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一會鄭明旭一到,他們這四個二十年前因意外而成為一家人的孤兒們就湊齊了。

他的情形令安烈、成皓心和安小香非常擔心,因為不必再去醫院的他變得有些醉生夢死,每日像是行屍走肉般在混日子,就算安烈、成皓心常去盯着他、提醒他,似乎也沒用。

這時安烈、成皓心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轉向安小香,原本他們以為她會趁這個機會好好的去鼓勵鄭明旭,但是他們都錯了,她反倒有些置身事外,好像事不幹己。

“小香,你的表現很反常!”成皓心不容氣的盯着她,仔細研究着她的表情。

“我哪裏不對了?”

“你對二哥不聞不問!”

“是啊!小香,我也覺得你有些漠不關心的,明明你對明旭就很……”安烈早看出自己的妹妹對鄭明旭的那分暗戀。“你怎麼了?”

“他不需要我!”安小香丟出冷冷的一句。

“什麼?”成皓心沒弄懂。

“他說他不需要我!”安小香重複,其實她何嘗不想幫鄭明旭、不想拉他一把,但她又何必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自己找羞辱。

“小香,你會不會弄錯了明旭的意思?”安烈略皺了下眉頭。“這會他需要我們三個。”

“他才不需要!”

“小香……”

“哥,我比你們兩個還想幫他,還想快點看到他走出陰霾,可是他不領情,他從來不認為我能幫他什麼。”安小香交疊雙腿而坐,今天本來她還不想來。“而且如果他自己想不透,走不出來,那麼誰也無法幫他!”

“話是沒錯,但……”成皓心猜想二哥一定對小香說了很重、很傷人的話,不然小香不會如此的冷酷。“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啊!”

“哥,那麼你好好的K他一頓,看能不能把他打醒,令他振作!”安小香建議。

“小香!”安烈哭笑不得。

“皓心,那找你老公好了,你老公曾是幫派老大,要找人修理他真是太容易了!”

“小香,你是怎麼了?”

“現在要下猛葯,不然他是沒得救了!”

“我看你才沒得救。”安烈不悅的瞪她一眼。

“小香,你是不是由愛生恨啊?”成皓心小心翼翼的說,“現在是二哥最需要我們的時候,哪怕你心裏有再多的不爽和怒火,都要忍一忍,先幫二哥渡過這一關吧,他需要我們。”

“才怪!”安小香面無表情的一嗤。

話才剛說完,鄭明旭的身影就出現在安烈的辦公室,一條牛仔褲、一件黑襯衫,他的鬍子沒有刮,襯衫的扣子也沒有扣齊,頭髮凌亂,雖然有一種頹廢、狂野不羈的魅力,可是他們還是比較習慣平日他那一板一眼的穿着和保守的味道,現在的他,看起來有種不顧一切的危險氣息。

“明旭,你一向很準時,”安烈忍不住的數落,“現在也不塞車!”

“和生死有關嗎?”鄭明旭不以為然的問。“晚個半小時會出人命嗎?安烈,有這麼急迫嗎?”

“二哥,只是你一向很守時,”成皓心溫柔道:“我們會擔心。”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們擔心我撞車?”

“明旭!”安烈拿出做大哥的權威。“你一向不是這樣的。”

“安烈,今天約了大家要幹嗎?”鄭明旭突地轉變話題,邊說邊看安小香一眼,有些訝異於她的安靜,她似乎只是看着他,什麼也不想說。“有什麼重要的事?沙薇那個准媽媽還好吧?”

“她很好!”

“那就好。”

“但你不好!”

“我?”鄭明旭坐下,直視着安烈。“我好得很!每天睡到自然醒,什麼都不必做。”

“明旭,別再自我折磨了!”安烈苦口婆心的勸着,一想想當初你為什麼要念醫科,想想你為什麼決定要當醫生,躲在家裏是幫不了任何人的。”

“二哥,大哥說得對!”成皓心連忙幫腔。

鄭明旭沒有馬上回答,反而看着安小香,有些像在開啟戰端。“你呢?”

“我怎麼了?”安小香和他一樣的神情,有些冷、有些怒,有些想找人干架似的。

“你還沒有說話。”

“要說什麼?”

“給我加油、打氣、支持啊!”

“有用嗎?”

“你說呢?”鄭明旭帶着怒意反問。

“你看我開口了嗎?”她反諷回去。

“小香……”安烈真怕他們兩個會吵起來。“我不是叫你們來這裏吵架的,事實上!”他看着他們三人。“我想了幾天,既然明旭暫時不回去原先的工作崗位,而靳氏集團又屬於我們四人,那麼我想由明旭來當靳氏集團的副總裁再適合不過。”

“什麼?!”鄭明旭低呼。

成皓心有些意外,但是如果這樣可以讓他重新找到生活的重心,那麼她完全同意,每個人都需要有寄託,不管是工作或其他任何事,無所事事的人生會扼殺一個人的靈魂。

“我同意!”她第一個響應。

“我對生意或是商場的事一竅不通!”鄭明旭瞪着安烈,很佩服他的“創意”。

“明旭,什麼事都可以學。”安烈靜靜的說。

“我沒有興趣當副總裁!”

“你根本沒打算嘗試。”

“我為什麼要勉強自己?”

“我可以離開了嗎?”突然的,安小香插進話,一副我根本不想參與的無趣狀。“我的咖啡屋還有很多事要打點,我沒有時間浪費在這裏!”

“浪費?!”鄭明旭提高了音量。“安小香,你那間他媽的咖啡屋有那麼重要嗎?”

“明旭!”安烈知道他這陣子並不好過,可是他說話也不該這麼粗,小香說的沒錯,他根本不想讓自己的生活重回軌道,他根本不想找回原先的那個自己。

“大家再見!”安小香不看鄭明旭,優雅的起身,很有氣質的朝自己的哥哥和成皓心揮揮手,然後像走台步般步出安烈的辦公室。

“小香……”安烈嘆息了一聲。

成皓心對着鄭明旭搖頭。“二哥,你不要怪她,她就是這樣。”

但是鄭明旭也隨即起身,很快的跟了出去,一副要找人理論或是好好大吵一場的兇惡狀。

“大哥,你看!”成皓心有些擔憂的看着他的背影。

“隨他們吧。”安烈微帶笑意。“至少明旭有和小香吵架的心情。”

*

鄭明旭在一樓的公司接待處趕上了安小香,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有些小題大做的想藉由和她爭吵來發泄情緒。

“安小香,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的冷酷!”他橫眉豎目的看着她。

“我冷酷?”她指着自己。

“從小看你到大,我一直以為你很有愛心!但看來我是判斷錯誤,看錯了你!”

“鄭明旭,我的確是有滿腹的愛心,但我絕不濫用!”她甩掉了他的手。“我從小跟着你,一直以為你是個敢做敢當的傢伙,可是我好像也錯了,你只會逃避,只會當鴕鳥!”

鄭明旭一雙暴怒的眼睛瞠得更大。

“我說錯了嗎?”安小香“撒嬌”的問。

不能說她錯了,但是他也不認同她的話,這會正身處人生谷底的他,不太能接受她一針見血的評語,以前她明明對他很友善、很纏,就像是只小哈巴狗黏着他,現在……

“安小香,今天如果出問題的人是你,那麼我絕不會這麼冷嘲熱諷!”面子掛不住的他,這會有些是在逞口舌之能。

“那你會怎麼做?”她雙手環胸,很兇悍的看着他,她才不要做一廂情願,只會順着他的一切情緒,那是錯的!

“我會……”他沉吟了下。

“你會抱着我哄嗎?”她問。

鄭明旭愣住了。

“你會放下你的工作、你的生活,二十四小時陪在我身邊嗎?”她再問。

“你有安烈和皓心啊!”

她尖刻的道:“你只想把我推給我哥或是皓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你真的需要我……”

“你會待在我身邊?”

“我會的!”他給予肯定的一句。

“所以你希望我二十四小時留在你身邊,聽你訴苦、陪你走過低潮,看着你在那怨天尤人嗎?”安小香搖頭。“鄭明旭,這真是你要的?”

“不!這不是我要的!”鄭明旭冷然搖頭,“我不需要你像哄小孩般對待,但你的態度是不是可以溫和一些、有人性一些、有感情一些,畢竟我們四個兄弟姐妹……”

“鄭明旭,我們不是兄弟姐妹!”安小香的反應很強烈,她咬牙切齒的提醒他。“我只有安烈一個哥哥而已,你不是我真正的哥哥!”

“所以你一直把我當‘外人’看?”

“不,我是把你當白痴看!”

鄭明旭這下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日子不是用來混的,如果你暫時還不想回醫院去,那麼就照安烈的提議,先去當副總裁吧!或許那不是你熟悉的領域,但你可以學啊!你可以從最基層開始。”安小香言歸正傳。

“我不是做生意的料!”

“那你是做醫生的料?”安小香下巴一抬,眼神有些同情。“你的病人死了!”

“安小香!”他差點給她一巴掌。

“這是事實,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你的病人死了,而你被這事實打擊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安小香寧可罵醒他,也不想對他說些沒有營養的話。

“如果不是看在安烈的份上,我不會輕易饒你。”

“打啊,如果你想給我耳光我不會躲。”

“我不打女人!”

“是啊,你真有個性!”安小香一副嘲弄的口吻。“那你為什麼不把這種精神用在你的工作上?病人的生死有時並不是你們這些做醫生的所能主宰,你不要把自己當成兇手或劊子手好嗎?”

“你什麼都不懂。”

“但我看到你的沉淪!”安小香有啥就說啥。“你似乎放棄自己了!”

“我只是在!!”鄭明旭很難自圓其說。

“養精蓄銳?”

“我需要時間!”

“需要時間墮落?”

“我沒有墮落!”他大聲的澄清。“安小香,你知道個狗屎,你只是一個活在……活在玻璃屋裏的女孩,有人替你撐起整片天。”

“鄭明旭,從五歲起我就不住在玻璃屋裏了!”安小香知道接待處的小姐在看、在聽,但是她也無所謂。“沒錯,我有安烈、有皓心、有你、有靳志光夫婦這對父母,生活過得很優渥,但即使只有五歲,我也知道我真正的爸、媽已經死了,他們已不在人世,再也不會復活!”

“小香……”鄭明旭冷靜了下來。

“我真正的家沒有了,曾經熟悉的一切全都沒有了,很多東西是再也不會回來、再也無法完整。鄭明旭,我懂,哪怕當時我只有五歲,但是我已經知道那種天人永隔的傷痛和至悲!”原來安小香比任何人所以為的都敏感、都堅強。

他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你是三十歲的大男人了,我當然知道這件事對你所造成的影響,可是……面對它吧!勇敢的面對它,不管你是要再當醫生,還是去干副總裁,總之真正去做些什麼吧!”安小香平靜的道。

“小香,你……”鄭明旭對她另眼相看。

“我真的希望你快點站起來。”她輕聲一句。

“我也希望。”

“那位榮民伯伯在天之靈,一定也不希望你變成這副德行,而且如果老爸、老媽從歐洲回來看你變成這樣子,豈不是又要更加擔心?”安小香微微的笑了一下。“鄭明旭,做給我們看吧!”

突然鄭明旭什麼也沒說的轉身。

“鄭明旭!”安小香脫口而出的叫喚他。

“我去找安烈。”

“你……”

“向他請益一下怎麼當副總裁。”

“你真的肯了?!”她驚喜萬分。

“我總要跨出那一步。“他不能讓她看扁,也不想再每天活在內疚、自責中。“至少這是個開始。”“的確!”安小香寬慰的笑了。“至少是個開始。”

*

薛海生提了一鍋媽媽特別為丁楓準備的補品,嘴上叼着一根煙來到丁楓這破破爛爛的屋子,可是在進屋前,他特別把煙彈掉,因為他知道她不喜歡煙味,更不喜歡看他抽煙。

丁楓仍住在少數尚未改建的眷村裡,以前薛海生和他們是鄰居,因為薛海生的爸爸擁有一手修車的好技術,所以早早就搬離着村,但仍在附近置屋,自己開了家修車廠,生活也改善不少。

標準眷村小孩的薛海生從小就不愛念書,喜歡和一群同是眷村長大的哥兒們混,念了五所高中,好不容易拿到一張高中文憑,退了伍就在他老頭的修車廠學技術,幸好他有這方面的天份,總算沒把他老頭的修車廠搞垮,反而還愈弄愈有規模,因此沒成為大尾的流氓或是幫派大哥,安份的過起日子。

他知道自己高攀不起丁楓這個美麗、有水準、有知識的大學生,所以對她的喜歡只是含蓄的藏在心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不想被別人譏為“美女與野獸”,因而至今還沒有人發現原來他中意的馬子是丁楓。

正在靈堂上換水果的丁楓看到了薛海生的來到,只是淡淡一笑,但當她瞥到他提着的東西時,就笑不出來了,她面露愁容的看着他。

“上次你帶來的還有耶!”

“我老媽怕你會營養不良!”薛海生一副浪蕩子的表情和調調兒,他是那種江湖味很重,又講道義又好打抱不平的男人,不帥,而且看起來壞壞的,老用眼角瞄人,但他就是有一種致命的魅力,到他修車廠修車的有大半是女性車主。

“但我真的吃不了那麼多!”

“先冰着吧。”

“告訴薛媽媽我貴的很謝謝她,但是……”

“我都提來了,你和我唆一堆幹麼!”薛海生一臉的不耐煩。“公祭的日子決定了沒?”

“爸爸的一個袍澤俞伯伯已經決定好了。”

“如果有用到我的地方,你就開個口。”他很乾脆的說。

“我會的。”

“你不要不好意思,我老頭說,”薛海生故作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們這些老鄰居都不是外人,只要一家有事,那就是大家的事。”

丁楓點頭,靜靜的把新鮮的水果換上,再把舊的水果收到水果籃里,看着父親的遺照,她一時又忍不住悲從中來,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心會為父親如此的痛、如此的難捱。

看着她傷痛的模樣,他很想找那個幫丁伯伯開刀的醫生算賬,這年頭醫學如此發達,一個人不可能那麼容易且不明不白就死掉。

“我真想帶人去找那個醫生算賬!”

“薛海生……”丁楓一驚。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丁伯伯又不是去做什麼換心或是器官移植的大手術,為什麼會出人命?他是不是用錢買的醫生資格啊?”薛海生很不爽的說,很想替死去的丁伯伯出氣。

“薛海生,你不要亂來。”

“我看亂來的人是那個醫生!”

“他儘力了。”

“你怎麼知道?”

“不是他的錯,”丁楓正色的道:“鄭明旭是一個好醫生,我信得過他。”

“只因為他不收紅包?”薛海生沒和鄭明旭打過照面,但是只要一想到他醫死了丁伯伯,他就對他沒有好感。

“和紅包沒有關係。薛海生,我有眼睛可以看,我很清楚他對我爸爸的照護,他沒有因為他是一個弱勢的老榮民就粗心、冷落,隨便應付,我相信我爸爸的死不是他的問題。”她不希望他意是生非。

“那問題出在哪?”

“醫院方面會給我交代的。”

“可是丁伯伯的一條命已經挽回不了!”

“你不要再提醒我了。”丁楓有些泫然欲泣。“鄭醫生已經來上過香,他甚至想要給我一筆錢。”“心虛嗎?”

“不,他只是想照顧我。”她馬上說。

“我也可以照顧你!”薛海生連想都沒想便說,但當他看到她怪怪的眼神,馬上就改口。“我是說這附近的左鄰右舍都會照顧你,你不是孤單一人,你知道嗎?”

“我知道。”丁楓非常感動。“我知道大家對我的關心和好意,若不是你們大家,我真不知怎麼撐過來。”

“別說這些廢話,公祭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找工作。”

“到我的修車廠來吧!”薛海生早就盤算好了。“我老頭說他想退休,好好享清福,加上我姐姐決定回家帶小孩,所以修車廠缺個會計。”

“我考慮一下。”她沒有馬上點頭。

“你還要考慮什麼?我又不會虧待你。”

“我知道你不會,但是……”

“嫌修車廠會計這工作說出去不夠體面嗎?”薛海生有些火爆的口吻。“丁楓,我付給你的薪水一定比外面高。”

“我在乎的不是錢也不是頭銜,”丁楓的表情有些不悅。“我只是不希望別人覺得我在占你便宜。”

“我還真他媽的希望你占我便宜呢!”薛海生不敢笑得太揚揚自得。“男人本來就該讓女人佔便宜。”

“薛海生,給我考慮幾天吧!”

“不要考慮啦。”他很自作主張的說:“那工作是你的了。”

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想跟一群男人和一整間的油污在一起工作,鄭醫生也曾說過要給她工作機會,或許他提供的會比較適合她吧,可是這會她該怎麼處理?薛海生的好意……

*

沈志誠已經一連五天,在差不多的時間來到、坐在同一張桌子,並且點一樣的咖啡,他相信若這樣還不能引起這家咖啡屋老闆的注意,那麼只怕他得上街裸奔或是拿廣播器來廣播了。

他一向不會這麼“熱情”的對待女人,剛從美國回來不久,他正接手家族企業和美國合作的一家大型健身中心,雙方砸下了五億鉅資,準備拿下台灣的健身市場,不只是台北,高雄、台中也都在籌劃,而他在這裏面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照理說他應該沒有這種閑情,可是這家咖啡屋的老闆實在太吸引他。

他打聽過了,大概清楚了安小香的背景,但是令他有興趣的並不是她的背景,而是她這個人。在美國他接觸過不少東、西方的女子,而在安小香身上,他看到了東方女子的婉約、秀麗,也看到了西方女人的獨立、自信,如果不追這種女孩,他不知道自己要追哪一種?

安小香怎麼也不可能去忽略這個連續五天都來報到,而且點的是同一種咖啡、坐在同一張桌子的男人。

這男人雖不是金城武、木村拓哉那一型,但也長得夠好看、夠迷人,尤其是那雅痞式的紳士風格,看得出有點內涵,不是那種肚子裏什麼都沒有的男人,看他穿着的品味,應該是國外回來的。

一個不俗的男人……

沈志誠請咖啡屋的小妹將他的名片交給安小香,想看看她的反應。

安小香看了名片后,來到他所坐的桌前,眼中微帶笑意,畢竟他是客人,她帶着略微疏離又客套的口吻開口。

“沈先生有什麼用意嗎?”

“用意?”沈志誠怔了下。

“由你的名片看來,你是一家大型健身中心的負責人,你是不是要推銷什麼會員卡?”

“推銷?!”

“很抱歉,我可能沒有什麼時間去健身中心。”

“不!”沈志誠為之失笑,他一派瀟洒的看着她,禮貌上他應該起身,但是他現在是客人,所以他仍坐定在位子上。“我沒這意思。”

“那你……”

“我甚至可以送你一張終生使用的會員卡。”

“謝謝,但是不必了。”安小香帶着笑意婉拒。“那麼沈先生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想和你交個朋友。”他說明意圖。

“交朋友?”

“我想我絕不是第一個對你提出這要求的男人,也不可能是最後一個,不管你是不是接受,我都會鍥而不捨。”沈志誠把話說在前頭。“安小香,我說什麼都要交你這個朋友!”

“聽你叫我的名字叫得這麼自然,似乎你對我有‘些許’的了解。”她微微側頭看着他。

“我是做了點功課。”

“所以你認為我們兩個很適合做朋友?”

“沒錯!”

“只是做朋友?”

“當然,這是一開始,”沈志誠倒也光明磊落,很坦蕩的回答。“一般男女不管走到最後是成為情人或仇人,都得先從朋友做起。”

“但如果我不想最後成為你的仇人或是你的情人呢?”她不討厭這個男人,至少他不會言語乏味或是刻板無趣。

“那我們就還是朋友。”

“不會牽扯不清?”安小香先問清楚。

“我的個性很洒脫。”

“不會搞到連朋友都做不下去?”

“我覺得我們兩個都很成熟!”他大方、坦誠的道:“和我做朋友的女性很多,還沒聽說哪個對我有惡評。”

“所以你的口碑不錯?”她的眼中閃着愉悅的光芒。“是個所有女性都能接受的朋友?”

“至少是絕大部份的女性!”他自負的回答。

“OK!那我們也是朋友了。”她對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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