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霎時,整個球場的目光焦點全集中在他身上。
見到那位不怕死的「勇者」居然是個清秀斯文少年,眾人的私語聲只停頓一秒,立刻又嗡然沸揚了起來。
「哼,維護正義的英雄出現了。」裴程一看清來者,忍不住冷笑:「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你想救誰啊?別笑死人了!」
方柏樵不理他,逕自對倒在地上的人道:「你們趕快起來,馬上離開這裏!」
「可可……可是……」
「喂!你敢無視我的存在?」裴程頗覺稀罕的挑眉。夠膽!
相較於周遭人群恐懼戒慎的目光,這一臉嚴肅不可侵犯的傢伙還真是個異類啊。
「少廢話了,站得起來吧?快走!」方柏樵命令式的語氣天生就有一種不可違抗的威嚴在,幾個少年連忙乖乖照做。
目送他們狼狽離去,方柏樵仍不看裴程一眼,轉身就要走開。
「站住!臭小子。」裴程一手搭在他肩上,指間還夾著一根煙。「報上名來。」
「放手!」方柏樵轉過頭,毫不畏懼迎視裴程猶如惡鬼的眼瞳。他手上的煙離他的臉孔不到一公分的距離,他眼卻眨都不眨一下。
「你是裁判?」裴程的目光落在他胸上別著的名牌。「看不出你這書呆樣也會打籃球,來!和我比一場!」
「恕不奉陪。」方柏樵用力甩開他的手,繼續前行,但裴程下一瞬間已擋在他身前——
好快的身手……方柏樵暗想。他根本沒看清楚他是怎麽動作的。
真是太可惜了……
「想逃?敢破壞我的好事,想必有一點斤兩,老子就來領教看看!」
「喂!你、你這傢伙不要太過份!柏樵可是協揚籃球隊的隊長,他才不屑跟你這種人打咧!」唐邵維突然在一旁叫道,叫完後又趕緊閃到人群後。
「邵維!」方柏樵瞪了大嘴巴的朋友一眼。
「協揚……?不就是那間剛打入HBL準決賽的……」
「他們很強耶!聽說很有冠軍相!」
「那個人是協揚的隊長喔!」
在場圍觀的人大半是年輕籃球迷,唐邵維的話猶如一顆石子擲入水中,登時引起不小漣漪。協揚雖不是歷史悠久的籃球名校,但最近幾年的成績突飛猛進,儼然高中籃壇新興的一支勁旅。
「協揚?真耳熟……」裴程又吸了口煙,慢條斯理道:「我過一陣子要轉去的學校,好像就叫做『協揚』嘛……」
「什麽?」
裴程漫不在乎說出的話,卻宛如一顆炸彈般,讓從頭至尾皆是一號表情的方柏樵難得變了臉色。
這傢伙……將是協揚的學生?
那麽——
「嘩——」
球場內突然傳出一陣歡呼聲,令方柏樵霎時回過神來。他不由得皺起眉——對於自己近來偶爾的失常。
他從不浪費時間在發獃上,注意力幾乎隨時隨地保持高度集中的狀態。
他不算是個寬以待人的人,但絕對嚴以律己。就算是小細節也是一樣。
但,自從……
不由得的,他的手指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輕輕撫上緊閉的嘴唇——
那裏的傷口,已經完全復原。只剩下殘留在下唇的小痂,過一陣子應該也會消失不見。
但是,以後呢?同樣的事情一定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因為,他已經決定了。
「你……有這種嗜好?」
當初乍然聽到「他」開出這種驚世駭俗的條件,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居然對他……?
「我有沒有這種嗜好不用你過問,『隊長』。我只是覺得你這傢伙很有意思,忍不住想要玩玩……反正又不會少掉你身上一塊肉,就能讓老子為你賣命,這筆交易划算的很哪。」
「他」冷冷一笑,一雙冷酷的眼睛像蛇般緊盯着他。幾乎讓他作嘔。
「我……」他不由得遲疑。「我再考慮看看……」
「不用考慮了!我已經替你決定好了,就這樣辦。」「他」獨裁的宣佈,拋掉手上的煙,猛然攫住他的下巴。
「先索取一點訂金,你沒意見吧……」
方柏樵陡然放下自己的手。一股似曾相識的煙味毫無預警飄來,纏繞在他鼻間,彷佛就是那日強行灌入他口中的……
他倏地回頭,果然看見「那個人」嘴裏叼著煙,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站在他身後。
「你……」
「一陣子沒見了,方柏樵。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麽啊?」裴程不懷好意的扯了扯嘴角。「……回味那個吻嗎?」
「少胡說八道了!」方柏樵全身一震,斥道。儘管他早已做了好幾次心理建設,但突然被這傢伙毫無避諱的一說,他還是無法忍受。
「很好,看來我當初的決定是對的,我就愛看你這張老是正經八百到不行的臉孔能多露出一點像人的表情。年紀輕輕就喜歡裝嚴肅,你童年失歡啊?」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方柏樵蹙起眉頭。和那天相比,此時這傢伙身上似乎少了些許戾氣,話也變多了。
他謹慎的和他保持一段距離,道:「我有話跟你談。」
裴程又點了一根煙,斜眼看他:「幹嘛?」
方柏樵不贊同的瞪視他。
「你最好別再抽煙,那會影響你的體力。」他頓了一下又道:
「我考慮過了,我答應你的條件。不過要等到你正式為協揚出賽後,我才會履行約定……所以,從今天開始,希望你能有身為一個籃球員的自覺,少做會傷害身體的行為,也不要打架鬧事,以免被禁賽。」
「姓方的,」裴程的臉色陡地一沉,原本還不錯的心情被破壞殆盡。「我警告你,你這種命令的口氣我很不喜歡,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
「那我就是第一個。」方柏樵冷冷的道,一張撲克臉絲毫不為所動。
「……等你轉來後,我會儘快安排你入隊,讓你儘早和隊上建立打球的默契。希望你合作,不要翹掉練習。就算你再厲害,籃球畢竟還是一種團體的運動。」
「說夠了沒有,媽的……」要他去參加練習?作夢!「故意挑釁我對你沒有好處,小妓女!」
方柏樵聞言臉色一變,拳頭在大腿邊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終於,他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別太過分!裴程。我無意凌駕你什麽,你別的事情我不會過問,但既然你將是隊上一員,有些規矩你就一定得遵守!這是約定——至於代價,我一定會付的……如果你合作的話。」
語畢,他扭頭欲走,但一隻大掌突然用力扯過他的手臂,將他整個人強行按壓在牆上,他還來不及呼痛,一道陰影迅速朝他的臉罩下,嘴唇隨即遭到蠻橫而粗暴的侵略。
「你做什……!」
他驚愕之餘直覺想要開口斥喝,卻反而給了裴程可趁之機,趁他嘴唇微張之際大舉入侵,將舌頭深深探入他溫暖潮濕的口內,放肆的輾轉吸吮。
「唔……嗯……」
方柏樵用力的掙扎扭動,卻始終掙不開他的強力箝制。這傢伙在隨時都可能會有人經過的地方做什麽!
有異物在他口中翻攪的感覺讓他極度無法適應,這傢伙上回初次進犯他的嘴唇時,並沒有做這樣過分侵入的舉動……
直到他肺中的空氣幾乎快被掏光,全身癱軟無法再掙扎時,裴程才放開他的唇,改而一路蜿蜒而下,停留在他的頸項間繼續啃咬。
「住手……放開我……!」
好不容易可以開口說話,方柏樵兩手搭在這不可理喻的傢伙精壯的肩上,徒勞的想推開他,但當裴程的唇舌游移至他頸間某一個地帶時,他的十指竟不由自主的改推為抓,像溺水的人抓着浮木般緊緊的攀住不放——
「嗚……別碰那……」
他無法自制的全身顫抖,強忍那詭異的陌生感覺。怎麽回事?他的身體怎地突然……
「耳朵下方是你的敏感帶?好,我記住了……下次敢再惹我,我絕對會把你整死……」裴程埋在他頸項含糊不清的說道:
「老裝得一副老成樣,其實根本完全是個生手嘛……再來找找看你還有哪些敏感帶好了……」
感覺到一隻略帶冰涼的手正粗暴扯開他的襯衫打算強行探入,方柏樵驚得全身緊繃,連寒毛都豎了起來。
「你……你別鬧了……這裏隨時會有人來……」他顫聲道,從沒像此刻這般無助過。同樣都是男性,為何手勁會差這麽大?在籃球隊歷練多年,他絕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輩,是這傢伙……這傢伙力氣太大了!
「那又怎樣?要看就給他們看。」裴程的手已堂而皇之侵入,正要大舉探索。
「你!」
「反正我遲早會上了你,不如現在就……嗯?」
眼角餘光瞄到遠處有人似乎正要靠近這裏,他的視力可是2.5——
「該死,還真被你他媽的說中了!」他一把推開他,「算了!我也沒興趣免費表演給人看,今天就放過你。」
「放過我?」方柏樵鐵青著臉,迅速整理自己凌亂的衣着,兩手仍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我明明說過,等你出過賽後我才肯履行『契約』,你忘記了嗎!?」
「嗤!根本沒當一回事。」裴程不屑道,漫不在乎的又當著他的面抽起煙。「別太天真了,只要逮著機會,誰管你什麽契約不契約啊。反正比賽我一定會去,也絕對會狠狠痛宰他們一頓,你羅唆什麽?」
「……口說無憑。」方柏樵忍耐的暗吐口氣,只覺太陽穴隱隱抽痛。
這傢伙簡直完全不講道理,他也不想再繼續跟這個不定時炸彈做徒勞爭論,殷鑒不遠,他根本不聽人說話,誰命令他做不想做的事,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想起方才他肆意的侵犯,方柏樵不禁全身泛過一陣冷顫。
他和他的差別如此之巨……他們根本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只因為一個意念,居然沾惹上這種完全超乎他理解範圍的傢伙——
他還是太欠缺考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