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蘇貞玲看着桌上的花,不用看卡片她也知道是關子仲送的,他已經持續送花快一個月了,他根本不理會辦公室其他人好奇、討論的眼神,非常的我行我素,除了送花,他沒有其他的舉動,完全是公事上的往來。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但是她的神經卻已經很衰弱,她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出什麼奇招,會給辦公室一些什麼討論的話題,她不希望再這麼下去,一方面要應付來勢洶洶的周傑仁,另一方面又得顧慮別有所求的關子仲,她真的會被這兩個男人給折磨死,精神折磨。
她決定不再沉默。
關子仲抬起頭,很意外會在自己的辦公室看到蘇貞玲,他直覺的認為她是來談公事的,但是見她手中並沒有什麼計劃書或卷宗,他則納悶了。
“台北的花很便宜?”她出其不意的問。
“還好!比法國便宜一些。”
“你常送花給女人?”
“偶爾。”
“那麼我應該覺得榮幸了?!”
他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那些花使你不舒服?!我以為在辦公室里插點花可以改變辦公室的氣氛,增加工作的效率。”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那些花不是送我的?恍然大悟狀。“對不起。”說完她作勢欲走。
“蘇貞玲!”他叫住她。
“怎樣?!”
“是送你的。”他站起身。
她故作“你知不知道你的舉動已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議論,讓我很難做人?”她質問着他。“尤其是一些男主管,一些不滿女人和他們平起子坐的小心眼男人,公司最近有一個副理的職位出缺,大家都在等着看會不會是我。”
“如果是你呢?”
“話可能很難聽,認為我是靠美色或是給了你什麼“好處”才會由我接任。”
“如果不是你呢?”
“那些男主管會認為理所當然。”
“你覺得自己有沒有接到副理的能力和本事?”
“有!”
“那你又何必在乎別人怎麼想、怎麼說!!”他走向她。
“這個社會裏本來就存在着很多三姑六婆、看不得別人好的人,沒有誰可以做到八面玲瓏,怨言和攻擊的話永遠不會有止息的一天,做人瀟洒點嘛!”
“你什麼時候回法國?”
“不一定。”他看着她說。
“預定的時間是半年後,對不對?”
“原則上是這樣。”
“你到說得很好聽,半年後你拍拍屁股走人,我卻還得留在這個公司上班,你懂不懂‘人和為貴’?我知道自己在公司的人緣不見得一流,但是大家都知道我是本本份份的在做事,他們不必喜歡我,但他們會尊敬我的工作態度。”她一口氣的說完。
“你的重點是……”
“停止送花。”
“這樣就不會再有閑話?!”
“至少辦公室會平靜一些。”
他完全不贊成她的論點。“如果送花的舉動給你造成困擾,那我很抱歉,但是如果是我關於仲想做的事,我就不會去在乎別人怎麼說,我千脆把話挑明,蘇貞玲!我要追你!”
她露出一個大惑不解的表情。
“意外?”他心照不宣的模樣。“很多人都想追你,只是你平日總是冷冰冰、高不可攀的樣子,有些人會嚇得撤退,但不是我!”
“我不信。”
“為什麼不信!?”
“我不是那種遊戲人間型的女人,我心如止水,我對男女之間的交往沒有興趣。”
“我相信你的心理沒有病。”
“關子仲!大家都是出來討生活,混個飯吃,別人為什麼會給我取個‘冰山美人’的綽號?我相信是其來有自,為了你好,為了我好,我們就保持公事上的關係好嗎?”她井井有條的剖析。“否則你我都不好做事。”
“別說道理!我就是要追你!”
“你怎麼做都沒用。”她表面上很鎮定,但其實是心驚膽跳。“你不了解我,對我是一無所知,你憑哪點要追我?別浪費時間了。”
“不!我沒浪費時間,我才正要開始呢!”
“你不怕我辭職?”
“我知道你不會臨陣脫逃。”
“我可能結婚了。”
“但是你沒有。”他非常肯定的說,顯然他不是毫無準備。“隨便你想捏造什麼,對你的過去,不管是什麼樣的過去,我都不會去理會,只要你是個自由身,什麼都好辦,三十六歲了,我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碰過?只有你是比較特殊,而且經過了一個月還不會讓我厭倦的。”
“你談女人的口氣很不屑!?”
“你例外。”
“我不想要這個例外。”
“這我就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她實在辯不過他,她心裏清楚,關於仲不是個簡單的男人,他的心眼又比一般的男人大些,照理她該對他有好感的,他的胸襟、氣度、工作能力、處世態度,如果周傑仁沒出現,她說不定就接受了關子仲的追求,畢竟和她可說旗鼓相當。
不過周傑仁的時間可挑對了,徘徊在過去的感情和新的追求之間,她也做不出什麼正確的抉擇,一個是妮妮的父親,一個是個還算入流的男人,她不允許自己腳踏兩條船,和自己過不去。
“晚上一起吃個飯。”他輕鬆的問,不把她的話放心上,也不怕再被拒絕。
很特別的,她投有馬上拒絕。
關子仲幾乎是喜出望外的。
“可以考慮一下嗎?”她問他。
“通常六至七點是吃晚飯的時間,我們六點下班,五點五十九分之前給我答覆好嗎?”
她點點頭,露出了個淺淺的笑,然後一言不發的走出了他的辦公室,或者這是個開始,她必須考驗一下周傑仁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到底有多少。
關於仲的心情飛揚,他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了一半,今晚應該能和蘇貞玲一起共度吃晚飯的時刻,他期待已久的事,鍥而不捨絕對沒有錯,他已經沒有再辦公的情緒了。
五點五十九分,現在不過是三點半。
多難熬的一段時間。
侯晶倫將批好的文件交給了秘書。
秘書沒有馬上離開,反而用一種若有所求似的目光看着他,好像想對他說什麼,但是又不敢開口似的,一反往日的精明,顯得有些怯生生的。
“還有事嗎?”他問。
“今天是我的生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你想提早下班嗎?沒關係。”他對她笑着。“祝你生日快樂,難怪你今天看來特別的不同。”
她馬上就嬌羞不已的紅了臉,她看起來不同是因為她正面對他?而他對她微笑着,她告訴他她生日的事,不只是為了聽到一聲“生日快樂”而已,她希望他能邀她出去,當了他三年的秘書,他們好像還沒有一起單獨的吃過一頓飯,實在不像一般的老闆和秘書。
但是他為什麼不開口呢?
侯晶倫不懂今天他的秘書是怎麼回事!!就算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也不必這麼——好像有點呆傻似的,他不是批准她提早下班下嗎?
“還有事?!”
“晚上一起吃飯好嗎?”她終於大膽的問,
“我要趕着看蘇貞玲他們公司的折扣案子。”
“不是要到下星期才做決定的嗎?”
“既然我有空就先看一下。”
他在拒絕她!
她很傷心又羞辱的想到。
侯晶倫只要蘇貞玲一通電話或是一到百貨公司來,他就可以排開所有業務,完全以蘇貞玲為優先,對一個沒結婚卻有女兒的女人,他卻能付出那麼多的關懷和時間,叫她實在不平。
她退出了辦公室,但是她的內心卻有如怒火般的燃燒,如果蘇貞玲是她得到侯品倫的阻礙,那她只有把蘇貞玲這個阻礙除掉。
是的!侯品倫是她的。
她要除掉一切不必要的阻礙。
關於仲替蘇貞玲開了車門,並禮貌的送她走到公寓的大門口。
“需不需要送你上去?你好像說你住四樓。”
“送到這裏就可以了。”
“今晚還愉快吧?!可以讓你稍稍的改變一下對我的看法了嗎?”他瀟洒的問她。
蘇貞玲不得不承認關子仲的確是一個很好的伴,他風趣、幽默,很會帶話題出來聊聊,尤其是那些法國式的笑話,加上他對法國及歐洲各國那些栩栩如生的描述,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去過法國,流覽過法國的艾非爾鐵塔、著名的香榭大道、羅浮宮、凱旋門,那種感覺的確奇特。
她更發現他極有文學素養,對歐洲的歷史如數家珍,他提過他年輕時曾在歐洲各國間流浪了一陣子,美其名是尋找自我,但是實際上他卻把自己沉浸在文化氣息濃厚的歐洲,好好的修身養性了一番。
關子仲的確比普通的男人是多了些什麼。
她也真的改變了對他的某些看法。
“是改變了對你的一些看法,那又怎樣?!”她以一種平靜的聲音問他。
“表示我有希望了。”
“只因為吃了一頓飯,只因為改變了一些看法,這樣就表示有希望,那你日後失望的可能性一定很大。”
“你就是不肯讓我擁有一個愉快的夜晚?”他懊惱的說;“我本來想開開心心,帶着甜蜜的感覺回家的,你卻吝嗇的奪去我這種希望!”
“關子仲!不要小題大做!”
“今晚對你而言沒有什麼嗎?”
“我很愉快!”
“就只是這樣!”
“你到底希望我怎樣?”她忽然產生一種不堪其擾的感覺。“只是一頓飯,難道你還抱着什麼其他的想法嗎?如果這樣,下一次誰還敢和你出去吃飯,我到底該有什麼反應?欣喜若狂?以身相許?這裏是台灣,我不知道法國女人的腦袋裏想什麼,這裏不興這一套!”
她誤會他了!
關子仲實在有理說不清,以往,通常是他約會的對象會再請他上去喝杯咖啡或睡前酒的,接下去則要看當時的氣氛和他們的心情、情緒、感覺,但蘇貞玲這會卻已經把事情透明化,叫他裡外不是人。
是他失去魅力了?!
抑或是蘇貞玲真的對他不感興趣?!
“我要上去了。”她肯定的口吻。
“明天見。”他居然認命的口氣。
“謝謝你的晚餐。”
“我的榮幸。”他自嘲的答。
“法國菜的確不錯。”
“很高興你吃得來!”
她打開公寓的大門,很快的閃身進去,什麼都沒有和他再說,甚至是一聲再見。她邊上樓梯邊想,他現在的感覺一定很嘔,她不知道他在心裏會期待些什麼,但是她什麼都不會給他,對一個男人即使有好感,自己也不必犧牲太多,,即使是“希望”。
她將鑰匙插進洞裏,沒想到鑰匙還未轉動,門卻應聲而開,她面對的是周傑仁那張憤怒、質詢,而且不滿的臉。
“你可回來了!”他話裏帶刺的問。
“你怎麼會有這裏的鑰匙?”
“妮妮奶媽給我的。”
“那妮妮呢?”
“在奶媽那裏。”
確定妮妮平安沒事之後,她對他那種態度也馬上火冒三丈起來。“那你來這裏幹嘛?!你沒有權利任意開我家的門,奶媽也不該將鑰匙給你!”
“我是你女兒的爸爸!”他吼她。
“我可以否認這一點。”。她吼回去。
周傑仁要不是怕事情會愈弄愈糟,他可能已經動手打她了,有些女人就是需要好好的修理,他最受不了什麼女權至上的那一套,把女人弄得氣焰高漲,動不動就和男人唱反調,動不動就以“新女性”自居,蘇貞玲就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例子。
但是現在他必須忍。
“不談鑰匙!剛才送你回來的那個男人是誰?”
“你看到了?”
“我就站在陽台上,如果你稍稍的留心一下,不會看不到我,我只差沒有砸盆花下去提醒你。”
“提醒我什麼?!”她將大門用力的一摔,即使要吵,也要關起門來再吵個夠,不必給左鄰右舍的人看笑話;“你是誰?你有資格管我嗎?我把妮妮安頓得好好的,你叫什麼?!”
“把女兒安排在奶媽家過夜,然後和男朋友約會,你為什麼不幹脆把他帶上樓,反正女兒又不在這礙事!”
“或許下一次我會!”
他的手已經揚了起來,但幸好他有足夠的理智沒有打下去.這一打下去,戰況不會比中東危機、波斯灣戰事遜色,蘇貞玲已不是六年前那個柔順、事事以他為主的女孩了,她決不會任自己被打而不反手。
“貞玲!我們心平氣和的談談好嗎?”
“對不起!我心平氣和不起來!”她將皮包往沙發上一丟。“你也不是來和我談談的,你是來挑我毛病,你是來和我吵架的!”
“除非你告訴我送你回來的人是誰?”
“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嗎?!”
“你是我的什麼人?”她直指他的胸膛。“我沒報警已經算你走運了,因為你一點立場都沒有,我的女兒姓蘇,你在哪一方面都站不住腳,你還想爭什麼?!擺什麼丈夫的架子?”
他的呼吸沉重,而且似乎費了好大的一番勁才壓抑得了自己,如果他能,他會毫不考慮的把她拉到法院或是禮堂結婚,如果他能,他要讓妮妮姓周,妮妮應該是周芩,而不是蘇芩,但是今天他好像屈居下風,施展不開,必須受限於蘇貞玲,如果他對她已經沒有愛也就算了,偏偏他還愛着她,難怪居下風的是他!
電話鈴聲響起,他本能的想接,但是蘇貞玲瞪了他一眼,自顧自的拿起話筒。
“喂?”她開口,但是對方弓點聲音也沒有。
“喂!”她有了些怒意,但是對方依然沒有出聲。
“再不出聲我要掛斷了!”她警告。
對方先收了線。
“神經!”她掛上電話。“這年頭吃飯沒事做的人不少,還有人有閑情打這種不出聲的電話。”
“你得罪了誰?”
“我能得罪誰?!”
“接到這種電話你不怕嗎?”
“如果一點小事就要怕東怕西的話,那做人豈不是太痛苦得一點?我反正不惹人,相信人家也不會來惹我——”話尚未說完,電話鈴聲又響起。
蘇貞玲拿起話筒,這次她不出聲了。
對方也不出聲,只聽得到輕微的呼吸、喘氣聲。
她一火的把電話掛上,接着轉而一想,乾脆把話筒拿了起來,她不想被這種無聊的電話,影響到自己的心情。
“貞玲!和妮妮搬去和我一塊住。”
“你休想!”
“你知道在社會中存在着多少變態、恐怖又精神不正常的人?你一個人帶着妮妮,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隨時你都可能碰到一些不好的事,那時誰來救你?!”他心慌的說,想說服她。
“你不必危言聳聽!”
“不是沒有可能!”
“六年來我不是自己這麼熬過來了嗎?”
“那是你幸運!”他不相信她會如此頑固,拒絕所有對她和妮妮好的提議。“你不要和我賭氣,就算是為妮妮着想吧!你希望妮妮——”
她嚴厲的打斷他。“女兒我自己會照顧,不需要你操心,我很累了,我想休息了。”
“你那個男伴做了什麼會令你‘累’的事?”他譏諷而且具有暗示性的問。“我以為你對男人會避之如蛇蠍般,你對我不就是這樣嗎?”
“他和你不同。”
“‘他’有這麼好?!”
“起碼他不會讓我有家歸不得,起碼他沒有讓我一個人帶着女兒辛苦的為生活而掙扎,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得下海去伴舞,因為我要養活自己和妮妮!”說到過去,總會令她情緒大壞。“而你才是令我生活在地獄的那個人。”
“我可以補償,我說過了。”
“我不要!”
“那就忘掉過去。”他求她。“你還有好多個六年要過,我相信也保證你往後的每一個六年都會衣食不缺,過幸福的生活。”
她搖頭,表情凝重,聲音破碎而且斷斷續續。“我真的無法當過去的六年沒有發生,妮妮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據,我現在站穩了,我寧可要平靜,而你只會擾亂我的平靜,像今晚,你真的沒資格追問我什麼,我只是和上司吃個飯,你就興師問罪,我——”
“我向你道歉!”
“你根本不信任我。”
“我只是太在乎你!”
“我不想再聽到這句話。”她搖搖手。“男人總是在大發脾氣之後才想道歉,而不想在事先就問個清楚,永遠也不會改變。”
“貞玲——”
“請你回去!”她指了指門。“我明天還要上班,如果你能體諒這點,我會非常感激你的!”
他這會已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怎麼也說不過她,除了乖乖走了還可以維持點顏面外,他再留下去只有自討苦吃,讓她休息吧!她真的需要。
六年了。
他的出現應該是分擔她肩上的擔子,而不是加重她的負荷及壓力。
望着帶上的門,蘇貞玲覺得自己快虛脫了,她沒想到會和周傑仁唇槍舌劍一番,更沒想到第一次和異性去吃個飯就被周傑仁逮到,雖不至於代表什麼,但總是怪怪的。算了!她都不在乎他這六年和多少女人上過床,他又有何資格管她和誰出去!
打烊后的“洛可可”。
“洛可可”這時的寧靜和高朋滿座時的熱鬧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有種“曲終人散”后的那種落寞感。
周傑仁坐在吧枱前。齊中孝則權充酒保,周傑仁的杯子一空,他就給周傑仁盡情的喝,如果醉了能令一個人暫時的擺脫煩惱、痛苦,他鼓勵所有的人偶爾應該好好的醉個一次,忘卻一下想忘卻的事;
“中孝!我沒有錯!”
“我知道!”
“哪個男人年輕時不會糊塗一陣子的、不會混日子?那時的我是糟了一點,但是我應該罪不致死,不過蘇貞玲卻給了我死刑。”
“給她點時間。”
“我怕她會投到別的男人的懷裏。”
“已經有這樣的男人出現了嗎?”
“我不能等到‘木已成舟’才去急吧?!”他問着齊中孝。“難道要等我們的女兒去叫別的男人爸爸,我才能警覺到事態嚴重嗎?那時來不及了,中孝!記住這點,不能讓女人等,女人的耐心其實並不比男人強到哪裏,你冷她太久了,就等着失去她吧!”
中孝變得若有所恩。
“中孝!你幫我想想辦法!”
“我?!”他有些啼笑皆非。
“你看我該怎麼做?!”
“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對了!這陣子美珍都沒來‘洛可可’,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如果能因為妮妮而讓她死心,這倒是好事,我記得她有二十六歲了,真的該好好的正視她的未來了。”
“是啊!”
“中孝!你還是沒讓她知道?”
他搖搖頭。“我嘴巴沒說,但是我已經暗示得很清楚了,她不可能不懂,她只是不願意去面對罷了。”
“我真希望貞玲和美珍別再這麼死腦筋。”
齊中孝將一杯八分滿的白蘭地灌進喉嚨里,他也想要一個女兒,一個會整天親他、纏他、叫他爸爸的小女孩。
“中孝!我希望有人能幫我。”
“別人幫得上忙嗎?”
“本來我想請貞玲的父母出面,但是又怕會弄巧成拙、得不償失,把問題擴大,妮妮是可以幫點忙,但是她也怕貞玲,只要貞玲臉色一變,妮妮就只能無辜的和我對望了。”周傑仁似乎有滿腹的苦水。
“我出面有用嗎?”
“你想和貞玲說什麼?”
“說說你這幾年奮鬥的經過,證明你是一個負責、成功,而且和六年前的那個周傑仁完全的判若兩人,是個絕對的好丈夫人選,至於是不是好爸爸,妮妮就可以幫你證明了。”他懶洋洋說。
“好。”
“真的可行?!”
“總得試試。”周傑仁反正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愿。“你可以讓女人對你所說的話產生信任感,更由於你是旁觀的第三者,我想,說不定有用。”
“那我明天去見她。”
“我給你她公司的地址。”周傑仁的精神來了。“可能會看點臉色哦!”
“我從黎美珍那兒已經看遍各種臉色了我會儘力而為的。”
“那真的拜託你了。”
“我人事盡了,你就要看天命了。”
別擔心我
周傑仁認命的笑笑,他這時若看不開又能如何?但是在心中他卻忍不住的會去揣測貞玲的上司到底是何種男人,是個對手?是個人物?和貞玲之間的關係如何、他們會成為情敵嗎?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希望齊中孝這回真能幫上忙。
蘇貞玲看着會客室里這個陌生的男人,自從周傑仁在會客室帶給她驚訝之後,就算是保羅紐曼在他們公司的會客室出現,她都不會吃驚了。
“你好!我是齊中孝。”
她點點頭。“妮妮口中那個齊叔叔。”
“那麼你知道我?!”
“知道,但是不認識。”她請他坐下。“就像我知道美國總統是布希,但是我並不認識他。”
“謝謝你這麼好的比方。”
“找我有事?”
齊中孝給她這麼直接了當的一問,反而接不上話,只好打量着她,看看什麼樣的女人可以讓周傑仁這麼割捨不下,而且還盡了一切的力量想讓她重回他的懷抱。經齊中孝細看之後,他發現蘇貞玲的確是有此能耐,她是個會叫人眼睛一亮,值得去一看再看的美女。
“齊先生?!”
“抱歉!我想事情想出神了。”
“你找我有何貴事?因為現在是上班時間,一會我必須主持一個業務會議,所以——”她故意頓了下,不忘露出一個有距離的笑。
“我是為我們老闆來的。”
“當說客?!”她的神情有些冷淡。
“不!只是來說幾句公道話。”
蘇貞玲並沒有完全的原諒周傑仁,但是她卻會很高興周傑仁有這種員工、朋友,來替他說話?!要不是妮妮一直說齊叔叔對她多好、多疼她,貞玲早就把齊中孝請出去了,也不會在這裏聽他說話。
“齊先生!你並不了解我和周傑仁之間的事。”
“我的老闆都說了。”
“那是他的一面之詞。”
“我真的相信我的老闆沒有騙我。”他的背靠在椅背上,正色的說:“‘洛可可’每晚有數不清的女人想對老闆投懷送抱,但是他連看都不會看他們一眼,甚至有個老闆拜把的妹妹,一個條件很好的女孩,對老闆心儀不已,老闆也只當她是妹辣般。”
“你說這些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老闆對你是真心的!”
“很多人對我都是真心的。”
“但他們不是妮妮的爸爸。”
“請你和周傑仁都不要再強調這點,妮妮他也有份沒錯,但是六年來他並沒有為妮妮做到什麼;就算他現在再怎麼做,做得再多,也打動不了我。”
“你並沒有給他一個去做父親的機會。”
“現在爭這個沒用。”
“我知道當年老闆曾經令你傷心,但是,忘了過去,重新的正視未來不好嗎?更何況你有個像妮妮那麼可愛的女兒,你忍心讓她一輩子冠母姓?她現在還小不懂,但以後呢?”
蘇貞玲惱怒的瞅了他一眼。
“妮妮偷偷的問過我,為什麼她的爸爸不和她一起住?為什麼九點一到就要送她回家?是不是九點以後,她的爸爸就不喜歡她了?”
她愕然的沒答話。
“妮妮還小,但是她也有她的想法,有些事她不敢問老闆或你,你們考慮過妮妮的感受沒有?她稚嫩的心靈說不定已經受到傷害了。”齊中孝的口才一向不是很好,但由於他對妮妮發自內心的關懷,所以他可以侃侃而談,而且句句有血有肉。
“妮妮還對你說了什麼?”
“她希望她的媽媽和爸爸能住在一起。”
“還有呢?”
“我的老闆告訴她說,爸爸和媽媽沒有結婚,所以不能住在一起,老闆只是想安慰妮妮,沒想到妮妮反問我的老闆一句:沒結婚可以生小孩嗎?”
蘇貞玲掙扎着不笑出來。
周傑仁一定還沒有好好的見識過妮妮人小鬼大靈精怪的一面,她雖然只有五歲多,但比一般同齡的小孩早熟、聰明,不是那麼好哄騙的。
“老闆當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想像得到。”她終於笑了。
“為了妮妮,難道蘇小姐你不能——”
她一個嘆息,打斷了他。“清官難斷家務事,如果我真的不給周傑仁機會的話,我又怎麼會讓妮妮叫他爸爸?並給他們父女相處的時光?”
“你可以做得更好。”
“不是現在。”
“老闆真的很痛苦,現在已經在借酒澆愁了。”
“勸他別養成酗酒的習慣,而且這套沒有用。”
女人硬起心腸時,真是鑽石的硬度都比不上,他今天似乎是無功而返。
蘇貞玲看看錶起身。“我開會的時間到了,很高興見到你,也謝謝你對妮妮的寵愛。”
“我希望自己也有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兒。”
“記得先結婚!”她挖苦一句。
“我不會忘的。”他笑着回敬說。
“那我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