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噢,shit!”
冷磊很不想在這個時候醒來,可外頭的艷陽似乎不讓他有多待在床鋪的機會,穿過落地窗大刺刺地灑遍整間屋子,硬是直接透過他厚重的眼皮直達腦神經。
該死,是誰把窗帘拉開的。冷磊低聲咒罵著。
宿醉真的很不舒服,別說是頭腦混沌不清,就連身何處都還得仔細想想才憶得起所在地。
由於暫時還無法適應和煦的陽光,他彎起右手,按在額頭抵擋陽光,慢慢地撐起沉重的眼皮。
在看清楚四周的環境后,他不禁疑問,這不是他的家嗎?他怎麼會在這裏?他這個時候應該是在大廈不是嗎?,他狐疑地以肘撐起上半身,感覺到輕薄的絲綢被子下,自己竟是一絲不掛后,頓然愕住。
昨天他……噢,GOOD!
生理上和身體上的異樣,已經明顯地表露出他昨天究竟幹了哪些“好事”,他幾乎翻過半個身子掩埋在柔軟的枕頭內,兀自悔恨着。
他昨天侵犯了她,而且還是在不清不楚的神智中對她做了那件事。他……嚇到她了嗎?還是弄痛她了?他該怎麼面對她?冷磊按着隱隱作疼的額際懊喪着。
雖然他對她所做的事感到相當愧疚,不過在加在想起昨夜滿足的歡愉印象后,他嘴角不由地也浮現出難得一見的笑意。
多久了,這種感覺有多久沒有過了?
自從上次那位陌生女子滿足他的感官享受后,就再也沒有人可以取代對方的位置,即使他曾經試着每天沉溺酒色之,卻怎麼也抹不去對方的感覺,可昨夜,他彷彿又尋找到那近乎遺忘的感覺,再次陷入迷戀當中。
枕邊人已不中身側,她就宛若夢中人的化身般,再次撩動他的慾念……
不!再怎麼說她們都不是同一個人,他不該混淆她們的身分及地位。
冷磊突然坐直身子,這突然的舉動令他的頭部又再度傳來陣陣抽痛。
他必須釐清自己的腦袋,他不能再化遐想當中。三年了,真的夠了。
在探吸一口氣,清醒下混亂的思緒后,他用手爬梳了凌亂的頭髮,下床走向浴室梳洗一番。
幾分鐘后,他已穿好一身上班服,緩緩地走下樓去。
在到達樓梯口處,耳際便傳來陣陣輕脆的笑聲,引起他的好奇。
“好哇,好哇,大姐姐不可以賴皮哦。”小玲玲坐在椅子上,咀嚼着飯含精不清地說著。
“放心,大姐姐不會黃牛的。”玉玫坐在玲玲的身側大口的喝着豆漿。
“黃牛?姨,什麼是黃牛?”玲玲轉向甯曉霜,剛好迎上甯曉霜遞來的飯,所以自然的含下了湯匙。
她放下湯匙,自然的比劃着。“就是不能賴皮的意思。”
“哦,是這個意思啊。”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樣子很豆趣。
其實她的話仍需藉由玉玫翻譯,可是在玲玲看來,仍像是甯曉霜親口回答她般,所以玲玲也愛問她問題,再聽玉玫幫她解釋,然後再恍然大悟。
甯曉霜拍了拍玲玲的手,對着她說話。玲玲看完后,又轉頭看向玉玫。
“甯曉霜阿姨說,等一下你出去玩可以,不過得在外婆回來之前回家,不然外婆回來后看不到你,會罵的喲。”
玲玲馬上轉過頭給甯曉霜一個極甜的笑容,用力點頭。“嗯,我會記得時間回來的。”她的眼睛突然瞥見一個人影,大叫:“啊,舅舅聽到了。”
玉玫一瞧見冷少爺,立刻站起身子離開椅子,禮貌地向冷磊問候着。
“少爺,你早。”
“嗯。”他淡淡應了聲,隨手拉開椅子也加入這早餐行列當中。
“我媽呢?”
“老夫人去上花藝課。”她很禮貌的回著話。
冷磊注視着甯曉霜背影好一會,又低下頭去。“幫我倒杯咖啡吧。”
“是。”
由於甯曉霜正在喂玲玲吃早餐,剛好背對着他,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動作。
冷磊拿起了報紙,攤開來專註於上頭的經濟版面,沒有再瞧任何人一眼。
“少爺,你的咖啡。”玉玫輕輕地把馬克杯放在他面前,瞧他仍無動於衷,乾脆轉身向玲玲道:“玲玲,吃飽了嗎?我們該出發羅,不然太晚出去,待會兒玩不到什麼。”
“嗯,”玲玲慢慢地滑下椅子,牽起玉玫的手,隨着她往房間裏頭走去。
原本充滿笑聲的餐廳,頓然轉為最安靜、最尷尬的場所,甯曉霜收拾着桌上的盤碟,無聲地往廚房走去。
透過報紙邊緣,冷磊的目光隨着她纖細的曲線消失在廚房裏頭,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化解僵局,只能一貫沉默的順其自然。
搞什麼!他們是夫妻不是嗎?難道做“那件”事還要有一個婉轉、合適的理由,才能順理成章的做嗎?他懊惱的爬梳着頭髮。
在廚房裏的她已經開始着手清洗碗盤,壓根不想讓自己的腦袋去思考任何一件事情。
才剛把抹布搓揉出泡沫準備要下手時,連接廚房的後門突然進來一個人喝住她的舉動。
“甯曉霜,我不是說過不準動手做這些事嗎?”琴姨趕緊放下塑膠袋,拿下她手上的抹布,把她拉到一旁。
甯曉霜無奈地扁了扁嘴,朝着琴姨比劃着。“反正我閑着也是閑着,做這些事對我而育是家常便飯,不打緊的。”
以前,她是甯曉霜,當了冷家少奶奶后,她仍是甯曉霜,根本沒有變過。
琴姨沒好氣的睨了她一奶。待把東西就定位后,琴姨拍了拍身上的塵埃,順手把她推出廚房。“去去去,看你要去忙你的稿子,還是要到書房看書,就是別在這裏礙着我做事。”
甯曉霜無奈地看了琴姨一眼后,轉過身子往客廳走去,卻在看到客廳里的人後,頓住了腳步。
他怎麼還沒走?她還以為他已經上班去了呢,怎麼還悠然地杵在客廳那兒?
她看左看右看向旁邊的東西,一副若無其事的走過他的身邊,在擦身而過之際,他扣住了她的手臂。
甯曉霜驚訝他會有些舉動,張大疑惑的美眼抬頭看着他。
在看到她那對眸子時,他彷彿觸了電般收回了手,尷尬地撫着額際。
“我……昨天……”該死,他什麼時候說話也會結巴了。
甯曉霜的眼神頓然轉為冷淡,她垂下眼瞼別過頭去。她看得出來他是想為昨晚的事情做解釋。何必呢?有必要嗎?再抬起頭時,她的雙手也毫無猶豫地朝他比劃着,一點也不在乎,他看懂或不懂。
“你不需要跟我什麼,昨天的一切,對我而言,只不過是一種‘義務’。”
她在看了他一眼后,隨即往樓梯口處走去,留下一個滿腹疑尋的他,錯綜複雜留在原地。
冷磊錯愕的看着她的動作,思索片刻,提起公事包二話不說的立刻往屋外走去。
書香◎書香www.bookspice.com書香◎書香“好一個‘義務’。”
冷磊憤然地把一本“手語字典”丟到一旁,心中滿是不悅。
他在上班時特地到最近的書局買了一本手語書,最大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和她溝通,想不到在了解她的第一句話即是譏刺嘲諷之詞。
他注視了手諳書一眼,腦子裏不由地浮現她在比劃手語時那平淡的表情。雖喜、怒、哀、樂不易流露,恆她那靈黠雙眼卻把她的內心表露出來。
他欣賞她冰霜般容顏,更欣賞她冷漠的態度。她是他認識這麼多個女人里,最不會粘他的人,虧她的身分還是他的妻子,也許他應該好好教導她,當一個妻子的本分為何。
冷磊的腦海里已經開始盤算,“夫妻的—一相處之道了。他的思考突然被桌前的對講機打斷。
“冷總,徵信社的人來了。”
他的思維重新整理一番后,按下對講機,“請他進來。”
他隨手拿了一個卷宗覆蓋手語書後,以慣有冷淡的態度,抬頭問向走到前方的人。“查得如何?”
“冷先生,您要我們調查柯小姐的行蹤,我們可以向您確定她已只身前往日本,搭這個月十號的飛機直達沖繩。不過我們發現她在出發前,曾到一間超市傳真文件。”
“傳真文件?”他納悶地皺起眉頭。
“沒錯。事後我們試着向那間超市索取柯小姐的傳真號碼,可超市人員說這有關私人私隱,不方便透露,我們已經往別的通路查尋柯小姐究竟傳真到何處去。”
他調查過婉兒的所有電話通訊,所有接收都剔除尋找那名女子的線索,唯獨這通傳真。
難道她們聯絡的方式都是以傳真?這是為了躲避他嗎?
“徹底查出那通傳真的去向,我想,那可能就是她了。”
“放心,我們一定會儘力查出那傳真的去向。”調查員有點難以放齒的磨撩着手。“那……”
冷磊看了他一眼后,隨手一揮。“你到我秘書那去取支票吧。”
“是,是,那我先回去了,一有線索,我會立刻給您消息。”調查員欠了欠身,簡短的交代幾句后,又轉身離開辦公室。
看着調查員離去后,他像是沒事般拿起旁邊的企劃書,開始閱覽。
這時,辦公室里的對講機突然冒出秘書的聲音。
“冷總,可以做今天的行程報告了嗎?”
煩死了,手邊的事情都還沒做完,今天的行程鐵定排得滿滿的了,他不耐的按下對講機。
“進來報告。”
秘書從容的拿着報告,往他身邊走來。
“冷總,待會十點業務部門有一小時的業務報告,二點要和龍綺企業的負責人午餐約會,下午三點您必須到台中分公司參加會議,然後晚上在台中桂冠飯店有場宴會要您出席,以上就是您今天的行程。”
“嗯,我知道了。”待秘書報告完后,冷磊腦子裏盤旋着今天的文件是否帶齊。突然,他開始翻箱倒筐地找起一份資料,他記得他放在公事包內,怎麼會不見?
他想起來了。今天早上到書房查東西時,還特意把它拿起來,結果忘了把它放回去;怎麼他最近做事老是分神,不是忘記這個,就是丟了那個。
他穩了穩浮躁的性子,輕輕按着太陽穴,待他深吸一口氣,穩定下來后拿起行動電話拔號回冷公館。
該死,怎麼會是電話答錄機接的。琴姨呢?玉玫呢?
雖然對象是平板的機器,但他仍必須交代留言。
冷磊不滿的皺着眉心。“琴姨,我是冷磊,資料我放在書房忘了帶出來,是黃色牛皮信封裝,你看是教老王或小李他們中午前送到公司來,這資料很重要,別遲了。”
另一頭的冷公館——其實屋裏並非沒有人接聽電話,而是無法接。
甯曉霜看着電話答錄機收錄著冷磊低沉的聲音,直到聽到對方似乎暴躁地掛下電話,她仍是靜靜地看着電話無動於衷。
她環視着整個屋子,老王去載老夫人了,琴姨帶着幾名傭人去買東西,玉玫跟玲玲又還沒回來,她要跟誰說去?
管它的。反正待會兒琴姨回來,聽到他的留話,一定會教老王趕緊替他送去,不差這幾分鐘。
她又慢慢地走到客廳茶几旁,專心的看着手裏的英文字典。
幾分鐘后,她投降了。她腦子裏整個都是他剛才簡短的幾句交代,尤其是最後一句“別遲了”,更是讓她良心不安。
她乾脆放下字典往二樓書房走去,尋找他所說的黃色牛皮信封,一打開房門便看見好端端地躺在檜木桌面上,甯曉霜把它拿了起來,看一下牆上的時鐘斟酌着。
現在快十點了,等老王回來再送到公司去,應該差不多趕上中午,不算遲到吧?
她眼睛靈轉的思考着,算了,好人做到底,就替他跑這麼一趟吧,誰教她是唯一聽到留言的人。
甯曉霜在書房內隨手拿了只筆和紙,留了言,然後稍做打扮一下,拾起資料便往外頭走去。
公司離家裏的行程大約要花半個時辰,由於溝通不便,再加上她不曉得磊公司的路一路上只能藉由筆、和紙,來到冷氏企業大樓時,已經是快十一點鐘。
頂着灼熱的艷陽,甯曉霜在付完車錢后,趕緊將資料送往冷磊辦公室,一路上還憂心裏頭有重要磁碟片,所以護在胸前避免陽光直接照射。
到了玄關口后,她又拿起了紙筆在上頭寫了些字,然後遞給了服務台人員。
服務人員疑雲的目光在紙條和她之間穿梭,恍然大悟后立即掛上充滿愛心及耐心的笑容。“您是指冷總是吧?他現在正在開會,請問您有事嗎?”
面對外的神色變化,她只能自然地在紙上揮舞筆跡。
“這是他要的資料,你可以幫我交給他嗎?
“可以,沒問題。您還有其他事要交代的嗎?”收了資料后,服務員表現出比平常更多的熱心,詢問對方的需求。
甯曉霜搖首淡笑着,轉過身子準備離去,眼睛仍是擔心着那份重要資料頻頻回頭。
回去吧,反正資料已經替他送到了,若中間出什麼狀況,又不關她的事。她試着這樣說服自己,讓自己別因為一份資料而過度擔心。
當她踏出強烈的冷氣房,投入悶熱的街頭時,頓然有點適應不及地皺了一下眉。
現在正是中午時刻,想要攔輛計程車可能有點困難,她左顧右盼的已經抱好在外頭閑逛的心理了。不過老天爺挺垂憐她的,在她抬頭之際,正好看到一輛黃色計程車準備從那頭駛來,她快速地欲上前招手攔住,卻在一隻手抬高時頓然被人給扯住。
甯曉霜驚許地看着阻止她行動的手,再抬頭看着這隻手的主人。
“你怎麼會在這裏?”冷磊吃驚的注視着她,口氣顯十分不悅。
由於他戴着黑色墨鏡,所以甯曉霜看不見他眼神里到底是生氣還是擔心。
她撥開他的手,想要跟他說明會出現在此的原因,不過在手語比到一半時,乾脆放下手不想做解釋。反正他又看不懂,何必又做一些無謂的動作惹他不高興。
“現在你又想去哪裏?”他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他現在惱怒的不是她為何出現在此,而是自己為什麼看不懂她的語言。
她一張被太陽曬得發紅的臉,有種有口難言的感覺看着對方。
“冷總,”大樓內的服務人同看到總經理出現在外頭,趕緊將方才的資料呈交給他。“這是這位小姐剛送來的文件,您看看。”
冷磊拿起那份資料,仔細翻看着,頓然明了一切。
“我知道了。”
服務人員的眼神來回穿梭在總經理和這名安靜的女孩幾秒后,才轉過身子回到工作崗位。
冷磊吸口氣后,看着她倔強的側臉,她寧可不做辯駁而任他斥責,也不願正眼瞧他幾秒,真是氣死他了。冷磊突然拉着她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不把她的驚訝看在眼底。
對於他突兀的動作,甯曉霜有點反應不及地任由他拉着走,直到自己被推進一輛轎車裏面,腦子仍尚未定神。
冷磊擠到他的座位旁邊,對着前面的司機交代幾句后,車子開始移動。
她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想問又無法開口詢問,只能悶聲不響地坐在一旁。
“為什麼一個人來?老工呢?琴姨呢?”他已經取下墨鏡,專心的看着她的表情。
她看了他一眼,瞥見他前面的手提電腦上,指着它意示着冷磊。
隨着她的目光,冷磊疑惑地看着手提電腦,不過仍是把它遞給了她。
甯曉霜接過電腦後,放開電源,將螢幕開放到文字作業檔案,輕七地開始在鍵盤上Keyin文字。
“琴姨和老王都不在,家裏只有我一個人聽到你的留言,所以就來了。”
冷磊有點驚愕地看着她的動作,想不到他們除了手語外,還有另一種交談方式,這讓他彷彿發現新大陸般驚喜。
“你會中文輸入?”
甯曉霜絲毫不把他的驚呀看在眼裏,因為外人的這種表現只會讓人覺得自己彷彿一無事處般。她又繼續在鍵盤上敲打着文字。
“我只是個啞巴,不是文盲,更不是脫離社會的原始人。”
看見犀利的字句,冷磊更是別有一番含義的笑着。
“我早該注意到。”
她注意到車子已經駛離市區。“你不是要上班嗎?”
“下午要到台中去,我想先回去換件衣服。”冷磊已經開始解開袖扣及領帶,輕鬆舒服地向後倚着。
甯曉霜收了電腦,又將它還給了他,保持適當距離地坐在車子的另一處。她的不易近人讓他納悶,她的四周宛如有一層無形的銅牆,阻隔所有外在對她的探索,是因為不能開口說話的緣故嗎?他懷疑。
從後頭盯着她的側面,她的美有一種獵取旁人視線的魔力,連他,都對她目不暇給。
三年前的神秘女郎和眼前法定妻子,兩個有契合的氣質與冷艷,令他不得不痴人妄想,若兩個人皆為同一人不知該有多好。
冷磊蒼然的笑了。
一直凝視窗外的甯曉霜,壓根沒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冷磊一直在凝視着她,原本毫無焦距的視線突然被一個身影吸引住。
曉傑?!
她張大眼睛,全身緊繃地看着那貌似曉傑的男孩背影。由於對方騎着光陽高125快速地閃逝過她眼前,所以對這驚鴻一瞥的影像只能以片刻畫面勾勒出方才的景象。
冷磊似乎也感覺到她的異樣,輕聲的傾身向前問着。“怎麼回事?”
甯曉霜回頭看了他一眼,強抑焦急的情緒,隨便搖首回答他的話。
怎麼可能?若真的是他,他又怎麼會出現在台北?現在的他應該是為著大學聯考的事,正在新竹家裏做最後衝刺才是啊?
曉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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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這些天的天氣不太穩定,所以在中部分公司巡查進度的冷磊這些日子沒在台北,夫人又被她在花藝課結識的三五好友拉去南投遊玩,明天才會回來,趁着千載難逢的機會,甯曉霜藉由琴姨和玉玫的掩護,偷偷回到新竹去了。
雷聲隆隆,冷風瀟瀟,現在的天氣就如同她的心情般,詭序難透。
好久沒有回到新竹,第一件事情當然是,探究那天看到的男子究竟是不是曉傑。
在完全沒有預報的情況下,甯曉霜推開了住了好些年卻始終不曾圉下感情的紗窗大門,直往屋子裏走去。
午後閑暇,正在客廳里看電視的舅媽硬是被旁人拉出連續劇的內容,卻在看到來者何人時,眼睛和嘴巴不由地張大開來。
“甯曉霜?你怎麼回來了?”舅媽眼睛這麼一轉,賊嘻嘻地張望她的身後。“是不是冷少爺載你一塊來的?”
甯曉霜冷着一張臉比劃着。“曉傑呢?”
舅媽一讀出這個名字,臉色大變,尷尬陪笑着。“你怎麼沒頭沒腦的突然問這句話?”
“我要見他,教他出來。”
“曉傑……他不在家啦。”舅媽一口台灣國誥地說著。
甯曉霜眯起上前打量着舅媽。“他不在?他去哪?”
“唉喲,曉傑不都是喜歡跟那群高中朋友一起到什麼圖書館、麥當勞啊,或是紅茶店吹冷氣看畫,我怎麼知道啦!”舅媽隨手這麼一攤,敷衍搪塞。
甯曉霜看了她一眼后,迅捷地閃過舅媽的身側往曉傑的房間走去。這突然的動作讓舅媽完全反應不及,連攔阻的動作都還沒想到。
在推開房門看到整個房間冷清清的剎那,她證實了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舅媽正好從後頭追上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同時,也對上了甯曉霜那雙質詢的眼睛。
“他多久沒回來了?”
“什麼多久?曉傑每天都有回來啊!”舅媽心虛往書桌走去,右手偷偷地以食指拭過沾滿塵埃的桌面,僵硬的笑容盡呈臉上。
她已經抑制不住憤怒,手語的動作和力道不由地加大,加重。“你別再騙我了,前天我在以北街頭看到很像曉傑的人,我希望我誤認了對方,可今天的狀況似乎讓我不得不相信那個人就是曉傑。”
“甯曉霜啊,舅媽也很為難啊。”
“為難?要你們照顧曉傑讓你們覺得為難了嗎?當初你們是怎麼跟我談的條件,我做到了,而你們呢?”甯曉霜看着啞口無言的舅媽,憤然轉過身子往樓下邁去。
舅媽擔心甯曉霜一氣之下會回去和冷家毀婚,所以趕緊追上安撫道:“甯曉霜,你別這樣,聽我說嘛,曉傑他是到台北去沒錯啦,他當初執意要到台北去,我有什麼辦法,甯曉霜?”
甯曉霜突然轉過身子,還好舅媽及時煞住才不至於撞上她。“他不是要考大學嗎?你們為什麼不勸他?若今天換做你女兒,你會這麼放任她嗎?”
“話不能這麼說,就是因為我不是曉傑的親媽,所以說話當然顯得沒有說服力,曉傑怎麼可能會聽我的話。”
甯曉霜難過地閉上眼,順着因氣憤而急促的呼吸。她再張開眼睛看着舅媽時,眼底盡顯悔恨及悲痛。
“我真的很懷疑為什麼當初我要接下那份婚的,若我早知道你們的表現依然不會有所改變,說什麼我都不會放棄照顧曉傑的權利。”
“你別這麼說嘛,你不是說要我們給曉傑充分自由嗎?我們這麼做了,你又不滿意。”
“自由不代表放縱,我要的是希望你們別在他身上施加壓力、枷鎖,但並沒有要你們放他飛這麼遠害他失了方向啊!”
舅媽一臉愁雲慘霧地揪着眉。“你……你比得太深奧,我看不懂啦!不然這樣好了,我們會去找曉傑,一有曉傑的消息我立刻打電話到台北通知你,這樣好不好?”
甯曉霜無奈的看着舅媽,沒有辦法地點了點頭。
要不是她無法離開冷家一步,她現在一定立刻四處尋人,哪怕是走遍整個台北,她也要找出曉傑,問他現在究竟在想什麼。
看着舅媽一眼后,甯曉霜不再多說什麼,往屋外走去,抬頭望着多變的天色,現在的她突然只想儘快趕到一個地方,一個她常去的地方。
走過幾條小巷道,穿過幾間房舍后,即是他們甯家以前充滿歡笑的獨棟樓房。
站在面目全非、毀於旦夕的房子前面,她緩緩地走向貼示“危險建築”的紙張無摸它經由歲月摧殘字跡仍清晰可見的表面。
十三年前一場無情的火災,改變了他們姐弟倆的一生,也註定要他們姐弟倆相依相偎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減少她對曉傑的責任及愛。
他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突然消失了?若她所做的事,讓他對她產生誤解地么來找她啊!她相信她會給他一個很好的解釋的。她是這麼地愛她的弟弟,他怎麼可以看不出來呢?
細雨徐徐由上飄落,滴落在眼前濕了又干、幹了又濕的紙條上。
甯曉霜茫無頭緒地杵在屋子前,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臉上的水究竟是雨……還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