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愛和被愛有什麼區別？”你問“愛就是我喜歡你；被愛就是你喜歡我。
一個我愛的人和一個愛我的人都是你（你）
原來身體被掏空就是這樣的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漂浮在自己的意識之外，想不起來上一個小時做了什麼，也不知道下一個小時要做什麼，到處走着，我可以走得很遠，眼中的景色不停變換，但心中的思緒卻一直原地打轉。
運動場上，乘着溜冰鞋輪呼嘯的人群依舊，老師大聲點名的聲音依舊。
淡水河邊，長堤上的咖啡館人潮依舊，夕陽人海時人們的驚嘆依舊。
擎天崗上，滿地等人踩的牛糞依舊，踩到牛糞大叫的人依舊。
回家的沙發里，柔軟舒服的感覺依舊，伍佰嘶吼的歌聲依舊。
電視上墾丁戲潮的人依舊；看着左手無名指上已經不明顯的戒指痕迹，心痛的感覺也依舊……
從小到大，知道天氣冷了要加衣服，下雨了要撐起傘，餓了要吃東西，累了要睡覺，但卻沒有人告訴我們心痛時要怎麼辦？
思緒還淹沒在那個分離的異國機場，電話響了起來。
“喂！阿鴻學長嗎？我是學妹小菁啦。”
“小菁？”
是那個曾經寫過情書給我的小菁，大四那一年她是大二剛轉系進來的學妹，大大的眼睛被公認是繫上難得出現的美女，背後有一大堆親衛隊。但她卻在我的背包中偷偷留下一封信，當時還曾經讓藍鳥因為太過震驚而讓摩托車撞上等紅燈的公車！
事後我請惠雯對她曉以大義，這學妹還挺大方的，當看見我和惠雯同時出現，只說了一句：“學姐，那我排在你後面好了，如果有一天你不要他了，記得要通知我。”
藍鳥說她是一個奇怪的學妹，因為她居然喜歡地攤貨？
“我現在在一家電腦公司上班，公司正在發展一套CPS系統，想起以前你曾經做過一篇有關的報告，所以想問你有沒有興趣。”
“我恐怕……”現在的心情不適合工作吧。
“沒關係，我們見面再詳談好了，明天有空嗎？六點忠孝東路AW見。”
“我想……”
“就這樣子，不見不敢，對了，學姐的事不要太難過了，這種事很多人都遇過，一忙起來就會忘了，明天見，拜拜。”不等我回應，學妹很快地掛上電話。
她知道了？大概是上次同學會時那個不可思議的表情泄了底吧，她現在突然找我，真的是為了公事嗎？還是我想太多了，讓自己忙一點也好，我需要其他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轉移那個受傷后空空的心情。
“學長，好久不見，看起來憔悴了不少，是不是軍中的伙食不好啊？沒關係，今天我請客，讓你好好補一補。”
學妹看起來還是那麼開朗，一張嘴滔滔不絕地說著，已經好久沒這麼自然地跟人交談了，不知道為什麼我也開朗了起來。我們在街后找了一家店走了進去。
“學妹，你說那個工作是什麼狀況？”
“今天先不要說那個，我們好久沒見面，敘敘舊吧。”
“看你春風得意的，應該是工作愛情兩得意吧！”
“前一陣子和男朋友分手了，其實本來不想提起，因為知道學長剛剛也結束那段戀情。”
果然她知道了。
“惠雯學姐怎麼會這樣，我知道男生當兵是最脆弱的時候，女怎麼會選在這個時候？”
“其實也不怪她，只要她能找到幸福，雖然不是我給她的，不過只要她能幸福就好了。”
“學長你好偉大喔！不像我那個見異思遷的混蛋。”
“也許是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吧！”我無奈地說。
突然我們都安靜下來，或許都在思考什麼樣的時間遇到什麼樣的人才是正確的吧！
“學長，還記得我說過的那句話嗎？”
“那句話？”
“我跟惠雯學姐說：如果不要你的話別忘了我在排隊。”
“她真的不要我了。”我苦笑說。
“這句話的效力還在喔！”學妹調皮地說。
“我……我目前可能還沒有開始新戀情的準備。”
“哈！學長你別那麼認真，我只是要告訴你，你還是很有魅力的，不要因為一次的失敗就被擊倒了。”學妹雖然很快地接口，不過我看見緊皺的眉頭一閃而過。
“其實你也很可愛，不要因為一個混蛋就自暴自棄喔！”我也接口說。
餐點送上來了，我們各自吃着，也各自揣摩對方的心意。這一份及時而來的情意剛好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出現了，才驚覺原來寂寞的時候是這麼需要慰藉？！
對的時間和對的人，現在是對的時間嗎？她是對的人嗎？我不斷地問自己，也不斷告訴自己：我還沒有準備好。
餐後學妹堅持要付帳，我拗不過她，不過她說下次別忘了要回請，而且地點要由她決定，她不會讓“投資學”課白上的！
“啊，學長，你看下雨了。”
開了門，學妹舉起手來向著天空指去，卻沒注意到腳下的台階，一腳踩了空，身體也順勢向前滑去，眼看就要摔一跤，我趕緊伸出右手往她腰際扶去，一把將她拉了回來，她千個轉身正好撲進我的懷中。
她的左手搭在我頸后，我的右手撐着她身體的重量，四目交接，不知道為什麼從她迷濛的眼神中傳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有一秒鐘的猶豫，她的雙唇貼上了我的雙唇……
應該是反應的時間太少了，我並沒有拒絕，有一種熟悉的溫度從嘴唇上傳來。我品嘗着那種感覺，腦中同時間閃過很多影像，但是都很模糊，突然從學妹身上傳來一陣不熟悉的味道，才驚覺發生了什麼事情，趕緊把學妹扶好。
“對不起，我……”腦中—片空白。
“不，學長，是我自己情不自禁。”
“我不應該……”
“學長，你應該知道我喜歡你。”
“可是我還沒有辦法……”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逼你的，等到你可以……可以走出來的時候，別忘了我在這裏等你。”學妹低着頭說。
“你……”
“學長你知道嗎？有人說下雨時就是天神在為分開的戀人落淚，現在開始在下雨了，但那也表示晴天不遠了喔！”學妹從背包拿出雨傘。
“是嗎？”
抬起頭看着天空，雨滴打在臉上，從雨絲的縫隙中找不到雨的來源，只看到黑色的天空，也許真的就是天神的眼淚，從它深邃的眼中而來。
“學長，你要開始存錢了喔！別忘了下次的地點是我決定的。”學妹邊走邊說，身影消失在前面的轉角。
真的會天晴嗎？
索性走路回家，一路上走着，離家愈近，雨似乎也愈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