第二十三章
今天是他的生日,推掉朋友的約,只想跟她相處。他打開音響,打開電視,坐在沙發上等小芷。
當氣窗外有人走過,影子閃動,他就回頭張望,以為是她。
薛東奇點燃香煙,沉思着。等她來了,用過餐后,他再告訴她今天是他生日,然後……
他要狡猾地跟她要求一個願望。
薛東奇想着,拿出口袋裏的戒指,白金鑽戒在他掌心發亮。這是他今天特地去選的,他垂眸注視,充滿愛意的撫摸戒指,想像它在她指間發亮。
小芷站在通往薛東奇家的公車上。
公車很擠,她吃力地一手拎蛋糕,一手用力抓住椅背。
車窗倒映出她黯然的神情,回想今日種種不愉快,她的心搖晃得很厲害。她該怎麼辦?她感覺彷徨而無助。
如果阿姨因為她被革職,那她真是罪該萬死了。
母親老是說,離婚時,要不是阿姨出手相助,憑她一個人是無法將她們拉拔到大的……
可是,她真捨不得薛東奇。她想過總有一天他會厭倦地,然後把地拋棄;卻萬萬沒想到,現在要拋棄人的,竟是她?
俞穎鵑太惡毒、太可惡了!
小芷臉色蒼白,看起來異常無助。她疲乏地吁口氣,感覺心力交瘁。
就算要跟薛東奇分手,也不該挑在這一天,今天是他的生日啊!她思量着該在什麼時候通知他展覽取消的事。
車身搖晃,車廂嘈雜,她想跟他開開心心的慶祝生日,明天……或者後天,再提分手?她要怎麼說?他又會怎麼反應?憤怒?傷心?她已經可以想像他盛怒的臉容。
她應該告訴他俞穎鵑的事嗎?
不,他為她得罪的人還不夠多嗎?
該怎麼說展覽取消的事?她得找一個好理由,要不然以他的個性,肯定會找館長理論。
她的心亂糟糟的,母親和阿姨肯定會追問薛東奇的事,她又要怎麼說?唉……
公車顛簸,小芷心酸,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要自己打起精神,她提醒自己要讓薛東奇有個愉快的生日夜晚。她試着想些開心的事,她想像當薛東奇發現她送的禮物時,他的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她微笑了,他肯定會好驚喜、好開心。她都安排好了……
公車靠站,阮小芷擠向出口,她投擲硬幣下車,忽然一個小孩衝出來僮上她,她失去平衡往下跌。
「小心!」有人及時拉住她,而她手裏的蛋糕摔落出去,掉到紅磚道上。
小芷衝下車,顧不得旁人目光,趕緊蹲到地上掀開盒蓋。
她怔住,蛋糕摔爛,她聞到濃郁的香。
驀然眼眶紅透,淚水滴落蛋糕上。
她蒙住臉,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血泡湯了。
門鈴一響,薛東奇愉快地從沙發跳起,大步過去開門。
「小芷——」
「生日快樂!」是傅斂升和他老婆。
不是她?薛東奇眼色一沉,難掩失望的表情。他把門推開。「進來吧。」
他們拎着袋子走進來。
傅斂升邊換拖鞋邊說:「我來台北參加陶藝展,忽然想到……」他笑望薛東奇。「今天是你生日喔,我們買了燒肉……來喝酒吧!」
「蛋糕啊!」唐愛如揚起手裏的蛋糕。「還有日本清酒喔!這種天氣喝酒最棒了。」她環顧四周奇怪道:「喂,你一個人啊?阮小姐呢?你們沒慶祝?」
「她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薛東奇將東西接過來放到桌上。「但她會過來,可能已經在路上了……奇怪,她早該到了?!」會不會出事了?這麼晚了,薛東奇擔心了。
「是不是塞車啊?」傅斂升往沙發」躺。「打電話給她啊!」
「她不帶手機的。」
「喔,打去她家啊,會不會是她忘記了,你快叫她過來,愛如吵着要跟她划拳……」
薛東奇臉色很難看,這時他就氣小芷,她不讓他去她家裏,也不准他打電話,向來只有她聯繫他,他要找她卻很困難。這種情況不能再持續下去了,哪有人談戀愛談得這麼窩囊?他要跟她求婚,光明正大跟她在一起。
「喂,那是真的嗎?」唐愛如忽然問他。
「什麼真的?」薛東奇困惑。
「剛剛在陶藝展的慶功會裏,我們聽說你的展覽取消了,怎麼回事?」唐愛如將蛋糕擺好、插上蠟燭。「大家都在說你的事呢……」
「你說什麼?誰說展覽取消?」薛東奇下顎緊繃,臉色十分陰鬱難看。
「嗄?你不知道?」唐愛如望住老公。
傅斂升對薛東奇說:「是劉傑啊,剛剛他在會展上說的,他現在跑去松岡做事了,你沒看他那副囂張的德行——」
「小人得志,討厭死了,一直說他現在是俞穎鵑的特助,這會兒一堆人都跑去巴結他了,那副嘴臉、嘖嘖,嗯心死了。對了,他說俞穎鵑把整個圖書館買下來了,你真把她惹毛了喔!」唐愛如說著,薛東奇聽得火冒三丈。
展覽取消了?!豈有此理,小芷準備了那麼久!
他不在乎自己的畫辦不辦展覽,但一想到小芷心血白費,他憤怒又心疼。她呢?她在哪?
阮馨蕙瞪着桌上摔爛的蛋糕,房間外面,她聽見媽和阿姨輪番拷問姊姊,簡直像在逼問犯人。
「什麼時候開始的?阿姨讓你去辦展覽,結果你跟人家戀愛,你昏頭了你!」
阮幼昭大嗓門地質問:「他們全衝著你來,往後你怎麼辦?你怎麼會惹到那個俞穎鵑啊?我不是叫你下班就回來?你剛剛又去哪了?去找他嗎?」
阮馨蕙聽她們說個不停,就是沒聽姊姊開口說上半句。
溫馴的姊姊肯定只是坐在那裏捱罵吧!姊姊從不跟媽和阿姨頂嘴的,遇到事也不反抗,有時她甚至懷疑姊姊是沒脾氣的。
阮馨蕙坐下來,瞪住蛋糕,想到昨天姊做蛋糕時,那愉快專註的模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剛剛姊回來時,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了。
問她有沒有跟他慶祝?
她只說:「我沒去,蛋糕摔爛了。」那時姊姊的臉色好蒼白、好疲憊,讓她看了好心疼。
真可惜啊,好好的蛋糕怎麼會摔爛了?
阮馨蕙托着腮幫子沉思,應該還可以吃吧?她拿起刀子切蛋糕,像是發現什麼,馨蕙抓住盛蛋糕的玻璃紙,輕輕拖開蛋糕,看見一張黃色卡片。
她拿起卡片,打開來看,然後又放回去。
房間外,媽和阿姨還在詢問姊姊。
馨蕙下了決定,拿起盒蓋將蛋糕蓋起,重新繫上繩子。她起身過去把門輕輕掩上,又擅自將姊姊袋子裏的東西倒出來,翻開她的日誌——有了,馨蕙眼睛一亮,撕來一張紙抄下地址,然後打電話給周敏敏。
半小時后,馨蕙聽見摩托車聲,她探頭出來。
窗戶下邊敏敏和她男友朝她揮手,馨蕙笑了。
她用童軍繩把蛋糕綁緊,往窗外慢慢放下去。她們住二樓,蛋糕很順利地落到敏敏手裏。
敏敏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拿起蛋糕上的紙條,拍拍男友肩膀,乘哈雷機車離去。
「你最近晚歸是因為跟他在一起?你跟個男人在外邊鬼混像話嗎?」阮秀靜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