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育幼院不會收的,」伍冰蔓失笑。「十五歲?年紀太大了吧?而且你搞不好都比大人還高了。」
「那時我身高已經超過一百八十公分。」
「那你還想去育幼院?」
「你不是一直說那裏有愛?」
「可是,」她斜睨了他一眼。「那時即使你是一個人,也能照顧自己了。」
「但我媽的遺願就是要我去找……我父親。」他一臉並不認同的表情。「她以為我可以從此過好日子,像是富家少爺。」
「沒有嗎?」
「那要看好日子對每個人的定義是什麼。」辛瑞傑向她透露了自己一向不輕易對人說的陳年往事,「我住不到半年,就被我父親安排和徐叔住在一起,由他來照顧我,從那時起,我的日子才快樂一些,不用去面對不歡迎我突然加入的阿姨、哥哥。」
「但是,感覺塗副總很關心你啊。」
「你要這麼想我也不能干涉,但是你離他遠一點,你現在和他應該沒有任何關係了,他能提供給育幼院或是你的,我都給得起。」他又再說了一次。
伍冰蔓不語。在他母親的塔位前,她還能說什麼?只能照他的意思去做。
「小蔓,塗承剛不是壞人,可是他的心思是怎麼盤算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辛瑞傑表情木然的一再強調,「就是不要和他有接觸。」
「但當初他給了我工作,」她認為塗副總對她是有恩的。「我們才會認識。」
「有緣就會認識。」他拉下了嘴角。「塗承剛可不是我們的媒人,是命運。」
「你對自己唯一同父異母的哥哥沒有好感?」
「我和他的共同點可能只有一個,」辛瑞傑眼神一黯。「父親是同一個人。」
「不好笑。」
「是不好笑,因為這是事實。」
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去化解什麼,很多情緒、很多心結是要靠時間淡化,甚至最後得接受它永遠存在的事實。
「我知道你今天不能,但是我要你明天開始每天撥出一點時間。」辛瑞傑表現出他的通情達理。
「今天什麼不能?」賣什麼關子啊?
「你還要回育幼院煮中飯,有你的事要做。」
「那明天開始什麼?」
「我們要開始做一些戀人們會做的事。」他一副已經開始得太晚的遺憾表情。
「例如什麼?」在他媽媽的塔位前,她相信他不會說出太離譜的話。
「我的雙腿沒事了,看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辛瑞傑抓着她的手臂,表情非常有誠意的原意為她做任何事。
「看電影、吃飯、逛街?」她打趣問。「來育幼院幫忙當水電工、清潔人員、帶活動的大哥哥?」
「可以!」
「育幼院把你當奴才使喚都可以?」伍冰蔓有些意外。「你放得下身段?」
「如果能盡自己的一點能力,為那些院童和育幼院做一點事,為什麼不能?而且你是其中一份子,愛屋及烏,小蔓,你應該知道我的血液是熱的,我只是表面上比較冷血而已。」他的手慢慢的、柔柔的撫着她的肌膚。
她聽了一臉微笑。對照之前行為,他能有這樣的改變,她真的是要感謝上帝。
「小蔓,只有這樣嗎?」看她不說了,辛瑞傑覺得有點不公平。「戀人們只做這些事?」
「我們牽過手、接吻過。」伍冰蔓隨口接着。
「還有呢?」他鼓勵他再說。
「辛瑞傑,你媽媽的相片就在我們眼前啊。」她白了他一眼,然後再用一種虔誠、尊敬的目光去看他母親的遺照,那是個美麗、優雅的女子。
「那我媽媽會知道她唯一的兒子是正常的。」他對她母親的相片眨了下眼。
吼,腦子只有黃色肥料!「你沒救了你!」
「我是正常男人。」
好羞吶!「如果你以為我會隨便和你‘那個’,」她把他的手拿開,開始往前走。「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如果你不是隨便和我上床,」辛瑞傑跟在她身後。「而是很認真地和我上床呢?」上床有什麼不敢講的,還「那個」咧,她真是可愛!
哎唷——「這種地方不適合討論這種話題啦!」她氣呼呼地抗議。
「那要一步一步來,是不是?」他趕上了她,然後握緊她的手,和她并行。
「小蔓,我們要用心地談這段感情,對不對?」
這樣的他叫她如何拒絕?伍冰蔓點點頭,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凝視。
「好,本來就該如此!」他亦溫柔地回視她,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個深情的吻。
「我和你一樣,我們來認真對待彼此。」
鄒靜敏知道辛瑞傑這個人,也才在塗定男的六十歲壽宴上見過。他和他哥哥是不同的類型,塗承剛是個商人,而辛瑞傑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她知道她父親和塗定男的打算,聽過他們倆的交談,更知道辛瑞傑是他父親指定的接班人,而她會是他的妻子,對於這樣的安排,她是接受的,哪怕他是塗定剛外面女人所生下的孩子,再怎麼說,他都是塗定男的兒子,是個耀眼、光芒四射的男人。
她相信也接受一種「婚姻論」,是個很有名的醫生所提出來的。這醫生說,在婚姻的數字理論中,三十分的配三十分,八十分的配八十分,不能有太多的差距,不然婚姻不容易走下去。
簡單一句就是——
門當戶對,是什麼人就玩什麼鳥,是小孩就不要開大車,腸胃不好就別吃太生冷的食物,自己只有一百六十公分高,就別妄想配一個身高超過一百九十公分的,這就是「婚姻論」。
她鄒靜敏很早就懂了。
所以她這個名媛千金很小就注重自己的一切,她念貴族學校,培養自己上流社會的氣息,她要嫁入豪門,一輩子都當個公主,在家裏是,嫁了人還依然是。
辛瑞傑此際則是基於禮貌和修養,才和她坐在一起喝咖啡。他知道她是爸爸安排的結婚人選,而趁這個機會和她把話說清楚也好,免得耽誤了人家。
「我不會接班的。」
「你不接?」在鄒靜敏那化了合宜彩妝的臉上,有着淡淡的不解與錯愕。
「我爸爸可能打錯了算盤。」辛瑞傑看着這個漂亮、舉止優雅,說話得體,但感覺就是少了一點什麼的千金小姐,他直來直往地講白了。「我有自己的事業,不必接別人的。」
「在三藩市?」她是打聽過的。
「你清楚的嘛!」
「三藩市也不錯,」她沒有失望的神情,呼吸頻率一致。「你該知道我是你的指婚對象。」
「很抱歉,那不可能。」辛瑞傑歪歪嘴角的說。
「不可能?」她的血液倒流,表情有點木然。
「我有喜歡的人了。」
「但是塗伯伯說……」鄒靜敏有點慌了,她以為大家都要聽塗定男的。
「事情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鄒小姐,這一點你可能沒有打聽清楚。」
「所以你會拒絕你父親的提議?」
「我已經拒絕了。」他微笑。
「那你為什麼和我出來喝咖啡?」
「因為你約我,而且我也想表達自己的立場和想法。」辛瑞傑直接表明,「免得浪費你太多的時間。」
「即使你見到我也沒有改變想法?」緊鎖雙眉,本來她對自己很有自信的。
「你不是我要的!」他簡單的表示。「我已經找到了我要的女孩。」
「塗伯伯知道嗎?」鄒靜敏有點軟弱無力的語氣,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有被嫌棄、被退貨的時候,她一直以為自己炙手可熱,是一些豪門搶着要的媳婦人選。
「他不知道吧!」
「他會同意你的決定嗎?」
「他管不了我。」他不喜歡任何人拿他父親來壓他,他有自己的意識主見。「鄒小姐,如果你願意考慮一下塗承剛——」
「辛瑞傑!」她忍不住打斷她,有點動怒地慍道:「你以為我是什麼?」
「我沒有惡意,只是塗承剛不是更名正言順、更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