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鍾冠達出現在桃園的中正機場。
原本他沒有回台灣的打算,但是華語電台的一則新聞使他打算回台灣探個究竟。
薇薇安真的給自己找到了一張可以終生享用不盡、吃穿不愁的長期飯票?如果不是他還記得薇薇安的中文名子,那他很可能就漏掉了這則消息。
“戴氏企業”的戴修維。
戴家的少奶奶。
薇薇安真好的手腕!回台灣不到兩個月,馬上就眼明手快的釣到大魚,難怪她不想留在紐約,難怪她不願再過生張熟魏的日子,她可能早就和戴修維認識,知道自己可能嫁到戴家,才會促使她離開紐約。
鍾冠達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心中冷冷的笑着:薇薇安可以嫁到戴家,不過她可要付出代價。
想要使他沉默,她得付出一大筆錢。
一大筆的錢。
鮑綺霞挑了個明顯的位置,正對着西餐廳的門口。幾年不見老同學,不知道大家的變化大不大?她特別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半個小時,先來等她的死黨。一顆心上上下下的,希望學生時代的友誼依舊存在着,沒有隨時間的消逝而流失。
葉曼蓮在約定的時間內到達,她朝西餐廳內瞄了一下,立刻就發現了鮑綺霞,在鮑綺霞揮手叫她之前,她已經先看到她了。
鮑綺霞起身迎向葉曼蓮,兩個女人都興奮得有些忘形。
三年沒有見面了,一千多個日子!
鮑綺霞拉着葉曼蓮的手。“你一點都沒有變,就和我們大學時代一樣,上天可真厚待你!”
葉曼蓮笑着一哼:“上天才厚待你,你本來就已經夠美了,是我們學校的校花。經過三年,你不但沒有變老、變肥、變醜,反而更加的成熟、美艷、亮麗,是誰才被老天厚待啊?你惡人先告狀的習慣還是沒變!”
“曼蓮!你的口才更加犀利了!”
“可以和你的美貌相比吧?”
說完她們很有默契的朝彼此伸了伸舌頭,然後又同時大笑,引起了餐廳里客人和服務生的側目。
“我們坐下吧!”葉曼蓮輕聲說:“你習慣了大家的注視,我可不習慣!”
“你少蓋!”不過鮑綺霞還是乖乖的坐下,兩個女人一臉的欣喜之情,似乎過去的大學時光又回來了。“我們‘四人幫’還怕別人看嗎?以前在學校里,最出風頭的是誰啊?”
“陳玉嬌和馬佩珍呢?”
“玉嬌在加拿大旅遊,佩珍剛好有重要的事,過幾天咱們四個人再碰頭,我等不及先看你了!”鮑綺霞猛打量曼蓮。
“你真的一點都沒變。”
“老了!”
“我們四個人就屬你年紀最輕,還比我們早讀一年,居然敢說老?那我們三個人怎麼辦?”鮑綺霞問她,好像想掐她一把似的。
她掩嘴而笑。
服務生送上菜單,她們兩個人看了看,好像在猶豫着該點些什麼。
“你吃什麼?”葉曼蓮問。“吃來吃去都是這些。”
“那你幫我點,我幫你點。”
“好啊!”
鮑綺霞為葉曼蓮點了客海鮮大餐,而葉曼蓮則替鮑綺霞點了明蝦大餐,兩個女人都刻意的不點牛排。她們“四人幫”從大學起就嗜食海鮮而不喜歡肉類,直到現在她們依然都沒有忘。
“曼蓮!你好記性!”
“得了!我以為你在紐約牛排吃慣了,所以才替你點明蝦大餐。如果我知道你還是只吃海鮮,我一定點牛排來整整你!”葉曼蓮皺了皺鼻子。“對了!你是什麼時候回台北的?”
“已經回來一個半月了。”
“你卻到現在才聯絡我們?”葉曼蓮有些不悅。“還虧我們大學時是肝膽相照的‘四人幫’!”
“曼蓮!我忙。”她知道這個理由根本不夠充足。
“算了!你聯絡就好了!”曼蓮沒再怪她。
侍者開始送上濃湯和沙拉、大蒜麵包,葉曼蓮看鮑綺霞一副滿面春風、喜上眉梢的樣子,她忍不住的要問。
“你現在是學成返國了,打算做什麼啊!”
鮑綺霞神秘的笑笑。喝了口濃湯。
“哇!不能說?”她搖搖頭。嘖噴有聲。
“曼蓮!我要訂婚了。”
葉曼蓮張口結舌的樣子,眼睛眨啊眨的,好緣既替鮑綺霞高興,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表情。
“說恭喜啊!”鮑綺霞提醒她。
“你真的要訂婚了?”
“假得了嗎?”
“哈!我們‘四人幫’里的第一個。”她暢笑。“對方是誰啊?不會是老外吧?你們認識很久了嗎?訂了婚是不是馬上要結婚?你會留在台灣嗎?他帥嗎?綺霞!我有一籮筐的問題!”
“曼蓮!我真懷疑你這種個性怎麼當秘書!”
“我偏偏做得好極了!”她朝綺霞擠眉弄眼。“工作上是一回事,和死黨見面又是另一回事,你要我拿一張秘書的臉孔給你看嗎?很難看的!不過不說這個,快從實招來你和你未來老公的事!”
“他是‘戴氏企業’負責人的兒子。”
“戴修維?”
“你認識他?”綺霞有些意外、
“我不認識他,但是我知道他,畢竟‘戴氏企業’在台灣是很有名望的企業,而且誰不知道戴剛仁只有一個兒子?
你真的要嫁池?”
綺霞點點頭,開始憂心。
“你們怎麼認識的?”
“在飛機上。”
“真浪漫!”曼蓮羨慕的說:“是你去紐約的途中嗎?你們在美國談了三年的戀愛?”
綺霞一個有些詭異的笑。“正好相反,是我從紐約回來台灣的途中,我們只談了一個半月的戀愛。”
曼蓮的反應是無法置信;她一直以為這種事只有在電影的情節中才有,難道真有一見鍾情?現代人一切都講究快速,但是婚姻大事……
“曼蓮!你覺得我在冒險嗎?”
“你自己不覺得嗎?”
“我也不想這麼快就訂婚,但是修維……”綺霞一副她拗不過他的無奈。“也許他急着成家了,而且覺得我適合他,我們既然彼此相愛,所以我也找不到理由去拒絕,我相信他能給我幸福。”
“他的父母——”
“見過了。”綺霞一想到那天的場面,她還會為自己捏把冷汗。“也許他們不是非常的喜歡我,畢竟我沒有傲人的家世;但是我想至少他們已經接受了我,所以他們同意修維和我的事了。”
“那你真的要嫁進戴家了?”
“真的!”
葉曼蓮現在是完全的接受了這回事;時代在改變,王子都可以娶平民了,更何況只是一般人?雖然戴家財大氣粗,但是綺霞本身的條件也不弱啊!
“綺霞!你的命真好!”她故意酸溜溜的表情。
“其實我並沒有刻意要嫁有錢人。”綺霞真心的說:“我一直都覺得女人最大的幸福是嫁一個會愛老婆、會憐惜老婆的男人,錢倒是其次;有錢的怨偶滿街都是,我可不希望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你不會的!”
“我也希望我不會!”綺霞甜滋滋的說:“修維真的對我很好,他不會大男人主義,沒有公子哥兒的習氣,有個有錢的爸爸是一回事,他自己也很努力;他現在的事業沒有一點是靠他父親,這一點就令我很佩服,所以我才肯將自己的一生託付給他。”
“聽你這麼說,你真的給自己找到一個好丈夫了!”她衷心的替綺霞高興。
“那你呢?”
“我還沒有啊!”她沒有把汪品群列入考慮。
“以你的工作,和你所接觸的人,應該都是些事業有成的男人,難不成你的眼光還這麼高?”
“綺霞!好男人都已經結婚、生子了,剩下的都是一些遊戲人間的!”她狠狠的教訓了一下男人,特別是罵那個可惡的汪品群。
“你這話太偏激了!”
“當你秘書干久了,你也—樣會有這層的體認。”
“難道你一輩子都不結婚?”綺霞感到驚訝,有些觀念她還是很傳統的,一個好的歸宿才是女人最終的一切。
“可能。”她想到自己的“失身”。
“曼蓮!”
“我會結婚的!”她隨口說:“但是我絕對不隨便,婚姻是一輩子的事,除非我有絕對的把握,否則我說什麼都不會輕言犧牲。”
“曼蓮!”綺霞為之失笑。“婚姻不是犧牲,你不要想得這麼恐怖,好像要叫你上戰場去送死似的,也有很美滿、很甜蜜的婚姻。”
海鮮大餐和明蝦大餐送上來了,葉曼蓮樂得填飽已經在抗議的肚子。“綺霞!人各有志,如果我碰到了像戴修維這麼好的男人,我還猶豫什麼?但是到目前為止,這個男人還沒有出現,所以我只好繼續尋尋覓覓了。”
“何不把標準降低些?”
“談談你訂婚的事吧!”葉曼蓮把話題給換了。“要不要我幫什麼忙?我雖然沒有過經驗,但是聽到的也不少了,可以多少出點意見。”
“我只需要你陪着我就好,在訂婚和結婚那天,你是唯一的伴娘。”綺霞說:“當我的精神支柱!”
“真的?”曼蓮樂極了。“沒問題!”
“那我們說定了?”綺霞露出美麗的酒渦。
葉曼蓮給她一個一切OK的表情。曼蓮的一個優點就是熱心,可以為自己的朋友兩肋插刀,雖然嫁的人不是她自己,她卻一樣的樂在其中。
只要汪品群不再來騷擾她,她會更快活。
檔案室里,葉曼蓮正在找一些資料,眼看已快到了下班時間,她答應陪綺霞去逛禮服公司,挑訂婚當天要穿的禮服,但是這些資料卻好像存心和她過不去似的,不知道躲那兒去了。
愈急就愈找不到,她一個火大,將眼前的資料全揉成了一團,憤怒發泄了之後,她才又將一張張皺成了團的資料慢慢的弄平;雖然這行為有些孩子氣,但是她卻覺得舒服多了,反正又沒有人看見。
不過她錯了。
汪品群就站在檔案室的門邊,他靜靜的站着已經有五分鐘,原來偷偷的觀察人是一件這麼有趣的事,他發現到了葉曼蓮原來也有如此可愛、孩子氣的一面。
一想到自己對她那種莫名的感情,他也不自在起來。
葉曼蓮不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但卻很可能是他最後一個女人。昨天他想帶一個女人上床,也已經到了飯店的房間,但是他所做的居然是送走那女人,獨自回家喝了個爛醉。
這種情形看來真的要改善。
葉曼蓮放棄的起身,準備去打電話,結果被門邊的汪品群嚇得差點尖叫。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站在門邊的?為什麼一點聲音都沒有?他是故意要嚇她的嗎?
“嚇到你了嗎?”他多此一舉的問,光看她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把她嚇到了。
她只是驚魂甫定的瞪着他。
“我向你道歉。”
“你不用道歉,你只要別再在我的面前出現就好!”她差點就在他的面前跺腳。
“我是來找你的老闆,不是來找你。”他一心想維持自尊的說。自認已過了死追活纏的年齡,總不能在她面前承認他一有空就到她身邊打轉吧?這會毀了他的一世英名。
“你不要自作多情。”
“我們老闆的辦公室不在這裏。”
“我順便四處看看。”
“那你看吧!”她沒好氣的說,打算越過他離開檔案室。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攔住了她,更過份的是他居然將檔案室的門關上,同時還上了鎖。
“你要幹什麼?”她鎮定的問。
“你又怕什麼?”他反問她。“有什麼我們沒有做過的事嗎?你想叫‘強暴’?好啊!那你就叫吧!不過到目前為止,我好像什麼都沒有做呢!唯一的一次也是你自己主動的!”
她真恨他提到那次她“獻身”的事。
“我知道我錯了!”她裝模作樣。“我保證我不會再麻煩你,這樣行了嗎?”
“我也不准你再‘麻煩’任何男人!”他獨斷的說。
“你憑什麼?”
“憑———”
“你以為女人一旦和你上過床就非你不可嗎?”現在輪到她反擊回去。“我已經‘讚美’過你了,雖然你有高超的‘技巧’,也是一流的情人,但是對我來說,一次就夠了,真的夠了!”
“你要什麼?”他在椅子上坐下,交疊着腿,一副君臨天下的樣子,而且準備施捨什麼似的。
“什麼意思?”她問回去,不知道他在指什麼。
“如果你不要鑽石,那你要什麼?鮮花嗎?有些女人喜歡鮮花勝於鑽石。”
他是在賄賂她嗎?
他是在“買”她嗎?
葉曼蓮一個替他可憐的表情。“汪品群!你為什麼就是不懂?我什麼都不要你的,不管是鮮花、鑽石或任何東西。
我都不要。如果你真能給我什麼的話,那就是不要來打擾我!”
“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感情?”他惱恨的瞪她。“你可以和一個你厭惡的人上床?你可以把自己的貞操隨便給一個你沒有一點感覺的男人?”
“我們已經討論過這個了。”
“但是我還是不懂你!”
“我不需要你懂。”
她真的有把他活活氣死的本事,只要她肯說,即使她想要的是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想辦法弄來給她。
“環遊世界如何?”
“和你?”她搖搖頭。
“最昂貴的皮革?”
“台灣好像用不上!”她故意笑得好可惜的樣子。
“一定有你要的東西!”如果跪下來有用的話,他真的會跪下來。“不要說你要的是我不去打擾你,說些看得到、買得到的東西,我都會給你,曼蓮。”他親密的叫了她的名字。“我什麼都會給你。”
不知道別的女人反應如何,但她可是一點都不感動。今天汪品群是有錢,所以他才可以呼風喚雨,送鑽石、提議環遊世界;但是他再有錢,卻沒有一般普遍男人所擁有的“真心”。
汪品群有一顆“真心”嗎?
“你真的不要再白花力氣了。”她想斷了他的念頭。“把這些時間用在賺錢上,你才可以多玩幾個女人!等你再過二十年,你可能就要靠錢去吸引女人了!”
“葉曼蓮!”沒有女人這麼侮辱過他,這比把他送的鑽石轉送給公司小妹更過份。
她故意歉意的一笑。
“我不准你再說這種話!”
“你一下不准我這,一下不准我那,你到底以為自己是誰?你對每個和你上過床的女人都這麼‘羅嗦’嗎?”她知道離她和綺霞約定的時間是愈來愈逼近了,她沒空和他多扯。
“你例外!”
“只因為我是處女?”她又想揉那些資料了,想將資料揉成一團團。“你可以當我不是。”
“還有其他東西。”
“我比別的女人多一雙眼睛?還是多了一隻腳?”她真的沒有時間了。“大家都知道你換女人、拋棄女人的速度有多快,所以你‘拋棄’我吧!快物色下一個新目標,已經有十天沒有你的新緋聞傳出來了。”
“以後絕不會再有了。”他嘲笑自己地看着她。“不會再有什麼緋聞或艷聞了。”
她才真的吃了一驚,瞧他所說好像是真的樣子。
“曼蓮!為了你,我真的願意讓過去的那個汪品群就此死去,一個全新的汪品群誕生了。”他說得好誠懇,並起身向她走去。
她卻突然的爆發出笑聲。連手中的資料都掉了一地,她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曼蓮……”
她不語地彎下腰去收拾地上的那些資料,一邊收還是一邊笑,最後她站了起來,而且打開了檔案室的門,而他沒有攔阻她。
他被她的狂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汪品群!這是本世紀最大的笑話了!”
“我——”
“記住我的話,多去賺一點錢,二十年後你會需要的!”
她同情的再看了他一眼。
“葉曼蓮!”他真的有可能赤手空掌的宰了她。
“祝你下一個女人好騙些。”她飛快的逃離了檔案室,但還是聽到了一陣捶桌子、摔椅子的聲音,還有一些粗野的咒罵。
汪品群火了。
他真的火了。
雖然眼前儘是一些燦爛奪目的珠寶,但是的綺霞可一點都不貪心,她只挑了一枚不到一克拉的小鑽戒,作為她的訂婚戒指。
戴修維卻不滿意,他選了顆價值三十萬,而且鑲有紅寶石的戒指。“這枚吧!”
“我不喜歡。”她搖搖頭。
“不漂亮嗎?”他拿起戒指左看右看,不論是式樣、色澤、車工,無一不到完美的境界。他以為這樣的珠寶,沒有女人會拒絕,如果是價錢的話,一點都不是問題,小意思,他花得起。
“漂亮。”她漫應道。
“那你為什麼不選這枚?”
“但我更喜歡這一枚。”她晃了晃手中的戒指。戒樣簡單又不花俏,高雅大方,她不需要用珠寶來炫耀她嫁了一個有錢的丈夫。
“你是在替我省錢嗎?”
“你喜歡揮霍、炫耀嗎?”
“當然不!”他一口否認。
“是啊!那你為什麼要我挑貴的,不讓我挑我自己喜歡的?”她理直氣又壯的說:“我就是一眼看中了這枚,我不在乎它只值六、七萬,重要的是意義,而不是它的價值,我知道你買得起,這就夠了。”
珠寶店的店員沒說什麼,一副由他們自己的決定的樣子。畢竟現在這種女人不多了,有些女人一進珠寶店,巳不得能買最貴、最新型、最能炫耀、最引人注目的款式,奸像非把男伴的錢掏空不可似的,而眼前這個漂亮得可以和珠寶爭輝的女人卻沒有這種惡習,倒實在難得。
“我不要你委屈自己。”戴修維溫柔的說:“一輩子只一次!”
“戒指只是好看,只是有象徵性的意義,其實一枚小小的金戒指,我也會珍惜的。”
“你要害我爸、媽沒面子?”他打趣。
“我們可以買一些假的。”
“那更讓他們沒面子!”他大叫不可。“我爸媽的那些朋友,個個是內行。”
結果鮑綺霞買了她想要的那枚戒指,而戴修維也買了那枚鑲有紅寶石的。他們有了共識,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尤其是戴家這麼有名望的家族。
在送她回家的車上,她忍不住的要問:“你父母對我的觀感好些了嗎?”
“他們本來就不討厭你啊!”
“我沒說是討厭,我是說他們真的能接受一個甚至淡不上一點家世的媳婦嗎?”她的心中一直有這個結,怕她未來的公婆瞧不起她的父母。
“綺霞!我們都要訂婚了,你現在還在說這些?”他打開車內的音響。
“就因為我們要訂婚了,我才不希望有任何的不愉快或是埋怨在。”她側着身去看他。“我知道我們沒有把訂婚宴的酒席訂在‘凱悅’,你的父母不太高興,他們好像覺得很沒面子。”
“不!只是‘凱悅’他們有熟朋友在。”
“修維!我知道你們家有錢,我父母也知道;但訂婚是屬於女方這邊的重頭戲,我父母希望他們有完全的自主權,他們嫁過兩個女兒,有他們自己的一套方式,我不希望他們覺得——”
“綺霞!真的沒關係!”
“但是你爸媽……”她還是憂慮。
“他們真的沒說什麼!”他很專心的注意着路況。“你太多慮了。”
如果不是嫁到戴家,她不會這麼多心,但是她卻偏偏嫁到戴家,她只好想得多些。
“訂婚的禮服挑好了嗎?”
“挑好了。”
“‘四人幫’的成員陪你去的?”他也知道了些她大學時的“英雌事績”。
“嗯!”
“哪天我請她們吃個飯,大家熟悉一下。”
“好啊!”
“你好像不是很熱衷?”他轉頭看了她一眼。“怕我被她們搶走嗎?”
“她們不是問題。”綺霞看着前方。“你會喜歡她們的。
而她們也會接受你。真正難搞定的是你的父母。我擔心得連做夢都會夢到他們,夢到他們在最後一刻取消婚禮,不准你娶我!”
他空出一隻手,輕觸了她的臉頰。“綺霞!沒有這麼可怕,我爸、媽是有他們的身段、他們的派頭,但是我保證他們絕不勢利。”
“不是勢利,是接受的問題。”
“他們接受你。”
“他們是因為我而接受我,或者是因為你才不得不接受我?”這是一個實際的問題。“你是獨子,他們不願失去你或是和你翻臉,所以不得不擺出笑臉接受我,事實呢?”
“綺霞!”他在笑她庸人自擾。
“我不想看人的臉色過日子。”
“我的父母給了你臉色看嗎?”戴修維相信沒有,他知道他父母對她不是很熱絡,但至少也不可能擺出一張臭臉給她看。
“是沒有,不過——”
趁着紅燈的空檔,他湊過臉去給了她一吻,一個帶着保證而且深情的吻。告訴她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會有問題,所有的事都可以迎刃而解,她該在乎的人是他,而不是他周圍的所有的人。
“修維……”她嘆息。
“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進戴家的門,只要你扮演好為人妻、為人媳婦的角色,誰會刁難你?”他發動車子。“你又沒有妯娌,更沒有大姑、小姑、大伯、小叔那些的,你還煩什麼?”
“修維!真的這麼輕鬆、簡單嗎?”事情一旦太順利反而令她害怕,她這個灰姑娘怕這只是一場夢。
“我看不出難在哪裏。”他對她一笑。
“我覺得好多了。”她抓了抓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
“我正希望你如此。”
“但願你永遠是對的。”
下了車,因為時間不早了,所以鮑綺霞沒請戴修維進門,反而催他快回家休息,來日方長,結婚之後有的是廝守的時間。
她拿出了鑰匙,正準備開門——
“薇薇安。”從黑暗中竟傳來一個聲音。
鮑綺霞的血液在瞬間凍結,臉上的血色也迅速的消失,只有一個人會用這個名字叫她,一個這輩子她都不希望再見到的人!
鍾冠達由黑暗中走了出來,臉上掛着邪惡而且令人寒冷的笑。他絕不是那種可以叫人放心的傢伙。有他在身邊,她時時都得提高警覺,深怕一個轉身就被他給賣了,甚至還有更糟的事。
“是你?”她有些顫抖的聲音。
“才多久沒見,你竟然變得更加搶眼、更加的美艷,是不是愛情的滋潤啊?”他斜着頭看她。
她忍下那股要臭罵他的衝動,偽裝出一臉的平靜。“你什麼時候到台灣的?”
“前天。”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回台灣。”
他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我本來是沒有打算回來。但是知道你的好消息后,我怎麼能不回來呢?”
“你知道什麼?”
他還是那種令人不舒服的笑。“知道你的了條大魚。而且還是‘戴氏企業’的獨子。我一直知道你對男人很有辦去,但卻不知道你行到這種地步,所以我特地回來瞧瞧。順便恭喜你。”
這種恭喜她真的寧可不要。
“是真的嗎?”他頗有心機的笑着。“剛才那個帥哥就是戴修維?”
她雖想否認,但她知道否認也沒有用。
“薇薇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畏畏縮縮?”
“是他。”她平板的聲音。
“那麼你們的婚期真的近了?”
“還不一定。”
“這是幹什麼啊?”他故意提高音量。“怕我知道嗎?難不成你要偷偷的嫁給他?我看戴家那兩個老的不會同意吧?”
“鍾冠達!你想幹什麼?”她知道他是條可以致人於死的毒蛇,他絕不會只是單純的來祝福。由紐約坐飛機到台灣,他沒有這麼好的心,說不定他心裏已經有了什麼邪惡的計劃。
“薇薇安!這話說得就難聽了!”
“不要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你說吧!”她知道怕也沒有用,愈怕他會愈吃定她。
“戴修維知道你的過去嗎?”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會有這種情形發生!在她決定要嫁戴修維的那天,她就有預感這件事遲早會被挖出來作文章。她的過去不可能跟着她進棺材,而現在鍾冠達果然拿他的過去要來威脅她了。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
“鍾冠達!你想拿這個來勒索我嗎?”她雖然想殺了他,但她還是勸自己冷靜。
“他到底知不知道?”
“不干你的事!”
“我想一定不知道!”鍾冠達沾潔自喜的說:“沒有一個男人有那麼好的雅量,尤其是他那種家世,他絕不可能要一個曾經當過高級應召女郎的女人當太太,所以我敢說他一定不知道!對不對?”
“而你打算讓他知道?”她差點說不出話來。
“薇薇安!”鍾冠達親膩的捏了捏她的臉頰,但是被她用力的撥開:“我會這麼沒良心?這樣的黑心肝嗎?你把我想得太壞了!”
她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會相信他。
“我保證我不會說出去,但是……”他故意頓了一頓,知道如此可以製造緊張氣氛。“但是要封住我的嘴巴可要付出一點代價,我不會獅子大開口,只要給我一個合理的數目,我馬上回紐約。”
“你明知道我沒有錢!”她低嚷道。
“你沒有,但是你那個未來的老公有。”他指點她一條路。“去跟他要!”
“我不行!”她迸出了眼淚。
“那後果你就自行負責了。”他狠狠丟下這句話后,便消夫於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