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蘇少群是一個警察,不,應該說是個剛辭職的警察。

為什麼辭職?呵,故事是這樣的。

一個月前,她正在派出所整理報告,上司忽然出來說:“少群,興發街官立小學有老師報警,你去看看。”

“什麼事?”

“有家長虐兒。”

“我立刻去。”

與少群一起出發的是同事老何。

兩人到了小學,立刻被校長請到會客室。

一個六七歲大的男孩已經坐在那裏。

校長象是極為震驚,神色不安,看見警察,連忙迎上來。

“兩位,今日這位甄偉強同學說背脊痛,班主任柏老師掀開校服一看,立刻向我報告,我們經過商議,決定報警。”

少群鎮定地說:“小朋友,過來一下。”

那小男孩走近少群,少群輕輕把他上身轉過去,揭開襯衫,一看之下,她不由得退後一步。

連見多識廣的老何都啊地一聲。

只能用體無完膚來形容這孩子瘦削的背脊,背上打橫打豎全是藤條皮帶印子,青腫瘀紫,有幾搭已經皮開肉爛,流出血水濃液。

少群憤怒地抬起頭,“叫救護車,校長,把學生地址告訴我們,我們自會跟進。”

“我馬上聯絡兒童事務處,叫他們派人來。”

少群有個死穴,最看不得兒童及動物受欺侮,心火一下子竄上頭。

她強自按捺着問那個孩子:“誰打你?”

那六歲童不出聲。

“爸爸還是媽媽抑或其它人?”

他仍然不出聲。

救護車來到,把甄偉強帶走,少群同老何說:“來,我與你走一趟。”

“喂,拍檔,已經沒有我們的事。”

少群堅持:“來,我們到小朋友的家去看一看。”

老何無可奈何地跟着年輕的夥伴走,嘴裏說:“喂,我明年退休,你別鬧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少群找到全都會最藏污納垢的一條街去:你可以在這裏買到世上一切:冒牌手袋、假金錶、毒品、人肉、翻版電腦軟件、贓物、無牌小販熟食……

她找到門牌,上樓去。

後邊有人跟着上來,見到制服人員,連忙自我介紹,“我是兒童廳的姚媛芳,跟這件案經已有一年。”

蘇少群連忙報上名字。

姚媛芳伸手按門鈴。

她是熟客,裏邊有人張望一下,即時打開了門,“是你,姚小姐。”

門一開,即時有一股潮濕的異味傳出來,象是太多垃圾未清,又象便溺未乾,又似有人嘔吐過。

少群跟姚媛芳進室內。

老何說:“我在外頭吸支煙。”

不出所料,只見一條走廊,用板夾開七八間房間,那股異味更濃。

姚媛芳揚聲問:“陳寶翠,你在嗎?”

她移開一道門。

裏邊有人抬起頭來。

少群看到一雙瞳孔放大的眼睛,那少婦的靈魂已經不在體內,她臉上似笑非笑,有一種非常享受去到極樂的樣子。

姚媛芳走近她,拉起她的手腕,只見手臂上還扎着橡筋,血管上佈滿斑點疤痕。

“你又虐打孩子?”

那少婦不能回答。

在黝暗的光線下,少群發覺少婦腹部隆然,她又懷孕。

“已經不止第一次發生這種事了,”姚媛芳有點氣餒,“我將申請帶走甄偉強。”

“請你加速行動。”

“你打算怎麼樣?”

少群轉過頭去,“陳寶翠女士,我控告你虐待兒童。”

姚媛芳搖頭說:“你最好叫一部救傷車。”

救護人員趕到,把陳寶翠帶走。

走到門口,看見老何站在那裏吸煙,少群忍不住訴苦:“簡直是雨果筆下的悲慘世界。”

“如果,”老何愕然,“什麼如果?”

少群沒好氣,這老何,象是少了幾條腦筋,也虧得這樣,才能當差二十年。

他喃喃自語,“看得多了,你會習慣,什麼悲慘不悲慘的。”

回到派出所,少群把案子存入電腦,她順便查陳寶翠的記錄。

廿五歲,未婚,有一子,與同居男友戚耀明涉嫌藏有毒品作販賣用途,她又有高買及偷竊案底,完全是社會的渣滓。

同事朱夢慈走過來,“又在發獃?你個性不適合做警察,事事上心,一下子燃燒殆盡。”

“我關心案件。”

“有個限度,帶孩子也一樣,你不能一輩子把着他手事事替他做,你要在適當時候放手,我見過一些悲慟的母親巴不得替子女進試場大考,這怎麼可以。”

“謝謝你,夢慈。”

“對,醫院打電話來,這對母子已經出院返家。”

“什麼?”少群跳起來。

“沒有證據,孩子說背上傷痕從打架得來,他被人綁在樹上毒打,又不認得那幾個不良少年。”

“那孩子在極度危險中。”

老何走過來,“我同你天天槍林彈雨,那才高危呢。”

少群知道同事不贊成她做事方式:天天有案子發生,每日都有受害人,他們只能公事公辦,忠於職守,假使釘緊某一件案,時間精力都難以安排。

但是少群做不到。

她私底下約了姚媛芳:“你去跟進甄偉強一案時,記得叫我一聲。”

“我後天就去家訪,你也一起來吧。”

兩個年輕女子一起到那腌臜的舊樓去。

屋子裏多了一個人,那男人個子極之高大強壯,對她們相當客氣,但是講話小心翼翼。

六歲的甄偉強沉默地在一旁看電視。

氣氛有點奇怪,少群覺得有人想隱瞞什麼,趁姚媛芳循例問問題的時候,她四處打量。

少群看到一件大衣遮着一隻大行李箱。

她順口問:“預備外游?”

陳寶翠答:“是他,他打算去東南亞。”

今日,陳女士精神不錯,說話也有紋路,看上去,相貌娟秀,真不象壞人。

整個單位只得七八十平方尺,一下子多了兩個客人,擠得不能轉彎。

少群輕輕咳嗽一聲,小偉強抬起頭來。

她問他:“你認得我嗎?”

那壯漢忽然緊張,吩咐孩子:“你說話呀。”

偉強點點頭。

少群問下去:“你沒事吧?”

他清楚地答:“我很好。”

“請過來。”

那孩子走近,溫馴地讓少群握住他的小手。

“學校里,你同誰是最好朋友?”

“每個同學都是好朋友。”

少群細細看他露在衣服以外的肌膚,沒有發現瘀痕。

她抬起頭來。

姚媛芳輕輕說:“我們告辭吧。”

少群不能不點頭。

到了樓下,姚媛芳說:“放心,我會跟得緊一點。”

少群不出聲。

過了幾天,她途經興發街官立小學,走進去探訪甄偉強。

教務署見是警察,連忙迎出來,問明來意,查一查簿子,“咦,甄偉強己退學。”

少群一愣,“幾時的事?”

“由他母親親自來辦退學手續,是上星期五的事,他家搬去內地生活。”

少群暗叫一聲不妙,算一算日子,正是姚媛芳做家訪的第二天。

她想到了那隻行李箱。

“你們有否通知兒童廳?”

那名職員莫名其妙,“為什麼要知會兒童廳?”

少群頓足。

她立刻找到姚媛芳,“姚小姐,你立刻來與我會合,甄偉強退學,下落不明,我們馬上到他家去走一趟。”

“我十分鐘后要開會一時走不開。”

“救人要緊還是開會要緊?”

“蘇小姐,”姚媛芳也生氣了,“這是我個人表現的評議會,升職就靠它了。”

少群摔下電話,趕到甄偉強的家去。

“開門,警察。”

“什麼事?”

“甄偉強可在家?”

“他們上周末搬走了。”

“搬去何處?”

“不知道。”

少群頹然,額角冒出冷汗,只得返回派出所。

她向移民局調查陳寶翠甄偉強出入境記錄,一無所得。

傍晚,姚媛芳來找她。

她一聲不響坐在少群對面。

少群諷刺地問:“升了官沒有?”

她點點頭。

“那是你做這份工作唯一目的?”

“我去興發街看過。的確已經趁我們不覺靜靜搬走。”

“茫茫人海,你着手去找吧,你答應我會跟緊甄偉強。”

“我們會儘力。”

“官腔。”

“喂,蘇少群,你也是公務員。”

同事來叫:“蘇少群,開會。”

少群無奈,“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老何問她:“你為什麼緊繃著臉,令尊令堂沒事吧。”

“烏鴉嘴。”

跟着的一個星期之內,少群忙着工作,最大一宗是交通意外,四車連環相撞,三人死亡,青少年醉酒駕駛引致失事。

又有一宗幫派仇殺,兇手伺服在夜總會門口等受害人出來,一共用自動步槍開了四十七發子彈,警察趕到時兇手已去如黃鶴。

老何的口頭禪是,“我跑不動啦,唉,還有一年退休。”

少群覺得這樣數日子是不吉之兆。

那天晚上,大雨滂沱,她休假在家,伏案寫報告,

忽然之間,枱燈燈泡炸滅,噗地一聲,燈熄了。

少群從抽屜中取出燈泡更換,正在這個時候,電話鈴響起來。

她去聽電話。

那邊是同事朱夢慈的聲音。

她顯然在街上,四周圍人聲嘈雜,需要大聲喊出來:“少群,聽着,海景邨山邊發現屍體。”

“怎樣,需要增援人手?”

“不,少群,你一直關心的孩子,叫甄偉強那個——”

少群象被人當頭淋了一大盤冰水。

“現在我們懷疑就是他。”

“我馬上來。”

她放下電話,套上外衣就衝下樓去截街車。

車子趕到現場,大隊警察已經差不多做完工作,法醫官準備離去。

少群走近,她看到一隻大行李箱子,化了灰也認得,帆布上有條紋,旅遊區小店賣三百元一隻,少群在他家見過,當時用一件大衣遮住。

少群身體簌簌發抖。

朱夢慈說:“這是第二現場,箱子被棄這裏,由一對情侶發現,報警處理。”

少群的臉色煞白,她憤怒得雙目通紅。

“需要你辨認身份,來這邊。”

朱夢慈吩咐夥計打開箱子讓少群看一眼。

少群趨前一步。

她看得很清楚,不不,不可怕,似一個睡熟的孩子,甄偉強小小身軀蜷縮象一個胎兒,臉色平靜,嘴唇緊閉。

“是不是他?”

“是他,請即通知兒童廳姚媛芳。”

忽然之間少群淚如泉湧,她站到黑暗角落去,不想被人看到。

也好,她心裏想,甄偉強小朋友,你再也不必在人間受苦,你到上帝身邊做小天使去了。

眼淚中憤怒多過悲傷。

那麼多成年人都知道他正受虐待,幾個政府機構都有介入,連學校在內,都救不了這個小孩,任由他自網中漏脫墮入死亡陷阱。

這些人都在做什麼?連她蘇少群在內,都應羞愧。

有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

“我知道你的感受。”

雨越下越大,沒有人擔心淋濕,所有人都忿慨莫名,其中一名夥計說:“只是一個幾歲大的孩子……”

“他後腦受重擊死亡。”

警車載少群回家。

她淋了一個熱水浴,換上一套棉布睡衣,但是仍然覺得寒徹骨。

她獨自坐在客廳中良久,近天亮時,忽然想通問題,整個人鬆弛下來,盹着了。

是朱夢慈的電話叫醒她。

“上頭叫你回來,有關甄偉強一案。”

“我馬上來。”

到了派出所,老何正繪形繪色向上司報告,怎樣他一早預料會有事發生。

上司一見少群,立刻說:“少群,做份報告。”

少群答是。

他出示照片,“是否這對男女?”

照片中正是陳寶翠及她的男友戚耀明。

少群一點表情也沒有,“正確。”

“已經下令通緝這兩個人。”

少群坐下做了一份詳細報告,下午完成的時候,姚媛芳來了。

少群抬起頭,輕輕說:“一個去了,還剩多少個?”

“不要諷刺我,蘇小姐,我心中極不好過。”

“但願這個案不妨礙你升職,姚小姐,但願你不會夢見這個小朋友向你哀求:救救我,救救我。”

“夠了。”

“我們難辭其咎。”

“在現有的制度下,我們只能做到這樣。”

少群忿慨地說:“這個制度太差,若不改良,我不會再為它服務。”

“你說什麼?”

“我決定辭職。”

聲音雖輕,語氣卻重,坐在附近的朱夢慈聽見,轉過頭來,“少群,別衝動。”

“我已想得很清楚。”

“少群,內定下一次就輪到你升職。”

“老何說得對,我性格不適合做這份工作。”

老何跳起來,“我沒說過這種話,我還有一年就退休了。”

“我已經決定。”少群心意堅決。

姚媛芳很佩服,“很高興認識你,蘇警官。”

她不再多說,起身離去。

少群打好了辭職信,連報告交到上司案頭。

她請全體同事喝茶。

朱夢慈不肯喝,“這算什麼?”

背後傳來上司的聲音,“真的,少群,這算什麼?”

少群轉過身子,“我有我的理想。”

“你仍然可以把握機會,救市民於水火。”

“不,他們需要比較理智的執法人員,請接受我辭職,在職三年,我從來未曾開心過,越看得多,越叫我傷心。”

“你放半年假休息一下吧。”

“不,我不會再回警隊,我對制度失望,對自己更失望。”

少群交出警章,“即日生效。”

她想到甄偉強小小的手,閉上眼睛一會兒,象是默哀。

然後,她勉強笑道:“各位同事再見。”

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仍然下雨,但是,沒有昨夜大,只是微雨。

少群知道她還需要回派出所做若干善後手續,不過,心中已經輕鬆。

她引咎辭職。

她沒有保護甄偉強,她應鍥而不捨把甄偉強自魔掌中救出來。

但是她沒有把握機會。

少群回家昏沉地睡了一夜。

醒來,做一大杯黑咖啡,攤開報紙,讀完頭條及國際新聞,忽然看到小小一段聘人廣告。

咦。

“執業律師邀請夥伴合作經營私家偵探社,應徵人需要體格健康,有正義感,熟悉法律,年紀由廿五至三十五之間”。

沒提到性別。

少群決定去看一看。

照着地址,到了自由街一層整潔的舊樓。

一看她就喜歡,二樓是一家芭蕾舞學校,小小的女孩穿粉紅色緊身衣,梳髻,都有蘋果臉,十分可愛。

少群露出笑容。

她走上校去。

只見一個穿工人褲的年輕女子,她坐在高凳上,全神貫注用油漆改招牌。

少群咳嗽一聲。

那女子轉過頭來,大家都怔住。

象,兩人長得真象,圓臉、直發、粗眉大眼,高矮肥瘦都差不多。

那在改招牌的當然是黃立錚。

她一看見蘇少群就喜歡,高大,寬肩膀,英姿颯颯,衣飾化妝都簡單整潔,

正是她想找的人。

她是來應徵的嗎?

只見她走近,看一看招牌,“咦,自信偵探社,現在改作eye.com,有私人網頁嗎?”

“有,我正在製作中內容包括標準收費、工作範圍,以及案件舉例等等。”

“有標誌否?”

“你說該選什麼樣的標誌?”立錚看着她。

少群不加思索地說:“一隻眼睛,”她忽然又感慨了,“一隻洞悉所有秘密及世情的眼睛。”

立錚怔住,這女子同她竟這樣合拍。

她立刻說:“請進來談談。”

推門進去,少群噫了一聲。

辦公室已經打掃過,陳設似古董,別有風味,加上現代設施,非常應用。

“好地方。”她脫口便贊。“願意加入嗎?”

立錚斟出咖啡來,兩個年輕女子先介紹過自己,就聊了起來。

這一談竟談到日落,她們一起吃午飯,把眼睛標誌畫在玻璃門上。

接着她們喝下午茶,兩個人同樣地愛吃新鮮出爐的菠蘿麵包,一起設計信封信紙卡片,不求人,用打印機印出使用。

看着太陽下山,兩人都詫異,“這麼晚了。”

“時間自第一次約會之後從來沒過得這樣快。”

立錚聽了不禁微笑。

兩人好不投契。

終於,少群說:“我決定入股做拍檔。”

“先來上班吧。”

“那麼,公司開銷怎樣計算?”

“我七你三,公平分攤。”

“你已經出了裝修電器,五五分帳比較公平。”

立錚沉默,真好運氣,碰到一個不願佔便宜的人。

她伸出手來,“一言為定。”

兩個女子大力握手。

“你說,我們會不會大展鴻圖?”

“我不知道,我同你那麼多原則,不象是生意人。”

她們笑了。

接着一個星期,她們努力做宣傳,事事親力親為,開銷減至最低,可是,仍然沒有生意上門。

立錚很看得開,她早有心理準備,生意好的話,小舅舅也不會放下偵探社去開礦。

少群有點不耐煩,同立錚說著派出所的趣事。

有人敲玻璃門,她倆立刻正襟危坐,“請進來。”

來人卻是尹紹明。

“是你。”立錚失望。

尹紹明笑,“好似非常不受歡迎。”

“不不,我以為是生意上門。”

“你們的生意堪虞,現在報館及雜誌社的記者工夫都比你們周到,十多廿人去通宵守一單新聞。”

“少群,”立錚說:“我來同你介紹,這張烏鴉嘴是律政署的主控官。”

“你好。”少群笑着招呼。

“呵,找到同伴一起吃西北風了。”小尹活潑地嘻嘻笑。

“尹紹明,我即用掃帚趕你出去。”

他忽然正經地說:“立錚,有一件案子同你商量。”

真是好消息。

立錚的精神來了,“我有收費表可供參考。”

“自然不會虧待你。”

少群也大感興趣。

他們斟出咖啡,坐下來一邊吃花生一邊談這件案子。

尹紹明拿三張照片出來。

“第一張是女主角劉若波。”

“好名字。”

照片中是一名少女,明眸皓齒,柔軟長發披在肩上,象某個少女明星。

“劉若波十八歲,與外婆同住,父母早年因車禍喪生。”

尹紹明到底是檢控官,說起話來,條理分明,簡單易明。

“第二張照片,是死者招迪生。”

噫,是可怖的凶殺案。

立錚轉過頭去。

“立錚,請留意。”

少群不出聲,但是她也不想看被害人的照片。

尹紹明說下去:“兇器是一把利刃。致命只得一刀,在左頸大動脈。”

照片中的招迪生相貌英俊,一雙眼睛象是會笑的樣子。

立錚沉默一會兒,“誰是疑兇?”

“一刀命中,沒有掙扎。我們懷疑是熟人所為,所以,矛頭指向劉若波。”

“動機是什麼?”少群問。

“招迪生移情別戀。”

“新歡是什麼人?”

“大昌企業的獨生女李綺媚,當日,她有可靠不在場證據。”

立錚詫異,“案情這樣簡單,為何躊躇?”

“你看這個。”

他取出第三張照片。

兩個見多識廣的新任私家偵探都不禁皺眉。

原來死者臉上傷痕斑駁,被劃得面目全非,異常醜陋噁心。

蘇少群忽然輕輕說:“殺盡天下負心人。”

立錚轉過頭去,“這種說法太危險。”

尹紹明接上去:“我正想聽聽女性對這件事的看法。”

少群苦笑,“女性?現代女性非得裝成最堅強最大方不可,否則,會被譏笑為不懂自愛自重。”

立錚跟着說:“被欺,被棄,均不能吭半句聲。”

尹紹明默不出聲。

“逮捕劉若波沒有?”

“她也有可靠不在場證據。”

“她在什麼地方?”

“當晚,她在兒童醫院做義工,好幾十人可以證明,她一直到凌晨才離開醫院。”

“招君在何處何時遇害?”

“對,差點忘記告訴你們,在他自己寓所,晚上八時左右。”

“那千金小姐當時又在什麼地方?”

“一個私人舞會,有上百人,她一直沒有離開過。”

“那麼,這或許是一宗劫殺案。”

“不,兩位心知肚明,這不是簡單劫案。”

少群問:“可否帶我們去現場看看?”

“可以做得到。”

他帶她們到高尚住宅區。

還沒有進屋,少群已經生疑,“這位招先生,做什麼職業?”

“模特兒。”

“收入這樣豐厚?”

公寓在高層,推門進去,可以看到海景,十分舒適。

“業主是什麼人?”

“大昌集團。”

原來如此。

“劉若波同他怎樣認識?”

“兩人是中學同學。”

“外形十分相配。”

“兩位,門鎖完整無缺,受害人從裏面開門給那人進屋,斟出咖啡,那人沒有喝,很快,他中刀,倒在這裏,兇手開門,從容離去。”

立錚取出自備薄膠手套戴上,檢查地毯。

血跡己干,可是觸目心驚。

“誰發現他?”

“鐘點女傭在翌晨十時開門進來,發現他己無氣息。”

“我好象沒在報上讀到這則新聞。”

“在角落一小段。”

“是因為大昌集團主席不想張揚此事吧。”

“也許。”

“這個城市越來越詭秘,真正有錢可使鬼推磨。”

寬大的公寓裏只得幾件傢具,看上去更加大方舒適。

立錚走進寢室,看到衣櫃裏有幾件女子名貴衣服。

“他們同居?”少群問。

“不,李小姐只是偶然來訪。”

“奇怪,”立錚說“一點表面線索都沒有。”

她脫下薄膠手套。

忽然之間尹紹明說:“慢着,立錚,這種膠手套你從什麼地方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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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眼睛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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