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新年的深夜十二點,整個城市還沒入睡,輝煌的燈火照亮了半個天空,到處都是歡樂的人群,慶祝着又一年的開始。

在酒吧這個小小的角落,也是一樣地歡聲笑語,今天的客人比平時的多了幾倍,座位都不夠了,平時很少有人光顧的舞池裏滿是一對對的情侶,伴着音樂親密地舞動着。

這是他們的世界,只屬於他們的世界,只有在這裏,他們才可以和自己的情人公開地,甚至是放肆地擁抱着,親吻着,頂多換來幾聲善意的鬨笑,而不是異樣的眼光和竊竊私語。

夏君傑仍舊坐在吧枱前的老位子上,已經喝了半夜了,鹿鈴在給他調到第二輪的時候,忍不住地問:“喂,今天你的感覺怎麼這麼……不一般啊?”

“是嗎?”夏君傑用手指慢慢劃過杯子的邊緣,“老闆不是老叫你不要打擾客人的嗎?”

鹿鈴皺皺小鼻子,得意地晃着馬尾辮:“他現在哪裏還有工夫管我啊,自己都自顧不暇了!”

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老闆正在吧枱的另一面,清秀的臉漲紅了,象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使勁地搖着搖壺,他面前坐了一個有着野獸般的眼睛,充滿危險氣息的男人,帶着明顯的色情眼光上下打量着他,尤其是在他回身的時候,盯着他屁股看的樣子象是要當場把他的褲子給脫下來。

“是他?”夏君傑向鹿鈴求證,後者重重地點着頭:“老闆現在正對我示範怎樣對無禮的客人忍耐,他老是說我脾氣不好,哈哈哈……”

“對別人的事情不要談得太多,”夏君傑溫和地說,“那樣不好。”

鹿鈴吊起了眼睛:“誰象你啊,一天到晚扮豬吃老虎,說起來,你今天怎麼沒有和你的小情人在一起?”

“他沒有空。”夏君傑輕描淡寫地說。

“不會吧?還有什麼事比你更有優先權?”鹿鈴不可思議地說,“我還以為他已經死心塌地地愛上你了呢!你對他那麼體貼,我也以為你愛上他了呢。”

“我?”夏君傑微笑着說,“你相信我會愛上他嗎?”

鹿鈴打了個寒戰:“過一千年我也不相信。你?!”

“那就對了。”夏君傑安然地坐在凳子上,旋轉着手中的酒杯,“我也不相信。”

“可憐的小陽。”鹿鈴感嘆着,“他不知道自己愛上了什麼樣的人。”

“這是個遊戲。”夏君傑微笑着說,“我一開始就說明了遊戲規則,他應該知道,而且,遊戲是雙方的,他也很享受遊戲的樂趣。”

“哎,也許是吧。”鹿鈴感嘆着,“但是和你這樣的高手玩,他只有輸的一條路了,你到底還要碎掉多少人的心才肯收山?”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告訴你。”

“讓我放鞭炮慶祝嗎?好啊好啊!”

音樂忽然停了,他們詫異地看去,在舞池中的情侶們也紛紛停了下來,還擁抱在一起,低聲地交頭接耳。

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到牆上的鐘,看着秒針已經慢慢地移動向十二點的位置。

“昨天沒有玩過一遍嗎?”夏君傑好笑地問,鹿鈴感興趣地湊過來:“昨天不是都該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嗎?都不是自由身啊,他們要玩嘛,一年三百六十四天都可以,看吧!”

人群中有一個聲音大聲地說:“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我和我的愛人在一起!馬上就是新年的第二天了!我還是和我的愛人在一起!以後的每一天,明年!後年!永遠!我都要和他在一起!我愛他!永遠愛他!”

轟然一聲,叫好的聲音,吹口哨的聲音,親吻的聲音混在一起,然後幾乎是所有的人都開始倒數:“十!九!八!……”

夏君傑沒辦法地搖着頭,背倚着吧枱,安詳地看着歡樂的人群,靜靜地品着手中的酒。

數到一的時候,鐘聲洪亮地敲響了,人群開始更瘋狂地叫喊,擁吻着自己的情人,吧枱後面的鹿鈴湊趣開了瓶香檳,把白色的泡沫噴向人群。

就在此時,大門被猛地推開了,披着一肩雪花的睿陽喘着氣出現在門口。

他是跑着來的,有一次夏君傑溫和地告訴過他,不希望他坐出租車到酒吧門口,因為這個酒吧畢竟不是那麼公開的地方,他當時撒嬌地向他抱怨,但是從那以後,他真的沒有再坐過出租車到門口。

今天更是如此,雪下得很大,路上的人很少,出租車倒是有很多,但是他不敢坐,他只是跑着,拚命地跑着,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夏君傑……我來了……我來見你了……

他喘着氣,用手摸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雪水,模糊的雙眼急切地在人群中搜索着,怎麼這麼多人啊?為什麼這麼多人都在這裏?夏君傑在哪裏?我是來見他的,我想見他啊……

看見了!他在那裏!

夏君傑站在吧枱前,微笑着,張開雙臂,看着他……

睿陽情不自禁地揚起嘴角,笑了。

他伸開雙手,象只快樂的小鳥一樣,放心地,毫不猶豫地撲向他的懷抱……

在撲入他溫暖的懷抱中的時候,他的眼淚奪眶而出,為了不讓夏君傑發現,他只有深深地把臉埋進夏君傑的懷裏。

“小陽?”夏君傑收緊手臂,把他更安全地護衛在自己的懷裏,好象這樣就能讓他更放心,“你還是來了嗎?要給我一個驚喜嗎?”

睿陽在他的懷裏近乎是嗚咽地答應了一聲,貪婪地吸取着他的溫暖。

“小陽……”夏君傑嘆息了一聲,一隻手霸佔性地摟住他的腰,另一隻手把他的臉硬抬起來,深深地吻了下去。

當他的唇碰到睿陽的一剎那,睿陽才明白自己有多傻:自己怎麼還能離開他呢?自己是那麼地愛着這個男人,奢談什麼遊戲結束之後就離開他,帶着和他的美好回憶活下去,多麼可笑的想法啊。

那是不可能的。

沒有了他,自己如何還可以再活下去?就象魚兒離開了水,花離開了枝頭,一個沒有心的人,如何可以再活下去?

他抬起眼睛,看着距離如此之近的夏君傑,渴求地望進他靈魂的深處去:你愛我嗎,夏君傑?如果我愛上的是一個永不會愛我的人,該怎麼辦?

可是我愛你啊……無論你愛不愛我,我都愛上了你……

夏君傑的手輕輕摸過他的面頰,如此地溫暖,睿陽情不自禁地把臉靠過去。

“傻孩子。”夏君傑的聲音里含着一貫的寵溺,“這麼大的雪,你就不會坐車嗎?”

他一隻手還摟着睿陽的腰,坐回座位上,從吧枱里拿了一條雪白的毛巾,親手給他擦着頭髮上的水,睿陽這才感到冷氣從自己的頭上,身上,腳上一起向骨髓里滲透,他打了個哆嗦,抓住夏君傑的衣服靠得更近。

“凍壞了吧?”夏君傑把他擁進懷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睿陽踮起腳尖,用自己的臉摩擦着他的臉,夏君傑的下巴上已經開始冒胡茬子了,蹭在臉上痒痒的。

鹿鈴送來一杯熱牛奶,打斷了兩人的甜蜜時光,夏君傑伸手倒了一些白蘭地進去,然後把杯子湊到睿陽嘴邊:“乖,喝了吧,馬上就不冷了。”

睿陽立刻張開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只要是夏君傑給他的,哪怕告訴他是毒藥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果然,喝下去之後,從胃裏升起一股暖意,漸漸地擴散到全身,剛才被凍青的臉也恢復了血色,他滿足地嘆了口氣,象只小動物一樣在夏君傑的懷裏磨蹭着。

真是奇怪的感覺啊,暖洋洋的,渾身上下都輕得沒有了重量,好象可以輕盈地飄來飄去,他忽然變得好想笑,有什麼喜悅事情嗎?他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很幸福,很幸福……

“跳舞吧?”他大膽地把手臂環上夏君傑的脖子,誘惑地對他耳語,“抱我……跳舞吧……”

我的一生,已經毀在了你的手裏,所以,現在請抱緊我,和我一起跳舞吧。

讓我在今夜擁有你,讓我愛你……

“好。”夏君傑對鹿鈴點點頭,“既然今天這麼高興,你也下次海吧,鹿鈴。”

鹿鈴愉快地答應了一聲,跑出吧枱沖向酒吧一角擺放的一架三角鋼琴,開始試音。

睿陽好奇地看着她,夏君傑為他解釋:“鹿鈴是音樂世家出身,本人也拿了證書,但是她就是喜歡調酒,沒有辦法,開始和家裏鬧得很兇,乾脆離家出走了,是這裏的老闆收留了她。”

他停了一下:“她在音樂上是有天分的,但是……她現在過得很開心,很幸福……沒有辦法,想讓每個人滿意是不可能的,她這麼選擇了,希望不要後悔……”

睿陽打了個寒戰:是啊,讓家人滿意的後果,就是賠上自己的一生……他是如此,鹿鈴也是如此,他逃避的後果會是什麼呢?他不知道……

只要有現在就好了……

我能抓住的,也只有現在了……

一串音符象泉水奔涌而出,鹿鈴俏皮地向他們眨眨眼,開始彈奏出一曲三拍子的舞曲。

睿陽笑着向上看夏君傑,他接受了暗示,摟住睿陽腰肢的手一用力,嫻熟地帶着他滑進了舞池。

真象是在做夢啊,睿陽出神地向上看着他深愛的人,夏君傑正溫柔地看着他,把他擁在懷中,和他在一起……幾個月前,這真的只是在夢中發生的事情啊!但是現在,他踏出了那一步之後,就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他是小陽,可以盡情享受幸福的小陽,在這一刻,他永遠不會忘記的這一刻……

音樂又轉成了慢舞,燈光變得越發昏暗,舞池中的情侶會意地擁抱在一起,慢慢移動着腳步,這時候,舞步已經變得不重要了,只要擁抱着對方,感受到對方就好。

睿陽的雙手攀着夏君傑的肩膀,仰着頭,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他是值得的,所有為夏君傑作出的犧牲都是值得的,為了這一刻的溫柔,他願用剩下的生命去換取!

夏君傑低下頭,在他耳邊輕柔地問:“高興嗎?小陽?”

睿陽拚命地點頭,卻不敢說話,怕自己一開口就忍不住哭出來。

“幸福嗎?”

當然啊!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候了!

“那麼,愛上我了嗎?”

睿陽在心裏瘋狂地喊着:愛你啊!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的你!我是用全部的生命,全部的心來愛你的啊!

但他不能說,他還清楚地記得這是個遊戲,一旦他把愛說出口,遊戲就結束了。

看出他的猶豫,夏君傑輕聲嘆息了一句:“看來,我還得加油呢,小陽,我會為你做得更多的。”

他把睿陽擁入懷中,輕聲地問:“願意搬來和我住在一起嗎?小陽?”

**********

什麼叫做幸福,這就是了。

睿陽環顧着寬大的公寓房間,到處都充滿了夏君傑的氣息,到現在他仍然不敢相信,他已經和夏君傑同居了,浴室里並排放着兩人的牙刷,毛巾,浴袍,衣櫥里也並排掛着他們的衣服,茶杯,碗筷……全都是成雙成對的……

好象新婚夫妻喲。

搬家的時候接到了辭退信,因為無假曠工,他被公司辭退了,可是誰在乎呢?要不是那上面照例有夏君傑的親筆簽名,他早就扔進垃圾箱了。

鍾儀那裏也遇見了一些麻煩,她聽說他要搬出去的時候瞪大了眼睛:“真的?在我這裏你又不用交房租,頂多平攤了水電煤氣,搬出去的話不是很浪費嗎?”

“那邊也不用交房租,什麼都不用交。”睿陽耐心地解釋:“我總是要搬出去的,不然你將來交男朋友會很不方便。”

“得了吧!”鍾儀動手幫他打包,“是你現在交女朋友不方便吧?你終於從對公司老闆的青春期瘋狂迷戀中走出來,開始正常的男女交往了,可喜可賀呀!還嘴硬哩!我看你最近面相浮生春色,一定是走了桃花運了。不會是用身體付房租吧?”

睿陽假裝生氣地說:“胡說!我是那種人嗎?如果我想賣身的話,起碼也得值一棟別墅吧?!”

別墅啊,要是他開口的話,夏君傑也一定會買給他的吧?

“哎喲!真看不出來你這麼值錢呢!早知道我就去拉皮條,把你賣出去算了!”鍾儀大笑着衝進廚房,“好了!為了歡送你搬家,也為了慶祝一下,今天晚上就去買點好料的來做了!”

夏君傑本來要開車來接他,睿陽死也不同意,開玩笑,要是讓鍾儀看見夏君傑,一切不都完了嗎?他怎麼解釋?說夏君傑是他未來的內兄嗎?他愛着夏君傑,不想用謊話來玷污這份感情。

雪還沒有化,路燈昏黃地照着結冰的地面,看着出租車司機把不多的行李塞進後備箱,睿陽向鍾儀點點頭:“我走了。”

“別這麼傷感了,都在一個城市,要見總是能見的。”鍾儀怕冷地抄着手,“走吧!走吧!快走吧!”

睿陽勉強地笑了一下,坐進汽車的後座,扭頭看著鐘儀,她穿着一件過於肥大的棉外套,還是去年大減價的時候買的,因為是最後一件,所以便宜得驚人,頭髮胡亂地用一個自己織的發圈套着,脖子裏露出一根紅色的繩子,下面吊著外婆給她的金鎖,好俗氣的樣子,可是……她是他在這個城市裏唯一的親人啊……

他的眼睛模糊了,隔着車窗向她揮了揮手:“回去吧,外面冷。”

鍾儀的嘴唇翕動了一下,在車開動的瞬間,忽然大聲地喊了起來:“不行就回來!別死撐着!”

睿陽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他無法再看鐘儀一眼,把臉埋進自己的手裏,無聲地,盡情地哭泣着。

我已經走出來了,從今以後。無論是什麼,都要一個人去扛,再也不會有哭的時間了……

所以,就在現在,請讓我哭吧……

我所有的,所有的,都失去了,都放棄了,只有你,我愛的人啊,我剩下的,就只有你了……

請你……愛我吧……

睿陽模模糊糊地醒來,習慣地翻身去尋找夏君傑的身體好躲進去,可是,另一半的床上已經沒有人了。

他不情願地睜開眼睛,昨夜他近乎失控地抱着夏君傑,一次又一次地求着他,夏君傑儘管很詫異的樣子,還是柔情地要了他,直到睿陽在慾望的高chao中暈過去。

已經是早上了,晨光射進室內,卧室的佈置是簡潔的蘭色和灰色白色,充分顯示出是一個成功男人居住的地方,睿陽在寬大舒適的床上盡情地伸展着四肢,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床頭柜上的鐘正指着十點半,夏君傑應該已經上班去了,他一覺竟然睡到現在,真是越來越不思進取了。

睿陽並不急着起床,他歪着頭打量着整個房間,思索着以前會不會也有人住過這裏,答案是肯定有,因為他憑着本能覺得夏君傑應該不會是一直獨居的。

外面的露台上,放着幾張白色的藤椅子,夏君傑曾經說過夏天在這裏看城市的夜景異常地美麗,就象是在天上向下看着凡間的夜景一樣,而往天上看,又象自己已經浮在了星空裏,頭頂的星星都可以隨便采來玩。

房間裏面對着床的牆上掛着一副巨大的照片,上面的一對男女還是二十年前的裝束,但是仍然十分美麗,是在湖畔照的,兩人親密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相愛的情侶。

昨天晚上收拾東西的時候,睿陽好奇地問:“是你的父母嗎?”

那年輕的女孩眉目之間和夏君傑有幾分相似的地方。

“不,是我的姑媽和姑父。”夏君傑微笑着說。

睿陽不說話了,還是很好奇:普通人會把自己姑媽姑父的照片放得那麼大掛在卧室里嗎?

“我是過繼給他們的,姑媽和姑父結婚沒多久就去世了,姑父家又沒有別的孩子,就把我過繼到夏家,當了他們的兒子。”夏君傑說的很輕鬆的樣子。

睿陽聽傻了,過繼,現在還有這種事情嗎?

“那你不姓夏嗎?”

“現在姓。”夏君傑巧妙地回答,“我現在叫自己的親生父親也只能叫舅舅。”

“唔。”睿陽還是不明白,但是夏君傑不想說的時候,誰也沒法讓他開口了。

睿陽下意識地摸着自己的脖子,本來一直掛在上面的翡翠沒有了,昨天在纏綿的時候,夏君傑輕聲告訴他,他不喜歡睿陽帶這些東西,不經意間就會弄傷身體,睿陽立刻乖乖地把掛墜摘了下來,丟進了抽屜里。

只要是夏君傑說的,他什麼都聽,他的心已經完全被迷惑,象中了蠱似的,可以什麼都不要了。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睿陽一把抓過來,不會有別人,只有夏君傑。

“喂?”

“小陽嗎?是我。”

“嗯,你吵醒我了。”睿陽撒嬌地抱怨着。

“小懶貓,肚子不餓嗎?”夏君傑笑着說,“出來吃個飯吧?”

出去?大白天?睿陽膽怯地看着窗外的藍天,要是在公司附近,很容易就能遇見以前的同事,那就麻煩了。

“不在家吃嗎?”他懷着希望問,在家裏吃飯才有家庭的溫馨啊,當然夏君傑是不可能會做飯的,可是他會一點啊,不是應該在家裏吃飯才象一對情侶嗎?”

“在家裏?”夏君傑驚訝地說,“我從來不在家裏吃飯啊。”

的確,昨天睿陽去廚房看過了,乾淨得根本一點都不象有人住的地方,連喝水都有飲水機,哪象鍾儀家的廚房,儘管她也每天打掃了,可是就是一股油煙味,遲早鍾儀也會和自己的每親一樣,無論怎麼遮掩,身上都有一股洗不掉的油煙味。

“還是,你不想出來?”

睿陽立刻連聲說:“沒有沒有,我當然願意出來,可是,在哪裏吃飯?我的中飯一直吃得很馬虎的。”

“我知道啊,看你一直這麼瘦的樣子,”夏君傑帶着笑說,“現在你是我的責任了,我要把你養得胖胖的。”

我,是你的責任了嗎?

睿陽從心裏直甜了出來,不假思索地說:“隨便你,到哪裏吃飯都好,但是你要回來接我哦。”

“行啊,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呢,那麼,就這樣了,小陽,等我回來。”

睿陽對着話筒響亮地親了一下,甜蜜地放下了手機,立刻跳起來,吹着口哨奔進了浴室。

**********

十二點,睿陽穿戴整齊,坐在客廳里看着電視打發時間,現在應該是下班時間了,如果路上不堵車的話,他應該是馬上就要回來了。

原來不上班,什麼都不做的話,也是挺無聊的啊,他悶悶地想着,他的東西少得可憐,而且夏君傑也說過要他差不多的東西就不要帶了,缺什麼都會給他買,所以收拾東西也沒花很多時間,公寓的房間雖然大,但是夏君傑也沒放什麼東西在裏面,一旦只剩下他一個人,就有一種孤單的感覺。

桌子上放着一本電話本,他順手拿起來翻了一下,是這個公寓的物業公司印的,所有附近的服務設施的電話號碼,包括送貨上門的服務,他可以足不出戶地就買到所有的東西。

有錢就是好啊,他感慨地窩在沙發里。

門鈴響了,他歡躍地跳起來,不顧自己腰酸背疼,跑着去開門。

是夏君傑嗎?他這麼快就回來了?

迫不及待地拉開門,他愣了,不是夏君傑,是一個陌生的少年,中性的美麗,纖細的腰身,很嫵媚的杏眼,但是卻給人一種很陰沉的感覺。

“對不起?”睿陽很小心的說,“請問你找誰?”

少年盯着他看,一字一字地問:“夏君傑是住這裏嗎?”

“是啊。”睿陽很奇怪,門前的名牌上已經很明確地寫着‘夏宅’了,難道他沒看見?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睿陽,還是用那種咬牙切齒的聲調說:“你是他家的鐘點工嗎?”

睿陽生氣地準備把門關上:“你這人怎麼回事?!有這麼問人的嗎?”

少年比他還快地伸腳絆住了門,陰沉的眼睛直看着他:“那你是他的什麼人?”

睿陽大聲說:“我是他的愛人!你滿意了嗎?”

少年的眼睛裏露出奇怪的光彩,喃喃地說:“愛人?好可笑……愛人?他愛你嗎?他能愛你嗎?他會愛嗎?哈哈哈……他這種人,也會愛嗎?”

睿陽開始害怕了,他不明白這個人是怎麼了,難道腦子有毛病嗎?

他笑完了,忽然瘋狂地喊起來:“你是他的什麼人都沒關係了!我愛的是他,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

說著寒光一閃,他從身後猛地拔出一把刀子,向睿陽的胸前直戳過來!

睿陽驚呆了,本能地一閃,刀子劃過他的肩膀,一陣尖銳的疼痛過後,是火燒一樣的感覺,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啊!”睿陽嚇傻了,看着他目露凶光地又揮動着刀子沖了過來,慌忙地向後退,卻被地毯絆了一跤,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想爬起來,從腰間傳來一陣酸痛,讓他立刻沒了力氣。

眼看着少年沖了過來,睿陽嚇得閉上了眼睛:完了!

對面公寓的門忽然開了,一個男子的聲音大聲地吼着:“喂!你幹什麼!住手!”

說著,一個高大的人影敏捷地衝過來,一把擰住了少年持刀的手臂,象老鷹捉小雞一樣地把他拎了起來:“打電話叫保安來!你回房間裏去!”

他身後的房間裏一個聲音答應着離開了,他一邊制住仍在狂喊的少年一邊問:“你怎麼樣了?還好嗎?”

睿陽勉強地坐了起來,半邊手臂麻得毫無知覺,鮮血不停地涌着,已經染紅了白色的外套,他看着自己的鮮血,頭暈得險些吐出來。

“該死!得馬上送你去醫院,”身材高大的男子用力推着瘋狂的少年,“安靜!噓,安靜!看看你闖的禍吧!”

這時候保安已經跑了上來,看見在自己的管區出了這樣的事情,嚇得臉都變了,一連聲地問:“要報警嗎?啊?!要報警嗎?”

男子不耐煩地把少年推給他們:“能不能報警,等夏先生回來再說,你們看好他,我送這位先生去醫院。”

他返身來到睿陽身邊,脫下自己的外套包住他,給他一塊手帕壓住傷口,然後一把橫抱起睿陽就走。

不習慣被人這麼抱的睿陽虛弱地說:“謝謝……我可以自己走的。”

男子繃緊了下巴:“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節省時間吧。”他的聲音里有着一種天生的威嚴,不容人拒絕。

睿陽也實在是無法堅持了,流了那麼多血,又受了驚嚇,他無力地把頭靠過去,任憑對方抱着自己進了電梯。

他昏昏沉沉地,感覺到自己在車裏,接着就進了醫院,被放在一張床上,當衣服被脫下的,他驚醒了,慌亂地掙扎着:“啊!不!”

“噓,”那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還在一邊,潔白的襯衣上沾着他的血,“沒事了,現在在醫院裏了,你很安全,醫生說你的傷口需要縫合,會痛的,忍一下。”

疼痛他當然不怕,可是……他說什麼?醫院?哪裏的醫院?!是哪個醫院?!

他渾身開始顫抖,不要……上帝啊……求求你,不要……千萬不要……

戴着口罩的外科醫生走了進來。

上帝沒有聽見他的祈禱。

她是沈可伊……

睿陽發著抖,低聲地說:“我不要在這裏……我不要……不要……我要回家……我……”

“別說傻話了。”男子嚴厲地說,“你想流血而死嗎?聽醫生的,這點痛都忍不住還是男人嗎?”

可伊瞥了他一眼,象是完全不認識的樣子,睿陽又燃起了一線希望,怎麼說他和沈可伊也沒見過幾面,也許她是真的認不出自己了呢?

可是,沈可伊在這裏的話,那鍾儀就在對面啊……

低下頭剪開被血洇透的衣服的時候,沈可伊大聲說:“你不用緊張。”接着又在他耳邊低聲地說,“我有我的職業道德。”

這等於是給了睿陽一個暗示,他呼出一口氣,全身放鬆下來,連注射麻藥都沒有覺得那麼疼了。

傷口縫了六針,醜陋的象條大蜈蚣爬在他白皙的肩膀上,看上去觸目驚心,沈可伊收拾着器械說:“爾默,你是在哪裏遇見他的?”

“我……我正好路過。”男子含糊了一下,“暫時找不到他家人的話,把帳單給我,我來付。”

可伊掃了他一眼,那目光只能用嫵媚來形容:“看不出來你還會做善事呢,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那男子環顧了一下四周,笑着說:“這裏不是地方,我們晚上吃飯時再說吧,我的優點還有很多哩,有待你去慢慢發掘。”

“知道了。”可伊也笑着說,“竟然也會開玩笑了。”

她換上了醫生的面孔,嚴肅地交代:“好吧,這是藥方,回去要按時吃抗生素,明天要來換藥,不能碰水,如果活動有障礙要隨時來,發燒的話就用物理降溫,其他的注意事項都寫在病歷上了。”

睿陽勉強地抬起頭:“對不起,我的錢包在外套里。”

男子對他笑了一下:“你就不用管了,我會和夏先生清帳的。等我。”

睿陽並沒有等多長時間,他很快就回來了,把發票的一聯撕給可伊后,看向睿陽:“能走嗎?”

睿陽點點頭,他可不想再被抱着出去,在醫院的急診室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碰見鍾儀。

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大概是麻藥還沒有失效吧,頭還暈暈的,但是腿還撐得住自己的身體。

“來吧。”男子伸手扶着他沒受傷的手臂,睿陽一半靠他支撐,一半自己走着。

他低下頭,盡量不引起人們的注意,心裏暗暗地說著:快點,快點,千萬不要碰見她,千萬不要……快點……出去就好了,馬上就沒事了……走快點……

馬上就要走出急診室的時候,前方傳來夏君傑焦急的聲音:“小陽?!”

睿陽不相信地抬頭,果然是他!夏君傑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大門口,一臉的焦慮,看見他之後,疾步奔了過來:“小陽!”

他不顧眾人的側目,伸手一把把睿陽摟進懷裏,連聲問:“哪裏受傷了?怎麼樣了?醫生有說什麼?需要住院觀察嗎?”

睿陽驚魂初定,又看見了他,被他這麼一問,眼淚再也忍不住,顧不得這裏是醫院,是在公眾場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他拚命地往夏君傑的懷裏鑽,渾身發著抖,夏君傑心疼地輕拍着他:“疼嗎?一定疼壞了,小陽,別哭別哭……沒事了……”

“他沒事,只是嚇着了。”那個男子出聲說,“有什麼話回去說吧,還有一大堆事等着你來料理呢。”

夏君傑深吸一口氣:“這次真的謝謝你,小陽,乖,別哭了,我們回家再說,好不好?來,跟這位君先生說謝謝,他幫了大忙。”

睿陽的哭聲漸漸變為抽泣,理智也回來了,知道這裏不是撒嬌的地方,抽泣着從夏君傑的懷裏回過頭來:“謝謝……君先生。”

“哪裏,鄰居之間,幫忙是應該的。”被稱為君先生的男子擺擺手,“那,我們走吧。”

“好,小陽,回去吧?”夏君傑叫了他兩聲,都沒有聽見回答,懷裏睿陽的身體忽然變得僵直。

他看見了鍾儀!她穿着工作服,站在內科診室的門口,一臉的震驚,直直地看着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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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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