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是不是不管拋多高你都能接住?」

「好像是欸。」

「那這樣呢?」方利澤搶走巧克力。「你蹲下。」筱魚真乖,馬上蹲好。

他站在她面前,拿出一顆巧克力,往下丟。

「啊唔。」她嘴一張,接住了。

「Good!」

他站到椅子上,又拿出一顆。「那這樣呢?」扔下去,還故意扔歪——「啊唔。」她頭往旁一挪,又接住。

喉,真的有厲害喔!

「那這樣呢?」這次站在桌子上。

「啊唔。」一點都不難,她又接住了。

「那……這……樣……呢?」

方利澤來到筱魚家的四樓陽台,探出頭,望着樓下站在院子裏的廖筱魚。廖筱魚好興奮,這好玩欸。「沒問題,你快丟!」一顆丟下去。

「啊唔。」再一顆,故意丟遠。

筱魚跑啊跑。「啊唔。」接住。

不可能!他再奮力扔出一顆,像高飛球,飛得很遠很遠。

筱魚跑來跑去,瞄準好,嘴張開。

「啊唔。」她辦到了。

「YA!」筱魚仰頭,朝他秀出塞滿嘴,糊成一團的巧克力,雙手插腰,出出駒笑,得意的咧。「真丑啊。」他不忍卒睹哪。

她真是不顧形象取悅他哩。

「廖筱魚,你要不要考慮加入馬戲團?」接這麼准,天賦異稟,要好好發揮才華。

「呵呵呵,不知道為什麼,我瞄準東西很厲害。」

「那上次我們跟二班比排球,你幹麼不上場?有你負責接球我們怎麼可能輸。」

「可是我不喜歡殺球啊!」

「笨蛋,就接住了,用力K過去就對了。」

「萬一K到人很痛的。」

「能贏就好管他痛不痛。」他殺球最厲害,可恨同學們接球太弱,一直失分。

「才不要打排球,一點都不好玩。」筱魚想了想,問:「我接東西真的很厲害嗎?我覺得很容易啊。」

「哇靠,你不知道嗎?你超厲害!四樓欸,怎麼扔都能接到,你了不起!」也雙手按在她肩膀,很認真誇獎。

「這是我認識你以來,頭一次佩服你,為了吃,你發揮了你的潛能,超越了你的極限。相信我,你真的可以往馬戲團發展。」

筱魚哈哈笑。「有那麼好嗎?唉喲,你太看得起我了啦。」也許,他開始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她喔,雖然他還是常常在上課時,偷偷往江紫薇的方向瞄。不過呢,現在跟他走最近的人是她,筱魚陶醉地想。尤其每次放學時,有些同學見到方利澤載她回去,會用力虧他們。

雖然方利澤每次都揮拳怒視。

不過呢,筱魚聽着,暗爽哩……

筱魚,默默進行一項計劃。

她在書桌上立着的行事曆,將這個月的30號特地圈起來,還在一旁標示英文——birthday。

方利澤應該會看到吧?

他會不會送她生日禮物?不送也沒關係。跟她說一聲「生日快樂」,她就很滿足了。當然如果他願意再多做一些表示,她會更爽啦,哈哈哈。

因為懷着這樣的期待,當爸爸說他那天人在國外來不及回家跟她慶祝時——「你想要什麼?我交代秘書幫你訂。」

「沒關係,我可以自己過,你不用特地回來。」她計劃買好蛋糕,跟方和澤慶祝。

媽媽也打電話給她。「媽最近比較忙,有個案子一直搞不定,可以改天幫你慶祝嗎?你知道媽是愛你的,只是……」

「沒關係!不要擔心,我0K。」她現在有人陪。

方利澤,方利澤啊,你腦子比我優,英文能力更是贊,birthday這麼簡單的字彙看得懂吧,駒駒方利澤豈止腦筋好,現在更是頭好壯壯咧。

在筱魚的寵愛下,方利澤短時間強壯起來。原本就身材高大、骨骼勻稱,口,是營養不良,顯得單薄過瘦。而今,夜夜慘遭廖家食物摧殘,他吃撐,他吃爽,肌肉都長出來,人也精神多。

現在是又酷又帥,偶爾,還會在書包里,發現幾封愛慕者的情書。

那些情書他看完就扔,他心中只有江紫薇,他恨她,矛盾的是,因為這恨意,他更生機蓬勃,努力向上,渴望出人頭地。他絕不承認輸給喬安貴,他相信,只要他夠強、夠厲害,他是能追回江紫薇的。都是因為他窮,才失去江紫薇。

就像媽媽常說的。

「阿澤,你聽好,沒朋友、沒親戚、沒人愛都沒關係,有錢就好了,沒錢什麼都不用談,只會讓人看扁,豬狗不如。」

媽媽常這麼訴苦,每當跟親戚借錢飽受歧視后,她總會恨恨地踉他說:「阿澤,要不是因為你,媽早就去死了。將來你要有出息,賺大錢,讓瞧不起我們的人好看!

「你看那些人多勢利!看咱落魄了,見到我們像看到鬼,逃得快哩。」方利澤覺得媽媽會病倒,都是因為缺錢壓力大逼出來的。

可是……認識廖筱魚后,方利澤意識到一件事。

那就是,有時候跟媽媽窩在病房吃晚餐,或是深夜栽在陪病床聽媽媽安穩的呼吸,他會感覺到,某種類似幸福的東西。

好吧,就算他很落魄,很慘。但是,媽媽留在他身邊。不像爸爸,擻下他們跑了。沒飯吃時,他可以跟媽媽一起挨餓。被債主逼到急時,媽媽會踢他一起發愁,他們有商有量,討論該怎麼辦。

「不然我們一起去死好了。」有時媽媽會說氣話t「那也要挑一個不痛的死法吧?」方利澤總是哈哈笑地敷衍過去。

她住那麼大的房子,除了傭人外,都是一個人。一個人,沒有伴。

有時,深夜裏,方利澤會想像廖筱魚的夜晚。

一個人睡在那麼大床鋪,待在那樣房子,是什麼感覺?

不知為什麼,方利澤怎麼想,都覺得那不是太舒服的感覺。

這是方利澤頭一回意識到,他這樣匱乏,但還有一樁微小的幸福,是勝過筱魚的。

他有媽媽作伴,而筱魚,只有那隻不會講話的布偶。所以,她才那樣依賴它嗎?到哪兒都帶着那個布偶呢。

他沒發現。

30號那天,方利澤表現得跟平常一樣。

沒有送生日禮物,沒有說生日快樂,沒有任何錶示。

那麼大的行事曆就立在桌上,他不是沒看見吧?他是根本不在意她的生日。我在他心中真沒分量……筱魚好難過。

就算只是個普通朋友好了,講一句生日快樂應付,這很難嗎?哪泊只講這麼一句,她就滿足了,就會很開心啊……當天深夜,下着雨。

廖筱魚躺在床上,聽着雨聲,感覺爛透了。

雨聲淅瀝,窗外一片黑,牆上掛鐘滴答滴答響着,時間無意義……直流逝。又長大一歲了,但有什麼好開心?就算現在死了,也不會有人為她哭吧。爸媽也許會應景地為她掉幾滴淚,辦個華麗的葬禮,然後心裏其實鬆口氣。

這個累贅終於離世,他們再也不用義務性地表演好父母了。

是啊,她今天生日,但這有什麼值得開心呢?

她活在這世上,如今只證明了,一對失和的戀人,一段失敗的婚姻,她像個污點,是這對戀人想抹去又沒辦法一筆勾消的存在。

廖筱魚又有那種感覺,很累的感覺。

特別是冬天又一連幾天下雨時,她會累到想一直睡,可以睡掉一整天,不去上課。

第二天,廖筱魚曠課,沒去學校。

她躺在床上,抱着大魚,不想起床,她要一直睡下去……廖筱魚一連兩天沒去上學。

方利澤不知道廖筱魚怎麼了。

他照例晚上都去她家,幫她寫作業。

她不看漫畫,也不下床,她說她好睏,一直睡覺。

他問她怎麼沒去上學?

「想睡覺。」她昏沉沉地說。

看她睡到連飯都懶得吃,趴在床上不動,披頭散髮也不整理,到了第三天他受不了了。「哪有女生像你這麼邋遢,你沒上學就是一整天都在睡嗎?太扯了,起來!」

「睡覺好舒服。」起來幹麼?有什麼意義。他老兄做完功課吃完飯,很快就走了。

這麼冷又下雨的夜晚,又剩下她一個人,還不如這樣睡下去。

「你到底睡多久了?阿姨飯煮好了我要去吃,你不吃嗎?」

「我要在床上吃,你叫阿姨把飯菜端來。」方利澤看不下去了,抽掉棉被,把她拎下床。

「惡——好臭,沒洗澡嗎?」有一股油膩味。

「我還沒睡夠啦——」廖筱魚懶洋洋說,他一鬆手,她就軟坐在地,直接躺在地球上。

「真是,我不管了。」發什麼神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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