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終於,他出來了。

“我是鬍子均。”

他伸出手來,“你想擔任甚麼樣的崗位?”

只見一個鬈髮的年輕人,相貌像拉斐爾前派畫中美少年,恐怕僅僅夠二十一歲。

都說搞電腦成功的都是天才兒童,遂心這下子可信個十足。

他穿白襯衫牛仔褲,坐下來,看着遂心。

“事先說明,我這裏,不分日夜,沒有階級,做得累了,便回家休息,養足精神,再來苦幹。但是,需達到工作目標。”鬍子均說。

一開口,果然像個主管。

他笑說:“我自己也一樣,同員工沒有分別。”

遂心輕輕說:“我不是來找工作。”

他一怔,“你是記者,來做訪問?”

遂心不加否認,“你願意回答幾個問題嗎?”

“我不接受訪問。”

“放心,問題不會刊登在雜誌上。”

他看着她,“我只有十分鐘。”

“子均,她們都這樣叫你,你可記得一個周妙宜的女子?”

他一愣,“你是妙宜甚麼人?”

遂心答非所問:“人家都說我像她。”

鬍子均答:“是有一點。”

“那麼,你記得她。”

“妙宜?當然,你找她?她已不在人世。”

那麼多人當中,只有鬍子均一個人知道周妙宜已經不在人間,他聲音中帶着許多惋惜。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我不知道,消息由同事轉告我,她們讀到網頁新聞,認出新聞主角正是吳妙宜。”

妙宜已決定不再姓周。

“她曾經在這裏工作過一段時間。”

“擔任甚麼職責?”

“造型設計,成績優異。”

“就是這麼多?”

“不,”年輕的他說:“遠不止這麼多,但是,我為甚麼要對一個陌生人講太多?”

“因為我是一個警察。”

遂心把證件放在他面前。

他立刻根據資料核實遂心身分。

“關警官,你正在放假。”

“不錯,我願意用自己時間追查這件事。”

鬍子均轉過身子來,“妙宜與我已經和平分手。”

“你們認識了多久?”

“一年多兩年,她是一個十分敏感美麗的女子,非常缺乏安全感,對工作並無太大興趣,極度希望被愛。”

“你最後一次見她是甚麼時候?”

“有好幾個月了。”

“你肯定?”

他又去查電腦資料。

遂心覺得這個大男孩的記憶不存在軀殼之內,他的腦袋與身體分家,他的思維即是電腦,儲藏在機器之內。

他忽然抬起頭來,“妙宜有一卷日誌在我這裏!”

“甚麼?”

“我也是剛剛知道,”他充滿訝異,“她是幾時把日誌放進我的檔案中?”

“她知道你的檔案密碼?”

他打了一個冷顫,“這會是妙宜的遺言?”

“你不介意讓我一起看?”

鬍子均站起來,他考慮片刻,“我問心無愧,關小姐,讓我們一起啟讀她的日誌。”

遂心暗暗佩服他。

他出去吩咐手下不要打擾他。

嬌滴滴的助手答:“是,子均,可要咖啡?”

“拿一杯威士忌及一桶冰進來。”鬍子均說。

“知道,子均。”女助手回答。

遂心看着他。

他已無心說笑,但仍然答:“我這裏薪酬高三倍,而且,時時親手做早餐招待她們。”

酒來了,他調一杯給遂心,另外做一杯自己喝。

無論他多麼有天才,感情上他仍然只得二十一歲。

他開啟妙宜的日誌。

遂心一看,大為訝異,那不是一篇文字,而是一齣動畫製作。

鬍子均卻毫不意外,看樣子,動畫已是他生命一部分。

只見熒幕上出現一個小小大眼睛女孩,造型可愛。

鏡頭推近,特寫出現,女孩眼中含淚。

遂心心酸。

抬頭看鬍子均,十分鐘前還躊躇滿志的他忽然沉默,凝視熒幕,他伸手輕輕撫摸畫中人。

遂心肯定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套動畫。

只見那小女孩向觀眾鞠一個躬。

熒幕進入一片黑暗,有十多秒的時間,一點光線也沒有,然後,一扇門推開,小女孩在門角出現。

她輕輕走進房間,看得出是間寢室。有床、有幾,床上躺着一個成年女子。

遂心混身寒毛豎起,“啊,”她叫出聲。

女孩一步步走近,帶着詢問的神色。

床上女子動也不動,女孩過去,握住她的手,把手擱在自己臉邊,良久,不說一句話。

忽然之間,許多大人湧進房間,把女孩拉開,送出房間。

慌忙間,女孩只看見大堆人頭,門關上,熒幕恢復黑暗。

遂心震湯。

短短黑白片段,像烏雲般壓在觀眾心中,絕望意味沉重,遂心落下淚來。

女孩再度出現,胸膛上有一個大洞,她低着頭不語,坐在房間一角,有許多人走過,她漸漸長大,個子拉長,手足纖細。

周妙宜是一個有天分的畫家,簡單筆觸,形象迫真,訊息清晰。

少女睡著了。

那女子在她夢中出現,輕輕撫摸她的頭髮。

遂心默默流淚。

然後,有一個男子出現,動畫片本是黑白的習作,可是那男子臉上,卻有兩團粉紅色胭脂,他用手把粉紅色摘下,遞給少女。

少女無措,想了一會,放在胸前,那團粉紅跟着她到處走,她與顏色追逐玩耍。

遂心知道妙宜的故事,這小小一朵粉紅色,一定是辛佑了。

但是忽然有一團黑影來搶奪顏色,少女不願放手,拉扯間她不見了一隻手臂,鮮血濺出。

這時,鬍子均取出酒瓶,對着嘴喝一口。

他大聲叫:“喚海青及曼衣來,準備複製器材。”

他的助手立刻去叫人。

鬍子均顫聲問遂心:“她為甚麼不把痛苦對我說明?”

太大的痛苦,有時說不出來。

鬍子均的手下匆匆趕到。

“我要把這段動畫自記錄中取出印成拷貝。”鬍子均說。

那兩名助手笑着答應,彷佛沒有事難得到她們。

“子均,已播放部分經過特別裝置,一經播映,自動洗去。”

“甚麼?”

“作者是故意的,子均,只能看一次。”

鬍子均急得團團轉,“剩餘部分呢?”

“我們想法子破解。”

鏡頭凝固在鮮血上。

遂心獃獃站在一旁,忽然,她取過鬍子均的酒瓶,對牢樽口喝一大口。

十分鐘后她倆抬起頭來,“子均,只能把動畫解象,變成一張張素描,但你不難再自圖畫重組影片。”

鬍子均高聲說:“那會大大失真。”

“只有這個辦法。”

鬍子均問:“為甚麼只能看一次?”

遂心拭淚,她說:“你要是記得,一次足夠。”

他像一個驕縱的孩子忽然遇到挫折,用手痛苦的捧着頭。他喉嚨里發出痛苦呻吟的聲音。

遂心明白,給他寫一封信,或是面對面談話,必不能造成震撼。

周妙宜很了解他。

“子均,可以繼續播放了,要停的話,請按這裏。”助手靜靜離去。

遂心忽然不想再看下去。

可是,她已經花了這麼多時間精力追溯這個故事,到了最後關頭,實在走不開。

熒幕上鮮血凝成一小滴,少女空洞的神情令人凄然,她忽然把手指放到鍘刀下一隻只切掉,她開始自殘肢體,她覺死不足惜。

遂心悲痛地看着少女最後挖出一隻眼睛。

她身體各部分漸漸消失,可是嘴角始終含笑。

她仍有生存本能及意旨。

她一個人上路,緩緩向前走,烏鴉飛過她的頭頂,烈日、風雨,這是她心路歷程。

然後,她來到一個湖邊。

遂心當然認識這個湖,她一震。

一座木筏飄浮過來,有人向她招手。

她只餘一只手臂、一隻眼睛,強烈自卑。

忽然,木筏上那男子取出一對翅膀,替她裝上。

她嘗試往上飛,終於摔下,悄悄摘下雙翼,還給那男子,黯然離去。

這時,她的另一隻手臂也落下來。

鬍子均慘嚎一聲。

少女坐到一個角落,蜷縮身體,恢復到胚胎模樣。

少女的母親又出現了,她示意少女跟隨她。

像是在說:來我的世界,沒有哀傷,讓我來照顧你。

少女抬起頭,她漸漸遠去。

有一名助手進來,“子均,這套動畫是誰的創作?它有魅影,它可怕極了。”

遂心想站起來,但是雙腿已軟,身體一側,倒在地下。

那個女子連忙扶起她。

遂心不爭氣,嘔吐起來,弄髒人家的衣服。

“對不起──”遂心說。

“不怕,我幫你清理,你先躺下。”女助手扶她到長梳化坐下。

遂心說:“我需要室外空氣。”

“跟我來。”鬍子均扶起她,走到一隻書架前,推開它,原來可以通往露台。

他打開長窗,讓她喘息。

遂心不但沒有好過一點,她嘔吐得更加厲害。

鬍子均說:“我叫人送你去看醫生。”

在日光下,他雙眼通紅,遂心知道她的情況更差。她靠在欄杆上。

遂心茫然,腳像踏在雲上,她知道她一定要看完故事。

“進來。”他拉起她的手,握得很緊,像是一個已經走了,另一個非得抓緊不可。

從這一天開始,他一定會比較懂得珍惜身邊的人。

遂心輕輕說:“如果你不想看,可以把記錄洗掉。”

他搖搖頭。

他們回到室內繼續看周妙宜的遺言。

這也許是世上最奇特的遺書。

鬍子均終於出現了。

在周妙宜的筆下,他是一個裸體漂亮少年,他們在一起,路旁開出花來,天際出現若隱若現的薔薇色,這時,鬍子均大聲痛哭。

兩個主角眷戀對方,螢屏上出現一連串性愛動作,絕不猥瑣,遂心從未看過這樣誘人的動畫。

可是隨即,那少年的神情冷卻,身體添上盔甲,他伸手進少女胸膛,取出剩餘的一點心血,把她推倒地上。

遂心顫聲問:“你拒絕她?”

鬍子均面色蒼白。

少女垂頭,走向高塔。

她的母親來了,走近,把她擁在懷內。

她與母親自高塔躍下,兩人都忽然長出翅膀,少女不再愁苦,她的手臂又長出來,胸中大洞被光芒填充,與母親飛向天際。

影片播放完畢。

遂心完全明白了。

她掙扎着站起來,離開那間寫字樓。

在門口,她撥電話給黃江安。

“阿黃,請來接我。”

“阿黃快要變成一條黃狗,呼之來,揮之去。”

“不,阿黃,我要看醫生。”

“馬上到。”

他的車子五分鐘就趕到。

看到遂心,立刻把她送到醫務所。

醫生診治完畢,告訴黃督察:“注射了鎮靜劑,病人像是受到極大刺激,帶她回家好好休息。”

遂心閉上雙目。黃江安扶着她上車。

“我送你回家,遂心,你臉色好比死人。”

遂心卻不以為忤,靠緊他,不出聲。

“這幾天你在甚麼地方遊盪?我找不到你。”

遂心沒有力氣回答。

阿黃心疼,取出電話,吩咐助手葉詠恩買一些食物及日用品,到遂心家樓下等。

回到家,遂心像是睡著了。

葉詠恩迎上來,“黃督察,咦,關督察有病?”

“幫幫忙,我背她上去,你拎雜物。”黃江安說。

“明白。”

黃江安把遂心摃到背上,發覺她輕飄飄毫無重量,像個孩子,不覺心酸。

警務人員過分投入一宗案件,會發生失控情況,上一回,某同事辦理虐兒案,激憤過度,毆打疑兇,因而受到處分。

開門進屋,他發覺鐘點女工忘了關窗,卻關上暖氣,室內像冰箱。他連忙扶遂心進房,讓她睡好。

他問葉詠恩:“有沒有買電氈?”

詠恩連忙取過電氈,接上電源,把氈子輕輕替遂心蓋上。接着她走進廚房,“咦,連開水都沒有。”

黃在她身後說:“你燒水沖茶,我來煮雞粥。”

葉詠恩微笑。

他看見了,“笑甚麼,照顧同事很應該。”

“黃督察,你何必不好意思,你也照顧大家,止於打牌吃飯。你對關督察的心意,大家都很清楚。”

黃聽了這話,不禁呆住,正在洗米的雙手停下來。他不出聲,把洗凈的雞胸肉放進電鍋。

那邊,詠恩沖了熱水,泡好茶,把麵包牛油咖啡奶糖都放在當眼之處。

“我走了。”

“謝謝你,詠恩。”

“客氣甚麼。”

她還買了一盒巧克力,打開,自己吃一顆,然後開門離去。留下黃江安一個人在冰冷的客廳里發獃。

不久,他發覺雙手冰冷,才去開暖氣。

他沖了咖啡,吃顆糖,喃喃說:“春季快快來。”

遂心的電話錄音機上一盞小小紅燈不住閃動,一按掣必定可以聽到他自己焦急及失望的聲音:“遂心,你在甚麼地方?我正開會,擔心你下落。”

剛才傳呼機響的時候,他也正在開會,即不顧一切,放下公務趕到她身邊……

他的手漸漸暖了,忽然想到她的手,他進房視察,遂心臉色轉紅,他略為放心。

照說,這時他可以離去,這裏已經沒有他的事,對同事,照應該適可而止。

但是他沒有那樣做,他走到她的書房參觀。

“真整齊。”他喃喃自語,“沒有一件多餘的傢具,衣服鞋子全部收妥,何等內向。”

他走到她的私人電腦前,秘密,都藏這裏頭嗎?

喜歡一個人,不等於要知道她的私事,這是文明的想法。

他打一個呵欠,把外套脫下,躺在長梳化上,找到一方大毛巾,蓋身上,睡著了。

他一向睡眠不足,有機會休息,再好沒有,轉一個身,陪主人憩睡。

黃江安平日極少做夢,今次卻老是隱約地看見一個少女在門縫向他張望,他有點心驚。

誰?想起身探視,卻渾身乏力。

那少女只露出一隻眼睛,莫非是遂心醒來了?不不,遂心沒有那麼嬌俏。

那麼,她會是誰呢?

太累了,黃江安管不了那麼多,他熟睡了兩個多小時。驀然醒來,天色漆黑,他連忙開燈,去看遂心。

遂心仍在睡,他不放心,搖她,她不醒,可是呼吸均勻,他在電話里與醫生談了幾句。

“要不要叫醒她,會不會睡過頭?”

“相信我,睡眠可醫百病。”

“肚子會餓嗎?沒有力氣怎麼辦?”

“餓了自然會醒,你不用擔心。”

他掛上電話,揉揉雙眼,他的肚子倒餓了,吃碗雞粥,開了電視看新聞。

他本來想看新聞,不料卻扭到家庭節目台,正播放婚禮。

黃一向對繁文褥節嗤之以鼻,想他結婚已經難,叫他穿禮服上教堂更加不可想像。但是此刻他卻看得津津有味。

新人交換指環了,新郎準備好愛的宣言當眾朗誦,多麼庸俗,但是卻溫馨到極點。

黃江安嘴角帶着微笑,他忽然聽見房內傳出遂心呻吟的聲音。

她做噩夢,輾轉反側,一額冷汗。

他不得不推醒她,“遂心,說話。遂心,我在這裏。”

遂心醒,大眼睛無神地看着他,半晌才知噩夢已醒。

“呵,可怕。”她背脊全濕,手足乏力。

他取來熱茶,喂她喝下去。

盛出粥,一定要她吃。

“我沒事,你可以回去了,阿黃,真對不起,多次打擾你,幸虧你也是孤家寡人,若有女友,必定將我砍殺。”

黃不出聲,一匙匙喂她吃完雞粥,又幫她量度熱度。

“阿黃,實在不敢當。”

“你不必急急趕我走,我自願留下。”

“那麼,你看電視聽音樂吧,我去沐個浴。”

她渾身汗污,自覺身有異味。

黃江安微笑,“一個正常人三天不沐浴,就成為流浪漢了。”

遂心點點頭,先是皮膚粗糙結痂,然後頭髮打結糾纏污穢落下,再輪到牙齒脫落,接着,一個人就完了。

“你把浴廉拉上,我在這裏等你。”

遂心抗議:“喂,這樣不等於偷窺出浴嗎?”

“你放心,我不是從未看過女性沐浴的十六歲少年,我只是怕你暈倒。”

遂心拉攏浴廉,靜靜洗頭沐浴。

黃江安只聞到一陣青檸香味,心想必是遂心的沐浴露。

斗室中忽然有一絲遐想。

他看過許多電影,這種時刻,男主角會趁勢撲進浴室,緊緊擁抱女角……

他苦笑,編劇只為飽觀眾眼福,事實上如果你真的喜歡一個人,你不會那樣做。

遂心穿着浴袍出來,一身蒸氣及芬芳。

“再世為人。”她說。

他也時時有這種感覺,為著棘手案件兩日三夜不寐,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是洗澡,呵,又活轉來了。

遂心全身裹着白毛巾坐在他對面。

“去,去換衣服。”黃江安說。

遂心卻說:“你看,洗澡是何等複雜的一件事:冷熱水、肥皂、洗頭水、完了用過的毛巾,換下臟衣服又待洗熨,浴室需要清潔漂白,所有人力物力算一起,非同小可。”

“活着總得服侍肉身。”黃江安說。

“佛家說是臭皮囊,真的沒錯。”

她把話題扯得那麼遠,可見心情已經不壞。

但是遂心忽然說:“周妙宜再也不必忙這些瑣事,你說是否值得羨慕?”

黃江安震驚,“遂心……”

“不過,活着的人總得活下去,而且要有活着的樣子。”她嘆口氣站起來。

黃的一顆心總算又回到胸腔□。

他最怕聽到活人發出厭世論調。

遂心換過衣褲,仍然躺到床上。

“來,頭髮濕漉漉會頭痛,我幫你吹乾。”

遂心坐起來。

他找到吹風筒,幫她梳理頭髮。

遂心說:“你好像很會做家務。”

“窮人的子女早當家。”

“同事們家境好似都一般。”

“因此激發我們上進,烏雲一定鑲有銀邊。”

“阿黃,你天性樂觀。”

他笑:“我還有許多優點,有待你發掘。”

他幫她梳通頭髮,辮成一條辮子。

這時,遂心抬起頭來,她的臉,只比巴掌大一點點。

“太瘦了。”

遂心答:“大學時期,曾胖得像皮球,那時,甚麼都覺得好吃,買一瓶廉價契安蒂白酒,一整個麵包,半磅牛油,就那樣當晚飯吃光,現在,胃口盡失。”

“是那件案子吧。”

遂心點點頭。

“都是我不好,把你拖落水。”

“同一個地區,同一間警署,同一個上司,你的案還不就是我的案。”

“可是你明明在做文書工作。”

“那是被貶,是種懲罰。”

“你又找到甚麼新線索?”

遂心臉上露出猶有餘悸的樣子來。

“遂心,慢慢告訴我。”

“黃,我看到了周妙宜的遺書。”

他驚呼,“那是警方的證據,你為甚麼不通知我?”

“黃,事情是這樣的……”

遂心吸進一口氣,慢慢地把整個過程說出來。

黃江安一邊聽一邊做記錄,膽識過人的他也不禁毛骨悚然。

“我立刻派夥計去收集證據。”

“黃,那段動畫已經消失在空氣□。”

黃江安發獃。

但是他仍然撥電話到警署吩咐手下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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