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這女人……」卓妍好想要給她一個耳光。「你是死到哪裏去了?你怎麼那麼會躲?居然沒有一家徵信社找得到你!」
「我在澎湖。」
「澎湖?!那裏有我們的親戚嗎?」
「據我所知沒有。」
「那你的朋友、同學?」卓妍又問。
「也沒有。」
「但你卻可以一直窩在那裏?」
「有錢就可以啊!」麥薇薇笑笑的說,「房租便宜,吃的方面也不貴,我在那裏過得很快樂、很平靜。」
「你快樂、平靜?!你就不想想我們大家的感受?」卓妍臭罵她一頓。「我媽為了你的安危,每天去求神問卜,大小廟都拜,現在一雙腿都快不良於行了;我呢?被那個傢伙搞到神經衰弱,每天都會打一通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你的下落。」
麥薇薇聽到那個傢伙時,臉上的表情變了下。
「你怎麼能這麼狠!」竟然連親情都不顧。
「表姊,我……」
卓妍的下一個動作是上前緊緊抱住她,一年多不見,她都快要以為她永遠都不會出現。她邊抱邊罵,「你真沒人性!你該被打五十大板,你該被滿清十大酷刑伺候!」
「表姊……」麥薇薇也緊緊的摟着她的腰,默默流下眼淚。
「你……」卓妍忽然把她推開一些,然後仔細端詳。「你這一年多還好吧?」
「我很好。」
「為什麼要消失這麼久?」
「我……」麥薇薇頓了一下,思考片刻,決定暫時不告訴表姊。目前一切的狀況未明,她不知道她和段澤豪的關係會怎麼發展?不知道她不在的這一年多,他對她是否還有感情,所以她必須暫時先保住這個秘密。
「好啦!我先不問你這個。」卓妍不想過去,目前、現在比較重要。「你知不知道今天為什麼只有我來?去年今天段澤豪可是一整天守在這裏。」
「因為他不想再來。」麥薇薇不抱希望。
「你……」卓妍忍不住狠狠的捏了她的臉頰。「你真該被拋棄,真該被他丟到腦後!」
「怎麼了?」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段澤豪出了車禍。」
「什麼?!」麥薇薇立刻臉色刷白。
「前天的事。」
「那他……」麥薇薇的聲音開始顫抖。
「你自己去看他。」
會發生車禍不是沒有原因,段澤豪太震驚了,震驚到忘了自己正在開車,震驚到不知該如何反應。
難道真是報應嗎?舉頭三尺有神明,冥冥之中早就已經註定好一切,躲都躲不掉。
肋骨斷了三根,所以他沒有辦法親自去一趟紐西蘭,無法搭長途飛機,所以這重責大任他只能拜託塗強。
「澤豪,你要節哀。」塗強不是那種會長篇大論去安慰人的人,而且事情都發生了,說再多也沒有用。
段澤豪長嘆一聲。
「這對你們或許都是解脫。」
「我知道,但是浩威還這麼年輕……」浩威是他唯一的弟弟,他再差、再糟、再爛,還是他唯一的手足,如今這世上……只剩他一人了。
「命啊!」
「塗強,麻煩你了。」段澤豪強忍悲痛,拜託好友。這一刻,他需要的是時間來沉澱悲傷。
「我做得到的事,你別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我肋骨斷掉……」
「浩威會了解的。」
有人輕敲房門,段澤豪和塗強以為是醫生或是護士,但是當他們看到進來的人是麥薇薇時,兩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而段澤豪的表情又比塗強多了些憤怒、抓狂和一種……心死之後又再被人狠敲、狠擊的痛楚。但她畢竟還是出現了。
塗強先出聲,「你可出現了!麥薇薇,你‘總算’出現了!」好友有救了,不會再死氣沉沉。
麥薇薇心虛而且擔憂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段澤豪。他的胸部裹着層層紗布,臉部有些玻璃劃過的小傷口,其他的……看起來還好。
車禍……她現在光是想到這兩個字都會雙腿無力、發軟。
「你好嗎?」她主動問段澤豪。
段澤豪看着這女人,如果不是他弟弟的死訊,還有他自己出了車禍,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會對她做出什麼。
「塗強,我拜託你的事……」
「麥薇薇,你知道嗎?澤豪的弟弟——」
「塗強!」段澤豪打斷他的話。「什麼都不必說,請你快點去安排那些事,我全權交給你了。」
塗強會意的點點頭。「看來我該消失了。」
「謝謝。」段澤豪沉重道謝。
「好好解決你和麥薇薇的問題吧。」
感情的事,只有當事人才能解決。
【第十章】
只有段澤豪與麥薇薇獨處的病房,並不是濃情蜜意或是纏綿悱惻,相反的,一種冰冷、指責、憤怒、瘋狂的氣氛在醞釀、堆積。
「麥薇薇,如果不是我出了車禍,我想……」段澤豪不曾用這麼冷漠、這麼無情的語調對她說話,「你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現身。」
麥薇薇沒被他激怒,只是看着他問:「你的肋骨——」
「是不是!」他的吼聲震天。
「來看你是……」
「應付嗎?」
「不是!」麥薇薇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脾氣變得這麼差、這麼暴躁、這樣不友善。「我不是來應付的,聽表姊說你出了車禍……」
「你是想來知道我有多嚴重,會不會死掉嗎?」段澤豪不客氣的說:「我不會死!」
「那很好。」很肯定自己是不受歡迎的,那麼她再待這裏也沒有意義了。
於是一句「早日康復」之後,她準備離開病房。或許她和他的緣分真的盡了,哪怕她還有一個關於他的小秘密沒告訴他。
「站住!」他叫住她。
她停下腳步,但是沒有回頭。
因為是斷肋骨,所以段澤豪不太敢用力或是動作太大。他盼了一年多、等了一年多,難道就是為了把她氣走嗎?浩威已經不在人世,除了她——他的妻子——是他在世上最親的人外,他已經沒有親人了。
「這五百多個日子裏,你在哪裏?」雖然很氣她不告而別,但分開的這段日子她過得如何,他還是要問,還是想知道。
麥薇薇轉回身。她不能就這樣走,她愛他卻不敢承認,在乎他卻不敢明說,她身上還背着十字架,不是她想怎樣就怎樣。
走到他的病床邊,為他把枕頭豎好,然後輕輕扶着他靠向枕頭,卻不敢直視他的眼,心想她該怎麼交代這一年多的日子。
如果不是因為車禍、如果不是肋骨受傷,這會他真的可能會毒打她一頓,她折磨着他的身心已一年多,沒有發瘋算是他幸運。
扣着她的手腕,他沒有打算讓她走。「你最好快點回答我的問題!」
「我人一直在澎湖。」
「你在澎湖做什麼?」他不解。
「過日子。」
「台北不能讓你過日子嗎?」
麥薇薇忍耐着,病人最大,起碼他還活着,所以她決定暫時當個小女人。「在澎湖……沒有人認識我,我可以率性、不受打擾、自由自在的過日子,我可以不必考慮任何人的感覺、情緒,只做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