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 他和他和他 4

外傳 他和他和他 4

酒吧旁的某條暗巷裏。

循着吵鬧聲而來的阮苑森,原本預期看到的,並不是這樣的景象。

「你要自己撞,還是我抓你的頭撞?」

幾具男性軀體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唯一站立着的焦珣,身上的龐克T恤已經被粗暴撕開來,露出震呆一眾人的平坦胸口。

裂成兩半的黑白骷髏頭圖騰上濺了點點鮮紅血跡,看起來好像原本就有的裝飾一樣。

「不用麻煩……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跪伏在地上的男子抖着聲音說,咬牙閉上眼睛,對着面前的牆壁用力撞了兩下。登時一陣頭昏眼花,差點沒昏倒。

「太小力了,少爺,你沒吃飯啊?還是我幫你吧。」

焦珣懶懶一笑,五指陷入男人發里,抓起他頭顱,對準磚牆上一處沒砌好的突起就是一輪猛撞。

男人慘叫不絕,一開始還很凄厲,之後逐漸變得微弱,但施暴者好像沒聽見一樣,執意重複着手上的動作。直到另一隻大掌伸來,抵在已經半昏迷的男子額頭上。

「可以住手了。再打下去,他真的會沒命。」

「讓開,不然連你一起扁!」焦珣已經打紅眼,眼底滿是狂亂之色。

這傢伙怎麼回事?阮苑森暗暗皺眉,道:「冷靜點,打死他對你沒好處。」

「我爽就是好處。」

「你不是想去告發我?」他試圖提醒他:「殺人罪和非法打工,你覺得教練會要誰先滾?紀攸茗以後絕對也不敢再接近你。」

兩雙眼對峙許久,泛紅的那雙逐漸恢復清明,焦珣重重一哼,終於鬆開糾結於指間的頭髮。

男子失了箝制,登時軟倒於地,頭上鮮血緩緩淌出。

「瘋了你。」

阮苑森蹲下來,檢查男子傷勢,決定打電話回酒吧請人來處理。他跟焦珣干過架,當時這女人臉出手根本沒這麼狠。

「他如果有什麼萬一,你準備吃牢飯!」

「是他們先招惹我。怎樣?模樣看起來比較凄慘,就可以博得比較多的同情是不是?」焦珣冷笑,往地上一坐,抬高左腳、綁緊鞋帶片刻后,一把脫去鞋子。

「那這個呢!?誰來賠我!?」

原本形狀姣好的腳踝,如今腫脹成幾乎兩倍大。

阮苑森見狀微微一愕,臉色隨即沉下。

受了這種傷,不要說暑假集訓了,九月開始的國中聯賽能不能出賽,都還是未知數。

焦珣咬牙道:「媽的……膝蓋好不容易才復健好,居然又遇到這種鳥事……這群垃圾,仗着人多偷襲我,死十次都不夠賠!」

「腳傷成這樣,你還能站着跟人干架?」阮苑森不可置信:「腳會腫成這樣,你自己也要負一半責任。」

「那又怎樣?敢惹我就要付出代價,一個都別想跑!」

焦珣怒目狠瞪,扯着自己身上被撕毀的衣服道:「阮苑森,別以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這筆帳也要算一份在你頭上!

「他們想找碴的對象本來是你吧?全瞎了狗眼,竟然把我當成你馬子,沒戳爛他們眼睛、喀掉他們那根,我已經很仁慈了!明明是你跟人結下的梁子,關我屁事啊!?憑什麼──」

「吵死了,我有說我要置身事外嗎?」阮苑森皺眉接住他砸來泄憤的鞋子,屈下身儘可能放輕力道的替他穿上。

「上來!我家就在附近,我背你過去。」他背向焦珣。「有時間鬼吼罵人,不如趕快冰敷你的……喂!」

這傢伙居然用沒受傷的腳狠踹他的背。這種力道如果踹在胸口,肋骨早被踢斷好幾根。

不知好歹!

他索性回過身,用力扯下焦珣的破裂T恤捆住不斷躁動的兩隻手,然後一把將人打橫抱起,左手壓牢肩膀,右手環緊雙腿,製得他動彈不得。

進行這些動作的期間,他臉上身上又挨了好幾下招呼,左頰熱辣辣一陣刺痛,感覺有液體滑下,八成被抓到見血了。

「放我下來!你想打什麼主意?我腳受傷你應該很爽才對,裝什麼好心,少惡了!」

「……」阮苑森忍不住皺眉。

他自小父母雙亡,四處遷徙打工,遇過形形色色的人,就是沒見過這麼難搞的。

到底是怎樣的家庭和長輩,可以養出這種性格歪曲的小魔頭?

「喂!你耳聾嗎?叫你放開我聽到沒有,我自己會走!」焦珣不斷激烈扭動,但手腕上的布條纏得死緊,任憑他再有蠻力也撕扯不開。

「以為綁住我的手就有用?再不放我下來,我照樣有辦法給你好看!」

阮苑森低頭警告的瞟他一眼。

「你敢咬我,或再多說一句話,我連你的嘴一起堵住。」

見焦珣譏誚的揚起唇正欲回頂,他輕踢了下趴在地上男人的腳,又補了句:「……用這傢伙的襪子,我說到做到。」

果然馬上沒聲音了。

「安靜點不是很好?」他哼了聲,抱牢他迅速走出瀰漫血腥味的小巷。

焦珣氣得七竅生煙,斜目瞪了那剛硬的下顎線條好一會兒,壓低聲音恨恨的道:「卑鄙的骯臟鬼……」

阮苑森沒說話,只是左手握拳,敲了他腦袋一記。

焦珣吃痛,正想不顧一切破口大罵,一抬起臉來卻微微怔住。黯淡的月光下,隱約揚起的唇角顯得很模糊,看不真切。

他胸口一動,隨即移開視線,沉默看着慢慢倒退的街景。

……幻覺吧。

這石臉男怎麼可能會笑?想太多。

***

回到阮紀兩人的租屋處時,焦珣的腳踝已經腫到跟「面龜」一樣大。

阮苑森將他放到床鋪上,迭了幾層棉被抬高他左腳,再從小冰箱拿出冰塊,用塑膠袋和一層薄布包好,敷在腫脹處。最後翻出一條彈性繃帶,連同冰袋和腳踝一起密密包住。

冰敷十幾分鐘后,他拆開彈綳取出冰袋,重新把繃帶纏回去,從腳趾一路裹到近膝蓋處,讓腳踝和腳板呈九十度固定好。

焦珣靜靜任由處置,一雙貓眼目不轉睛的直盯着他動作看。

「喔……你的手法很專業嘛,RICE原則(注)都有做到。」

「以前學過一些。」阮苑森淡道,抬頭瞪去一眼。

「你明明知道,還耽誤這麼多時間?到時腳廢掉活該。你好歹也是隊上的主力控衛,麻煩你自愛點。」

「就算我第一時間想走,那些傢伙會肯放過我嗎?哼,追根究柢,還不都是你害的!」

「是誰先跑來酒吧鬧場的?」

阮苑森不想跟他吵這個,拋下一句「別亂動」,便逕自起身走向小套房附的流理台。

「你幹嘛?」焦珣睜大眼,看着他開了瓦斯爐,熟練的打了幾顆蛋。「你要下廚?」這傢伙竟然會下廚?

「簡單做點宵夜而已。」

「什麼宵夜?」

「蛋炒飯。要吃的話,我多做一份。」

「我?我想吃……海鮮義大利面。」他故意說。

阮苑森回頭橫他一眼,不發一語,又從冰箱揀出魚蚌蔬菜等食材,在水下洗滌。

不會吧,還真的做了?焦珣傻眼,望着那高大背影,原本的伶牙俐齒忽然全部喪失功能。

小小的房間一時陷入沉寂,只餘下鍋鏟翻動的聲音。

「拿去。」

熱騰騰的面很快端上床邊的小几,阮苑森重新打開他腳上的固定彈綳,繼續第二次的冰敷。

焦珣遲疑的吃了口面,接着第二口、第三口……轉眼間就整盤清空。

「嗯……味道勉強還可以啦,醬汁稍嫌淡了點,配料差強人意……如果麵條再寬一點更好。」把空盤叉子丟回桌上,他不忘批評幾句。

阮苑森當沒聽見,只垂着眼問:「腳感覺怎樣?」

「一樣痛,痛死了!」

經過妥善處理后,原本腫痛的腳踝其實已經舒服許多,但他當然不會承認。

「等一下再換一次冰袋。」等待冰敷的空檔,阮苑森把碗盤收去洗好,從醫藥箱找出幾瓶藥膏,拋給對方。「拿去,有傷口的地方自己擦一擦。」

除了腳踝扭傷,雪白的肌膚上還佈滿不少擦傷瘀青,手臂、大腿都有。焦珣用食指挖了一大坨面速力達姆,上上下下隨便塗過一遍。

「喂!阮苑森。」他忽然朝他招手。「過來。」

「幹嘛?」

阮苑森正準備進浴室沖澡,聞言走過去,以為他是背上的傷口擦不到要他幫忙。不意高大的身子才傾下來,左頰就被抹了一下,淡淡的清涼感隨之泛起,覆蓋過原本的微疼。

「擦剩的。」焦珣把指尖沾着的藥膏展示給他看,然後盡數塗抹到他臉頰的紅痕上。

「舉手之勞,不用謝了。」他聳肩。

阮苑森冷冷看着他的笑顏,起身走向浴室。

「沒想到抓我的野貓不但脾氣潑辣,臉皮還非常厚。」

話剛完,浴室的門隨即闔上,擋掉筆直丟來的一罐藥膏。

***

隔天早上。

焦珣是被烤麵包的香氣弄醒的。

睜開眼來,見阮苑森已吃完早餐預備出門,他連忙喊住他:「喂!我也要去學校,等我一下。」

「做什麼?你這個樣子也不可能參加集訓吧。」看他掙紮下床,阮苑森皺眉過去扶他。

「你最好繼續休息,等訓練結束我再帶你去看醫生。」

「不行,魔鬼浩不是放話說如果我再不出現,就要趕我出籃球隊?他脾氣很臭,沒親眼看到我的腳,他才不會信我。」

「你們彼此真了解。」阮苑森扶他進浴室。「個性相近的關係?」

「討打啊你。」焦珣一記右鉤拳打在他胸口上,左手卻也沒推開他的攙扶,甚至幾乎整副身體重量都賴上去。

簡單盥洗后,焦珣吃了備好的早餐,換上與他身材相近的紀攸茗衣服,由阮苑森背下樓,一路步行到學校。

「魔鬼浩看到我又這樣,一定氣得跳腳。」他撫着腳上的繃帶道。

「『又』?」

「這隻腳以前就廢過一次,膝蓋骨破裂,復健了半年,也才能正常走路而已。那時我連籃球隊都退出了,教練和醫生也說我不適合再打球。我爸、我哥、每個人……都叫我不要再碰籃球。」

「可是你現在還是在打。」阮苑森頓了頓,忽然了悟。「是紀攸茗把你拉回去的吧?」

「你怎麼知道?」焦珣一凜:「他告訴你的?」

「不是。紀攸茗不會跟我提這些事。」他低聲道:「原來如此……」

難怪焦珣對紀攸茗的態度,特別不同。

他可以想像,當初紀攸茗為了讓脾氣彆扭的焦珣重拾一度放棄的籃球,花費多少努力和心血。

對他也是一樣。在遇到紀攸茗這隻怪胎前,籃球對他而言,曾經只是賭博的工具……

「那個笨蛋為了拉你進籃球隊,找過你幾次?」焦珣問。

「七、八次有吧。」

「哈!那我贏了,他起碼煩過我幾十次,只差沒天天到我班上站崗。」

「……」這有什麼好比的。

「外表看不出來,其實他固執的蠻勁一發作,比誰都還要『魯』,我那時就是被他魯到受不了……」

焦珣話聲漸低,思緒部分沉浸於回憶之中。

忽然,口袋裏傳來手機鈴聲,打斷他的思緒。他微愕,翻出來查看來電顯示。

大哥?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對象。從國外打回來的嗎?

「你果然不在家。」

按下接聽鍵,沉冷的男人聲音劈頭便道:「沒事,哥早上起來看你房間都沒動靜,打電話確認一下而已。」

「哥,你回台灣了?」焦珣聞言一驚,腦中隱隱覺得不對。

「昨天晚上十一點到的,臨時作的決定,來不及先跟你提。你去哪了?」

「我……」

「算了,沒回來也好。」

話筒另一端似乎有別的手機鈴聲響起,焦珩簡短道:「哥還有工作,晚上一起吃飯再聊,先掛了。」

「等等!大哥,那……那你昨天晚上睡在哪裏?」

「還用說嗎?」他理所當然的反問,通話隨即「嗶」一聲切斷。

焦珣拿着手機發了一會兒怔,忽然用力握緊扶着的堅實肩膀。

「怎麼了?」

「你先放我下來,幫我去體育館看看紀攸茗來了沒。他都是最早來隊練的,這時候應該已經到了……」

「他還沒來。」阮苑森打斷他,遠遠就看見體育館前圍了一群人。

大門深鎖,保管鑰匙的人卻不見蹤影。

有二年級的球員發現他們走近,連忙上前詢問:「學長!你跟小茗學長一起住吧?你知道他人在哪裏嗎?」

阮苑森沒說話,只側頭瞥了臉色不甚好看的焦珣一眼。

他們都很清楚,紀攸茗是那種不用鬧鐘,也能在早上五點自動醒來的老人體質。

「你家有沒有室內電話?」

「有是有……不過我哥怕吵,只有客廳有裝。」

「他昨天睡你家,你沒喂他吃什麼怪東西吧?」

這傢伙什麼意思?焦珣不悅道:「哪有什麼?就一點跟果汁差不多的氣泡酒!他酒量再差,睡一晚也就醒了!」

天知道他擔心的……根本不是這個!

「也許他只是睡過頭了。」阮苑森把他的不安看在眼裏,平靜道:「總之先到你家去,把他叫醒再說……」

***

大門被男人關上后,又過了好半晌,紀攸茗的眼睛才慢慢睜開一條縫。

七、七點了?

白牆上唯一的裝飾顯示的數字讓他大吃一驚,連忙撐起上身,牽連到的腰際以下部分卻立時傳來劇痛,他雙臂一軟,整個人從床上摔下。

着地一瞬間,他痛得眼前發黑,幾乎要昏過去。

好痛……眼睛痛,嘴唇痛,喉嚨痛,胸口痛。頭痛欲裂。但這一切的痛加起來,都比不上雙腿間某處好像要把人撕成兩半的痛楚。

除了痛之外,還有一種極不舒服的怪異感……彷彿有什麼異物阻塞在體內一樣,無法被吸收,也尋不着出口。

腦中明明還殘留着很多鮮明的記憶,但他下意識的不去深想,只茫然坐在地上,呆看着牆上的鐘。

整間屋子好靜。

隊練時間已經開始了,阿珣去學校了嗎?怎麼沒來找他一起去呢?

雖然他這個樣子,可能沒辦法做練習,但至少可以把體育館的鑰匙交給阿珣,請他幫忙開門。

現在大家八成都還被擋在門外,教練如果看到這一幕,一定大發脾氣……得趕快去學校才行。

紀攸茗努力試了幾次,當短針走到八時,雙腿終於有力氣可以支撐他站起來。

他扶着牆,慢慢走進浴室。

滾筒洗衣機里已經有烘好的隊服,旁邊的架子上扔着成套穿過的男性襯衫和西裝,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移開視線,背過身把衣服穿上。

成熟男性的氣味彷彿還瀰漫在空氣中不曾散去,他急着想離開這間屋子,但才走到房門口,外頭便傳來大門開鎖的聲音。

他立刻警覺的頓住步伐。

有人進屋了……是這個房間的主人去而復返嗎?

「那個男人」又回來了……

這個訊息閃過腦際,他往後退了一步,全身發顫。好不容易恢復些許力氣的雙腿彷彿又被一下子抽干,分毫都動不了。

「紀笨蛋?紀笨蛋!」

有人在呼喊他,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急促而紛亂。

不是那個男人……是阿珣回來了,只有他會這樣喊他……紀攸茗心裏一松,張口正想出聲回應,房門已被用力推開,轟然撞上牆壁。

「阿……」

一和衝進來的人打照面,他忽然怔住,臉上血色盡失。

「原來你還在這裏。」

見亟欲尋找的對象正一人呆站在房間中央,焦珣緊繃的神情稍稍放鬆,忍着腳上疼痛,小心翼翼的一拐一拐走近。

「你……沒事吧?」

見對方還在發怔,他又喚:「紀攸茗……?」

「啊?我、我沒怎樣啊……」

紀攸茗背脊一顫,倉促避開那雙美麗鳳眼的逼視,垂下的目光落到對方明顯有異的腳上。

「你……那你呢?你的腳怎麼了?難道又……」

「放心,不是膝蓋!」焦珣爽快的拍了下左膝。「只是小扭傷而已,沒什麼!」

「……真敢講。」

從後頭跟上的阮苑森及時伸手托住他的腋下,冷眼看着他冒了滿額的細汗。沒看過腳踝扭傷的人還能這樣跑的。

「咦……苑森也來了……」紀攸茗愣愣看着他們,露出歉疚的傻笑。「對、對不起,你們不能進去體育館吧?都是我不小心睡過頭……」

「你哭過?眼睛很紅。」阮苑森皺眉打量他。「……嘴巴也是。」

他嚇一跳,揉了揉眼睛,又抿抿唇。「沒有……」

「你有沒有看見我哥?」焦珣單刀直入問:「他昨晚回來,你應該有遇到他才對。他……沒對你怎樣?」

紀攸茗垂着臉沉默許久,搖頭。

「……我酒醉,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

「是嗎?」焦珣還是懷疑,目光流連到他鎖骨附近的奇怪紅色斑痕,眉峰立時聚了起來。

「你脖子上那是什麼?」他踏前一步,伸手欲去掀紀攸茗衣領,不意卻被反應激烈的避了開去。

這笨蛋甚至還絆着地毯的突起,仰天跌個大跤,好半天都爬不起來。

「喂!搞什麼啊你?」他嘀咕着,和阮苑森一人一邊,合力把紀攸茗從地上提起。

「很痛嗎?」他看他臉色都慘白了,全身不停的微微顫抖。

「還,還好……」

「你真的怪怪的。你沒說實話吧?說!」

「我……沒有……」紀攸茗只是一個勁的別開臉,不和焦珣四目相對。

忽然,他倒吸了口氣,低下頭,圓睜的雙眼直瞪向與某個地方。

焦珣和阮苑森也順着他視線看過去。

只見籃球短褲的褲管邊,濁白色的液體正沿着大腿內側緩緩淌下,蜿蜒成一道細細的河流。

三人沉默的看着,房裏一時安靜無聲,沒有人有任何動作。

「碰!」

像是最後一絲意志力從體內被拉出,紀攸茗眼前一黑,終於支撐不住,伏倒於地。

註:RICE原則:休(Rest)+冰敷(Icing)+壓迫(Compression)+抬高(Elev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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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D BOY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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