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把自已隱居山林一段時間后,談雪終於又出關了。
她今天來到鴛鴦婚姻介紹所,一身艷紅的服飾,就是為了去去上次跟靳雷遠相親、又被他無緣無故親了臉的晦氣。
人家她全身上下都要完好無缺給她心愛的丈夫的,哪由得別人無故侵佔。
「談小姐,好久不見了!咦?你愈來愈漂亮嘍!」
談雪掩面一笑。「過獎了。」她依然要維持大家閨秀的風範,縱使內心笑得快要翻倒……」
「你今天來是……」
「是我請談小姐過來的。有新貨到了。」有名同事靠過來。
她終於能再相親了,真是普天同慶、四海歡騰。
摘下粉紅色的眼鏡,談雪老馬識途地坐下,趕緊先問:「若秋在嗎?」
眾人皆搖頭。
「她跟靳先生去吃中飯了……說到這個,談小姐,你一點都不會覺得可惜嗎?」
可惜?「可惜什麼?」
「就是靳先生啊,他人真的很不錯,和你配很剛好,不過我可不是說我們家的小秋不好,只是,你不是想結婚嗎?怎麼不會想好好把握住呢?」有人問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把握這個老是將她吃得死死的鄰居?又不是想下半生都在悔恨中度過。
再說,那傢伙根本是惡魔,她何必自己挖洞往下跳?既然有人願意犧牲小我造福全天下的女性,她又怎能阻礙對方的修行路呢?
「這是我的——傷痛。」
她的表情卻看不出一絲傷痛,眾人又開始炮轟。
「真的嗎?」
「嗯,是不是你覺得自己配不上靳先生呢?」
因為她們實在想不通為何有人甘願白白放棄這麼一塊上等的高級神戶牛排,先不談靳雷遠的個性,光是他的背景、長相,就足夠讓一票女子心甘情願追在後頭排隊了。
有人肯大方放手?其中必定有古怪。
基於保護同事的道理,她們決心探查出秘密,好教小秋放心。
向來覺得士可殺、不可辱的談雪自然不甘受到輕視,可是她又無法說出自己自然跟熟人相親的糗事,於是她決定——掰。
「哎呀,被你們看出來了啊。」
看,看出什麼?眾人好奇心頓時凝聚。
「既然這樣,我也只好說出來了。其實是這樣的——我是靳雷遠的鄰居啦。」
鄰居?嗯嗯,真的嗎?
「因為雷遠與若秋有約定,就是若秋若不能讓雷遠結婚然後在一年內不離婚,她就必須引咎離職,所以為了讓若秋負責下台,雷遠找上了我……」其實內幕是靳雷遠第一次與她相親就告訴了她,可能也覺得沒什麼吧。
找上她?難不成……
「對了!就是你們所想的那樣,雷遠要我扮演他相親的對象,好破壞……」
「可是你怎麼能確定你一定會跟靳雷遠相親呢?」有人提出疑問。這婚姻介紹所又不是她家的,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跟靳雷遠相親已經夠可憐了,還要確定?唉!
談雪視線掃過她們一個一個,佯裝看着她們,實則是在內心想應對之語。
「……你們不是要填一些資料嗎?」
個個點頭如搗蒜。
「所以嘍,我就填與雷遠最合的興趣,這樣不就可以順利配對了嗎?」嗚嗚嗚,根本是該死的誤打誤撞好嗎?
沒錯,她們鴛鴦是以興趣來撮合,其次才是考量相貌與背景,因為這樣才不會造成兩人之間的落差太大。
「然後——雷遠就假裝喜歡上我,要讓若秋誤信自己快要成功了,結果卻要在最後——殺她個措手不及!」談雪口氣激昂、表情生動、動作有趣,幾乎快與古時候橋底下說書的差不多。
呼!眾人倒吸一口氣,果然,天下沒有好男人。
「那他現在怎麼又跟我們家的小秋在一起了?」是不是該知會小秋一聲呢?她們可不想再看她失戀的模樣。
談雪心想到了這地步,就豁出去了。
「雷遠是說——他覺得還是把若秋拐到手,然後再——」
不待談雪說完,她們都能自行加油添醋想像。
「一定是那個人面獸心的靳雷遠想拐走我們的小秋,然後再狠心拋棄她!」
有這麼嚴重嗎?
「要不然就是想好好糟蹋她!我們可憐的小秋。」
他有說要糟蹋嗎?
「哼!那可惡的男人,一定要列為頭號不受歡迎人物!」
這點她倒是頗為贊同。
不過,喂喂喂,她都還沒說完,她們怎麼自己想得這麼精采?靳雷遠不過是想拐走若秋,然後再好好疼愛而已,有需要這麼激動嗎?
唉!她們都可以想像小秋這時臉色蒼白、神情失望的表情……怎麼想像那麼真實,小秋好像就真的在她們面前一樣……啊!糟,是小秋。
「小秋?」
談雪一聽,連忙回頭,果真看見杜若秋和靳雷遠。
這下,真的糟糕了。
杜若秋臉色刷白,轉身便走。
靳雷遠只來得及丟下一記嚴厲的目光后便隨即追上。
談雪收到了,又準備包袱款款,退隱深山了。
嗚,她好不容易才下山的說。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在介紹所大門口前,靳雷遠抓住了她的手。
「秋,聽我解釋。」那個笨蛋這次真的是捅了大樓子。
杜若秋回頭,雙眉緊蹙。「解釋什麼?她是你的鄰居,不就一清二楚了。」她真的無法形容當下她的心情有多麼痛了,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不過是他的個性不願服輸罷了,所以才設下這個計,只為她認輸。
愛,是假的;關心,是假的;只有贏,才是真的。
「根本不是那個笨蛋說的那樣,我跟她的相親真的是巧合,不是刻意去找的,而且她說的,都是假的,我根本沒有那意思。」
為何見到她那雙不信任的眼神會讓他的心覺得有股莫名的疼痛,不,他不喜歡她那樣看着自己,那彷佛代表着他們將會分開。
分開——不!他不會放手的。
絕對不會。
靳雷遠握住她的手更加重力道。
「沒那意思?你敢發誓?」
「我……」靳雷遠頓了頓。「我承認我一開始是有這樣的打算,可是認識你之後,我就再也沒那樣想過了,秋……」到今天,他才發覺解釋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尤其還要解釋那種莫須有的罪名。
過去面對這種事,他向來不會在意,隨人去說,但今天不一樣,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他所愛的人,他絕對不允許她誤會自己。
杜若秋眼眶泛紅。「你要我相信你?你覺得我還能相信你嗎?我最討厭別人的欺騙了,你知道的不是嗎?」
「那是在我們交往之前。」
「你還是有機會跟我解釋的。」
「解釋什麼?我認為那根本一點都不重要。」
杜若秋苦澀一笑。「是嗎?對你一點都不重要?可是對我來說卻很重要……」
「秋,不是每個罪犯都是死刑。」
「若你覺得我重要,就不會這麼對我了,放手。」她冷聲道。也不想再跟他多說什麼。
兩個人交往,什麼都好商量,但唯獨「想法」這一項,若是沒有共識,怕是相處十年也難有交集。
「你寧願相信外人,也不願相信我?」末了,他也快動怒了。怎麼這女人就是講不聽。
「外人?對我而言,你也是外人。」她說了一句最重的話。
靳雷遠霎時鬆開他的手。
喀地一聲,他心底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一樣。
「外人——對你而言,我也算是外人?」
「要不然呢?」她語氣再冷冽不過。
「你認識我也有一段時間,倘若我真是這樣的人,你會看不出來嗎?」心底冒出一股酸楚的感覺,他是真的被傷害了。
杜若秋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離開。
此時,她真的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很好——」靳雷遠臉色極為難看,他的目光更是冷得令人不自覺害怕,但是,他卻只淡淡說了這兩個字。「談、雪。」他低喊着身後正想逃跑的罪魁禍首,怒氣高漲。
「有!」談雪一點也不敢耽擱,立刻回答。
「不想我掐死你的話,限你馬上離開我的視線內。」
「需不需要我去解釋……」她不過隨便說說,哪曉得怎麼會這麼嚴重。
他喃喃道:「對她而言,我竟然只是一個外人,那麼,還有什麼好談的。」
是了,還有什麼好談的。
她竟然——不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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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嘴上說的,靳雷遠心裏卻不是這麼想。
當天晚上,他就跑來杜若秋家門口站崗。
但,想按門鈴的手,卻抬了又放,放了又舉,就這麼來回幾次后,靳雷遠終於按捺不住想見秋的心情。
連按數聲后,大門才緩緩開啟,可惜,來開門的人不是他想見的人。
杜若橙一見來人,就擋在門口。「看到我這動作,應該知道了吧?」
「若秋呢?」
「不在。」
靳雷遠對於口頭禮貌詢問得不到滿意的答案,乾脆身體力行,親自進去尋找。
杜若橙跟着進來,在靳雷遠一番動作未果后,涼涼笑着。「就跟你說了嘛!我姊不在,你可以回去了。」
「若秋呢?」他淡淡開口,仍然只有這三個字。
「你以為在騙了她之後,她還會想見你?會原諒你嗎?」杜若橙雙手環胸,睨着靳雷遠。會讓她姊姊傷心的人,她都不會給好臉色。
「我承認一開始是有這打算,不過後來完全沒有那意思。」
杜若橙彎了唇。「但就是有企圖,不是嗎?」
「若你要在這個地方跟我爭,我想我們永遠也爭不出結果。」
「我不太喜歡你。」杜若橙老實說。
「彼此彼此。」這丫頭老是擋在他與若秋之間,也不怎麼可愛。
杜若橙眼神驀然一黯。「可是我看得出來我姊很愛你……」
靳雷遠聽了,心裏甜滋滋。
「徐志文和我姊交往一年,都還沒上過我們家,你算是她第一個帶回來的男朋友。可是,你這次實在太傷她的心了。剛剛我看她哭得很傷心,跟徐志文分手,都還沒那麼嚴重說……」
「我這人很實在,或許,不能說什麼很甜的話來哄你姊姊,但我可以對你說,我真的很愛你姊姊,也可以跟你保證,除了我之外,再也不會有第一個人這麼氣你姊姊。」
其實,他這番話應該只解釋給若秋聽,可是,他也清楚杜若橙在若秋的心目中,大概還超過自己,所以他決定要先與杜若橙和平共處,這樣他才有機會見到若秋。
杜若橙很不客氣回道:「有,你也是排第二,第一個是我。」
這死小孩還要跟他爭。
「是,你是第一個總行了吧?若秋呢?」
「我要出門了。」杜若橙提起袋子,牛頭不對馬嘴地說。
「杜若橙。」他的耐性快磨光了。
她指着他身後的大門口。「你們慢慢談吧,我要去趕飛機了。」可憐的她,真是名副其實的空中飛人。
身後?靳雷遠立即旋過身,果然看見才分開半天的若秋。
「要小心點,到了要打電話回來。」即使難過,杜若秋依然會叮嚀妹妹。
「嗯。拜拜!要想我喔。」她在姊姊臉上親了一記,才依依不捨離開。
之後,門關了,屋內只剩他們。
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靳雷遠大步一跨,上前抱住了她。
「對不起!」這是除了家人外,她大概是聽他說對不起最多次的人了。
「知道錯就好,下次不可以再犯了喔。」
「就這樣?」那她幹嘛還氣沖沖跑走?
「不然呢?要大刑伺候嗎?」她反問。
其實,她剛剛之所以出門,就是因為談雪約她出去,說是要解釋原委給她聽,不想有遺憾的她當然去聽了,而聽完之後,也釋懷不少。
說實在,在門口不小心聽了靳雷遠那些話后,她早就不生氣了,因為她很清楚,以靳雷遠的性子,肯說那麼多,就表示他真的知道錯了,也在反省。
他願意做到這地步,就夠了,反正她本來就不期望他能改得多好。
再者,她還是愛着他啦。
「我真的沒有那意思。」那個笨蛋最好躲得他一年找不到人,要不然就有她好看了。
「我相信。」談雪都解釋過了。不過她最好別說,免得這男人又心裏不平衡,怪她寧願相信外人也不信任他。
「秋。」他攤開雙手。
「嗯?」杜若秋投入他的懷裏。抱着他的感覺真好,就這麼繼續抱着也不錯。
「跟我結婚吧!」差點失去她的慌張,讓他意識到,原來自己早就不能失去她。
杜若秋抬起頭。「可是你不是說……」
「現在說了才算數。好不好?」他早就想綁她上禮堂。
「為什麼?」
「結婚有必要問為什麼嗎?」
「怕你後悔。」
「你不嫁我,我才會後悔。」雖說結婚也是要靠一點衝動,不過此時他是完全沒有衝動的感覺。
她漾了抹最甜的笑容回答:「好,讓我跟妹妹商量一下。」結果,她的第五對情侶,卻湊合了自己,這樣,也不錯啊!
跟杜若橙商量?那大概長時間內,別想結婚了。
「秋,跟你妹妹商量,不如跟我媽商量吧?」這樣會立刻縮短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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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監,你今天心情不錯。」
靳雷遠笑眯眯。
這是當然了,跟秋過了好幾天屬於情人的幸福日子,而且也趁着杜若橙不在台灣的日子,已經偷偷先定下婚期,所以這下秋是跑不了;上次拍的汽車廣告也獲得不錯的迴響,他現在是事業、愛情兩得意,自然笑得開懷。
「那請問我可以請幾天假嗎?」唐少郢淡淡地說。
喔!他的助理也會有想請假的一天,他還以為他是機械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用休息,跟他有得拼。
「請什麼假?」
「事假。」
「什麼事假?」他好奇了。
唐少郢淺笑,不回答。
靳雷遠也明白每當助理這麼笑的時候,就什麼也問不出來。
「幾天?」
「五天。」
「准。」他心情好,什麼都好商量。
「謝謝,那我先出去了。」
唐少郢前腳才離開,後腳一通電話就急催而來。
「我是靳雷遠,請說。」
「靳雷遠——」
原來是另一個不知死活的喬姓國中同學,還敢打給他。
「廣告拍完了,還有什麼事?」都還沒跟她算上次的帳,居然還敢上門來。
「別讓唐少郢請假啦!」她在一頭急急地喊道。
靳雷遠眉毛一挑,嗅出一股不尋常的氣氛。
「來不及了,假已經准了。惹到他了?」
沒有回答,只有嘆氣聲。
「那我勸你最好躲得遠遠的別讓他找到,否則下場嘛……」
喬寧雅吞吞口水問:「會……會怎樣?」
「比讓我找到還慘。」
他了解唐少郢是那種不發作則已,一發作起來,就驚天動地的個性。
「嘎?」
「所以,快去躲起來吧。」語畢,他掛上電話,懶得過問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他此時最關心的是與秋的中午之約。
「秋……」他要問她今天想吃什麼。
但是,手機那一方傳來的卻是冷冰冰的聲音:
「別那麼噁心好嗎?」
「杜若橙?」她接了秋的手機,就表示——
「是的,我回來了,有沒有覺得很高興?」
高興你個頭!「若秋呢?」
「她在廁所。對了,我要先跟你說一聲,因為老闆放我假,所以我要去日本五天。」
「很好啊,五天太少了,再多玩幾天嘛!」為了自己,他鼓吹。
「你說的喔!那我就待十天再回來。」
杜若橙奸詐地笑,可惜靳雷遠沒察覺。
「當然。」最好在他們結婚前別回來了。
「謝啦!你等等……」
「喂?」換杜若秋。
「秋,你妹要去日本啊?」
杜若秋頓了頓,才回答:「若橙都告訴你啦?不反對吧?」
「怎麼會呢?」他笑得親切。沒有她,他們才能在一塊兒哪!
「真的不反對?」他何時有這麼好說話?
「反對什麼,多出去看看是好事。」
「那就好,既然你不反對,我就放心了,我一定會買紀念品回來給你的。」
等等!秋說了什麼?紀念品——靳雷遠這才察覺事情有點古怪。
「紀念品?」
「是啊,出國去玩總是要買紀念品回來……」
「你也要去?」
「是啊。」好久沒出國了,她相當興奮。
「你妹要帶你去?」他的聲音愈來愈沉了,眼見有暴風雨襲來之姿。
杜若秋還耳鈍的聽不出來。「是啊,他老闆很好,連我一塊兒請……」
「不準去!」
「嗯,你說什麼?」機場開始廣播了,她沒聽清楚。
「我說不準去!」那個死小孩,就知道她怎麼會這麼無聊還問他能不能多玩幾天,原來是打這主意。
「說可以的,是誰?」又換杜若橙講話了。
「馬上帶你姊姊回來。」他快氣炸了。
「太、晚、了。我們要登機了。」整到靳雷遠,她樂不可支。
「杜若橙,不帶你姊姊回來,等你回來有你受了!」他威脅。
「好怕唷……誰管你啊!她是我姊姊耶。」都沒氣他拐走姊姊,居然還跟她計較這十天。
「杜若橙!」他起身吼道。
「你要跟若橙說嗎?」又換成杜若秋了。
這兩姊妹存心玩他嗎?
「秋,馬上回來。」
「機票都買了,不去可惜。」
「下次我帶你去。」
「可是……我想跟若橙去,因為我們兩姊妹好久沒有一塊兒出去玩了。」
靳雷遠聽她這麼說,只得嘆氣。
畢竟她們是親姊妹,他只好睜隻眼、閉隻眼。
「十天喔。」
「知道了。」她甜甜地笑。「你最好了。」
「把電話給你妹妹。」
「有何貴事?」杜若橙懶懶地問。是姊姊好說話,要不然換作是她,才不會說這麼多。
「好好照顧秋。」
「知道了。既然你如此大方讓我們去,我就偷偷告訴你,我要帶她去新宿的牛郎街逛逛……」
「杜、若、橙!!」靳雷遠咬牙切齒喊出她的名字,恨不得海扁她一頓。
「Bye-bye!」杜若橙匆匆掛上電話,帶着姊姊去逍遙。
遠方——傳來靳雷遠的爆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