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本來很相信算命師的姜淳禎,決定不信邪一次,不管算命師說她的真命天子已出現的預言,她又開始相親,反正會有損失嗎?
趙伶割腕自殺的事給了她不小的震撼,結果雖然有驚無險,可是當時一直在病房外的她,想到了趙伶對范莫臣的情愫,這時她一定很需要他,裸照再加上自殺,她已經不敢再去想自己和范莫臣的事,或許范莫臣根本不是她的真命天子,相信算命師所說的話也不是次次靈驗。
忘了相親是一件很乏味、很無趣又很公式化的事,每一秒都漫長得叫人想打哈欠,如果相親的對象稱頭些又言之有物些她還可以忍受;但若碰上功利、現實又短視的男人,她真的會想一頭撞死算了,就像上次——
「姜小姐有自己的廣告公司?」
「是的。」
「那每個月有多少利潤?」
「我想這是……秘密。」
「姜小姐介意和公婆住嗎?」
「能不住在一起最好——」
「我是獨子,所以一定得和我爸、媽一起住,而他們又急着抱孫子,還要愈多愈好,姜小姐,你能配合嗎?」這個自以為是劉德華的男人說。
「謝謝,我們再聯絡。」姜淳禎擠出笑。
不只這一次,當她要相親的風聲一傳出去,介紹的人多到可能連一個小型活動中心都容納不下,而為了順姑意又不失嫂意,她努力的相親。可是相到後來,她已快反胃,原來這世上有這麼多不稱頭、這麼多以為自己是什麼「熱門貨」的男人,他們真的有照過鏡子,仔細瞧瞧自己的德行過嗎?
自視過高的男人有,想吃軟飯、想減少奮鬥二十年的也不是沒有。
「姜小姐,聽說你很有錢,有自己的公司,那麼每個月的家用就由你來負責。」
「沒高錯吧?!」
「我相信男女平等,這年頭女人已可撐起一片天了,我不在乎我老婆比我強!」
「你觀念真是前衛!」
「我不喜歡小孩,所以如果你硬要生,可得自己把他撫養長大。」
「那你的『用處』是什麼?」
「你不覺得我是一個長相體面,可以讓你帶出去在姊妹淘面前炫耀、『展示』的帥哥嗎?」
「我只覺得你有點……不要臉!」
「沒關係,只要你負起養家的責任,我由你罵。」
「我不養小白臉。」
「那真是太可惜了!」
「不過如果你想當牛郎,我想你會紅!」她冷笑的對他說,然後起身離去。
隔了一陣子,覺得自己的心臟已調適得不錯,姜淳禎決定再相一次,最後一次!她特彆強調了自己想找什麼樣的星座、什麼樣的男人,結果……
「姜小姐,好巧,我也是處女座的!」
「那很好啊!」
「我很相信命盤、八字、五行那些東西。」
「我也是!I
「我每星期都要上廟裏去燒香、拜拜。」
「真虔誠!」
「每個月的初一、十五,我吃素。」
「我也這樣!」
「不只如此,我偶數的月份還整個月都禁慾。」
「啊?!」
「所以一年裏……我有六個月是不和女人發生關係的,我很堅持這一點!」
「喔!」
「還有,我不穿黃色、綠色、咖啡色、藍色的衣服。」
「你對顏色過敏?!」
「我只娶處女。」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我還有潔癖。」
「你該做一輩子的單身漢!」
夠了!姜淳禎終於喊停,全台北的怪ㄎ丫大概都被她碰上了,她也是這會才知道範莫臣有多正常。
當姜淳禎把這經過說給田馨和宣幼穎聽后,她們兩人在沙發上笑得東倒西歪,田馨還差一點被一顆荔枝給噎死。
「活該,什麼叫自找麻煩?你就是答案!」田馨拍拍咳得發疼的胸口。
「我只是想……」姜淳禎不知道該怎麼向好友說。
「趙伶的事大家都知道,廣告圈是沒有秘密的,但你相親或是結婚跟她有關嗎?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讓范莫臣撲向她?!幼稚啊,我不知道你這麼天真!」宣幼穎不客氣的批評。
「我只是想為她做點什麼。」
「絕不是去相這種親!」田馨難得出現感性的表情。「很多難關、問題得她自己去克服。」
「淳禎,范莫臣會找你算帳!」宣幼穎幸災樂禍的提醒。
「算什麼帳,他有什麼資格找我算帳?」姜淳禎不解的問。
「那你就等著吧!」
◎◎◎
范莫臣靠在姜淳禎的賓士車上,他沒上辦公室找她,反而在停車場堵人,她總要開車回家,而他今天剛好有時間可以和她耗。
看到他高大、矯捷的身形,姜淳禎現在才知道他是一個男人中的男人,可是每次一想到割腕自殺的趙伶,她就會一陣的心悸,要怎樣的勇氣才能割得下去,要怎樣的委屈、痛楚才能讓她狠心決定離開人世。
但心裏怎麼想是一回事,在面對范莫臣時,她仍是武裝起自己,她不準自己有機會去傷害趙伶。
「停車場有管理員,我不需要你來幫我看車。」她故作風趣的說。
「你相親去了?」他嘲諷的表情。
「你不準?!」她亦諷刺回去。
「不,我沒意見!甚至很好奇那過程是怎樣的,因為我從來沒有相過親,連『盲目約會』的經驗都不曾有過。」他皮笑肉不笑的說。
「你該試試,很有趣!」她昧著良心建議。
「結果呢?」
「什麼結果?」
「你相了半天的親,總有一些收穫吧。」范莫臣還沒開罵,他似乎是在享受慢慢整她的樂趣。「有相到滿意的對象?」
「當然有!而且很多,只是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取捨。」姜淳禎死要面子的點頭。
「我可以幫你啊,男人是了解男人的。」
「不用你的幫忙。」她自然是往外推。「我有一群『親友團』在幫我拿主意,所以還不必麻煩到你,但謝謝你的好意——」
「姜淳禎,你到底有完沒完?」他已經不想再和她客氣了。
「你發什麼火?」
「你又去相什麼親?」
「我高興!」
「我也高興!」
「誰理你啊!」她拿出車鑰匙,並且不太斯文的推開他,只要她離開,他們就吵不起來。
但是姜淳禎才打開了車門,范莫臣就又替她甩上,她再開一次,他又再替她關上一次,兩人互不相讓,好像是在比誰的意志力比較強,誰可以比對方多堅持一秒鐘似的。
「范莫臣,這是我的車!」終於她先失去風度的吼。
「你欠我一個交代。」
「我要向你交代什麼?」
「你為什麼要去相那什麼鬼親的?」
「因為我想找一個好男人、好對象!」
「那我是什麼,死人嗎?」
「范莫臣,我們……」姜淳禎一副沒有什麼好說的表情。「我們只能當朋友。」
「那個算命師告訴你的?」
「是因為趙伶嗎?」范莫臣拿出了煙來抽。「對她的事,我除了痛心和遺憾之外,實在無法給她什麼,我相信她會走出這一次的陰影,她現在已經辭職,打算好好調養身心,對她而言……或許是對的。」
「她一個人悶在家裏是對的?!」姜淳禎完全不同意。「你不怕她又想不開?」
「可如果她要一再想不開,那麼即使是上帝也無法幫她,我和她有個共識,我現在要拚、要全力衝刺,那些被魏耀明拿走的Case,我全部都要搶回來!」
「你不怕——」
「如果這也怕、那也怕,那乾脆我們中心廣告宣佈解散,生意全給維納斯好了,姜淳禎,我們總裁要發薪水,員工也要生存,我們不能再挨打了!」他帶普狠勁的說。
「那趟伶的裸照……」
「看魏耀明那畜牲敢不敢公佈啊!」
「我……正在找理由請他走路,只是我想做得漂亮—些。」姜淳禎也不想再留這種人。
「你想怎麼做是你的決定、你的自由,但是請你不要再瞎鬧,不要再去相什麼中親,我雖然對自己很有信心,可是我也會很煩、很不爽!」范莫臣把煙蒂一彈。「你又何必自貶身價!」
「你煩什麼?」
「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真出現了個和我勢均力敵的男人,那我豈不是要煩死!」
「那你又不爽什麼?」
「都已經有我了,你還去相什麼親?」
「范莫臣,你不是我的。」
「我們又要從頭來一次嗎?」他有些火大的踹了下她的車子輪胎。「不要把不相干的人扯進來,趙伶有她的人生,我們有我們的!」
「我會良心難安。」
「良心難安的該是魏耀明那個畜牲!」
「反正我暫時不想和你有什麼瓜葛,」姜淳禎說得篤定、堅決。「未來我不預設任何結果,可是現在……我們是朋友。」
「你神經啊!」
「你可以小考慮趙伶的感受,但是我不能。」
「我沒有不考慮她的感受,但是我不能替她感覺、替她過日子!」范莫臣喊冤的說。
「在趙伶沒有真正振作,真正找到她的幸福之前,我是不會和你有什麼進展的。」
「姜淳禎……」他氣到無話可說。
「不接受就拉倒,我話已經說清楚了。」
◎◎◎
當Case又回到范莫臣手裏,當魏耀明到處碰壁、愈來愈束手無策時,他腦筋又動到了趙伶身上,他知道她自殺、辭職,但她是他手上僅剩的最後一張王牌了。
面對魏耀明「強迫」性的邀約,趙伶無法說不,但既然她已離開廣告界,也已死過一次,所以再面對他時,她不再像以前那麼恐懼、害怕,畢竟她都敢拿刀往門己的手腕上劃了,還怕什麼?!
魏耀明不會笨到感覺不出趙伶的變化,她看起來自信、冷酷了些,不是以前那個趙伶了。
「你好像忘了你的裸照還在我手上?」
「魏耀明,你還有沒有其他的招數!」
「你不怕我公佈?」
「我怕啊!」她表情冷冷的。「但我已死過一次了,所以我現在是置死地而後生。」
「你……」魏耀明的眼神不自主的帶了些佩服。
趙伶面無表情的喝着咖啡,其實在這風和日麗的午後,在這樣有歐洲情調的露天咖啡座里,她該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喝咖啡,要不然也可以享受獨處的樂趣,絕不是……和一個像他這樣的鼠輩一起、
「范莫臣不管你了?」見她不語,魏耀明又說:「他現在Case搶得凶哦!」
「本來就該如此!」
「趙伶,我可以讓你再死一次!」他撂下狠話。
「你……想讓我再死一次?」趙伶搖頭。「我只要裸照在你手上,又不是犯了什麼殺人放火的滔天罪行被你知道,你沒這本事!」
「我把裸照寄給你父親。」他要挾。
「那他們會知道自己的女兒真的長大了。」
「如果寄給你先前在中心廣告的同事們?」
「他們或許會訝異,原來我的身材竟然有這麼好!」
「你真的不怕,見不得人?!」
「我想通了,見不得人的應該是你,我為什麼要畏畏縮縮的過日子?犯錯的人不是我,該遭天譴的也不是我,該下地獄的更不是我!」決定勇敢的站起來不再當鴕鳥,她的人生還很長。
「說這些難聽話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實,趙伶,我可以把你變成爛貨!」
「除了我自己,沒有人可以把我變成爛貨,魏耀明,你沒有這本事!」她強悍的道。
「你真以為你斗得過我?」
「我沒想和你斗,但是你也別想再威脅我。」
「咱們走着瞧!」他冷冷一笑。
但是當魏耀明走遠,當趙伶獨自一人面對屈辱和擔憂時,她忍不住哭了,將臉埋進雙手裏,她不能自己的哭泣,沒有勝利的感覺、沒有解脫的輕鬆,這個畜牲還是握有她的裸照啊!
「趙伶……」
聽到有人叫她,她很快的抹去臉上的淚水,她不該再有眼淚,一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應該是世界最堅強的人。
抬起頭一看,當看到竟是汪承風時,她有點意外,在中心廣告他們曾吵得不可開交,她還要范莫臣開除他,但這會……
汪承風沒有問的就逕自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接着更沒有經過她的同意,抓過了她的手腕,看着她上頭的割痕……
「一定很痛吧?」
「廢話!」她還是習慣這麼跟他說話。
「有必要采這麼激烈的方式嗎?」
「汪承風,這和你有關嗎?」
「趙伶,你知不知道我一向最討厭什麼?」他看着她的臉。「笨女人!」
趙伶抽回了自己的手,把臉別開。
「你現在在做什麼?」他關心的問。
「沒做什麼!」她看也下看他的說。
「只要你想回來,范莫臣和總裁一定不會搖頭。」
「我不想回去。」
「你是一個……不錯的創意總監。」汪承風說得真心。
「你卻不是一個好的藝術指導!」
「你這個人火氣很大耶!」
「受不了就閃遠點!」
「但我偏喜歡『治』火氣大的女人。」
「原來你喜歡自取其辱?」趙伶終於轉頭正視着他。
「趙伶,我不管你為什麼要辭職,我也無法再狠心罵你為什麼會選擇自殺,但既然還有第二次機會,你為什麼不好好把握?」汪承風板起臉來教訓她。「還有,你的個性應該溫和一些。」
「我就高興火爆!」
「你當自己是大姐頭嗎?」
「我不是大姐頭,但我就是個想對你和顏悅色。」其實趙伶是虛張聲勢,她討厭汪承風,討厭他那自以為是心理醫生的角色,她又不需要他!
「我還沒碰過像你這麼『辣』的女人!」沒有被激怒,汪承風反而露出了很感興趣的表情。
「少在這礙眼,滾啦!」
他看了下手錶。「我還有要事,真的得走了,不過別以為我是被你嚇到了,趙伶,一切才正要開始呢!」
「去死啦,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我保證,你會再看到我的。」
◎◎◎
Case愈接愈少,姜淳禎終於有理由可以請魏耀明回家吃自己,但這會她特別在辦公室外安排了一個保全人員,因為她真的不知道當魏耀明在知道自己要被開除時,會有怎樣的反應?
魏耀明起先不知道自己將面臨被解僱的命運,但看到保全人員時他起了戒心,看來,姜淳禎決定採取行動了。
「總裁……」他仍恭敬的叫。
「魏耀明,人有時會身不由己,所以——」
「你要開除我?」他直接打斷她的話,並笑裏藏刀的問:「是不是因為最近的Case都被中心廣告搶回去,所以在業務和現實的考量下,你得另請高明?」
「既然你都了解……」
「但真是這麼單純嗎?」
「當然這麼單純!」姜淳禎的態度強硬了些。「我會多發給你三個月薪水,相信你憑的能力,很快就可以找到更適合的廣告公司。」
「總裁,但我不以為還有比維納斯更適合我的廣告公司。」他有點要賴的意思。
「很抱歉了。」
「我一定得走嗎?」他最後再確認的問。
瞧見她無言的點頭,他的表情立刻轉變。
「這麼看來,表面上是范莫臣和中心廣告贏了,可是其實……姜淳禎,你低估了我,我能混到今天不是什麼本事都沒有!」
既然已經撕破臉,那麼姜淳禎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她想替趙伶出一口氣。「靠拍別人裸照、靠威脅人爭取Case的本事嗎?魏耀明,因為你的緣故,我現在不是很相信算命的所說的話了!」
「以你這種高級知識份子,居然會去信算命講的話,哼,我看你也高明不到哪裏去!」魏耀明也不再卑躬屈膝了。
「你可以去辦交接了。」她不想再和他周旋。
「交接什麼?我沒這閑工夫。」
「你這個月薪水,還有三個月的遣散費——」
「這點小錢,我還不放在眼裏!」
姜淳禎有點被魏耀明狠戾的眼神嚇到,她從來不知道他是個這麼有心機、有城府的人,真是看錯人了,她當初是怎麼想的?
「唉,本來我打的是『雙贏』的算盤,既追上你也接掌了維納斯,事業、美人,人財兩得,可是弄到這地步……」他有些失望的感嘆。「都要怪范莫臣!」
「你別扯上他!」
「你和一般女人一樣,擋不住他的魅力。」
「我和他沒什麼!」她不希望他把一切的憤恨不滿全發泄到范莫臣身上。
「姜淳禎,不要把別人都當白痴,今天如果沒有他,情況會完全改觀!」魏耀明一哼。
「邪不勝正——」
「不要說這些古早時代的老話,我聽不進去,總之……你們不給我路走,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大家誰也不要怪誰,誰也不要說誰狠!」看看辦公室外的保全人員,他仍是冷笑。
「你可以出去了,如果你還不走,我會請保全人員『陪』你出去。」姜淳禎冷聲下起逐客令。
「我們後會有期!」
「我倒希望後會無期。」
「但你一定會再見到我的!」他給了她別有深思的一眼。
他離開之後,姜淳禎開始心神不寧、有點坐立難安,她忍不住撥打了范莫臣的手機號碼,這會……她需要一個「強者」在身邊,她需要保護和一些安全感。
不到三十分鐘,范莫臣就出現在她的辦公室里,如果這不是上班場所,那麼他會把她擁入懷中,為她阻擋外在的一切風風雨雨。
「沒事了,他已經離開維納斯了。」
「但我為什麼總覺得事情還沒有結束?」她突然好想再去算命。
「如果你怕……那搬來和我一起住好了!」范莫臣露出個最具誘惑力的笑容。
「你少作白日夢,再伯我也還有田馨和宣幼穎可以投靠!」姜淳禎挑眉一哼。
「你喜歡當電燈泡?」
「還沒到這地步……」莫名的感到心慌,她深吸一口氣。「希望魏耀明只是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