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的生日。」
「四月十六。那天打雷下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凌晨的時候我出生了,然後雨停了。」吳浩流利地說,隨即小小感嘆了一下,「我的生日也是在四月,是不是經常下雨?我的運氣還不錯,沒有在被人發現之前先淹死。」
林伯勛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吳浩立刻坐好,低頭道歉:「對不起。」
「你要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林少哲,以前的那個人,我是說你本人,不存在了,沒有了,這是最後一遍提醒你。」
吳浩微弱地抗議着:「可是我明明上過學,有畢業證書,也有身份證,還有很多人認識我……」
「證件可以偽造,真的也可以變成假的,至於說認識……」林伯勛眯起了眼晴,目光看得吳浩渾身發毛,「我擔保他們對你沒什麼印象,下一題,你父母的生日和忌日。」
「爸爸林衛國,生日是十一月三號,血型A型,兩年前的二月二十三日下午三點十二分因突發心臟病在新惠總院去世,享年五十八歲。媽媽何雅莉,生日是八月十八號,血型B型,十年前的除夕夜因為車禍在洛杉磯去世,他們是二十年前因為感情不和離婚的,媽媽死的時候我沒有去奔喪,因為奶奶不允許。」吳浩停下了,喃喃地說:「真殘忍。」
「事實上夫人自從生下你之後就經常不在本家居住,你們是沒有多麼深厚的感情的。」林伯勛很平淡地說,「奶奶呢?」
「奶奶出生在上海,生日是七月五號,A型血,今年七十八歲,爺爺的生日是十二月一號,血型不明,很早在動亂中去世,沒有確切的消息,奶奶信佛,每天下午都要念經半個小時,奶奶喜歡插花,最愛玫瑰,奶奶最關心的家族事業是房地產公司,還有連鎖酒店,她以前每年秋天都要回上海吃大閘蟹,生日的時候吃長壽麵而不是蛋糕,平時喜歡江浙口味,不喜歡辣椒和一切刺激的東西,只少少地喝一點黃酒,不抽煙,每個月的十五號是她去總公司聽取彙報的時間,但她最近已經很少去了,奶奶最不喜歡我飆車……」吳浩忽然窘住了,抬頭看着林伯勛:「我不會開車。」
「正常,自從你十八歲開車在高速公路上撞了警車之後,奶奶已經禁止你開車了。」林伯勛揮手示意,「繼續。」
吳浩的手裏捧着厚厚一疊打印出來的資料,都是關於他未來的家人的。一個上午要把這麼多資料完全記在腦子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皺起眉頭,喃喃地說:「家裏還有老管家,是奶奶從小的好朋友,後來因為家庭問題而單身.所以奶奶就讓她住在家裏作伴……這些我都要記住嗎?」
林伯勛瞥了他一眼:「關於奶奶的事,你最好給我記得一清二楚,這關係到我的計劃能不能成功。」
「我明白,老闆。」吳浩老實地點了點頭,接着繼續流暢地背誦,林伯勛的臉上逐漸露出了一絲微笑,點了點頭:「看不出,你的記性還不錯。」
「嗯,小時候我買不起參考書,都是借同學的看,看一遍就要全記住,不然就……」吳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這才發現手裏的資料已經翻到了末頁,他又往前面翻了翻,奇怪地問:「這裏面,沒有關於你的部分……」
林伯勛臉部的線條又冷硬起來,淡淡地說:「我不在你的演戲範圍之內,沒必要。」
「可是……你起碼該告訴我,你在林家是什麼人……」吳浩的聲音減低,因為林伯勛已經用很不悅的目光打量他了。
思考了一陣,林伯勛才開口:「我是林家的遠親,父母去世了,林先生收養了我,把我培養成一個對家族事業有用的人,現在你還沒有接手,所以一直都是我在打理公司,負責一切事務。等到你正式坐上董事長的位子,我就是你的助理。」
「那對你不是很不公平嗎?」吳浩情不自禁地問。
「輪不到你來說什麼公平不公平。」林伯勛嚴厲地說,「再說,我要做的就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被他的一瞥掃得脊梁骨冒涼氣,吳浩識趣地低下頭,什麼都不敢說了。
「好,上午的考試就此結束。」林伯勛站起身來抽走他手中的資料,一張一張地送進碎紙機,順手把一個厚厚的文件夾丟給他,「吃過午飯後看這些,我出去一下,晚飯後考試。」
「這是什麼?」吳浩目瞪口呆地捧着比家庭資料還要厚一倍的文件,有些絕望:一天往腦子裏塞那麼多東西,會不會爆炸啊!
「廣益集團各個分公司的基本資料,算是個索引吧,背熟。」
吳浩捧着東西,沮喪地低下頭,低聲抗議:「你不是說我不關心家族事業的嗎……」
「你是不關心,但二十幾年耳濡目染,怎麼可能一點不知道?會鬧出笑話的。」林伯勛走到他身後,溫熱的大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腰背:「坐直!你現在是林家少爺,不要那麼垂頭喪氣的。」
吳浩驚跳了一下,被他拍過的地方熱熱的,還有一點點的痛,但是……從來沒有和人身體這麼近的接觸過,他的心忽然跳得很快。
在新環境的第一天過得很順利,三餐豐富,書房的大圈椅坐起來也很舒服,吳浩晚上的考試也順利通過了,在兩個小時的提問結束之後,林伯勛露出難得的微笑:「做得好。」
「嗯……謝謝……」吳浩還不太習慣被人誇獎,畢竟過去的二十三年裏他是如此渴望得到別人的表揚卻又幾乎沒有機會,他已經以驚人的適應性習慣了在這裏的生活,並且全部心思都放在林伯勛對他佈置的功課上,沒有別的原因,他只是本能地想討好任何一個對他微笑的人。
小時候,討好別人可以得到意外的糖果,大了,討好別人也許只為一個機會……現在,林伯勛會帶給他什麼樣的東西呢?
他不知道,但是,不管是什麼,他都很期待,在他過去的歲月里,得到的東西太少太少了。
「你從前晚上都玩得很晚,是個夜貓子,常常到凌晨才回來。」林伯勛和吳浩都很有默契地採用這種奇怪的說話方式而絕口不提吳浩的身份,畢竟做戲就要做像一點。
「是嗎?」吳浩已經開始打哈欠,作息一貫很正常的他現在已經開始有些困了,「那我去喝杯咖啡提提神。」
「不用了,早點睡吧,奶奶也嘮叨過很多次你玩通宵了,這次回去你聽話一點她會高興的。」
吳浩從沙發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肩膀,剛才他一直緊張地應付着提問,現在才感到腰酸背痛:「那晚安……你不睡嗎?」
他看見林伯勛又坐回書桌前,拿出一疊比自己下午看的資料更厚的東西,膽戰心驚地問,生怕這些就是自己明天的功課。
「我還有事沒處理完。」林伯勛頭都不抬地回答,「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
「哦。」吳浩答應着走出去,關門的瞬間,他看見林伯勛的臉,已經恢復成平常的嚴肅,全神貫注地低頭看着文件,不時對着電腦熒幕查閱着什麼。
那麼厚一疊,不知道要看到什麼時候,他是把時間都花住自己身上了吧。特意先完成對自己的考試,讓自己早點休息。
吳浩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問,放滿水,把身體全部浸在熱水裏,舒服地嘆息了一聲,想都沒有想過可以這麼享受着,一切似乎都很順利,或許,自己真的很夠聰明,應該一開始就痛快答應下來的……
***
「啊!」吳浩咬緊牙關,還是從喉嚨里擠出一絲聲音,似哭非哭地呻-吟:「我不行了……」
「站好!腰背挺直!」林伯勛毫不容情地一掌把他稍微離開的身體又給扳回原位:背靠牆,貼得嚴絲合縫,站得筆直,頭上還頂着一本厚厚的字典。
「不行……」吳浩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林伯勛,汗水從額頭上大顆大顆地落下來,雙腿也在不停地顫抖着,好像裏面被通了電,順着四肢百骸不停地亂竄,隨時都可能徹底崩潰癱軟在地.
「不行也得撐着,你看看你那是什麼樣子!」此刻的林伯勛在吳浩眼裏絕對是個魔鬼,陰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駝背弓腰,簡直像個小癟三!」
吳浩在這棟房子裏很舒服地待了三天,每天都在大疊大疊的資料和看錄影中度過,他的記性好得驚人,很快就把總公司的環境記得一清二楚,廣益集團的資料也背了個透熟,林家老宅上下人等包括地形房間更是了如指掌,林伯勛很高興,昨天晚上特意開了瓶紅酒慶祝一下,當然了,關於酒水的基本常識也是吳浩的考試課目之一,弄得他肚子裏全是一堆資料,根本沒嘗出嘴裏的紅酒什麼滋味。
昨天晚上林伯勛輕描淡寫地說今天要教他基本禮儀,終於可以不再背書了讓吳浩放鬆不少,他哪裏想到,面臨的卻是這樣近似殘酷的體訓。
站立,這個從他兩歲就會的動作此刻竟是如此難熬,背對着牆,一點部不能偏移地站着,肩,背,臀,腳跟,都要緊貼着牆面,頭上被加了碼,林伯勛臨時從書房裏抽了一本大辭典頂在他頭上.要保持頭部的水平不移動,下巴微微抬起,這樣的姿勢站五分十分可以,但他已經站足了三個小時!
「我不行了……」吳浩無力地呻-吟着,汗水浸濕了襯衫,想來他後面的牆面是不是是也能映出一個汗濕的人形?他全身哆嗦着,感覺整個人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下一秒就會灰飛煙滅。
「閉嘴!」林伯勛粗暴地說,用手指把他的下巴又抬了一點,「掉下來就加站十分鐘。」
困難地喘着氣,吳浩透過汗水模糊的眼睛仇恨地瞪着林伯勛,本來一個小時的訓練就是因為他老掌握不好頭的角度,那本大辭典一次又一次地掉下來,每次都是十分鐘……他要死了……他要站着死了……
是不是死了還會好一點?死了就不用受這樣的罪了,吳浩忽然變態地渴望起死亡來,他現在急切地需要一個解脫,什麼三百萬什麼少爺,他受夠了……他什麼都不要了,就讓他癱下來在地上躺一躺吧……
「時間到。」林伯勛刻板的聲音似乎在天邊響起,遙遠得很不真切。吳浩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全身上下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依舊那麼筆挺地站着,直到林伯勛伸手拿下他頭上的辭典,不耐煩地說:「站上癮了?上午的課結束了。」
徹底不行了……吳浩眼前發黑,感覺腳下平滑的木地板忽然有了生命一般地跳躍起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倒下去的,等到那陣眩暈過去之後,發現自己的兩條腿已經不聽使喚地拖在地上,整個人趴在林伯勛身上,對方的手臂牢牢地抱住自己的腰,讓自己的頭靠在肩膀上。耳鳴過去之後,聽見他在耳邊低聲地說:「沒事了,少哲,結束了……你做得很好,沒事了。」
這種聲音……真不像是他發出來的……很溫柔,帶着長兄般的關愛和一股令吳浩鼻酸的體貼,他連側頭去看林伯勛的力氣都沒有.趴在他肩膀上,鼻涕眼淚不爭氣地一起流出來,浸濕了林伯勛的襯衫。
糟糕……弄髒了……他會一腳把我踢開吧……吳浩提心弔膽地想着,但林伯勛一點推開他的意思也沒有,反而輕輕拍着他的背,再次安慰道:「沒事了,休息一下,馬上就可以吃午飯,今天做了你喜歡吃的白灼蝦。」溫柔得簡直像換了一個人,讓吳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灼蝦的誘惑固然很大,可是當吳浩坐到餐桌前,脫力的手臂微微顫抖,幾乎拿不住筷子的時候,林伯勛居然還在一絲不苟地糾正着他的吃相:「不要用手,用筷子剝蝦殼……身體坐直,誰讓你把嘴湊過去的?頭的位置要端正……蝦頭不要啃了!」
本來鮮美無比的蝦肉吃進嘴裏味同嚼蠟,吳浩憤憤地把筷子收回來,改夾了一筷子青菜,大口大口地吞着米飯,再這樣糾正下去,飯都要冷透了。
林伯勛對他這種無聲的抗議無動於衷,只是淡淡地提醒:「記住,你現在是林家的少爺,一舉一動都要符合禮儀,不能被別人看出破綻。」
「我跟你說過這不可能。」吳浩嘴裏塞着飯,小聲地抱怨。
「嘴裏有食物的時候不能說話。」林伯勛嚴厲地掃了他一眼,然後把聲音放平和,「沒有什麼不可能,我要做什麼,就一定能成功。」
這次把嘴裏的飯粒都咽下去之後,吳浩才敢開口:「我們身份太懸殊,從小根本就是在兩個世界長大的,你指望我在幾天之內一下子變成一個富家少爺嗎?也不想想我從小受的什麼教育。」
「沒錯,你根本沒受過什麼教育……」林伯勛點點頭,「所以,我本來以為你會更加珍惜這個機會,畢竟這是唯一可以改變你下半生命運的機會,想想吧,你的朋友現在過着什麼樣的日子?而你,在以後又會過着什麼樣的日子?這樣難道還不能讓你更加努力一點嗎?」
吳浩自嘲地笑了起來:「其實你不用說得那麼隱晦……只要對我說以後頓頓都有肉吃,我就是拼了命也會去演好這場戲的……我真的在努力了。」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帶着些自暴自棄,可惜林伯勛絲毫不為之所動,用筷子靈巧而優雅地剝出一個蝦肉,在蘸水碟子裏點了點,進到他碗裏,「在我看來,還不夠,下午繼續努力。」
「呃?!」被他剛才的舉動弄得目瞪口呆的吳浩先是驚奇,接着就是震驚:「下午還有?!」
「是,所以你要多吃一點,才有體力訓練。」
吳浩皺着眉吞下林伯勛剝給他的蝦,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到了,這次他連滋味都沒嘗出來,心裏暗暗叫苦晚上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爬上床。
一天的高強度禮儀訓練導致的後果就是晚上吳浩真的是爬不上床的,腰酸背痛之餘,全身的某些肌肉突突亂跳,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草草沖了個熱水澡似乎更加重了癥狀,連翻身都困難了。
門被人敲了一下,沒等到他說話林伯勛就走了進來,手上拿着一瓶葯浦,皺着眉丟到床上:「哪裏疼就塗上。」
「哪裏都疼。」吳浩很老實地回答。
「是嗎?那就都塗上。」林伯勛刻板地回答,一點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吳浩嘀咕着爬了起來,擰開蓋子在手心裏倒了一點,屈起腿,齜牙咧嘴地揉着僵硬的小腿肚,「明天訓練什麼?」
「繼續。」
「還要練?」吳浩睜大了眼睛,叫苦不迭,「就沒有什麼別的……別的方向的事可以讓我做嗎?這比軍訓還累啊,我都不知道明天我能不能下床了。」
「沒辦法,時間太緊了。」林伯勛嘆了口氣,「好吧,明天上午我讓你熟悉一下公司的業務,休息半天,下午繼續訓練。」
吳浩手上想使勁又怕疼地哈哈着,心不在焉地問:「你不是說我對公司的情況不感興趣嗎?」
「是不感興趣,但身為廣益集團的繼承人,總不能連份計劃書都不會看吧?」林伯勛的口氣透着不耐煩,「今晚上我會整理出來,明天中午我回來的時候,你要把功課都做完。」
「你又要熬夜啊?」吳浩知道自從住到這裏之後,林伯勛一刻也沒有放鬆過對自己的訓練,而在外面他的公事也似乎很忙,每天睡覺的時間算算最多四個小時,但無論什麼時候看他都是那麼神采奕奕,沒有絲毫倦怠之意。
原來當有錢人也是不容易啊,他這麼感嘆。
悅耳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林伯勛皺了一下眉,接通之後湊到耳邊,很簡短地說:「是我。」
吳浩豎起耳朵,有點好奇打電話給他的是什麼人,好像他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沒有接過電話呢,這個時間是私人時間吧,不會是公事。
「嗯……您放心……是的,他很好……是啊……乖一點了……」林伯勛邊說邊看向吳浩,唇邊掛起一縷溫柔的笑,「您要和他說話嗎?」
吳浩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把手機遞了過來,無聲地作出口型「是奶奶」。
什麼?!吳浩第一個念頭就是鑽進被子裏躲起來,怎麼會這麼早?!他還設有來得及適應自己的身份。不,他還沒有做好假裝另外一個人的準備的時候,竟然就要這麼早跟「奶奶」對活?!穿幫了怎麼辦?他不行!他一定不行的!
下意識地拚命搖着頭,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吳浩急得臉都紅了,一個勁地做出「我不行」的唇語,但林伯勛把臉一板,不容商量地把手機遞到他面前,另一隻手扳住他的肩,讓他無路可退。
沒有辦法,吳浩只能戰戰兢兢地接過手機,湊到耳邊,低低地,畏縮地「喂」了一聲。
手機那頭是一個慈祥的老太太的聲音,溫和,蒼老,帶着幾分擔心地問:「少哲?」
「嗯……是我……」吳浩心跳得緊張無比,差點就要摔了手機奪門而出,但是林伯勛就在身邊,如果自己演砸了他不會饒了自己!藉著他給自己壯膽,他吞了口唾沫,艱難地叫了一聲:「奶奶……」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聲里,居然帶着些哽咽,是浩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忽然之間眼眶開始發熱,是因為這輩子他從來沒有叫過誰奶奶,也沒有人給他這個機會嗎?他沒有叫過爸爸,媽媽,外公,外婆,爺爺,奶奶……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他們都是准……
「怎麼?還在鬧脾氣啊?外面就那麼好?都玩瘋了,你大哥找到你了還不肯回來?」與其說是責問,倒不如說是寵溺,「還在跟奶奶鬧彆扭啊?」
「沒……沒有……」吳浩膽怯地看了一眼林伯勛,吞吞吐吐地說,「我沒有……」
「好啦,奶奶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上次那件事,是奶奶考慮得不周到,沒有徵求你的意見……過去就過去了,你也不要再賭氣,乖乖的,今天就回家吧?」
吳浩猛一激靈,他這個半調子少爺現在怎麼能回去?從林伯勛眼裏就可以看出來他距離真正的林少哲還不知道差開幾條街,只怕剛一進門就會被人趕出來。
「我不要!」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他一咬牙,用自己從來沒有過的半撒嬌半賭氣的語氣輕快地說,「大哥已經說過我了,回家奶奶又會說我。」
「你這孩子,真拿你沒辦法。」老人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奈,「就讓你在外面再散散心吧,把電話給你大哥,我要跟他交待一下。」
吳浩黑亮的眼睛轉了一下,討價還價地說:「那奶奶別要大哥再教訓我了,耳朵都疼了。」
沒有等到答覆他就急忙把手機遞給林伯勛,自己向後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心怦怦亂跳,幾乎不敢相信,剛才說話的人是自己?那些話竟然真的是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的嗎?
林伯勛接過手機簡單地回答了幾句就掛斷了,低頭看着他,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怎麼?我做錯了嗎?」吳浩提心弔膽地說,也許真正的林少哲根本就不會是這麼說話的?他又給弄砸了?他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扮演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一個電話就穿幫了!
「沒有。」林伯勛淡淡地說,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你做得很好,睡覺吧,晚安。」
吳浩徹底地鬆了一口氣,全身上下都放鬆了,無可否認,他一直都在渴望着得到別人的認可,而目前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林伯勛對他的肯定。
「晚安。」他心滿意足地說著,閉上了眼睛。
一切,都在按照林伯勛的計劃進行着,都交給他,自己只要努力,就好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