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空是沈重的鉛灰色,今天的第一道北風開始吹起,吹亂了他的頭髮。青年騎在馬上,面色凝重地望着西方隱約升起的炊煙。
他年約二十五六歲,長著一張窄窄的三角臉,兩道劍眉緊緊壓在細長的雙眼上,更顯陰鬱;下巴太尖了些,看來有些薄命相。然而,事實上他已經算是福大命大了,七年來雖然風波不斷,卻已有好幾次死裏逃生的經驗。
這次,他又要再度測試他的好運……
身後傳來馬蹄聲,是他的得力助手,馬靖浩。馬靖浩從父親那一代就一直服侍他們蕭家,當巨變發生的時候,馬家就是擁護他逃難的三家大臣之一。
“啟稟殿下,兵馬已布署完成了,明天一早就開拔。”
廢帝蕭信中的長子,前朝太子蕭轅“嗯”了一聲。
“請殿下保重龍體,移駕回去休息吧。”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我再待一會兒。”
前一次,他在隴山被官軍殺得大敗,一萬兵馬潰不成軍,還得靠手下當替身引開敵軍,他才逃出生天,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回高句麗;見了他岳父,羞愧得連頭都不敢抬。在高句麗宮廷里待了一個多月,實在忍受不了高句麗王公貴族們的冷嘲熱諷,便當眾跟高句麗大將戚長風打賭,只要五千兵馬,保證在年底前打下十座城池,並在一年之內拿下京城和蕭閔的首級。
於是就變成現在的場面,他必須在寒冬將至之時,帶著比之前少一半,而且離心離德的高句麗軍隊,千里跋涉再度踏上征途。
在親信眼中看來,蕭轅是被戚長風逼上梁山,許多高句麗人也相當同情他,認為戚長風跟其他大臣太刻薄。然而事實上,蕭轅最惱的卻是他自己的手下,三大臣後代之一的殷飛羽。當時蕭轅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本來打算厚著臉皮去向戚長風認輸,反正寄人籬下的日子他已經過了五六年,也不差再多挨一個冬天,頂多等春天再想辦法向岳父借兵馬。沒想到殷飛羽竟不識相地到處大聲嚷嚷,宣揚他主子的勇敢,還開始籌備糧草,結果高句麗王被他的誠意打動,真的撥了兵馬下來。這下子是騎虎難下,不上陣不行了。蕭轅每次想到這事,就會氣得胃痛,暗暗發誓,等開戰後,第一陣絕對要派殷飛羽上去送死。
不過往好的地方想,現在不出兵,明天春天不見得要得到兵馬;這回他岳父被他的“勇氣”感動,給的軍餉跟糧草也特別多,下次可能就沒這些優待了。此外,他還有些隱隱約約的期待,盼望能見到“那個人”。
那是在一個多月前,當時他帶著幾名殘兵敗將,灰頭土臉地想偷渡出關返回高句麗。不幸的是蕭閔早料到這一點,在邊界佈下了重兵,蕭轅雖然小小翼翼,還是暴露了行藏,被官兵追得無路可逃。
正當他以為萬事皆休的時候,忽然從旁邊的丘陵上,兩騎疾馳而下,一匹是棕馬,另一匹卻黑得耀眼。棕馬上騎的是一個彪形大漢,魁梧的身材有如一座鐵塔,矇著臉,手持長槍;黑馬騎士是一身白衣,臉上戴着黑絲面罩,看來相當年輕,手中長劍居然會發出藍光,讓人驚異不已。
那名大漢沖入官兵陣中,所向披靡,沒一會兒官兵便死傷無數;那名白衣少年則繼續前進,將仍在追擊蕭轅等人的軍官一一解決,劍法通神,氣勢威猛,當真是前所未見。
眼看着追兵仍源源不絕,白衣少年一馬當先,衝到他們前方,揮手示意他們跟他走,蕭轅不及細想,便跟了上去;少年帶着他們一路來到一條洶湧的大河邊,過了河便是高句麗。河上已置好了舢舨,蕭轅等人在少年的示意下騎馬搭上舢舨,然而少年自己卻沒上去,只對蕭轅喊了一聲:“請殿下珍重!”便又回過頭去對付追兵。
蕭轅在舢舨離岸時,回頭又看了救命恩人的背影一眼。心裏充滿感激和欽佩,不知何故,卻又夾雜著一點熟悉和悲傷的感覺。
現在,他重返中原,而他有種預感,那個有如天人一般的白衣小將一定會再出現的。
第二天,大軍開拔前往第一個目的地:安濟縣城。雖然從主帥到走卒,每個人心中都有怨言,全軍毫無向心力可言,但有一點大家看法一致:一定是場苦戰。
萬萬沒想到,離縣城還有半里路,居然就看到安濟縣城的官兵和百姓,跪在路邊等候,一看到高句麗軍出現,立刻奏樂的奏樂,放鞭炮的放鞭炮,活像在過節。
蕭轅驚訝不已,提高了警覺,繼續前進。當他們靠近人群時,為首的一名軍官,手捧著一個錦匣,立刻放聲大喊:“臣安濟縣城參將易開言,參見太子殿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身後的軍民也跟着復誦:“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這是怎麽回事?”
那易開言形貌猥瑣,堆著一臉諂媚的微笑,答道:“啟稟殿下,微臣遵照御使的命令,率全城軍民在此恭迎殿下大駕。”揭開錦盒盒蓋,裏面赫然放了一顆人頭:“這是原安濟守將郭西明的頭顱,請殿下笑納。”
“御使?什麽御使?”
“殿下派來的御使啊。也虧得御使對臣等曉以大義,臣等這才霍然醒悟,棄暗投明。臣只願一生一世為殿下效力,死而無憾。請殿下進城休息,讓百姓贍仰龍顏。”
馬靖浩附耳道:“殿下,其中有詐!”
這還要你說嗎?蕭轅心想,下令:“飛羽,你先帶一隊人馬進城,我先在城外紮營。”
殷飛羽領命,帶著一隊士兵跟着易開言進城探查,幾個時辰後他來回報,說城裏無異狀。但蕭轅不肯冒險,仍在城外紮營,飲食用具全由殷飛羽從城裏張羅送出來。
過了一兩天,殷飛羽大致了解了情況,來向蕭轅報告。原來這易開言本來是守城的副將,主將郭西明雖然算是盡忠職守,但是為人刻薄,下屬多有不滿。約半個月前,有兩個人秘密會見易開言,其中一個是年約十七的俊美少年,另一個則是魁梧大漢,兩人自稱是蕭轅的秘使。那少年與易某人談了許久,不斷誘之以利(塞了一堆金銀珠寶給他),分析情勢,終於使易開言心動,拉攏幾個部屬,殺了郭西明自立。然後那兩名秘使又在城內到處收買人心,例如送米送糧給窮人,幫忙治病之類的,過不了多久便全城都心悅誠服(不服的人早進牢裏了)。秘使交代易開言準備迎接蕭轅進城,然後就動身到下個城池招安去了。
蕭轅聽了,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那兩名秘使分明就是上次在國界救他的兩個人,這回又幫他不費一兵一卒取得一座城池,當真是天大的強援;憂的是這兩人對他的行蹤居然瞭若指掌,萬一是敵非友,日後他豈不大大糟糕?
至少他現在可以安心進城了。大軍進了城門,蕭轅終於首度嘗到了萬民夾道歡迎的滋味,感覺真是飄飄欲仙。美中不足的是,殷飛羽則對這些人卑躬屈膝的德性非常不屑,一路不斷發出厭惡的嘖嘖聲,讓蕭轅火氣逐漸上升。
他們在城裏盤桓了數日,充分地補充了裝備,又多徵了二百名士兵,可說是大豐收。還不只如此,接下來經過的兩個小城也都是必恭必敬地歡迎他們,著實讓蕭轅信心大增。高句麗人看到蕭轅居然能讓敵人不戰而降,對他的敬意也增加不少。
當然他心裏很清楚(有殷飛羽在旁邊不斷嘮叨,想不清楚也難),這些都只是邊境的貧困小城,很好哄騙,靠近京城的地方可沒那麽好對付。
果然,在接近下一座城的時候,探子回報,說城門緊閉,戒備森嚴,顯然已經在備戰了。
沒關係,蕭轅咬了咬牙,主戲終於要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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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軍在離城一里處交戰,蕭轅軍剛開始的時候勢如破竹,眼看就要得勝,眾人得意洋洋地四處追擊敗逃的敵人,不料就在這時,忽然起了大霧,伸手不見五指,完全搞不清楚東西南北。他們只得像睜眼瞎子一樣在霧裏亂轉,當蕭轅驚覺的時候,他只剩自己一個人,身邊的人都不曉得晃到哪裏去了。
“來人哪!靖浩!飛羽!隱刀!”他不顧一切地扯開喉嚨大喊,然而白茫茫的霧好像連聲音都可以吸走,沒有人回答他。
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人的呼吸聲,而且顯然為數不少。他心頭一緊,直覺告訴他,這絕不是自己人。
“反賊蕭轅!納命來!”語聲甫絕,“咻”地一聲,一支冷箭從蕭轅耳邊擦過,在他臉頰上留下一道血痕。
蕭轅倒抽一口冷氣,沒想到敵軍居然有辦法在大霧中朝着他放箭。原來本地向來以多霧著名,守將即利用這個特性,挑選了幾名鼻子特別靈的士兵,靠着嗅覺,專門埋伏在霧中對敵人放箭。接下來又是連著好幾隻箭,全都在蕭轅身旁極近的地方飛過,他的馬兒腿上中箭,悲嘶一聲人立起來,險些將他摔下馬,他拚死攀住馬韁,心中大叫:“我命休矣!”
這時,白霧中傳來馬蹄聲,由遠而近,隨即只看到幾道藍光隱約閃爍,接着是男人的慘叫聲,還有倉皇逃走的腳步聲。馬蹄聲越來越近,然後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太子殿下,您沒事吧?”
蕭轅心中一震,認出那正是在國界救了他的白衣少年,一陣狂喜:“本宮沒事!多虧你及時救駕!敢問壯士大名?”
少年沒有回答,這時一陣風吹過,白霧漸漸消散,蕭轅逐漸看清了他的形貌,只見他仍是身着白衣,騎著黑馬,臉上罩着面罩。
“請殿下珍重。”又是這句話,少年再度策馬掉頭離去,蕭轅吃了一驚,連忙策使已經受傷的座騎追了上去。
“喂喂,等一等!為什麽要跑?”蕭轅緊追在少年身後,上氣不接下氣地大叫:“你……你別走啊!你這次立了大功,本宮重重有賞!只要你投到本宮麾下,本宮保證你將來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喂!叫你等一下聽到沒有?”
少年一句也不回答,只是繼續往前奔馳,沒一會兒眼前出現一道斷崖,離對面隔着七八丈,他一提韁繩,馬兒全不當回事地一躍而過;他回頭看着氣急敗壞追上來的蕭轅,跑到斷崖前就停了下來。別說他的馬受了傷,就是平時,這麽寬的裂縫他也是決計跨不過。
“等一下!你……你為什麽要逃?”
少年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個問題:“殿下,您為什麽要回來?”
“什麽?”
“我本來希望您這個冬天能好好養精蓄銳,等春天到了再出兵,沒想到您這麽快就回來了,這不是對您很不利嗎?”
“這個……”蕭轅有些尷尬:“老是窩在人家家裏看人臉色,日子也不好過……”
少年搖搖頭:“殿下,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您是天下萬民生機所系,為了復國大業,別人的臉色又算得了什麽?在這種時候出兵,等於是拿龍體冒險,未免太不智。”
這話直說到蕭轅心坎里了,他幾乎就要當場叫起好來,但隨即又有些惱羞成怒,心想:“這我當然曉得!要不是我遇人不淑,養了群飯桶手下,今天還輪得到你一個黃口小兒來教訓我嗎?”口中乾笑兩聲:“你既然知道本宮處境艱難,那就更應該投效本宮,助本宮一臂之力呀。”
“……”
蕭轅上前一步:“只要你好好跟着本宮,為本宮建功效力,本宮保證你將來一定會平步青雲,不論你是要名位、財富還是美女,本宮通通……”
少年只是不住搖頭,忽然跪了下來:“我不想要那些東西。我只想請殿下赦免我的罪過。”
“罪過?什麽罪過?”
少年沈默半晌,才終於開口:“我的罪過是,僭越尊長,擾亂倫常,為禍宮廷。”
蕭轅臉上的笑容黯淡了些,感到一陣疑惑:“你……你到底是誰?”
少年緩緩拿下臉上的面罩,露出一張似曾相識的臉:“罪臣姓蕭名榭,是先帝與德妃的兒子。”
當蕭轅聽到“蕭榭”兩個字時,他還只覺有些耳熟,當“德妃”兩個字出口時,頓時耳中一陣轟然巨響,所有不快的回憶全醒了過來。
德妃,那個無恥的狐狸精。獨佔了父皇的寵愛,讓自己和母后飽受冷落,還面臨被廢的窘境;這就算了,當父皇死於叛賊蕭閔之手後,她居然立刻見風轉舵,跑去討好蕭閔,安安穩穩地當他的皇后!
而眼前這個救了自己數次,不斷暗中幫助他的少年,竟然就是那賤人生的兒子!
蕭轅瞪着蕭榭,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隨即又開始發白,之前見到蕭榭的感激和狂喜,逐漸滲入了強烈的憎惡。
蕭榭回望着他思慕了十幾年的哥哥。如果可能,他真恨不得立刻撲上前去,緊抱着蕭轅痛哭一場;但是牧天的叮嚀就像咒文一樣在他腦中回蕩不去,眼前看着蕭轅陰晴不定的臉色,更讓他深深確信牧天說的是對的。因此,即時心中熱血沸騰,雙腳卻好像生了根似地,怎麽也無法跨過眼前這道鴻溝。
說話吧,皇兄。求求你說句話呀!
蕭轅自然也知道他必須開口,但是在這種時候,能說什麽?
“咦?你不在宮裏陪你的皇後母親享福,跑到這邊境來做什麽?”
蕭榭苦笑一聲:“殿下,罪臣整整七年沒見到娘親了。”
說得也是,蕭轅心想,換了自己是蕭閔,也絕對容不下這小子。看來這幾年他也吃了不少苦,想到這裏不禁有些同情他。
“安濟跟另外兩個城是你的傑作?”
“是。”
“你怎麽會知道我的行蹤?”
“罪臣這個月來一直在國境附近探路,本想等明天春天為殿下帶路,沒想到那天卻看到殿下帶兵渡河,罪臣這才趕到安濟去……”忽然臉色一變,大叫:“殿下小心!”整個人像箭一般彈起,躍過斷崖,將蕭轅撲倒在地。
蕭轅一時還搞不清楚怎麽回事,一抬頭才發現是一名剛才沒死完的敵兵,朝着他背後放箭。
蕭榭隨手撿起一枚石子,振臂一揮擊中士兵腦袋,那人哼也沒哼,登時倒地斃命。
然而,從他身後的樹林裏,又有幾名殘兵策馬衝出,蕭榭眉頭一蹙,說聲:“殿下,失禮了!”便一把抱起兄長,再度縱身躍過斷崖。
“殿下,沒事吧?”
蕭轅點頭,再回頭去看對面。只聽得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聲,蕭榭的同伴,騎褐馬的大漢隨後奔出,手舉大刀,口中虎吼連連,三兩下便將敵軍殲滅殆盡。
好一員猛將。蕭轅心中暗自讚歎。
大漢騎到斷崖邊,下馬叫道:“大哥!沒事吧?”
蕭榭點頭:“我沒事。徐慶,快來拜見太子殿下。”
不知是否光線的關係,蕭轅總覺得徐慶粗獷的臉上彷佛出現一絲不情願,但是他很快地跪下,朝蕭轅喊道:“徐慶參見太子殿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問蕭榭:“這位是……”
“是罪臣的義弟,徐慶。”
義弟?可是他怎麽看年紀都比你大……
數月前,蕭榭下了九華山後,即依照牧天的囑咐,進了青陽縣城,那時縣裏正為蒙面殺人魔而鬧得雞飛狗跳。蒙面殺人魔是一個高大男子,總是矇著面,動不動無緣無故在城裏濫殺路人,剛開始時只是在深夜裏犯案,到後來竟明目張胆在大白天行兇,因為他身材高大,武藝高強,行蹤神出鬼沒,官兵非但是追不到他,就算遇上了也只是白白送命。
蕭榭在城裏四處探查,終於找到了殺人魔的藏身地,和他大戰十回,每回都是五十招之內取勝,最後兇殘的殺人魔——也就是徐慶——只得繳械認輸。
然而蕭榭並沒有把徐慶交給官府,也沒有殺他替天行道;一來他自己也是逃犯,二來他聽了徐慶一生的故事後,認為徐慶並非天性好殺,而是因為一生多遇災厄,飽受排擠,才變得兇狠暴戾。蕭榭認為,如果換了自己在徐慶那樣的環境下生存,難保不會變得像他一樣,因而決定收服他一起為蕭轅效力。
而對徐慶來說,一來蕭榭的本事讓他不得不佩服,二來蕭榭告訴他:“那麽想殺人就到戰場上殺,至少要死也死得像個英雄。”說得他心悅誠服,於是便與蕭榭結拜為兄弟,共同闖蕩江湖。
蕭轅望着眼前這兩人,心中飛快地盤算著。他從剛剛被蕭榭撲倒,再飛越斷崖,這短短一瞬間,心情又再度起了轉變。除了深深讚歎蕭榭的功夫外,更有些憾恨,自己的手下沒一個比得上他。他的三個所謂親信,也就是三大臣之後,殷飛羽、馬靖浩,葉隱刀,個個能力平平,這也就算了;更要不得的是,雖然這幾年來與他甘苦與共,情誼還算深厚,個性卻始終不甚相投,常常讓他氣得火冒三丈。至於那些視他為外人的高句麗人,當然更是靠不住。
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真正足堪大用,能知道他心意的心腹,而眼前的蕭榭,已經用行動徹底證明,他就是最佳人選。父母間的恩怨雖然深重,畢竟已事過境遷,而且人都過世了,再來計較又有何用?現在處境這麽艱難,身邊有骨肉至親相伴,總比一個人孤立無援強得多。況且只要接納蕭榭,馬上就可以多收徐慶這一員猛將,怎麽看怎麽划算。
回頭凝視蕭榭,對方眼裏的仰慕是他從沒在別人身上看過的:“你要知道,本宮現在勢單力薄,要達成復國大業,以後還有的是苦頭吃。”
“罪臣定當肝腦塗地,戮力為殿下效死。”
蕭轅望着徐慶:“那你呢?”
“大哥到哪裏,我就到哪裏。”
蕭轅微微皺眉。沒關係,眼前這個樣子已經足夠了。
“本宮的馬不行了,你們護送我回大軍那裏。”
“是,殿下請上馬。”蕭榭扶著蕭轅跨上黑雪(他的座騎的名字),蕭轅低頭望着他笑道:“你叫錯了吧?”
“啊?”
“不是應該叫『皇兄』嗎?”
蕭榭臉上頓時就像日出一般綻出光彩:“是!……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