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請進。”王雪琪清脆、明快的聲音。
曾不凡走進這借大而且豪華的辦公室,很快的看了他的女主管一眼之後,他立刻就別開了視線,這年頭女人的目光總是比男人犀利。
“坐啊!”她指了指她面前的椅子。
他坐下,視線始終東飄西飄,但就是飄不到她的身上。他不知道自己是要挨刮,還是要被叫進來稱讚的。
“這份企劃案很不錯,相當的創新,而且手法非常的特別,這個案子就照你的企劃案通過。”
“是。”
“你需要公司增派一個助理給你嗎?”
“好。”
“你有一個月的時間去推動並完成這個案子的策劃!”
“可以。”
王雪琪銳利的看着這個叫曾不凡的男人,看他現在這模樣,實在很難想像他有出色靈活的腦筋。他看起來就像一般沒有什麼大志的公務員般,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企圖和野心。
這份企劃案真是他的構想嗎?台北還有這種好像民國初年般的男人嗎?拿出了他的人事資料,她一邊看資料,一邊打量他這個人!他的學歷是大學畢業,他來自簡單的小康家庭,他有一個妹妹,無不良的嗜好,來公司快七年,是個忠貞的職員。
“這案子是你一個人的構想?”她故意不着痕迹的問。
“什麼讓你產生這種靈感的?”
“是現代社會的一些現象。我覺得孝順的定義已經變了,以前是子女孝順父母,現在是父母孝順子女,所以我覺得興建老人公寓這個構想很可行。再加上在老人公寓的四周開發出老人的專門用品店、休閑室,成立一個小小的老人社區,既賺錢又可以回饋社會。”
他們這家公司是屬於一種綜合性的開發公司,公司很大,所以所從事的行業和觸角就很廣,不只是建築、百貨、食品、外銷,項目多且雜。
聽他這麼一說,王雪琪覺得這個男人還挺有點靈活的,不是那種冷酷無情的男人。
“有了老人公寓之後,我們還可以推出單身女子的公寓,現在未婚、不婚的女人愈來愈多……”
“你這麼覺得?”
“這是社會現象。”他看着她。
“你結婚了沒?”
“沒有。”
“那你有沒有想過可以策劃一個單身的‘男子’公寓,這年頭未婚、不婚的男人也滿街是,可別厚此薄彼了。”
她微帶挖苦的語氣說,好像這年頭未婚、不婚的男人是給未婚、不婚的女人害的似的。“男人可以住家裏。”
“女人就不行嗎?”
“但我以為現在的女人經濟獨立,喜歡過一個人沒有約束,自由自在的日子。”他回答她。“男人不是嗎?”
“男人……”
王雪琪的口氣會變得尖銳是有原因的,她心中的痛沒有人知道,表面上她看起來風風光光的,但下了班之後的落寞,誰瞧得見呢?“現在的男人比女人更怕束縛,更怕被綁的那種感覺,家就是‘枷’,他們才不會想住在家裏,他們喜歡一個人過沒有責任、沒有承諾的生活,你不知道嗎?”她的態度變得尖刻。“我……沒有同感。”
“所以你是‘住家型’的男人?”
“我住在家裏!”他忙說。
王雪琪一笑,這一笑氣氛就緩和了下來。曾不凡名字是出類拔萃,但他則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不會叫人一眼就心動,但是後勁十足,這個男人在公司里的評語也不錯,似乎真是個好男人。好男人……
一想到黃誠興,她就覺得他和這三個字絕緣,但她為什麼不死心呢?她一直想要一個自己的家啊!“總之,我覺得你在策劃女子公寓之前,可以先策劃男子公寓。”她用主管的口氣說。“我知道了。”他有一種很窩囊的感覺。
王雪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曾不凡產生一種保護欲,好像自己欠了他什麼,好像她該補償他什麼,她對他似乎太苛刻了一些。“今晚有空嗎?”她還沒有思考清楚之前就問了。
“什麼?”
“一起吃個飯。”
“這是——”他又驚又怕,他的女主管找他吃飯,這到底算是公事的晚餐呢?還是……剛剛才解決掉杜艾蒂,他可不希望碰上另一個覺得他忠厚、老實、可靠的“八爪章魚”。“很單純的吃晚飯,你可以點頭,也可以拒絕。”她很瀟洒的說。
“我怕……我怕公司的同事會說話。”
“你到底是為自己活還是為別人活?”
她說得對!曾不凡第一次去正視這個問題,他何必去在乎別人怎麼說,只要他們行得正,坐得端,他怕什麼?哪裏都會有閑言閑語,都有吃飽沒事的人,如果王雪琪坦然,他更可以坦然了。“我請客,好嗎?”他也露出自信的說。
“巴結上司?”她微笑以對。
“紳士的原則,而且男人請女人天經地義的事,我不能讓女人付錢。”
“曾不凡,男女平等!”王雪琪有些大女人的說。
“男女真的能平等嗎?”他說了一句發人深省的話,看着她的表情。
這一句話觸動了王雪琪的心,男女永遠不可能真正的平等。
永遠不可能。
吃完晚飯,王雪琪的興緻不錯,她提議到PUB去喝一杯小酒,而曾不凡也答應了。在吃飯的時候他曾仔細的觀察她,發現她在自信之餘,是個隨和、可愛的女人,一點也沒有在公司當女主管的那種氣焰。他發現自己對她第一個印象是錯誤的,王雪琪和一般的女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卸下了“女強人”的頭銜后,她也只是一個女人。她流利的用英文叫了一杯“血腥瑪麗”,問他喝過沒,他搖頭,於是她也幫他叫了一杯。“試試看!”她這麼說。
曾不凡不知道女人在公私兩種場合中會有這麼不同的轉變,太叫人訝異了。脫去了西裝外套,鬆開了襯衫上的一個鈕扣,王雪琪看起來柔媚、有女人味了,充滿了成熟都會女子的氣息。曾不凡突然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但他心裏有個小聲音在告訴他,她和他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曾不凡,其實你並不呆板嘛!”她和他一見如故似的,卸下了她在辦公室的張嚴肅臉孔。“現在的你也不像女強人嘛!”
她立刻挽起了頭髮,然後擺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但是怎麼看都不像是在辦公室里的那模樣,看起來俏皮、活潑極了。他忍不住的一笑,女人的確是有很多張臉孔。
“曾不凡,你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
“真的沒有?”她不太相信的樣子,皺了皺鼻子。
“是真的,我的確沒有女朋友,不過在情字這條路上,我走來是……”他不勝唏噓的樣子。“很辛苦?”
“很慘烈!”
她笑了笑,但不是嘲笑,而是一種溫馨、了解、知道是怎麼回事的笑。在曾不凡的身上有一個很溫暖、很令人放心的特質,這個男人沒有一點會叫女人產生壓迫感的感覺,他像是溫和的風,讓人很舒服。“你呢?”
“我當然有男朋友。”
曾不凡知道自己問得很蠢,一個像王雪琪這麼出眾的女人,不可能會孤家寡人一個。她一定有很多的追求者、仰慕者,只是不知道有哪一個幸運的男人會得到這麼傑出的女人。“很失望?”她偏着頭問,然後喝了口酒。
“不,我覺得自己問得好蠢。”
“男朋友並不代表什麼。”她有些負氣的說:“沒有法律的約束力,合則聚,不合則散,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一次可以有很多的男朋友。”“不像!”他悠哉的道。
“什麼不像?”她納悶的問。
“你不像豪放女。”
“曾不凡,現在的女人一次或同時交很多個男朋友並沒有什麼稀奇,也不算是豪放女。每個人都可以有很多的選擇,你也可以同時交很多的女朋友,慢慢挑啊。”她認真的說。“我……做不來。”他很老實的說;“我沒有這種本事,一次交很多個女朋友?饒了我吧!”“我以為男人都有這種本能。”
“我比較……不行吧!”他聳聳肩的說。
王雪琪非但沒有覺得他不行,反而覺得他是一個很誠實的男人,而這正是很多男人所欠缺的。“我一次只能和一個女性交往,只能對一個女人付出真心。我沒有那種左右逢源、左擁右抱的本事,更無法今天對這個女人說我愛你,明天對另一個女人說,我做不到!”雖然他不喜歡“血腥瑪麗”的滋味,但是他很努力的喝下去。她有些感動。
“我知道很多女人覺得我很乏味、很無趣——”
“不!你不乏味,也不會無趣。”她很溫柔的說:“你有很多優點。”
“那為什麼新郎總不是我?”
“你被拋棄過很多次?”
“也不是啦,只是……”曾不凡實在很難把他歷年來的“遭遇”說清楚。“反正你做新郎的時機還沒有到就是了!”她很善解人意的替他把話說完。
“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算命的說我……”他不想提算命的事,不該讓她知道他居然會相信那些江湖術士的話。“其實我看得很開,不過誰叫我是獨子,總是有結婚的壓力在。”
“我就沒有這種壓力,我有兩個姊姊,一個妹妹,只剩我還沒有嫁,我老爸老媽曾着急的催過。但是催久了,他們也沒有那個勁了。”她撐着下巴。
“你不想結婚嗎?”
“你是這麼想的?”
“現在很多女人都不結婚!她們寧可要事業,要成功,婚姻——”他的想法和一般人差不多。
“你錯了,我想結婚!我已經厭倦了回到家時迎接我的冷清和孤寂,你知道嗎?成功並無法溫暖一個女人的心,事業也無法豐富一個女人的生活。”
“但是你有男朋友——”
“男朋友?”這好像說到了她的痛處,她毫不諱言的道:“男朋友只是床伴,只能在冬天暖暖床,除了這個用處,男朋友其實並沒有什麼價值!”
曾不凡聞后沉默。
“我太坦白了?”她問。
“你是一個誠實的女人。”
“曾不凡,馬上都廿一世紀了,我已經三十歲了,也有男明友。如果我告訴你說我還是處女,你會相信嗎?”她盯着她。
“我會!”
“那你不是老實,你是白痴!”她忍不住罵道,控制不住自己。
就算她不是處女,曾不凡也不會怎樣!大家都不是少男少女,誰沒有過去?誰是純潔如一張白紙?只要真心相愛,兩情相悅,有什麼好去在乎、好去計較的?真正重要的並不是那一層處女膜。王雪琪沒有想到自己會對曾不凡透露那麼多,今天他們才第一次吃飯,但是她卻告訴了他一籮筐有關她的事。以後在公司里,他會不會有恃無恐?會不會沒分沒寸?不!曾不凡不是這種人。她低頭看一看手錶。
“很晚了。”曾不凡立刻警覺的說。
“今天晚上——”
“我很愉快。”
“我也是,以後在公司里一—”她看看他。
“你放心,在公司你是我的主管,我稱呼你一聲王小姐;私下的場合,如果你不介意,那我會叫你一聲王雪琪。”他公私分明的模樣。“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她語重心長。
“謝謝你的這句評語。”
“明天晚上呢?”她一瞼微笑的問。
“明天晚上?”
“有沒有空?”
“有!”他笑咧了嘴。
黃誠興又一次的看着牆上的時鐘,心情愈來愈浮躁,愈來愈靜不下心。
他是一個才華洋溢。英俊、挺拔、看起來很酷、很有男人味道的室內設計師。自己弄了個工作室,既有名氣又多金,在女人堆里非常的吃得開。他也是王雪琪的朋友,她的情人。他同時是一個只談感情不講婚姻的男人,自由比什麼都重要,不自由寧可結束自己的一生。他不要婚姻,不要妻子,他只要浪漫的羅曼史,可愛的情人,可以隨時結束的關係。但是當王雪琪愈來愈晚歸,而且很難找到她的人時,他竟感到非常的不快,心裏非常的不平衡。
他有她公寓的鑰匙,但是人到了她的公寓卻見不到她的人又有什麼用!雙腿擱放在她最愛的那張茶几上,手中拿着罐冰啤酒,小耳朵里正播放着意大利的歌劇,他的心情應該是很輕鬆的,但是他卻輕鬆不起來。
啤酒苦了。
歌劇突然變得那麼乏味。
連王雪琪最愛的這張茶几,他都想狠狠的踹個幾腳,發泄一下他的怒氣。
她到底上哪兒去了?加班?開會?應酬?交際?和別的男人約會?他希望他有空時,她能放一下切的陪伴他,他希望他來的時候,她能乖乖的在家裏等着他,以前也確是如此,但現在不同了,她突然變得冷淡,好像她每天要日理萬機,根本沒有她的蹤影。
他不喜歡這種樣子。
聽到鑰匙插進鎖洞裏的聲音,他按兵不動,保持他原來的姿勢,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他要王雪琪主動向他解釋,他不會去問她什麼,他希望她最好有一個很好的解釋。
王雪琪並沒有走向他,更沒有開口向他說什麼。她直接朝自己的卧室走去,一副好像屋子裏並沒有他這個人存在的樣子。是黃誠興先耐不住。
他熬不下去的跟着她進了卧室,看着她坐在梳妝枱前,慢條斯理的扯下耳環,取下項練,拔下手鐲,然後開始卸妝。她由鏡子裏看他,眼神非常的冰冷,而且找不到一點對他的愛。曾經有愛。
曾經她對他有很濃很濃的愛。
但現在……
她找不到什麼可以再繼續愛他的理由,她真的找不到,從頭到尾吃虧的都是她。“你到哪裏去了?”他靠在門上,很性格、很冷的質問道。
“約會去了。”她輕描淡寫的回他。
“約會?”
“不行嗎?”她轉過身問他,眼神雖然很冷,但是語氣卻感覺不出來。“我不能出去和男人約會嗎?我記得自己是個單身女郎,我並沒有結婚啊!今天你有什麼資格的這麼質問我?”他往她的床上一坐,表情也變冷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除非我是你的丈夫,否則我沒有資格管你?”
“對。”她對他——笑。
他也笑了,但他卻是一種不屑、輕蔑的笑,然後他站了起來,來到了她的梳妝枱邊。
“王雪琪,這算是一種手段嗎?一種逼我娶你的手段嗎?”黃誠興問。“逼?”
“你知道我不結婚的,我一開始就告訴你了,我可沒有騙你。當初你也喜歡這種方式,你也喜歡自由,也喜歡自己獨立的生活,現在怎麼了?和我玩手段嗎?”他憤怒的質問她。
“黃誠興,你有沒有想過我會老?”把化妝水重重的一放,她仰頭看着他。“我不可能一輩子年輕,一輩子當女強人!”
“那又怎樣?”他就是不懂她的意思,可能是真的不懂吧!“那表示我需要一個家、一個丈夫、一群孩子。”她站起身,在房內來回的走着。“我不是在你寂寞或有閑時陪你打發時間和陪你上床的尤物,我要一個合法的關係,我不要自由!”
他已經扭頭要走,但是又打消念頭,他想和她把話給說清楚。
“你的事業呢?你不怕婚姻會影響你的事業嗎?”
“當我年老時,當我奄奄一息的躺在醫院時,‘事業’會照頤我嗎?”她緊握着拳的說。
“你的意思是有了丈夫、有了小孩就會有保障嗎?”他不信這一套。“你的丈夫可能不管你,你的小孩可能不孝順你,即使結了婚,有了個家,當你年老時,當你奄奄一息時,你還是得一個人孤單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他淡淡的說。
“黃誠興,你為什麼要這麼的悲觀?”她悲哀的說。
“我是實際。”
“你想的為什麼不是一個幸福的家、孝順的子女、和樂的夫妻關係呢?”她輕輕的說。
“那是神話。”
“不!是你在逃避!”這一次她不再贊同他的論調。
“你根本連試都不曾試過,你不要束縛,不要包袱,但你能瀟洒一輩子嗎?”
他沉默。
“你要我一輩子當你的情人,和你過着永遠浪漫的生活,可能嗎?”她請教他。
“只要你和我有一樣的信念,就有可能。”他始終不改他一貫的堅持。
“‘信念’?”
“雪琪,婚姻不一定能帶給你你想要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的離婚率之高、怨偶之多,結了婚又如何?還是可能離婚,到最後,你還不是又自己一個人在過日子,何必呢?如果有小孩,那小孩會有多可憐,你想過沒有!”
他把一些最冷酷的社會現象讓她知道。
“我想過,什麼惡劣的狀況我都想過,但是我願意賭一下,如果這世界上的男男女女都和你一樣的想法,那人類不就絕種了。”她要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和她結婚、照顧她的誠意。
“所以你現在是積極的在找丈夫?”他往她梳妝枱上一坐。
“我沒有積極,我只是隨緣。”她正大光明的回他。
“這些日子你都在忙着‘隨緣’,你剛剛所謂的‘約會’?”他吃醋、他憤怒,她是他的女人,她只能屬於他一個,但是,他就是不讓她知道這一點。
“是的,我在約會。”既然他漫不關心,她就更可以大大方方的說。
“那個幸運的男人是誰?”他的語氣中有些諷刺。
“是誰有什麼差別?”她很伶牙利齒的反擊回去。“我只知道自己找一個對結婚、對家庭、對小孩有興趣的男人,而不是一個只要情人關係,不求永遠的男人,誠興,同樣的錯我不會犯第二次。”
“所以對你而言,我只是一個‘錯誤’?”他男人的自尊心快受不了了。
“你不是‘錯誤’,是我自己錯了!”她並沒有把錯和責任全推到他的身上。
“意思是一樣的,這個幸運的男人向你求婚了嗎?”他嫉妒的問。
“沒有這麼快!”
“你有把握他會向你求婚?”
王雪琪當然沒有把握,她甚至還沒有將曾不凡列入結婚的人選,她只知道他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更是一個好男人,至於結婚……曾不凡不曾向她暗示過什麼,他們根本是八字都還沒一撇。
但是黃誠興的語氣是如此的囂張,如此的輕狂,她不得不為自己留點面子。
“我當然有把握。”她咬着牙的說謊。
“那我們呢?”
“我們還是朋友。”
“朋友?”黃誠興猛的衝到了她的面前,抓住她的肩。
“我可沒有興趣和已婚的女人做‘朋友’,如果你要結婚,那你勢必就要失去我。你最好想清楚了,我不會當你的‘情夫’!我的格調沒有那麼低!”
他的話把她惹火了。
“‘情夫’?格調低,我白白、心甘情願的和你上床就格調高了嗎?在一些保守人士的眼中,我可能是個不要臉的女人,你想過沒有?”
“不要臉?”
“沒結婚就和你上了床!”
“時代——”
“不要和我說時代變了,我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如果你連朋友都不打算做,那你走吧!”她狠下心,有股抑制不住的衝動說。
他放下了原本抓着她肩的手,眼睛無情的望着她。
“你確定!”
“如果你都放得下,我又有什麼好放不下的呢?”強忍住那股想奪眶而出的眼淚,要哭,她只要哭給自己看。
他由褲袋中拿出了一串鑰匙,再由裏面取出了其中一支,然後輕輕的放在她的梳妝枱上。
“你知道我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男人。”
“我知道。”
“我不會求女人。”
“我清楚。”
“如果你找到好男人,我祝福你!”
“謝謝你!”
凝視了她一會兒,他掉頭走出她的房間。不一會兒傳來了大門關上的聲音,那聲音深深的刺痛着她的心,那聲音代表了結束,代表了再見,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崩潰的往她的床上一躺,哭出了聲音。
她的心好痛。
她不知道會這麼的痛。
剛停好車,曾不凡看到林佳敏在一個男子的陪同下走進巷子裏,他一邊鎖着車,一邊打量着他們。他好奇,不知道這男人的身份是什麼?是林佳敏的普通朋友?還是男朋友?他看到林佳敏並沒有讓那名男子把她送到家門口,不知道她和那個男人說了些什麼,只見他垂頭喪氣的走了,像只斗敗的公雞。
曾不凡下了車,三、兩步就趕上了林佳敏,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
林佳敏嚇了一大跳的猛回頭,正要大罵出口時,才發現是曾不凡。
她拍了拍胸口。“你想嚇死人嗎?”
“這樣就會嚇死你嗎?”
林佳敏給了他一個衛生眼,她以為是剛剛的那個傢伙。那個傢伙和她相了一次親,看上了她,然後三天兩頭的到學校里來找她、煩她。她暗示他也沒用,請介紹他們相親的人去說也沒用,剛剛,她乾脆自己明說了。
那傢伙沒有大缺點,但是神經質、吝嗇、小心眼、做事拖泥帶水,居然還問起她的月薪……
這種男人她不敢領教。
但這會兒碰到了曾不凡,她心裏的火氣更是熊熊的燃燒起來!如果不是他的遲鈍、他的麻木、他的渾然不知,她又何必受這種罪,去和一些她事後想想都會覺得可笑的男人相親、見面。
這一切全是他的錯。
“對!”她很不客氣的說:“這樣就會嚇到我,人嚇人會嚇死人!”
“你膽子很大的啊!”
“你又知道了?你這麼了解我嗎?”她更加生氣的朝他吼着。
“林佳敏,你今天吃了炸藥嗎?”
“是的!我是吃了炸藥,你最好小心點,不要靠我太近,當心我炸死你!”她發現只要是碰上曾不凡,她很難維持她的文雅和風度。“那個人是誰啊?”他沒有理會她話中帶刺的意味,關心的問。
“是男人!”
“我知道是男人,但他是誰呢?”曾不凡不想問,但是他又很本能的問出口,而且還感到一絲的妒意,這妒意來得很突然、很強烈,所以他來不及掩飾住,沒有多想的就問出了口。“我說了是誰,你也不認識!”在氣頭上,她沒有去研究他的心情和動機。“男朋友嗎?”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你還在為那本百科全書的事生氣嗎?”他哄着她,不知道自己也有哄女人的本能。“我改天送你一瓶香水好了,或者是化妝品——”“誰稀罕!”她一點也不領情的說:“你就是送我鑽石,送我法國名牌的衣飾,我都不會稀罕,反正你在我的心目中已經是個‘死人’了。曾不凡!你知不知道這個意思?死人!”“你今天晚上到底是怎麼了?”曾不凡不知道她“死人”那兩個字的真正含義,但是他知道她很生氣。“我——”
“如果你有怒氣需要發泄,就發泄在我的身上好了。”
他挺直了背脊,一副什麼都能承受的樣子。
給他這麼一說,林佳敏慢慢的冷靜下來。曾不凡沒有錯,他不愛她不是他的錯,她去相親也不是他的錯。碰到一個不好的相親對象更不是他的錯,她能怪他什麼?沒有道理的嘛!“對不起,曾不凡。”她很有風度的向他道歉,擠出了一個笑。
“不要說對不起,我知道女人……”他攤攤手。“我知道女人的心情和轉變比台灣的天氣還快,如果你心情不好,可以向我傾訴啊!”“向你?”她咬着牙。
“你幫過我的忙,我們又是好朋友,聽你訴訴苦也無妨啊!”其實他是想知道那男人的事。“你有這個時間和精力?”
“當然了。”
“好。”林佳敏也可以趁這個機會去試試他的反應,至少他表現出了他關心她,她可以探他對她相親的真正感覺。“那我請你喝茶去,你就慢慢的聽我‘傾訴’好了。”她不懷好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