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騎着機車,載着陶慕維。不到五分鐘,他們就來到陶府。

陶慕維一躍下車,開了層層的鎖,頭也不回的衝進屋裏,拉着溫明娟的手直奔到二樓的一間房門口,拚命用力的敲着房門。

“小舅!我老師來了。”陶慕維迫不及待的大叫。“你快起床!”

很可惜的,高韙昭好像沒聽見。

“你快起來啦!我同學都快沒命了。”這會兒溫明娟突然想起,陶慕維和陳宏佳根本是哥倆好一對寶,感情好得不得了。難怪他熱心成這副樣兒。

“你同學沒命關我什麼事?”忽地,房門被打開,高韙昭一臉睡意未醒的樣子走了出來。此時他的衣衫有些不整,胸前的扣子沒扣幾顆,露出他結實的胸膛。

溫明娟屏住氣息,突然覺得臉紅。她沒有兄弟,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男人的胸膛。老實說,高韙昭的身材真是一級棒,高倒不見得特別高,但是肌肉卻結實得很,客串演出猛男秀應該還夠水準。

“你皮癢?吵死人了。”高韙昭還在抱怨。

“陳宏佳被賭場的人抓走了,你不去救他,恐怕會凶多吉少。”陶慕維仍在盡最大的努力遊說高韙昭。此刻,溫明娟不禁把眼光從他的胸膛移往他的手臂,也許她想看清楚那天晚上她沒能看清楚的那朵刺青吧?

“這種小事找警察就好,把我吵起來做什麼?”顯然是因為有溫明娟在場,減低不少高韙昭剛才電話中那種殺人放火般的怒氣。

“喂!你真是沒睡醒,連頭腦都不清楚啊?”陶慕維跑了過去打了他一下,這個動作卻剛好擋住溫明娟的視線,沒能看見高韙昭手臂上的刺青:“萬一是你自家的場子怎麼辦?”

聽見了陶慕維這句話,高韙昭看了溫明娟一眼。

“哪一個場子?”他冷冷的問。

“什麼是……場子?”溫明娟愣愣的反問,他們說的話很深奧,她聽不太懂。

“就是賭場啦。”陶慕維搶先回答她。“連這點常識都不懂。”

“不……不知道。我……還得打電話問問看。”溫明娟支支吾吾的回答他。

“那還不快打?”高韙昭瞪了溫明娟一眼。這一眼,使人不寒而慄,連打電話的手都有些顫抖。

接通了教官室,溫明娟急忙的向教官詢問一些細節。

“廢話不必講那麼多,只要賭場的地址或名稱,或是作為掩護賭場的店家名就可以了。”高韙昭一把搶過溫明娟手上的話筒直接和教官說道。

溫明娟怔了半晌,聽他對賭場瞭若指掌的說話架式,大概不難了解他跟這行脫不了關係。

頓時溫明娟覺得心裏、胸口都有一陣涼意襲來。

這麼一個如花似玉、貌若天仙、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美少女眼前站着的竟是一個黑社會的大魔頭?

她想太多了吧?沒事看太多金庸的武俠小說做什麼?她在心裏暗罵著自己。

胡亂的想了一陣,他和教官說了什麼她也沒聽清楚,只知道高韙昭掛上電話轉身就走。

“喂!你上哪裏去?”溫明娟趕緊揪着他的衣角問他,一副深恐他落跑的樣子。

“我刷牙洗臉也不行嗎?”高韙昭回過頭冷冷望着溫明娟。雖然他仍舊是那副寒風襲人的死德性,但溫明娟卻從他的眼中看到一絲的委屈。“刷牙洗臉完就出來了,又不是去天涯海角,別抓着我不放。”他說。

原來他那一絲委屈是因為這個關係。或許一個黑社會老大被一個女人死命揪住衣服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傳出去他不好做人。

唉!她又想太多了吧?

他也許是混黑社會的,但是不是老大還難說得很。

高韙昭的效率及能耐讓全校師生為之咋舌。下午放學時間都還沒到,校門口外刺耳的一陣汽車煞車聲傳遍了整座安靜的校園。隨後兩個穿着拖鞋、咬了滿嘴檳榔的男人扯着陳宏佳走下車來,旁若無人的晃進校園。

看見那兩個人的模樣,全校教職員工沒人敢靠近半步關心情況。

“人都死光了是不是?”那兩個怪模怪樣的凶神惡煞終於忍不住所受到的“冷落”而咆哮了起來。

“干你娘的!誰是溫明娟老酥?”其中的一人連對人家媽媽的問候語都抬了出來。

溫明娟最討厭人家把“師”字念成“酥”。但很不幸,台灣有百分之五十的人口都會這麼念。

由於他站在中廊,溫明娟很清楚的聽見了他的傳喚。在同事的簇擁下硬着頭皮走出去見他。

“搞什麼?”那個長得有點可怕的男人看起來很想痛扁她。只是他似乎有所顧忌的強忍下來。他此時一氣,管他國語還是閩南語,一齊搬上來混着用,“一路遠遠把這死囝仔護送回來,你們這是什麼死人態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謝謝你們兩位。”溫明娟心裏很害怕,但基於她是陳宏佳的導師,即使多害怕也要假裝不怕。走上前去,她攙起陳宏佳,這時,才發現了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傷痕纍纍、血跡斑斑。

“老……師。”陳宏佳見溫明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沒事了!乖,老師在這裏。”溫明娟把他摟在懷裏安慰他。

“你娘咧!哭什麼?你……”剛才叫囂得比較凶的那個傢伙又想罵什麼,卻被另外那個兄弟狠狠打了他的頭。

“找死?”他又補了第二下。“再罵,不怕韙哥給你踹。連韙哥都要賣面主給溫老酥,你還敢罵她?”

老天,他不但把“師”念成“酥”,連“面子”都念成了“面主”?溫明娟心裏很感冒,卻不能表現出來。

“我不是罵她。是罵那個死囝仔。”

“都一樣啦!”

“對……對不起。”說時遲那時快,那個用三字經罵人的傢伙對溫明娟的態度馬上呈現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

她剛才清楚的聽見他們說了“韙哥”兩個字,那準是高韙昭沒錯。在台南火車站裏,那個便衣刑警也是這麼稱呼他的。

好一個神通廣大的高韙昭。

溫明娟不知道高韙昭到底用了什麼方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替她找回陳宏佳,但她此刻已經完全能肯定高韙昭果真是一個黑幫老大。即使算不上老大,也還至少是個老二或是老三。

長相這麼有氣質又年輕的黑幫頭目,他完全顛覆了溫明娟對“流氓”的印象。

“請問……”溫明娟膽怯的問道:“高先生人呢?怎麼讓你們二位專程跑這一趟?”

“你講韙哥喔?”那個比較識相的傢伙回答她:“我們連他的人都沒看到。你說專程?就算專程走十趟也要跑啦!韙哥的話,誰敢不給他聽?”

溫明娟聽得一愣一愣的,實在搞不清楚高韙昭對他們做了什麼事。連人都沒見到,小孩就平安追回來了?還真有點神。

虛與委蛇的送走了兩個狀似瘟神的男人,教官聯絡上陳宏佳的父母,要他們趕緊來把人帶回家去收收驚,並煮個豬腳麵線去去楣運。

“以後別再好奇跑去賭場了知不知道?”臨走前溫明娟苦口婆心的叮囑。

陳宏佳點點頭,可能因驚魂未定所以尚且說不出話來。他的父母千謝萬謝,對溫明娟幾乎跪了下去。

“我沒什麼功勞。”溫明娟實在受不起他們如此的大禮,連忙解釋。“是陶慕維的小舅幫的忙,要謝就謝他吧!”

隨即她看見了兩對眼睛裏充滿了錯愕。

“說來話長。”溫明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而且解釋得太詳細可能會讓高韙昭的“流氓身分”因此曝光。雖然她認為校長和教官心裏都有點兒譜了,但是,基於對“恩人”的保護,她不願把這件事再擴大。也許高韙昭並不介意別人知道他是黑幫頭目,不過,溫明娟不希望這些話是從她的口中說出去的。

溫明娟隨手翻了翻學生通訊記錄簿,找着了陶慕維家的電話,嘗試和高韙昭聯絡上。電話響了許多沒人接,就在她正想掛斷的時候,高韙昭突然接起電話來。

“干!”他又罵了人,只不過這次遭殃的人不是陶慕維而是溫明娟。

“你可不可以改一改罵人的字眼?”溫明娟很不爽的指正他,長這麼大,還沒有人這麼罵過她。“你沒事罵我做什麼?”

“幹嘛又吵我睡覺?”看來他似乎也很不爽。

“我哪知道你在睡覺?早上也睡、下午也睡、晚上是不是也繼續睡?”她可能氣瘋了,開始語無倫次的回罵高韙昭。

“你是誰?”驀地高韙昭反問她。

是哦!劈哩啪喇罵了一串,溫明娟居然忘了說自己是何方神聖。

“溫明娟啦!”此時的她倒有點難為情。

“你又想幹什麼?”聽到溫明娟三個字,他大概想起了她也是早上擾他清夢的“兇手”之一,所以顯得很害怕。

“小孩平安回來了,家長想向你道謝。”溫明娟說。

“不用了。”他斬釘截鐵的說:“只要你別再吵我睡覺就行了。”才說完,他一把掛了電話。

這個死變態!

受到這種“屈辱”,溫明娟的眼中冒出了熊熊烈火,登時臉色變得很難看。但猛一回頭,看見整個教官室里的人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瞪着她。這讓溫明娟想起來,她居然忘了高韙昭可怕的身家背景,還敢對他這麼大呼小叫?他們大概很佩服她的勇氣吧!

溫明娟呼了一口氣,假裝毫不在乎的和陳宏佳的父母寒暄了幾句,然後目送他們離開。

“溫老師,你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武教官豎起大姆指稱讚溫明娟。

“幹什麼?”

“連那兩個流氓都怕高先生,你不但不怕,還敢罵他?”唐教官隨後補充了幾句。

“人只要站得直,坐的正,有什麼好怕的?”溫明娟仍舊裝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其實他們不知道她也擔心得要命,哪一天他心一橫把她怎樣了,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晚上七點鐘左右,溫明娟接到了陶慕維的來電。

“老師,你出來,我小舅要請你吃飯。”陶慕維的語氣好像很高興。

“有沒有搞錯?我為什麼要讓他請吃飯?”溫明娟想起了下午語無倫次的頂撞高韙昭,該不會他懷恨在心,想藉此報復她?

“我好說歹說遊說他,還把他從床上硬拉起來,你不來就太不給面子了。”

他還真的一覺睡到晚上?溫明娟嘴裏念念有詞,惹得陶慕維詢問她怎麼了?

“沒事。”溫明娟隨口敷衍他,心裏卻覺得陶慕維窮極無聊。

“我跟小舅說,他幫了你的大忙救陳宏佳回來,一定得讓你好好謝一謝才行。”

“那……應該是我請他,怎麼是他請我?”溫明娟懶懶的問。

“我說他比你有錢,又是男士,所以你請客他付錢。OK?”

“一點都不OK。”溫明娟潑了陶慕維一頭冷水。“真無聊!”

“你到底出不出來?”突然高韙昭搶過話筒,冷冷的質問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慕維導師的份上,我是從不請女人。”

“喂!你神氣什麼?我又沒叫你請。”聽他說話的態度,溫明娟的心中一股無名火又開始往上冒。雖然他替她解決了一個大難題,但她也絕不因此而臣服於他。

“老師,你別理他。”說時遲那時快,陶慕維又把話筒搶了回去,努力化解溫明娟和高韙昭之間的衝突,“他真的沒有什麼惡意。我聽他這種說話態度已經聽了十幾年了,他不是那種意思。”

“你快準備準備,我知道你住在哪兒,等一下小舅開車載我去接你。”

陶慕維根本不讓她有機會說不,這個學生糟透了,搞不清楚誰才是老師。

大概溫明娟摔話筒的聲音太響,把張婷玉給嚇了過來。

“你有病啊?幹嘛跟話筒過不去?誰惹了你?”張婷玉正在洗頭,滿頭滿臉的泡沫再加上一臉的驚詫,害溫明娟看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沒事,跟那個死變態講電話,還有陶慕維。”她邊笑邊說。

“高韙昭?”張婷玉愣了愣,“他和你說了什麼?”

“請我出去吃飯,但是態度很不屑。”溫明娟說。

“神經!”張婷玉頭上的泡泡眼看就要流一地,她趕緊跑回浴室去,從浴室里大聲喊道:“他不是變態狂嗎?你還敢赴約?”

“沒辦法。”溫明娟嘆了一口氣。“還好有陶慕維在,料高韙昭也不敢對我怎樣。”

溫明娟心不甘情不願的下了樓。遠遠的,她看到一輛賓士黑頭轎車漸漸朝她靠近。

“沒事開這麼好的車做什麼?又不是約會!”上了後座,溫明娟叨念着,一副不以為然的口氣。“炫耀有錢啊?”

聽了溫明娟的話,高韙昭沒什麼反應,倒是陶慕維拉拉溫明娟的衣袖說道:“這是我爸爸的車,小舅搭火車回來的,他的車擺在台北。”

“是喔!”溫明娟用餘光掃向高韙昭一眼,他的一號表情並沒什麼改變。

很不幸的,接下來溫明娟聞到一股煙味。

“抽煙?”溫明娟的腦中馬上閃過這兩個字。天曉得,她從小最怕也最痛恨煙味,只要有人抽煙,遠在幾公尺外就會令她眼淚鼻涕齊流,還外加咳嗽咳到幾近吐血。

“你有點公德心好不好,不要在我們面前抽煙,難不成你想害我和陶慕維得肺癌?”溫明娟心裏一急,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制止高韙昭。

“你這個女人很啰唆。”

從後視鏡中,溫明娟看見高韙昭緩緩吐出一口煙,一臉不高興。但隨即溫明娟對煙味的過敏反應在高韙昭還來不及繼續罵她之前一一併發。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她已將自己隨身攜帶的面紙用得一張也不剩,連帶咳到胃猛烈的翻騰。

“停車。”溫明娟好不容易騰出一口氣命令高韙昭停下車。車子都還沒停穩,她便死命的打開車門衝出去,並蹲在馬路邊繼續咳。

大概是她這一連串的反應嚇傻了高韙昭和陶慕維,高韙昭立即把煙蒂丟得老遠,甥舅二人還連袂衝到溫明娟的身邊來探看一番。

“你怎麼樣了?要不要緊?”說話的人是高韙昭,從他的聲音里明顯感覺到他的手足無所措。

廢話!咳到連話都講不出來了,怎麼會不要緊?

同時,陶慕維把車子裏整盒的面紙搬出來送到溫明娟面前。

“你……你怎麼不早說?”高韙昭支吾的問溫明娟。“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聞到煙味像這麼慘烈。”這時候的高韙昭,簡直像個做錯事等待被責罰的小孩。

“你有機會讓我講嗎?”又咳了好久,溫明娟才好不容易有空檔回答他。

“你發作得也太快了吧?”邊說著,高韙昭輕輕的拍着溫明娟的背。

“拿開你的臟手。”感覺到他正在替她拍背順氣,溫明娟斷然拒絕他的好意。

“喂!我的手又不臟。你也真不講理。只是拿過煙,你就以偏概全的說我的手臟。”

看起來高韙昭完全誤解了她的意思。他自然不知道溫明娟指的是他低賤變態那一回事。溫明娟決定還是別在這問題上打轉,以免讓高韙昭憶起她就是那個用噴霧器對付他的“兇手”。

“沒事。”溫明娟站起身擤了最後一次鼻涕,並狠狠的瞪着高韙昭。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麼事。”高韙昭的語氣透着些許無奈。

“你本來就對我做了很不應該的事。”溫明娟毫不留情的說。

“你這個人……”聽了溫明娟說的話,高韙昭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他把雙手環抱在胸前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你看什麼?”

“國文老師不都是很有氣質的嗎?你怎麼差那麼多?”他的表情很是疑惑。

“誰規定國文老師一定要很有氣質的?”溫明娟不以為然的說。“再說,我本來就很有氣質,只是你不懂得欣賞而已。”

驀地,溫明娟看見陶慕維很不合作的笑倒在一旁,這會兒倒換他拚命流眼淚。

“那改天你得讓我見識見識。”高韙昭淡淡的說。

這家西餐廳是這裏少數兩家像樣的餐廳之一。昏黃的燈光,柔和的琴音,讓溫明娟稍稍忘記方才的不愉快。高韙昭也許被她嚇過頭,於是從剛才到現在,他連煙盒都不敢多看一眼。

公共場所嘛,就算高韙昭不抽煙,猛抽煙的也大有人在。在他們左手邊有一桌坐着六個大約十幾二十歲的“少年家”,吃過了晚餐便開始想吞雲吐霧。

老天,六根重工業的大煙囪同時開工,豈不是叫她去死?溫明娟心中暗叫不妙。

就在大家措手不及的情形之下,溫明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狂奔過去。

“請不要在公共場所抽煙!”她出言制止他們即將點煙的動作。“我受不了煙味。”

“我操!你爸愛做啥幾時輪到你管?”其中的一人說。

枉費她念書念那麼好,卻不太懂得社會現實的黑暗面,更不會判斷人性的善惡。這幾個年輕小夥子,壓根不是溫明娟能惹得起的,她卻不識相的和他們硬碰硬。

在高級的西餐廳里會有這種人渣,她作夢也想不到。看到他們不爽的粗魯反應表露出來的時候,她害怕的走回自己的座位。那六個“少年耶”卻一一離開座位向她的方位走過來。

“怎麼辦?”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人是高韙昭。不過說實在的,若連累他們甥舅二人被修理,她也很過意不去。不過以人數來看,就算高韙昭真的是黑幫老大,那也只有他一個人,不見得能起什麼作用。

溫明娟拿起包包,把手伸進去摸索一番。那罐噴霧器理應還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也得硬着頭皮蠻幹。

“小姐。”那六個人排排站着逼近溫明娟這一桌,抖着腳,露出一臉不屑,“你好大膽,阮的代志也敢管。”

此刻,整個西餐廳里的人開始紛紛走避。

“打到給你做狗爬!”最靠近溫明娟的那個臭小子怒氣沖沖的說。隨後,溫明娟只覺得一陣風動,她反射性的閉上眼睛,急忙低下頭去企圖躲避。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她沒看見高韙昭到底對那傢伙做了什麼事,只知道那個少年踉蹌的倒退三步,臉上登時掛了彩。

“打狗也得要看主人。”她聽見高韙昭冷冷的擠出這一句話。

“喂!”溫明娟想提出嚴正的抗議,她既不是狗,高韙昭也不是她的主人,這個比喻實在太氣人。但整個情勢似乎不太容許她表達不滿,在一個人被揍之後,第二個人也發瘋似的直撲了過來。

“你別擔心。”陶慕維在溫明娟的耳朵邊悄聲說道:“區區六個卒仔,我小舅還沒放在眼裏。”

話還來不及說完,高韙昭已經賞了對方兩巴掌,結結實實的烙了十根指頭印在那傢伙的臉上,看來高韙昭的手勁真不小。

“這兩巴掌,是替小姐教訓你的。打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高韙昭冷冷的說。

“干你娘的!我是打你又不是打她。”那傢伙撫了撫腫脹的雙頰憤憤不平的說。

“都一樣!”高韙昭十分不悅。“出門沒探聽,連我也敢打?真是太歲爺上動土!”

看了看那六個人的模樣,敢擔保他們沒念什麼書,高韙昭講那個成語,對他們會不會太難了點兒?

溫明娟想提醒他,沒想到,那被賞耳光的小毛頭“見笑轉生氣”,臉拉不下來,大喝一聲,一拳又擊了過來。

這次的情況可能有些失控,六個人互遞了眼色一起上。這個舉動逼使高韙昭不得不離開他的座位。

溫明娟曾經在功夫片里看過精彩絕倫的武打動作,但現在眼前的一切,不是電影,而是真真實實的人生。高韙昭那一副唇紅齒白的斯文相,很難讓人想像他有着這等矯健的身手。

轉身一個漂亮的迴旋踢,高韙昭以橫掃千軍的氣勢一次踢倒兩個人。溫明娟暗地裏叫好,卻礙着自己是個老師的身份,不好當場鼓鼓掌。

陶慕維大概看穿了她的心事,湊過身來對溫明娟說道:“柔道、跆拳道、空手道外加國術,我小舅都很高段。”

“真的假的?”

“不蓋你。”陶慕維的眼中又升起那份崇敬民族英雄式的光彩。“你別小看他,他可了不起了,台大機械碩士咧。”

“怎麼可能?”老天!聽了陶慕維的話,溫明娟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一個台大機械碩士,竟然在這裏跟六個小廝干架?他到底算是黑幫老大還是高級知識份子?溫明娟的頭腦一片混亂。

忽然有一個自以為聰明的小人,趁機跑到到溫明娟身邊想對她不利。高韙昭突然一個縱躍擋在她的面前,猛然抓住他,用力的在那傢伙的肚子踹上一腳。

“噢!痛!”那傢伙哀號着,馬上跪倒在地。

“警告過你們不要打女人,你偏偏不聽話。”高韙昭憤怒的舉起手臂,溫明娟猜測,他又想賞給人家兩巴掌了。

不過,高韙昭並沒有給他兩巴掌。因為外頭傳來了警車的鳴笛聲。

高韙昭的臉上閃過了一種失落感,叨念着:“條子來了。”

看起來他跟溫明娟一樣很討厭進警察局。

溫明娟為了陶慕維進出警局兩次,走進來的那幾名員警她都不陌生。

“啊!溫老師,怎麼又是你?”警察一進門,一眼就認出是她。

“那六個混混要打我,高先生是基於保護我才出手打人的,你們別抓他。”

“不管誰對誰錯,都先跟我們回警局再說。”其中一名員警訕訕的回答,“溫老師你也得走一趟做筆錄。”

天啊!這是什麼世界?

第三次進警察局。

走進警局裏,一個個先得繳驗身份證。在場九個人,倒沒有誰出門吃個飯還帶身分證的,只有高韙昭和溫明娟。

溫明娟並不是刻意吃個飯還帶身分證,而是她的身分證就一直擺在包包里,沒事也不會拿出來。只是怕每逢有需要用到身分證的時候,她這個迷糊得可以的人老是會忘了帶,索性放在包包里,就不會有這種困擾。

奇怪!溫明娟翻遍了包包,連衛生棉都有,就是沒看見身分證。

“哪裏去了?”她着急,倒不是現在非要它不可,只是耽心它不知被塞到哪兒去了,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最糟糕的是,萬一弄丟了,便還有一大堆麻煩事等着她去善後。

唉!為什麼總是這麼糊塗?

赫然聽見了警員們正對高韙昭的身分證品頭論足,溫明娟獃獃的抬起頭來。

“高韙昭?怎麼這個名字有點熟?”

“你不說我還不覺得咧,該不會是哪個通緝犯?”

溫明娟猜想警員們只是無聊隨口說說打發時間,但她在心中偷偷為他們捏了一把冷汗。如果他們不是警察,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下場可能會跟一旁呻吟叫痛的那六個傢伙差不多。

鄉下的警員可能不太見過世面,最終他們並未想起高韙昭是誰。

“你們怎麼可以械鬥?”其中一名員警問道。

“抱歉!你的用詞很有問題。”高韙昭有點按捺不住,他的一號表情全衝著問話的警員,不屑的說:“什麼叫械鬥?你看見武器了嗎?不要任意栽贓。”

“……”

“況且我高某人身上從不帶傢伙,這是黑白兩道都知道的事,你說我械鬥,對我真是莫大的侮辱。”

“黑白兩道?”

溫明娟看見了警員們臉上的錯愕外加驚恐,隨後竟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緊接着,有一個警員悄悄的往檔案室走過去。

“別查了,我沒有案底,就算你們查到頭髮都白了也查不到。”高韙昭開始玩起桌上的筆,這句話說得有些漫不經心。

剛走到檔案室門口的那名警員止住腳步,猛一回頭,溫明娟發現他正搔着頭髮,一副不知所措的尷尬樣。

唉!高韙昭你也太傷人了吧?人家只是有點少年白,你就這麼傷他的心?

這幾個鄉下小派出所的員警搞了半天也沒搞清楚到底高韙昭是個怎麼樣的人,商議一番之後,也只能放人。

“在筆錄後面簽個名吧!”警員對他們說。

“噢!”溫明娟低頭振筆疾書,不到兩秒鐘光景已把“溫明娟”三個大字簽上。抬起頭來的時候,不小心看見了高韙昭的簽名。

“你的字怎麼這麼丑?簡直像小學生寫的。”她習慣性的批評起他的字,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職業病,再加上心直口快的個性,話一出口,溫明娟心中就不免咒罵起自己: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卻闖進來。

啊!激怒一個黑幫老大並不是一件可喜的事。

“要你管!”他又用那會殺死一百萬隻細胞的冷光瞪了溫明娟一眼。

溫明娟只好乖乖的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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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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