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去年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能,花月正春風!
那是一張很年輕、很年輕的臉,任蓉蓉的臉色永遠是蒼白的,眼神永遠是孤獨的,說話總是細細柔柔的。她心疼地伸手撫摸譚銘鶴滄桑的臉,一如往常般的撫摸他濃濃的黑眉,還有粗獷個性的鬢角……
然後她依然習慣地說出那句話。“銘鶴……你這麼好、這麼出色,我死後,你肯定沒多久就會把我給忘了……”
“蓉蓉……我不會,你會一直活着。”他安慰她的說著。
“但這世上有這麼多美麗且身子好的女人……”
“誰也不能代替你!”他真誠地說著。
蓉蓉突然俱進他的胸膛顫抖地說:“那麼你發誓,再也不受上任何人,再也不對任何人說‘我愛你’這三個字!你敢發誓嗎?”
他樓緊她太過纖瘦的身子,依她的要求發誓。
她哭着抬起臉凝視他。“我是不是很自私?銘鶴,我死了,你卻得繼續活下去,我並不怕死,但我卻是怕寂寞的,我怕死了之後一個人孤伶伶……”
“蓉蓉……”他限用力、限用力地抱緊她,以為這樣她就不會消失,可是突然地她就像煙般消散不見。他驚恐發慌地大聲喚她……剎那間,他從夢中驚醒過來。
他已經很久沒在自家過夜了,怕的就是半夜驚醒的這一刻,他從床上坐起,只覺得渾身乏力。
透窗而來的風,把寒燈吹熄,房裏登時陷入一片黑暗,耳畔清楚地聽見窗外下雨的聲音,雨滴頻頻滴落在空階上。
“蓉蓉……”這種心痛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希望夢見蓉蓉,卻又矛盾得害怕夢見她,怕夢醒時枕畔清冷,只有殘酷的寂寞啃蝕他空洞的心房。
他開始漸漸明白,死去的人比活下來的人幸福,他的魂魄已經被強烈的思念給撕碎,破裂而不再完整了。
譚銘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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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龍鳳酒館,龍錦鳳還在嘀咕個不停。
“原來是你冒用你爹的名字,丫頭,拜託你,姑姑不年輕了,別把姑姑嚇死好不好?真是……你腦袋在想什麼?跑去應徵夫子?我是帶你來京城開眼界的,可沒要你去兼差,女扮男裝很好玩嗎?你阿爹知道了,肯定要剝我一層皮……”
龍心意任憑姑姑啰唆半天,她逕自吃着姑姑準備的消夜。嘴巴得了空,才雲淡風清地說:“阿爹才不會剝你的皮,娘倒是挺可能!”
“就是、就是……你阿娘武功被你爹教得可比我厲害好幾倍,姑姑早晚被你害慘,打也打不贏她……”
“放心啦姑姑……我自有主意,我可以自己負責……”
“誰理你負不負責,一旦出了事,他們還不是全算到我頭上?一口咬定是我帶壞你,心意……”龍錦鳳撐起下巴打量她這個漂亮的侄女。“不是姑姑愛說……你阿姑我平常撒野放肆慣了,可怎麼也沒想到你不做則已、一做驚人,竟敢去女扮男裝引而且還跑到城裏最大戶的人家去,人……你不怕人家拆穿你,把你送進官府嗎?小寶貝,你的膽子是拿什麼做的?”
心意抬起臉來笑問:“這算不算‘青出於藍、勝於藍’?”
“去!”虧她緊張了半天,這心意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心意反倒過來安慰姑姑。“不怕、不怕,終離山那麼遠,反正信里已經說了我一個月後回去,到時你別送我上山,那麼他們就沒法子找你算帳,頂多罵我幾句就是了。”心意指著桌上一道菜。“姑姑……這是什麼?好好吃……”
一聽見侄女誇好吃,錦鳳眉開眼笑好不得意道:“沒吃過是吧?這是野豬肉哪!上好的野味……”
“肉?”心意有些詫異。
“千真萬確,扎紮實實的肉。”龍錦鳳頗不以為然道。“搞不懂你娘,自己吃素就算了,非得拉你們都跟着吃素,怎樣?這是你生平第一次吃肉吧?你娘一吃到葷的就反胃嗯心,你呢?”
心意大大啃了一口,用力點頭。“嗯,好吃!”多麼新鮮的滋味,這一切一切,紅塵俗事都讓她迷戀喜愛,終離山的世界彷彿已經全被拋至腦後。
“心意,你還沒告訴姑姑,你幹麼非要去那個譚府當夫子?難道你當真想當夫子?”
當然不是,心意抹抹嘴望着一臉好奇的姑姑,她該怎麼告訴姑姑?關於瓦舍里那一場奇遇和那個男人……她沉默半晌,這是頭一回心意弄不清自己的感受,最後她只好簡單的敷衍一句。“好玩吧!”
“好玩?”錦鳳瞪她一眼,挾了一塊肉進她碗裏。“你當心玩出火……”
這句話不知何故聽在心意耳里,竟別有一番意思,彷彿在預言着什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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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譚逸一大早就將他養在花園雞籠里的秘密武器抓出來,那是一條黑白相間的大草蛇,平時他專門拿來伺候他特討厭的人物。這蛇他自己可不敢抓,於是他命令貼身小廝去抓進布袋裏。
小廝才十二歲,一邊抓、一邊尖叫,還一邊哭,折騰了半天才勉強用竹竿將蛇趕進麻袋裏,到此兩人已經緊張得出了一身汗,恰巧陳總管經過,一看見那頑劣的小少爺,他得意而幸災樂禍地嘿嘿笑着走過來。
“小少爺準備好了嗎?別忘了夫子要來上課了!是不是好開心啊?”他還真希望那年輕又聰明的夫子,可以好好地教育這頑劣的小子。
譚逸笑得可燦爛了。“是呀,開心極了,這一切都要感激您……”
喔?呵呵呵,陳四喜和小少爺唇槍舌劍起來,他諷刺地笑腿謎道:“小少爺真是人客氣了。”
“對了……為了感謝你,特地讓你看看我的寶物,不過您得先閉起眼睛!”
寶物?四喜好奇起來,小少爺的寶物肯定是極極與眾不同的東西,他暗忖著,又聽見小少爺說:“要是看了您喜歡,我願意割愛……”
不會吧?這樣大方?!他望着譚逸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
譚逸稚氣地說:“昨晚我已經答應阿伯,以後要聽您還有夫子的話,我再也不頑皮了!”
小少爺終於懂得反省了,陳四喜欣慰地點點頭。“小少爺懂得就好。老爺聘夫子也是為了小少爺好啊,可說是用心良苦……”
“您眼睛快閉起來,這特棒的寶物保證您會永生難忘……”
“是嗎?是嗎?”呵呵呵,小孩子有時還是頂可愛的,他閉上眼。“好好好,我閉上眼睛就是了……”他完全沒注意到一旁小廝拚命給他使的眼色。
譚逸又說:“手伸出來。”這個死總管,本少爺要讓你再也笑不出來!他用眼神命令小廝將那條大草蛇抓出來放到總管手上。
“什麼東西?”陳總管發現手心一涼,他睜開眼睛,嘴巴張得好大好大,連尖叫都來不及,兩眼一瞪,就昏倒在地。天殺的,陳總管最怕最怕的莫過於長蟲……
一下子譚府又被小少爺整得翻天覆地,陳四喜總管被抬進房間,就差沒口吐白沫,一雙腿是軟得站不起來,兩眼空洞,有氣無力地直嚷嚷。“蛇呀、蛇呀……”看樣子他有好一陣子得躺在床上了。
因為這小插曲,午後,當龍心意扮了男裝踏進譚府時,迎接她的是副總管。
她禮貌地問一聲:“陳總管呢?'”那老人挺慈祥的。
副總管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回道:“人……病了,受了點風寒……”
“是嗎?昨天不還好好的?”她被迎進書房,只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背對着她坐在書桌前。
副總管追不及待地離開小少爺的書房,譚府的下人都知道沒必要的話,能躲小少爺就躲,而且躲得越遠越好,省得發生什麼意外。
副總管人一走,小少爺回過身來雙手抱在胸前,兩眼晶亮亮地瞪住眼前的陌生男子,一看見對方長得如此纖瘦,一派斯文的模樣,看樣子很好欺負。
“你……”龍心意打量這坐在桌上霸王似的小子。“是不是應該下來和夫子打聲招呼?”
譚逸眨眨黑胖跳下桌子,然後從桌子後面抬出一個麻袋交給龍心意。“我準備了禮物給你……”
心意不覺有詐,笑眯眯地說:“真的嗎?”她將麻袋鬆開,驚見一條粗肥的草蛇。
譚逸等著看她尖叫,他咧起嘴注意夫子的反應,只見夫子非但沒有驚慌的模樣,竟然……譚逸瞪大眼睛,有沒有搞錯?他揉揉眼,張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她將手伸進袋裏,不慌不忙的將那條蛇抓出來,草蛇拚命掙扎扭動身軀…:
“不曾吧?”
龍心意抓着蛇興奮地向他走過來。“我正想幫我的‘花花’找個伴哪,謝謝你……”花花是她的寵物——一條曾經咬過龍錦鳳的花蛇。
“你別過來……”譚逸恐懼得直往後退。
龍心意笑得可燦爛了。“別怕,這種蛇沒毒,不如今天我們就先說說蛇吧,你摸摸看……”
“媽呀!”譚逸轉身就往外跑,心意直覺就往外追。
“喂,你別跑啊!”正說著呢!腳被門檻絆倒,手一滑那條肥蛇飛出去,譚逸正好回過臉來,看見直往他飛來的蛇,他頓時一某,下一刻那條蛇直直打中他的臉,他驚恐尖嚷,跌倒地上,嚇得昏厥過去……
正在迴廊上的一千僕役見到這一幕全都傻了。
“那是什麼?”有人訥訥地問。
“是蛇呀!”有人看清楚了。“蛇在小少爺臉上……”而且是新來夫子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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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走廊,譚逸的貼身小廝滿身是汗急速的跑呀跑,跑進陳四喜總管的房間裏,陳總管面色蒼白地坐在床上服用大夫開給他的壓驚葯,那小廝一進房就在陳總管耳朵旁嘀咕了幾句,只見陳四喜一聽,雙眼一瞪,兩人仰頭爆笑起來。
小少爺被人嚇昏這可是生平第一遭,平時吃慣小少爺苦頭的一干下人們背地裏拍手叫好,暗暗偷笑。
不過譚逸的生母王素雲可笑不出來,她一邊和街坊的貴夫人們玩牌,一邊滔滔不絕地怒罵新來的夫子。“是你把蛇扔到我寶貝身上?”她瞄了一眼夫子。“有沒有搞錯?我們譚逸要出了什麼差錯,你就算賠上性命也賠不起!你是教書的,怎麼把蛇帶進來?你到底懂不懂規矩?”
“事情不是你您想的那樣!”心意解釋著。
王素雲將牌往桌上一扔,憤斥道:“明明你就是故意的,教不動我的兒子就拿蛇嚇他,陳總管真是瞎了眼才召你這個爛夫子,我看你這麼年輕會教個什麼?明天起你不用來了!”
“誰說他不用來?”譚銘鶴聽見了消息趕來。“他是我請的夫子,你要不滿意儘管去同老爺反應!沒必要叫我的人站在這裏聽訓。”
一看見譚銘鶴,王素雲的銳氣立即被殺掉一半,在譚府誰都知道連老爺都聽譚銘鶴的話,她可不希望得罪這個人。
“你可知道他對逸兒幹了什麼?”
“聽說了……”
“那你還……”
“龍公子——”他根本沒把王素雲放在眼底,直接向龍浩天。“我的朋友們聽聞你的棋藝,急着想認識你,走吧……”他直接將心意帶走,拋下震怒的王素雲。
“我不是故意……”心意仍想解釋。
他手一揮打斷她的話。“我明白。快,和我去酒樓。”
“酒樓?”心意跟着他疾步走出譚府。
他回頭笑道:“沒去過嗎?”
龍心意搖搖頭,姑姑開的是酒館,和酒樓不知是否一樣。
他豪邁地將臂膀往心意肩頭猛地一攬,俯身凝視她。“溫柔鄉,你懂嗎?”他笑這年輕人的天真。
這個過分親近的舉動讓心意嚇了一跳,瞬間記起他其實是把她當男人對待。
“怎麼?”他注意到“龍浩天”一時的恍惚。
“沒事、沒事……”溫柔鄉?莫非是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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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的八仙樓,是城中文人雅士的最愛,詩人們和友人群聚於此,在杯光酒影中揮毫,留下許多醉時因靈感乍現寫下的詩詞,而在八仙樓執業的藝妓們也絕非泛泛之輩,至少要能識字,最好還懂點詩詞,又因為個個美若天仙、氣質不凡,所以八仙樓名揚京城,成了上流人物的最愛。
龍心意坐在最豪華的包廂內,譚銘鶴和一干友人們早已備妥圍棋,準備好好對葬一番。
“別看浩天小弟如此年輕,詩詞書畫可不比你們差……”譚銘鶴朗聲向他的朋友們介紹起“龍浩天”。
而龍心意卻只是眼睜睜地注視著名喚梅菁菁的名妓,她一邊幫譚銘鶴斟酒,一面有意無意地直往他懷裏鑽。她看傻了,心底不知何故有把火燒起,當梅菁菁笑眯眯想往譚銘鶴懷裏躺時,心意下意識直覺地傾身過去,伸手擋住她倒下的身子。
“幹麼?”悔菁菁坐直了身子,瞪着眼前這年輕人。
“扼……”心意一見大夥都莫名其妙地盯住她,於是趕忙說:“菁菁姑娘可以幫我斟酒嗎?”一向只服侍譚銘鶴的梅菁菁不悅道:“你那頭不是也有姑娘?”
譚銘鶴和友人都笑了,他的摯友亦是京申名詩人,曹梓有趣地打量“龍浩天”,取笑道:“看來菁菁姑娘的美貌就連夫子都擋不住!”
“你喜歡菁菁?不如我和你換位子?”譚銘鶴體貼地問“龍浩天”。
喜歡個鬼,大家都是女人,她有的心意也有,可心意即忙點頭不停地道:“好呀、好呀!”
這臭小子!梅菁菁氣熬了,眼睜睜看那心愛的、英俊瀟洒的譚銘鶴起身,和那瘦巴巴的‘龍浩天’掉換位子。她不甘不願口氣硬邦邦敷衍地問道:“龍公子喝啥啊!?我倒給你!”
“哇刊態度差這麼多?”曹梓笑諷,席間人等一聽也狂笑不止。
梅菁菁一臉撫媚地嬌憨道:“討厭,你們別笑奴家!”
討厭,你們別笑奴家!噁心!心意暗暗反胃,長得美又如何?我若穿回女裝不知比她美上幾千幾百倍呢!她暗自嘀咕著。
席間開始玩起文字令,心意注意到譚銘鶴只是借酒裝瘋,一杯又一杯搶著飲,一副買醉的模樣,而桌上的酒全景最烈、最易醉倒的醇酒。
他們玩起酒籌令——
有人嚷道:“人面桃花相映紅……”
這句意思是面紅者飲,大家一致公認非菁菁莫屬,她又開始嗲道:“唉呀……銘鶴,他們都欺負我,你幫我嘛!”她蹶起嘴將留有她唇印的酒杯直往譚銘鶴面前送。“你最寵我了,幫人家喝嘛……”譚銘鶴正要接過來,龍心意手往前一件,咕嚕一響,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大夥還來不及阻止下,將那杯烈酒一飲而盡。
“你……”譚銘鶴詫異極了,這可不是一般的薄酒!他真那麼中意梅菁菁嗎?
莫說他傻了,梅菁菁也看呆了,她回神過來將杯子搶了回去,生氣地喚來小侍。“換隻乾淨的杯子給我……”
一下子灌下那麼烈的酒,心意麵頰立即發燙,她打了一個酒隔,搗住嘴巴。
譚銘鶴友善地樓住她纖瘦的膀子低頭輕聲間:“你還好嗎?這樣逞強!?”而他那結實溫熱的臂彎,讓心意的臉頰更燙更紅了,五臟六肺全因為他而熱了。
心意抬起臉凝視他溫柔滄桑的雙眸,想到自己今晚一切一切失常的舉止,她忽然明白過來,她是在妒嫉,莫非她已經喜歡上譚銘鶴!?
然而他看她的眼神,卻只是對一個兄弟如常的關切,並不代表什麼。想及此,體內的酒精化成失落的苦澀開始發酵……
譚銘鶴並未察覺她異常的表情,行酒令又再開始玩起,他一杯又一杯的飲,直至爛醉。
時已至深宵,友人逐一告別,譚銘鶴搖搖晃晃地被梅菁菁扶起,曹梓向梅姑娘拱手道:“一如往常,銘鶴就交給你了。”
交給她?心意忙問曹梓:“曹大哥,鶴大哥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悔菁菁緊緊撬住譚銘鶴高大的身子。“別說笑了,誰都知道這些年來,銘鶴幾乎部在我這兒過夜,他醉成這樣哪走得回去?”
“我送他回去!”心意一把拉住譚銘鶴。
“不必了,多謝!”梅菁菁忙抓牢銘鶴,這臭小子幹麼老找她麻煩?.
“甭麻煩你了。”心意將銘鶴扯住自己。
“不麻煩、不麻煩!J菁菁哪裏肯放手,兩人就這麼扯過來、扯過去。
曾梓看了哈哈大笑,他以為是‘龍浩天’不想讓菁菁和譚銘鶴睡,這小子任是有趣!他勸道:“好啦、好啦,別拉了,等會兒把銘鶴給扯傷了,浩天老弟要是真那麼喜歡菁菁姑娘,不如買她一晚!銘鶴由我將他送回去好了。”
“不行!”
“不行!”
兩人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
開玩笑,要她和這個娘娘腔的臭小子過夜?多沒意思!臭美……說什麼梅菁菁也不願。
心意瞪着梅菁菁,哪裏能跟她睡?那麼她扮男裝的事豈不被拆穿!?
“哦?這也不行!?”曹梓頭大地蒙住臉搖搖手往大門去。“算了、算了,你們自己搞定吧,我困了,告辭……”留下龍心意和梅菁菁兩人抓着譚銘鶴大眼瞪小眼。
“你到底想怎樣?”梅菁菁不耐煩地間。
龍心意眼睛一轉,索性嘿嘿的一副好色模樣,一雙手便往梅菁菁身上摸去。“不如我們三人一起睡……”
“你放尊重點,下流!”
龍心意不肯放手,還直往她胸脯摸去。“陪我一晚不行嗎?”
梅菁菁尖嚷着厭惡地推開心意,同時也放開了譚銘鶴。“你走、你走!”她興緻全消,掉頭氣憤離去。
譚銘鶴高大的身子沉重得幾乎要壓垮了心意,她見梅菁菁氣跑了,開心得笑起來,她溫柔地攙扶住譚銘鶴的身子,搖搖晃晃地將他帶離風月場所。
酒樓外寒氣逼人,一輪明月高掛天際,白霧似的煙瀰漫長街上,店家都關了,心意腳步顛簸,吃力地攙扶住他,一路上兩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疊纏繞,心意甚覺有趣,邊看着搖晃的影、邊往譚府踱去……
譚銘鶴輕輕低聲含糊地說著醉話,熱氣從他嘴裏呼出全化成一縷輕煙……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眼見就要到譚府,心意身心俱疲,她一時大意踉蹌地跌了一蛟,竟將他摔了出去……
“糟糕……”她連忙察看跌落地上的譚銘鶴,擔心地問:“摔到哪兒了?疼不疼?”情急之下忘了裝男聲。
譚銘鶴昏眩地睜開眼,他靠在心意懷中,身子搖搖晃晃。
“你沒事吧?”她試著將他扶起。
譚銘鶴血紅的眼睛靜靜地、深深地凝視她,他伸出手輕輕撫上她蒼白的面頰。
“蓉蓉……”
“我不是蓉——”電光石火間,心意瞪大雙眸,他溫熱的唇印上她的。他吻了她?心意詫異得睜大眸子,而時間彷彿凝結在這一刻……
譚銘鶴一隻手繞至心意腦後,將她的臉扳向自己,加深他的吻,而火燙的舌頭侵入她青澀的唇瓣里和她的舌糾纏……他的吻,炙熱而霸道。
龍心意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完全失了主意,濃郁的酒味在她舌尖發酵,煙騰的霧氣籠罩住他們,檬攏了他們的身影。
他沒有停止的打算,激烈地索取她唇內的芳香,強壯的雙臂用力抱住她,他在她唇上輾轉熱吻,鬍渣刺着她下領……
突然心意回過神來推開他——他只是把她當成了蓉蓉……他吻的是蓉蓉,不是龍心意!
明月還是靜默無言地地高掛天上,月色如白煉垂落一地,彷彿在暗暗嘲笑她的愚痴。
“蓉蓉……”他依舊胡言亂語地倒在她懷裏,根本不曾清醒。
龍心意愕然地望着他的臉,她竟然將自己的初吻給了一個醉酒糊塗的人……簡直就是一場笑話!
你小心玩出火!
地想起姑姑的話,玩?不……她已經認真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望着月色下他的臉,眼眶竟然紅了起來,心底不知為什麼感到悲哀,龍心意的眼眶濕了。這是第一次,聰明的她不知該怎麼辦好……
面對這個只有過去、只愛過去的男人,抱着他,她彷彿也一併失去了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