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埃維昂醫院的特等病房裏,羅伯托·堂·特里西奧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給雷奧娜一種錯覺,他只是睡著了,隨時都會睜開眼睛醒過來。
“爸爸。”她顫抖的小手輕輕放上父親的額頭,聲音也同樣是顫抖的,“看在聖母份上,請你醒過來,只有你醒過來才能夠制止這一切……把我從惡夢中拯救出來,爸爸,求求您……睜開眼睛吧……我需要一個奇迹,一個可以拯救埃尼和我們家族的奇迹,我們不該這樣戰鬥下去……爸爸,求求您……”
很顯然,她的祈禱並沒有起什麼作用,雷奧娜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看着父親依然安詳地沉睡,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改球變,她終於明白,奇迹是很少發生的,更多的時候,她只有靠自己.
拿起父親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年輕的西西里公主低聲地說:“父親,請給我勇氣……我愛埃尼,無論如何都愛他……願意為了他去冒險,儘管是背叛自己的哥哥……也許這是一個圈套,也許我會為他而送命,不過我並不怕,因為我愛他……這就是一切……我祈禱您可以醒過來,知道一切,如果……如果我不能回來……那麼請您記住,我愛埃尼,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是他的錯……我也愛您,父親,我期待着莫拉里納家族和特里西奧家族有和平相處的那一天……我愛你們兩個……勝過愛我自己……”
她閉上眼睛,飛快地在胸前劃了個十字:“聖母瑪利亞,請不要遠離我,父親,給我勇氣!”
再對禍開眼瞎的時候,黑眸里已經沒有了淚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固執而堅毅的神情,她將父親的手放回被子裏,俯身在那張毫無動靜的臉上親了一下。轉身走向門口,打開門的同時,兩個保鏢忙不迭地跳起來:“小姐,您不可以去別的地方。”
“我要回家。”雷奧娜沉聲說,邁着矜持的步子走在前面,保鏢對望了一眼,急忙跟在後面。
下了兩層樓梯的時候,雷奧娜忽然摸了摸自已的耳朵,發出一聲懊惱的低叫:“糟糕!我的耳環!那是我的教父送給我的十八歲生曰禮物!”
嬌嫩精緻的小耳朵上,果然只掛着一隻典雅的白金珍珠耳環,她轉身要往樓上走,忽然又改變了主意,指着其中一個保鏢說:“一定是掉在爸爸病房裏了,你去給我找回來,我在車裏等你。”
保鏢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被她指到的那個唯唯諾諾地上了樓梯,雷奧娜哼了一聲,繼續往樓下走,走到四樓的時候,她停下腳步,傲慢地一抬小下巴:“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在這裏等我。”
保鏢看了看走廊里不到二十米遠的女洗手間標誌,搖頭說:“先生給我們的命令是緊跟小姐。”
“荒謬!”雷奧娜大怒,“難道要跟着我進去嗎?還是你要厚顏無恥地站在女洗手間門前呢?以我父親的名義向你保證,特里西奧家不需要這樣下流的保鏢!這樣的行為是在給家族蒙羞!
保鏢的臉色變了變,還是恭敬地低頭認錯:“是,我就在這裏等您,小姐。”
雷奧娜噔噔地踩着高跟鞋走進了女洗手間,第一時間抓住了迎面而來的一個護士小姐的手,把一對珍珠耳環塞進了她的手裏,直接了當地要求:“衣服借我!”
一分鐘之後,她已經換上了雪白的護士服,甚至連頭髮都挽起來,戴着帽子走出洗手聞,轉身向走廊另一側的護士站走去,對櫃枱里迷惑的護士甜美地笑了一下,一把抓過電話,撥通了莫拉里納家的號碼。
書房的電話放在埋頭看文件的卡西奧和無聊地扔飛鏢的托尼之間,雖然還是離卡西奧比較近一點,但上一次電話鈴響,卻是托尼豹子一般飛速地撲過去抓起電話,剛聽了個開頭就急切地問:“你們怎麼樣?是需要援助么?!”
再接着他的臉色才沉了下來,無精打采地嗯了一聲,把話筒拋給卡西奧:“找你的,第三分隊完成了任務。”
“托尼。”卡西奧刻板地說,“你不要自做主張,就算需要援助,也要由里諾統一安排,不能讓你隨便跑出去。”
“哼。”托尼沒有說什麼,在桌子下對着瘦小得快熬幹了身體的卡西奧比出一根中指,繼續無聊地往靶子上丟他的飛鏢。
這次電話響起的時候,也是他跳起來撲過去,一把抓起話筒:“喂?你……”
電話那邊清脆的女聲讓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喂,埃尼嗎?我是雷奧娜,你在家嗎?謝天謝地!”
狠狠地磨了磨牙,托尼的口氣絕對稱不上和善:“不,他不在。”
該死的埃柯里!他到底認識幾個女人,幾個雌獸?埃尼!叫得那麼親熱……
那邊的女孩口氣也不示弱:“那叫他來接電話,跟他說是雷奧娜打來的,他會接的。”
會!他當然會!他還會帶着一臉虛偽的笑跟你說好多甜的話兒……托尼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咬牙切齒地說:“我說了他不在!”
“聖母在上!那麼你有什麼辦法可以聯繫他嗎?我有很要緊的事情……”背景里忽然傳來另外一個威嚴的女人聲音,“上班時間不許打私人電話,你是誰……喂!你是我們病區的護士嗎?”
“我說了他不在,出去了。”托尼有意反覆強調這一句,心裏掠過一絲報復的快意。
“出去了?去哪裏了?!”女孩的聲音明顯變得慌亂,還夾雜着有人大叫,“抓住她!”
“這個我不能透露給你知道。”托尼咬着牙說:他連我都沒有告訴!該死的!
“你這個笨蛋!埃尼有危險你知道嗎?快告訴我他去了哪裏——”電話忽然被掛斷了,只有嘟嘟的聲音。
只要不跟你這個特里西奧家的女人混在一起,埃柯里就不會有危險的,托尼憤憤地掛上電話,對面的卡西奧瞥了他一眼:“誰打來的?”
“一個瘋女人。”托尼簡單地下了結論,繼續無聊地丟飛鏢。
***
雷奧娜確實已經快瘋了,她狠命地從下面給了那個最凶的女人一腳,掙脫兩個五大三粗的護士的手臂,喘着氣看着近在咫尺但其中隔了起碼五個人的電話機,心裏明白就算自己再搶到電話也沒有機會問清楚埃柯里到底去哪裏了,這邊的騷亂已經引起了站在樓梯口保鏢的注意,他開始往這邊走來了。
“抓住她!她是個冒牌貨!”櫃枱里護士的聲音震耳欲聾。
雷奧娜咬了咬牙,向前垮了一步,就在所有人嚴陣以待的同時,她猛然轉身,飛也似地向安全通道跑去,這個迷惑性的動作給她贏得了珍貴的半分鐘時間,她一頭撞入安全門的時候背後那些人才大喊着追了上來。
怎麼辦……怎麼辦……埃尼不在,聯繫不上他……那邊的人說他出去了……他去了哪裏……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在她知道有人可能垂死的時候……不!一定要阻止這件事!埃尼不會死的,他不能死!
帶着這樣強烈的願望她居然把所有的追兵都甩在了後面,一口氣跑出了醫院大樓,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準備找計程車的時候,看見一輛美式敞蓬吉普喇叭亂按,橫衝直撞地開了過來,她眼睛一亮,迅速露出一個挑逗的笑容,揮揮手;“嗨,大兵!”
敞蓬吉普發出一聲剎車時特有的尖叫,准准地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司機是個戴着船形帽的中士,瞧向她的目光中露出沒有絲毫掩飾的驚艷和勾引:“嗨,妞,想兜風嗎?”
雷奧娜歪了歪頭,笑容更加嬌艷迷人:“是的。”
美國大兵爽快地俯身過來打開了這一側的車門,一擺頭:“上來吧。”
“多謝了。”雷奧娜輕捷地跳上車,對着他眨了眨眼,“不過……”
“不過什麼,親愛的?也許你還有個妹妹也要來?”美國大兵快樂地開着玩笑,下一秒種就看見一個嬌小的拳頭在面前無限放大,然後是黑暗中滿天的金星,那個清脆的聲音還住耳邊迴旋:“不過你得下去。”
***
綠樹掩映中的聖瓦倫丁教堂,在中午時分顯得十分安靜,只有一個帶着頭巾的嬤嬤在遠遠的草地長椅上看書,菲力的車首先開過來停下,四個小夥子訓練有素地向不同的方向跑去,過了十分鐘,他們回到車邊的時候,埃柯里的車也緩緩地開了過來。
“沒有異常情況,教父。”菲力對着車窗彙報,還有幾個人我分散他們在四周警戒,如果有人現在想過來,他們知道該怎麼做。”
埃柯里點點頭,揚起眉毛看着街對面的一棟三層的白色旅店,不知怎麼的,心裏總有些不安的念頭,可是,那離自己實在太遠了,超過手槍的射擊距離,更不用說手榴彈之類的。
他不知道就在旅店的三樓房間裏,窗帘後面有個人正在用美製狙擊槍瞄準着教堂前面的石像,嘴裏還在喃喃的念叨着:“來吧,寶貝兒,到爸爸這裏來,爸爸送你上天堂……該死的,他在看這邊!”
“他看不到你,別嚇得尿褲子。”旁邊的人說,一雙細長的眼睛冷酷陰森,竟然是特里西奧家的喬萬尼,“一槍,只能一槍。”
“沒問題,老闆,一槍就讓他頭開花,啪!那場面壯觀極了……這把槍真好用!是軍隊裏才有的,事完了之後可以把槍留下嗎?我會用它為你殺更多的人。”
喬萬尼冷哼了一聲:“你的酬勞是普通活的一倍,別讓我失望。”
“沒問題,老闆,就像你伸進褲檔抓自己的老二那麼穩。”殺手咋了咋嘴,在瞄準鏡里看着圍繞在車旁的人散開,車門開啟,得意地笑了:“很謹慎,真他媽的刺激!”
埃柯里跨出車門的時候,還是不放心地問:“教堂裏面有人嗎?”
“只有神父在,沒有什麼問題,也不是我們要等的人。”
大概要等自己進去之後,那個神秘的人才會出現吧。埃柯里這麼想着,慢慢地從車裏出來,向教堂大門走去,兩個保鏢已經搶在前面進入了教堂,另外幾個和菲力一起簇擁着他往大門的方向走.
就在他踏上石階的盡頭,即將走到石像附近的時候,殺手的神經繃緊,手指不自覺地扣上扳機,忽然一陣瘋狂的汽車喇叭聲傳來,震耳欲聾。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菲力立刻抓住埃柯里的手臂把他推到石像後面,用自已的身體遮擋住年輕教父,幾個年輕人四散分開,手都在一瞬間伸進懷裏握住了槍。
“該死!”殺手詛咒着。
幽靜的街道上一輛美式敞蓬吉普開得幾乎要飛起來一樣沖了過來,駕駛座上的白衣少女狠狠一腳踩下剎車,高聲叫着:“埃尼!快離開!這是個陷阱!快離開!”
“雷奧娜!”幾個不同的聲音在同時叫出了一個同樣的名字,埃柯里驚訝地探出頭來:“你怎麼在這裏?看在上帝份上!你的車!”
“該死!”殺手再度大罵,“擋住他了!該死!就差一點點!等下次吧!那個瘋女人破壞了我的機會!多麼完美的機會!”
他剛要收起狙擊槍,槍管卻被喬萬尼的手抓住了,面無表情地說:“殺了那個女人。”
“呃……目標增加要加錢的。”殺手還有一句話沒有問:她不是你的妹妹嗎?
“殺了那個女人。”喬萬尼毫不動容地重複了一遍。
“好吧。”殺手聳聳肩,“你是老闆,聽你的。”
他重新架起狙擊槍,把西西里公主小巧的身體套入瞄準鏡。
雷奧娜從車上直接跳了下來,喘着氣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感謝上帝!我沒有來晚!這是一個圈套!我聽說的,是我的哥哥和那個美國人,他們要殺了你……感謝聖母,我來得正是是時候……”
她一邊說一邊邁着輕快的腳步,小鹿一般敏捷地跳上石階,臉上掛着美麗的笑容,黑髮飛揚,伸開雙臂,向著石像後面自己所愛的人撲去……
“噗”的一聲輕響,幾乎沒有人能聽見,在她的胸口,忽然爆出一團艷麗的紅色血花,而這個時候,她離埃柯里,僅僅還只有一步之遙……
“雷奧娜!”埃柯里驚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狂叫了起來,“不!不!不!”
年輕的西西里公主的身體被子彈的衝擊力給帶得向前猛然一栽,還保持着雙手伸開擁抱的姿勢,踉踉蹌蹌地向埃柯里撲去,不顧菲力的攔阻,莫拉里納家族的年輕教父做了件很瘋狂的事情:他居然在一把狙擊槍的射擊範圍之內衝出了藏身的遮掩物,只是為了能夠抱住中彈的少女,不讓她倒在地上。
幾個保鏢已經開始了行動,菲力第一時間把身體擋在了教父前面,起碼可以擋下一顆致命的子彈。
而在旅店的房間裏,殺手的扳機扣下的一瞬間,喬萬尼的雙手迅如閃電般地在他脖子上繞了一圈,藏在手鐲里的鋼琴弦毒蛇一般絞緊了殺手的脖子,然後狠狠一勒,殺手根本沒來得及反抗,眼睛鼓了出來的同時,頸椎已經被絞斷了,軟軟地垂下。
“真是太遺憾了。”喬萬尼把琴弦收回手鐲,轉身不慌不忙地向門外走去,“我真的很想知道,特里西奧家族的女兒死在莫拉里納家族教父的面前,會帶來什麼樣子的轟動……會有人相信不是你乾的嗎,老朋友埃柯里?”
***
雷奧娜困難地喘着氣,睜大黑眸看着俯視着自己的英俊面孔,手指慢慢從胸前抬起,看着上面沾滿的血,好像很驚訝的樣子,用探詢的目光看着埃柯里,血帶着泡沫從嘴裏涌了出來,她已經發不出聲音。
“別擔心,雷奧娜,已經叫救護車了,你會沒事的,別擔心。”埃柯里緊緊握着她另外一隻手。蛩懼地感覺到生命正在從這個年輕美好的身體上遠去。
她是為了自己,才到這裏來……
帶着鮮血的嘴唇顫抖着,雷奧娜的臉色已經變得青白,呼吸也急促起來,每一次都帶出一股鮮血,她嗆咳着,黑色眸子裏的光彩逐漸黯淡下來,埃柯里死死抓住她的手,不斷地說:“堅持住,雷奧娜,好姑娘,你一定可以的!不要放棄自己,雷奧娜,想想將來,這世界多麼美好,你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
雷奧娜似乎是笑了一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手指舉起來,湊到埃柯里嘴唇上,輕輕地碰了一下,讓那完美的薄唇上沾了自己的鮮血……
接着,她的手無力地落下,正落在自己的嘴唇上,與此同時,慘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永遠地閉上了眼。
“不……不!雷奧娜!睜開眼睛,醒過來!看在上帝面上,我求求你,醒過來!雷奧娜!”埃柯里第一次失去了理智,抱着少女癱軟得身體狂叫了起來,“你不會死的!對不起……對不起……你一直想我吻你,我可以。只要你醒過來……多少次沒有關係……醒過來,雷奧娜!雷奧娜!”
“教父。”菲力的手按在他肩膀上,“冷靜點,特里西奧小姐已經回到了主的身邊。”
像是被施了個魔法,埃柯里陡然安靜下來,理智重新回到眼睛裏,看着懷裏的少女,低聲說:“我不敢相信……是她哥哥殺了她……”
“喬萬尼本來想殺的,是您。”菲力平板地說。
“沒錯。”埃柯里逐漸恢復了理智,小心翼翼地把懷中依然溫暖的少女放在冰冷的地面上,“我們得離開這裏了……”
他站起身來,一個保鏢急匆匆地從街對面跑了過來:“教父,我們發現了那個殺手和他的槍,不過他已經死了。沒有線索,警察就要來了。”
“我們走。”埃柯里低頭看了看死去的少女,烏黑的秀髮圍繞着安詳的臉龐,宛如一個沉睡的公主,喃喃地說,“雷奧娜,對不起,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帶你走……我會去參加你的葬禮的。”
他沒有回頭,大步走向汽車,在汽車離開的時候,他轉頭望着綠樹間高大的教堂尖塔,狠狠地咬緊了牙關。
***
走廊上有人在跑來跑去,卡西奧抓着一疊紙對着電話不知道嚷着什麼,很大聲,維尼扛着一口袋的武器大搖大擺地從樓梯上走了下去,客廳里圍攏着幾十個殺氣騰騰的西西里小夥子,菲力和里諾站在書房門口,低聲交換着意見,整個莫拉里納家族,都陷入了臨戰前的瘋狂。
托尼咽了口唾沫,推開書房的門,埃柯里背對着他坐在寬大的橡木辦公桌上,聽見動靜,冷冷地說:“什麼事?”
“……”托尼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麼話來,他沉默地走到埃柯里身邊,伸出手臂環抱住他的身體,無言地傳達自己的關心。
埃柯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是你,托尼……”他側過頭去吻在情人強健的手臂上,“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情況很不好嗎?我從來沒見過卡西奧這麼激動過,好像世界來日要來臨了。”托尼低聲說,“你也一樣,我從來沒看見你這個樣子……我以為你很強,什麼都不能讓你害怕。”
埃柯里自嘲地笑了笑:“卡西奧……可憐的人,我總是能給他惹出一點意料之外的麻煩,是的,情況不好,黑手黨是從來不對女人下手的,何況還是雷奧娜那麼年輕的姑娘……她的教父是羅馬黑手黨之王,最高委員會的成員,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是我殺了她……”
托尼沉默地抱緊了他,埃柯里把頭靠在他結實的胸前,感受着裏面勃勃的心跳,輕聲說:
“情況是很糟,但我不是為了這個……再糟的都過來了,不可能更壞……而是……殺死雷奧娜的是她的哥哥,我真不敢想像,就為了嫁禍給我,他殺了自己的親妹妹,一個毫無力量的女人!”
他閉上了眼睛,雷奧娜中槍時的驚駭表情又映射在腦海里,讓他的頭隱隱地疼了起來,喃喃地說:“他是為了殺我……但是計劃被雷奧娜破壞了,她趕過來告訴我,所以他在我面前殺了她……這算什麼,警告嗎?!”
他忽然伸手抓住托尼的手臂,抓得緊緊的,喘息着說:“不,我不是害怕!這個世界上我並不害怕什麼!我是厭惡他!象看到一條毒蛇那樣憎惡他……他讓我噁心!喬萬尼是個瘋子!一切手段他都可以使出來,只為了他自己達到目的……這樣的對手讓我不安!我要送他下地獄!”
托尼沉默着,在埃柯里停下來,呼哧呼哧喘氣的時候才有些艱難地問:“她的死,你很難過?”
埃柯里抬起頭來深深地看着他,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了:“她是為我死的,托尼,你明白嗎?她不是個組織成員,她從來沒摸過武器,更不用說參加什麼行動……她是個年輕姑娘,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就該是陽光,咖啡,音樂,攻瑰花……任何黑手黨的戰爭從來沒有涉及過女人,她可以好好地待在家裏等待一切結束,重新走上和平的街區,去跳舞去聽歌劇,而她的人生也根本不會被戰爭改變,這不是她的世界!不是她的戰爭!我也不是她的責任!”
他痛苦地咬緊了牙:“可是她死了,就,死在我面前……為了通知我……她並沒有背叛她的家族,只是為了救我……我看着她……閉上眼睛……就這麼死了……”
“其實……她可以不死的。”托尼望緊了拳頭,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是我的錯。”
埃柯里驚訝地看着他,忽然搖頭苦笑了起來,直起身子吻着托尼的嘴唇:“對不起,親愛的,我的情緒失控了……這不是你的錯,不是我們任何人的。”
“不,就是我的錯。”托尼堅持說,深吸一口氣,把目光移開,注視着桌上的電話,“之前她曾經打來過電話,說要跟你說話,我跟她說,你出去了,去什麼地方我不知道。”
書房裏的空氣變得死寂一片,托尼需要再狠狠地吸氣才能把話說完:“所以,她親自去找你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埃柯里僵硬的聲音才傳到他的耳朵里:“這不是你的錯。”
“就他媽的是我的錯!”托尼被他的語氣激怒了,大聲地咆哮起來,“我嫉妒她!我對她沒好感!我承認,所以她打電話來我根本沒放在心上,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埃柯里認真地看着他,伸手捧住他的臉頰,再次否定:“托尼,這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對她說謊,我確實不在家,你也無法通知我,所以雷奧娜才不得不親自趕過去,這和你沒關係,你沒做錯,親愛的,不要這樣,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永遠不會。”
托尼抓住了他的手腕,倔強地說:“你不會,因為你愛我……可是我自己會!我受不了這樣的自己!我不是個好保鏢!那個電話如果是卡西奧接的,一切都會不一樣,起碼他會覺得重要!他會想辦法通知你,一切都不該是這個樣子的……我根本沒有認真對待她的電話,就像我根本沒接到這個電話一樣……因為我嫉妒她我恨她!”
他鬆開埃柯里,往後退了一步,臉色蒼白地說:“就為了我的自私,才忽視了危險,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太他媽的難看了!太噁心了!”
“托尼!”年輕的教父跳下桌子,衝到情人面前,緊緊地抱住了他,安撫地拍着他的背,“你太激動了,完全不必這麼內疚,這件事根本就與你無關,你不用這麼苛責自己……已經過去了,什麼都過去了,你不要再放在心上,聽我的,好嗎?”
托尼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盯得埃柯里心裏發毛,但是嘴上還是不停地撫慰着情人:“現在你回房間去,好好喝杯薑汁酒,然後洗個澡,上床睡賞,把這件事忘了吧。”
“狗屎。”托尼低聲地罵了一句,落寞地說,“我還情願你對我大喊大叫,對我發發脾氣,說她的死都怪我……這樣我心裏還好受一點。”
埃柯里苦笑了起來:“照你的說法,我才是罪魁禍首,如果不是我的存在,一切都不會發生……這不是很可笑的嗎?托尼,你想的太多了,我知道雷奧娜的身份,和我曾經對她的態度都讓你不安,現在她死了,你很內疚曾經嫉妒過她,可是她的死和你沒有關係,我就是這麼認為的,好了,別想這個問題了,現在你去上床睡個好覺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你可真他媽的虛偽,教父。”托尼英俊野性的臉上掠過一絲黯然,“光會安慰我……如果是別人犯了這個錯誤,你也會這麼說嗎?”
“任何人都不是完美無缺的,都有可能判斷錯誤的時候,而你,托尼,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埃柯里拉下他的身體,交換了一個纏綿的熱吻,“現在,做個好孩子,上床去。”
托尼點了點頭,勉強地笑了笑:“你也不要忙到太晚。”
埃柯里正要對情人再說點什麼安慰的話,桌上的電話忽然震耳欲聾地響了起來,他皺起眉頭,拿起話筒姨到耳邊:“喂,請問哪位?”
“堂·莫拉里納先生?”話筒里傳來的帶法國口音的意大利語讓他緊張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奧爾維克先生,你好,在這個時候接到您的電話真是讓我驚訝,驚訝又榮幸。”
快要走到門口的托尼耳朵一豎!本能地轉過身來要聽,忽然臉上又浮起一絲苦笑,搖搖頭,伸手去開門。
“恐怕並非如此。”銀髮雌獸的聲音裏帶着隱隱地苦澀,“應您的邀請,我今天陪同布郎尼教授前來意大利,但是卻遇到了一些人不友好的歡迎方式,他們現在就在電話旁邊。”
埃柯里的心猛跳了幾下,隨即而來的話更是讓他目瞪口果:
“所以我們現在不得不非自願地在這個地方暫留,直到——”電話毫無預警地掛斷,話筒里傳來嘟嘟的空音。
埃柯里平生第一次發出灰心的長嘆:我的上帝,難道您已經拋棄我了嗎?
***
整整一夜,埃柯里都在等着綁匪可能再次打來的電話,然而一直到晨光初露,還是毫無動靜,他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端起已經冷掉的黑咖啡喝了一口,讓冰冷的苦澀清醒一下頭腦。
“很顯然,對方是個老手,並不急着提出條件。”他對坐在對面的卡西奧說,“他不心急,心急的是我……讓我在這裏等他的電話,消磨我的耐心,等待我失去冷靜的一瞬間。”
“他們想要什麼?”卡西奧不解地問,“這種辦法極其愚蠢,我們都知道,沒有一個黑手黨教父會在乎區區兩條人命的,甚至自己孩子的生命也沒有家族的利益重要,他們認為綁架兩個根本不能算是我們朋友的人,就可以要挾莫拉里納家族做出犧牲了嗎?教父,我不明白,那位法國人,對您是如此重要嗎?”
看了一眼盤腿坐在桌邊地毯上,陪了自己通宵的托尼,埃柯里覺得嘴裏的咖啡泛起更加苦澀的回味,他搖搖頭:“事情遠比你想像的更為複雜,卡西奧……我只能說,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也許莫拉里納家族,包括我,都會失去本來的一切,變成一個末流的家族,在各大家族的夾縫裏苟延殘喘地求生存……那很糟,很糟。”
本家對自己的考驗,本來是一個還在未知之數的局面,但是如果奧爾維克在意大利出了事,那麼,自己可以說是交了白卷吧……失去了本家的支持也沒有什麼,相信憑着自已的力量,還可以把家族維持下去,但如果……如果本家的族長再陰險一點,乾脆把自己才是西西里半島這一年戰爭的源頭這件事披露出來呢?自己面臨的就將是全意大利的追殺!
任何時候也不要心存僥倖心理,埃柯里告戒自己,能成為螺紋角族之王,統率世界上勢力範圍最大的一支岩獸家族,現任族長絕對不是心慈手軟之輩。自己對他有用的時候是一回事,一旦自己失去了利用價值,他會毫不猶豫地拋棄自己這個棋子的!
現在,就只好賭一賭了。
“維尼那邊還沒有傳來情報嗎?”他揉揉睏倦的雙眼,“喬萬尼不可能把人藏在別的地方,這條狡猾的毒蛇,不會相信任何盟友,跟維尼確認一下,重點注意在他地盤上突然加強警衛的地點。”
“要說加強警衛,似乎只有他的家,特里西奧家族的祖宅,不過……也許他是因為妹妹的死而……”
埃柯里暴躁地站了起來:“雷奧娜就是他殺的,他很清楚根本沒有什麼危險……不對?難道他真的把人藏在自己家裏?或者說他僅僅是虛張聲勢,造成有人會向他進攻的假相給別人看?”
大腦飛速地運轉,成千上百了可能紛呈而至,讓他根本沒有辦法選擇,埃柯里長嘆了一口氣,重重坐回椅子上,徵詢自已最重要幕僚的意見:“卡西奧,你的意見呢?”
神經質地眨動着佈滿血絲的眼睛,卡西奧緩緩地搖頭:“我無法判斷,同時我也請求您,教父:不要輕易做出抉擇,現在您的心情不穩定,頭腦也失去了清醒,在這種情況下做出的決定是很危險的,有可能把我們全都賠進去!”
“是啊,”埃柯里自失地一笑,“如果我真的派維尼帶人潛入特里西奧家的祖宅,說不定會遇到記者招待會和閃光燈呢,明天報紙上就該登出頭條,說我首先開戰,還會把雷奧娜的死栽在我頭上,這下證據可確鑿了!”
他攤開手:“所以我們只有等!”
寂靜的室內,電話忽然叮零零地響了起來,卡西奧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埃柯里的身體也輕微地抖動了一下,抬手示意卡西奧安靜,然後拿起了話筒,聲音依然十分平靜:“喂?”
“堂·莫拉里納先生?”話簡里傳來的是一個很古板嚴肅的英國腔,“初次見面,我是依羅斯公爵。”
這個陌生的名字讓埃柯里有摔話簡的衝動,但是下一句話就讓他的心陡然沉了下去:“謹代表湯氏集團家主湯震齊陛下跟您交談。”
埃柯里閉上了眼睛,依舊很平靜地說:“請講。”
“對於昨天發生的意外事件,我們感到很震驚,既震驚又失望。”英國佬根本沒有給他留任何面子,生硬地說,“雖然其中也有奧爾維克先生的部分原因,但毫無疑問,是因為您才讓他陷入危險之中的,對於湯氏一族來說,奧爾維克先生是相當重要的人,我們不想他受到任何傷害。”
“我明白,”埃柯里咬牙說,“我給本家一個交待。”
“完全不必,我們有能力解決這件事,對您唯一的要求就是,請您不要輕舉妄動,任何舉動都不要有,以免事態擴大,造成額外的犧牲。”英國腔調加重了語氣,“您聽明白了嗎?我們不需要您做任何事,現在由我們接手了。”
“我已經沒有價值了嗎?”埃柯里冷笑着問。
依羅斯公爵似乎是愣了愣,隨即重複了自己的話:“您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什麼都別做。”
“明白,我會的。”埃柯里悻悻然地說.
“嗯,你不必太在意,這是個意外。”依羅斯公爵的聲音緩和了下來,“而意外,是隨時都可以發生的。如果你擔心本家對你的考驗,那麼這同樣也是個考驗,在必要的時候必須無條件服從來自本家的命令。好了,就是這樣,等我確定奧爾維克先生平安無事之後,我會再打電話給你商談以後的細節。”
“謝謝,再見。”埃柯里掛上電話,閉起眼睛平息心中的無名火。到底怎麼會變成這樣?他不過就是請一個醫生來給托尼檢查一下身體,為什麼奧爾維克會親自過來?而且,為什麼喬萬尼居然會有這個計劃綁架他?無論從哪方面看,奧爾維克和自己的家族,甚至和意大利黑手黨之間都沒有任何關係啊!難道是自己身為岩獸的秘密暴露了?還是他們知道奧爾維克是岩獸?
“我可以面對地獄的烈火,但我不能面對人們的異樣眼光。”埃柯里苦笑着喃喃自語,抬起頭看看卡西奧,“沒事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事情結束,你出去休息吧,告訴維尼撤回人手。”
“您確定嗎?教父?!”卡西奧驚訝地說。
埃柯里緩緩地點了點頭:“我確定。現在別讓人來打擾我。”
托尼猶豫了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坐得麻木的雙腿,也要往門都走去,卻被埃柯里一把拉住:“不,托尼,你留下。”
他伸開手臂,緊緊地抱住情人柔韌精悍的腰部,把臉貼在小腹上,感受着托尼身上帶着汗味的男性氣息,疲倦地閉上眼睛:“別走……陪陪我……別走……”
“好,我不走。”托尼低聲說,“別這副死樣子,你是教父,他媽的堅強點。”
“知道嗎,托尼,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需要你。”埃柯里夢囈般地說,“幸虧還有你……就算全世界都拋棄我,也還有你。”
“是啊,我是你可以放心地留在床上的唯一的人,嗯?”托尼的手指輕輕潛入他的黑髮,慢慢地滑動着,粗糙的大手卻是出乎意料的溫柔,“你知道我在這裏,那就行了,沒什麼大不了……”
“你說的對。”埃柯里抬起頭,向上看着自己心愛的人那張英俊野性的臉龐,“沒什麼大不了的,情況不會再壞了,無論是成功還是毀滅,就讓它來吧!我簡直等不及了!”
他再次摟緊托尼的身體,然後毅然決然地站起身來,臉上重新恢復了從前的神采,輕快地說:“似乎真沒有什麼事情好乾了,那麼現在去補個覺是不錯的主意,要一起來嗎,托尼?你也一夜沒睡了。”
“滾蛋吧,教父我精神得很,再熬一夜也沒有問題!”托尼沖他粗魯地比了個中指,
“你去好好睡你的覺,當個媽媽的乖寶寶,有好消息我會告訴你的。”
埃柯里微笑着吻了吻他伸出的手指:“親愛的,歷史上有位偉人說過:等有了壞消息再叫醒我。我希望這也對我同樣適用.“
托尼笑了笑,用有力的手臂環住年輕教父的脖頸,毫不客氣地加大了力氣向門口拉去:“如果一直沒有壞消息,那你就一睡到死吧!”
被他拖到門口才放開,埃柯里保持着微笑,有些氣喘地回頭看着心愛的小野馬,柔聲叫他的名字:“托尼?”
“恩?又是什麼該死的事情?!”托尼不知為什麼有些臉紅,為了掩飾,大聲而粗魯地喊叫,“現在該上床了!”
不動聲色地伸出手,掌心向上,柯里的聲音還是溫柔得能軟化鋼鐵:“給我你的槍。”
“啥?”托尼吃了一驚,本能地把手向腰裏伸去,忽然覺察出不對,猛烈搖着頭說,“你要槍幹什麼?我警告你,教父!你要是做出什麼懦弱的事情來,我會看不起你的!”
“我嗎?雖然我有一些缺點,但顯然從來不至於懦弱。”年輕教父心平氣和地說,“而你呢,雖然有很多優點,但是,也不能否認,你有的時候會做傻事。”
“我……呸!你胡說八道什麼?!”托尼漲紅了臉,用力在他伸出的手上拍了一下,“你現在是在家裏,有我們,我們大家保護着你,你很安全,少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趕快去睡覺。”
“給我你的槍,托尼,有保鏢配一把左輪,還有我送給你的一把白朗寧,全都給我拿出來。”埃柯里的聲音很平和,但裏面透露出不容抗拒的威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想偷偷溜出去,也許還叫上幾個小夥子,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去做一些膽大包天的事情,對不對?”
“對個屁!”托尼瞪起漂亮的杏仁眼,兇狠地罵了一句,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麼?熬夜把腦子熬壞了嗎?你這個瘋子!我可沒有你那麼瘋狂!趁我還沒發火之前,滾去睡你的覺。”
埃柯里靜靜地看着他,然後搖了搖頭:“托尼,你太嫩了,想在我面前撒謊,還得更老練點。”他舉手制止了托尼企圖的申辯,斷然說,“如果我真冤枉了你,你所做的不是為自己辯解,或者是罵我,而是乾脆一腳踹過來,你心虛了。”
托尼狠狠一拳打在門上,厚實的橡木大門竟然被震裂了一條縫隙,“我說不會就不會!”
“我是很想相信你。”埃柯裏帶着幾分疲倦地說,固執地伸着手,“但是……很遺憾,托尼,我知道,你愛我,比我想像的還要多。”
聽見他前半句話已經太陽穴暴青筋準備動手的托尼聽到了後面的那半句,怔了一下,默默地垂下頭,聽着埃柯里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你會為了我冒險,你會的,我知道……可是托尼,我也同樣愛你,所以請你好好地在家裏,就今天,不要再想着為我做什麼,好嗎?這是你解決不了的問題,我也一樣……我們只能等待,就是這樣,強者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很明顯,我們都還不夠強。”
他挨近愛人,耳語着說:“你可以和我一起,記住今天,記住我們現在束手無策的無奈感,記住我們曾經失敗過,這沒什麼丟臉的,我們以後的目標,就是再也不要就今天這樣任人宰割的局面出現,托尼,我答應你,不會再有這樣的時侯了,你不會再為我這麼擔心,更不必想着為了我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不過現在,把你的槍給我。”
托尼什麼話都沒說,從腰間抽出白郎寧,彎身從褲腿里拿出左輪,一起放在年輕教父的手掌上。
“很好。”手掌上突然的重量讓埃柯里搖晃了一下身體,他給了愛人一個鼓勵的微笑,“現在我可以安心睡覺了,順便說一句,托尼,我會告訴菲力要他注意槍械管理,你今天可以暫時脫離惱人的火藥味,希望你可以找不那麼激烈的消遣方式來度過這一天。”
“真他媽的是生命里最長的一天,”托尼伸開手臂,孩子氣地抱怨着,教父的身影消失在書房門口之後,他的黑眼睛閃出一絲不可捉摸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