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任瑤瑄並不想回去，在她那樣衝動的跑出來后，她真的不想回去，她不是真的蘇寶媛，只是一個冒牌新娘。
可是……就因為她是冒牌的，她和蘇寶退卻有協議，哪怕還有更多的羞辱在等她，她都得拋下自尊回去。
那個名模還會在嗎？
她哭腫的眼睛還有沙啞的聲音，會不會讓毛偉剛看更多的笑話？說不定會令他更自豪，自豪他可以這樣的傷害她。
客廳的燈是亮的，但是一片靜悄悄，任瑤瑄不想逗留，直接就要往傭人房躲，那是她的小天地、她的小世界，她在這個家唯一的避風港。
就在她加快腳步要進房之際，毛偉剛也由他的房間走了出來，在她只差一步就可以閃進傭人房時，他攔下了她。
任瑤瑄後退一步，有種想要再逃出門的衝動。
“別想！”他看出她的想法，斷然一句。
她感到很委屈，但她不敢瞄向他的主卧室，生怕自己會在他的卧室中看到那個名模，如果她在裏面，自己一定會崩潰。
“我……回房了。”她不敢看他的說。
“你的聲音啞了？”他帶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心疼，生氣的說：“你哭什麼？”
“我……誰說我哭了？”她不想承認。
“你的眼睛是腫的！”
“那又怎麼樣？”任瑤瑄不曾在他面前耍任性，這次真的豁出去了，“我不能哭嗎？傭人就不能哭？”
“瑄瑄……”他朝她上前一步，有種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但是他明白如果他這麼做，那他就淪陷了，就真的萬劫不復，再也無法在她面前耀武揚威。“賈莎莎不在這裏，你一走她就離開了。”
任瑤瑄一臉無法置信，第一次直直的瞪着他。
“你吃了沒有？”他輕輕的問，對她紅腫的雙眼感到有些莫名的不忍與後悔。
他沒事弄個名模回來嘔她做什麼？
“我不用你假惺惺。”許是被他傷得太深，她下意識想保護自己，出言頂嘴。
“我不知道你也有這麼伶牙俐齒的一面。”毛偉剛苦笑。
如果可以，他真想放下與蘇光磊的恩怨。他發現自己無法再當她是傭人，他要瑄瑄！他不能沒有她！
任瑤瑄原本還在生他的氣，但是當她走向餐桌，看到桌上的菜與湯都完好如初時，她的心中竟有一股狂喜掃過，至少毛偉剛沒有騙她，他沒有與那個名模一起享用她辛苦準備的大餐。
毛偉剛跟在她身邊，這會他只想補償她，一心只想要為她做點什麼。
“我可以帶你去外面吃。”他柔聲的在她背後說。
“這麼多的菜，不吃多可惜？”這可花了她不少錢，她不是心疼那些錢，只是浪費食物真的不好。
“這些都冷掉了。”
“可以再加熱啊……沒關係，你不想吃我可以吃。”
“好吧。你熱一熱，我們倆一起吃。”
“一起吃？”任瑤瑄一向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是那個名模給她的刺激太大了。
“你剛才為什麼不和那個名模一起吃呢？她那麼秀色可餐，才配得上這些好吃的菜肴。”
“瑄瑄，你現在是在和我鬧脾氣嗎？”毛偉剛鎮靜的問她，暫時不想再與她直爭執。
“我敢嗎？我也不配……”
“那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飯？”他必須板起臉，才能拿回主導權。
“要……”任瑤瑄發現他是認真的，怕他改變主意，趕緊說道。
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毛偉剛決定暫時拋開所有的恩怨，享受和她在一起的快樂，哪怕只是一頓飯的時間。
任瑤瑄懷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她開始覺得她和毛偉剛之間好像漸入佳境，因為他會對她笑，會告訴她大概幾點到家，會在帶她去參加宴會，介紹她是他的“內人”。雖然只是一句“內人”，但已令她感動不已，他肯定了她、接納了她嗎？
但是她的開心也沒有多久，那表示他接納的人是“蘇寶媛”，他還不想和她離婚，這使得任瑤瑄不知怎麼向蘇寶媛交代。
吃完了早點，當毛偉剛用面紙擦完嘴，他忽然開了口，因為他發現“蘇寶媛”在發獃，三明治只咬了幾口，然後就一手托住下巴，表情有些飄忽。
“想什麼？”他好奇的問。
任瑤瑄回過神，有些怔怔的看着毛偉剛。在吃早餐時，他一向不會搭理她，總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主人，可是現在……他卻開始關心她。
“你在跟我說話嗎？”她問他。
“難道我是對着空氣在自言自語？”他的話帶了點刺，可是語氣是溫和的。
“以前你不會在吃早餐時和我說話。”她疑惑的道。
“以前我根本不會和你一起吃早餐。”他又反將她一軍。
任瑤瑄只好繼續吃她的三明治，一邊想着該怎麼令毛偉剛對她反感。她要怎麼做才會令他倒胃口呢？
“瑄瑄，你以後不必每天五點起床，在我之前起床就可以了。”他望着她吩咐。
她只是看着他，沒有說話。
“家事或是晚餐……”其實他一點也不在乎，反正他回家吃晚飯的次數也不多。“你自己看着辦吧。”
“即使屋子裏到處是灰塵？即使你回家沒有東西吃？”任瑤瑄沒有料到他會反全下子放到這麼低，讓她好像從地獄一下子升到天堂，感覺好不真實。當他開始對她好時，反而令她有些受寵若驚。
“放心，我不會因為這樣就對你家暴。”他和她開起玩笑，而且好像真的把她當成自己的妻子，有着一般丈夫對妻子偶爾“小偷懶”的包容。
她本來就愛這個男人，現在的他對她而言，更是完美到不行，害她差一點就要熱淚盈眶，像他這樣的男人，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對象，只不過……他不會是她的！
她要記住這一點。
“我哪裏說錯了嗎？”毛偉剛很細心的注意着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發現她的臉色突然黯了下來。
她不知能說什麼，只能眼眶微紅的看着他。
“不相信我會對你好？”他猜想可能是這個原因。
“就算你對我不好，也是情有可原。”她落寞的說。
“你是在替我說話嗎？”
“我只是說出事實。”任瑤瑄完全能理解他的動機，他不是殘忍或惡劣的人，他只是走不出父親破產自殺的陰影。
毛偉剛此刻也發現自己是愈陷愈深，竟開始在意她的心情。他一直告誡自己不能愛上她，甚至不帶她去戶政機關辦結婚登記，因為他的心中還有着抗拒，他不可以愛上她，不能愛上蘇光磊的女兒。
“晚上有個飯局，”收回心神，他淡淡表示，“你有衣服可以穿嗎？”
他指的是正式的宴會服裝，以往不在意，因為她是蘇光磊的女兒，但現在，他當她是他毛偉剛的老婆。
“衣服我有，只要你不覺得……丟你的臉。”她小聲的說。
“需要我帶你去買衣服嗎？”
“現在的衣服已經夠我穿了。”他願意關心她，她已經很感激了。
“你大可以開口要求我！”聽到她的拒絕，他有些不太開心。
“向你開口？”她搖頭。“謝了，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我已經很感謝你不再當我是傭人，解除了這些規定。”
毛偉剛又露出令人無法猜測的表情，下一個動作是抓起他掛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然後由裏面拿出一疊鈔票，他先把鈔票放在餐桌桌面上，再慢條斯理的把西裝外套掛好。
任瑤瑄只是靜靜的看着他的動作，沒有任何的期待。
“這裏有五萬。”他說。
“五個月的家用嗎？”她問。
“不，這不是家用。”毛偉剛的眼神突然散發熱度，一種他自己才知道的情緒。“這是給你的零花，隨便你使用的錢。”
她沒有興奮的跳起來，只是平靜的看着他。
“要我去買今天晚上赴宴的衣服嗎？”
“隨便你。”
“不買衣服可以嗎？”任瑤瑄對華服、名牌沒有興趣，她寧可把錢拿去投資，或買一些珍藏的藍光DVD，一些值得保存的好書或藝術收藏品。
“你自己決定。”錢已經給她了，要怎麼用是她的自由，他不會過問。
“謝謝你！”對他而言是九牛一毛的錢，在她眼裏卻是一筆可以活用的大錢。
毛偉剛幾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她不會把錢拿去買衣服了。對於她的行為，他有更多的疑問。他之前對“蘇寶媛”的了解，是否全是錯誤？
“我該出門了。”他站起身，卻有點不想從她身邊離開。“晚一點司機會來接你。”
“我會盡量打扮好，不丟你的臉。”
“瑄瑄，你並不會丟我的臉。”毛偉剛不加考慮的說：“你已經很好了。”
任瑤瑄聞言，回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毛偉剛也笑了，他知道自己淪陷了——
他愛上了她。
他喜歡看她燦爛的笑臉。
任瑤瑄和自己的姐姐並不是一對感情很親密的姐妹，雖然只差了兩歲，但是任瑤汝凡事只想到自己，不管天會不會塌下來，只要別壓到她就好。
從妹妹出嫁——不，是代嫁之後，她還沒有碰過妹妹，以至於她很意外瑄瑄看起來竟是一副甜蜜幸福的小女人模樣，難道歪打正着，她代嫁是嫁對了？
任瑤瑄是第一次被姐姐請喝咖啡，以往姐姐都不太鳥她，把她當隱形人，妹妹對她來說，沒有太大的意義。
“姐，你今天請我喝咖啡……”因為晚一點還得上美容院做頭髮，準備出席晚上的宴會，所以她並沒有太多時間。
“我需要錢，你可以幫我嗎？”任瑤汝也不羅唆，做姐姐的架式十足。
“怎麼了嗎？”任瑤瑄擔心的問。
“信用卡的循環利息，還有現金卡的利率。”她直接道：“我被每個月的利息錢搞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姐，如果你不買那些名牌包、名牌鞋——”
“瑄瑄！”任瑤汝馬上很霸道的打斷妹妹的話，“你是在教訓我嗎？”
“我不是，我只是怕你看不清你的問題在哪裏。”任瑤瑄好聲好氣地說。
“我需要錢，這才是問題！”
“可是我……”
“你老公不是很有錢嗎？”她沒有在妹妹的身上或臉上看到任何受虐的痕迹，可見瑄瑄已經可以搞定毛偉剛。“我只是向你周轉一下而已，又不是不還你，你不怕我賴掉或失蹤嗎？”
“姐，我沒有錢。”任瑤瑄一臉愁容的表示。“我並不是毛偉剛的老婆，你也知道——”
“我知道！”任瑤汝知道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你是冒牌的，但你有被拆穿嗎？”
任瑤瑄沉默。
“那個毛偉剛有對你不好嗎？”
現在是沒有，但是……她怎麼向姐姐解釋眼前的狀況？
“大方一點，把錢借我！”任瑤汝乾脆直接逼迫妹妹。“我會還！”
“我……我有五萬元。”任瑤瑄鼓足勇氣的說。
“我需要五十萬！”五萬對她而言怎麼夠？瑄瑄太小看她了。
“姐，我沒有五十萬。”她立刻輕嚷。
“但你可以弄到的，對不對？”
“姐，我沒有辦法……”她不是見死不救，而是她真的無能為力。
“任瑤瑄，別怪我無情，如果你不幫我……”任瑤汝使出殺手鐧。“我可能會把事實的真相掀出來哦，到時……”
“姐，你怎麼可以這樣？”任瑤瑄着急道。
“誰教我被逼急了。”
“但我真的沒有五十萬。”她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就算你要我去搶，我也搶不到五十萬。”
“我沒有要你去犯法，我是叫你去向你的老公借！”任瑤汝當自己妹妹是搖錢樹。
“毛偉剛不是我老公！”
“瑄瑄，你知道我這個人不愛羅唆的！”她說得大言不慚。“就五十萬。”
任瑤瑄無言以對。
“先幫我過了這一關，我又不是天天跟你借錢！”
“姐，我真的沒辦法……”
“我們是不是姐妹啊？”任瑤汝卯起來大吼，“反正我要拿到五十萬，三天之內。”
毛偉剛知道“蘇寶媛”今晚是在扮演一個柔順、甜美、安靜的小妻子，她的應對進退恰如其分，表現四平八穩。在宴會裏，他們倆是一對受人注目的夫妻，很多人意外他已婚，更意外他總是用妻子的小名喚她，讓人感覺他們是金童玉女，鳩鰈情深。
但是他感覺得出她的不對勁。
她的眼中總閃着憂慮、不安和遲疑，也偶爾會表現出心不在焉，她的思緒似乎有其他的事佔據着，感覺沒有完全的放鬆。
回到家后，當他看到她心情學生的要往傭人房走時，他叫住了她。
“瑄瑄，如果你想換房間……我可以幫你。”
“換房間？”她一時腦筋轉不過來。
“客房有三間，你不必再睡傭人房。”
“噢……”任瑤瑄略低頭應了一聲。如果他對她壞一點，她還比較能心安理得，但是現在他對她愈好，給她愈多，她愈羞愧。
“你不想換房間？”他的眉頭一緊。
“其實……”她的雙手不安的扭絞着。她當然想換房間，但是現在住在什麼房間都已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必須向他借到五十萬，但是早上他才慷慨的給過她五萬元，這會她如何開口？
“坐下吧。”邊說邊指着沙發，他知道她心裏有事。
任瑤瑄乖乖走到沙發前坐下，她沒敢違抗他的命令，特別是她將有求於他。
毛偉剛脫去西裝外套，扯掉了領帶，然後慢慢的解開領口與袖口的扣子，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對他而言，眼前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他只是好奇她會有什麼事。
她不太敢直視他的雙眼，她知道他是個剛硬、犀利的男人，她怕接下來自己得面對他的怒氣。
緩緩的就坐，交疊起雙腿，毛偉剛的眼中沒有笑意，聲音也是嚴苛的。“說吧。”他起了個頭。
“說什麼？”她閃躲着。
“瑄瑄，不要考驗我的耐性！”
“我……”她萬分為難的啟口，“我其實沒有什麼事，是……別人。”
“別人？”
任瑤瑄忽然覺得她不該這麼說。她的姐姐不算別人，是她的親人，她要自己扛起這個責任，就像當初在爸爸一樣。
“也不是。是……我的問題。”她豁出去了，乾脆一口氣說出來，“毛偉剛，我想向你借五十萬。”
“你要向我借錢？”他的眼神一黯。
“如果你沒有五十萬，那四十五萬也可以。”她馬上說，因為稍早他才給了她五萬塊。
他當然有，他有好幾萬個五十萬！
但他在乎的不是錢，而是她向他借錢這件事。在他以為他錯看了她時，她卻露出了狐狸尾巴，跟他借錢了？
“你為什麼突然需要錢？”毛偉剛目光帶着批判。“本來給你每個月一萬的家用，你也沒有抱怨，現在卻一口氣要五十萬？”
“我……有用途。”她不敢明講因為姐姐缺錢。
“說來聽聽。”他耐心的說。
“可以直接借錢……不要問理由嗎？”任瑤瑄試探的問。“我一定會還你，等我有錢就還。”她只能這麼承諾。
“你有擔保品嗎？”他提出尖銳的問題。
任瑤瑄一驚。還要擔保品？“一[定要擔保品嗎？我可以寫借據給你，或是你要我簽本票也行，我還可以付你比銀行更高的利息……”
回就她的諸多保證的，是毛偉剛的一個冷笑。
“這樣還不行？”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到底有多急着要這筆錢？”今天早上，她還拒絕過他的好意，結果只過了一個白天，她就伸手要錢了，是發生了什麼事？
“很急！”她表明。
“如果我不借給你呢？”
她情急之下居然起身坐到了他的身邊，扯着他的手臂。“我是有正當用途，只是現在不能告訴你。”
“正當用途？”他諷刺的道。
“求求你，借我好嗎？”因為他現在對她比較好，所以她才敢放肆一點。“我可以一點一點、慢慢的還你，拜託啦！你有這個能力，我才敢跟你武器，四十五萬就可以了。”
毛偉剛鼻中嗅到了屬於她的芳香，皮膚感受到她的體溫，心神驀然一動。
她真的是一個單純的女孩，不會耍手段、不會使心眼，她處理事情的所有方式都很直接。
“好！我借你。”他說。
“真的？”因為太興奮了，她整個人一忘形，居然摟住了他。“謝謝你！”
“但是有一個條件。”他可不是慈善家。
“條件？”像是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她有些錯愕。
“和我上床，我就借你五十萬。”他想知道，她有多急需這筆錢。
“上床？但你說過你對我沒有興趣……”任瑤瑄感到一陣心寒。他的條件是和她上床？他非得用這種方式羞辱她不可嗎？“你是在嚇我？”
“我沒有興趣嚇你。”毛偉剛一哼。
“我……”她愛他民，願意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他，但……那是在他也愛她的前提下，而不是以抵債的方式出賣自己。
“我不用你還錢，只要你上床滿足我！”
難堪的痛苦朝她席捲而來，他把她說得好像是為了錢就可以出賣自己的女人。
“Yes或No？”毛偉剛不帶感情的說：“雖然你只要五十萬，但如果你讓我滿意，我或許會付更多。”
“毛偉剛，我不是妓女！”忍無可忍，任瑤瑄終於做出了反擊，“你不能這麼污辱我！”
“我不能嗎？”他冷酷的一笑。
“你怎麼能這麼對一個愛你的人？”任瑤瑄直視他，吼出心底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