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祝你幸福……」她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謝謝。祝我成功!」
看着他漸遠的背影,紫葵明白自己從此要失去他了。
就算她開口表白又如何呢?她終究是留不住他的。在愛情的面前,她永遠都只是個膽小鬼,只敢裝模作樣、壓抑感情,所以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喜歡的男人投入其他女人的懷抱……
派對進行着,范珈茗介紹完表演團體之後,準備放下麥克風退回司儀台時,易皖軍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穿過人群,朝舞台上走去,引起眾人好奇的目光。
他放下男性尊嚴,單膝着地,把鑽戒和玫瑰遞至范珈茗的面前,向她求婚。
此時,大夥兒起鬨,直嚷着「嫁給他」,「接受他」,樂隊還很配合地奏起了結婚進行曲,將氣氛炒熱到最高點。
最後,范珈茗接受了鑽戒,將指環套入無名指內,易皖軍則開心地彈跳起來,不在乎外人的目光,兩人熱情擁吻,成為派對里的另一波高潮。
薩孟仰,齊雅、關行漠與安至雍等一行人在一旁喝着香檳,觀賞着舞台上臨時加演的「求婚戲碼」。
「女人是寵不得的,婚前就把她捧上天,婚後肯定會很辛苦。」關行漠端着酒杯的無名指上圈着一枚婚戒,耀眼得教許多未婚女性心碎。
「賢妻三要素——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在家無聲勝有聲。」安至雍的嘴角勾起譏誚的微笑,意指自個兒把妻子當成「隱形人」,僅是在配偶欄里佔個名額罷了。
「看來二位真是‘馭妻有術’啊!」齊雅乾笑着。聽着他們的談論,還真是教人為他們的妻子捏一把冷汗啊!嫁給這種男人需要很大的勇氣。
薩孟仰皺眉瞄了台上的愛侶一眼,快速地搜尋着場內的一抹嬌小身影,忽地,視線對上了一雙殷紅心碎的眼睛——章紫葵呆愣地站在浮動的人群里,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好像被嚇儍了一般。
「我先失陪一下,你們慢慢聊。」薩孟仰優雅地朝他們點頭,轉身迅速離開。
他繞過長廊,避開人潮,對於迎面而來、不斷朝他大拋媚眼的女明星、模特兒們全都視若無睹,快步地朝紫葵的方向走去。
此時,燈光驟亮,聚焦投射在易皖軍和范珈茗的身上,音樂也變成悠揚浪漫的藍調,兩人牽手滑入舞池,準備開舞。
紫葵的心倏地揪緊,痛得連隱藏自己情緒的力氣都沒有。
一雙眼泫然欲泣,心裏彷彿被剜了個洞,失去什麼似的,空蕩蕩的,再也填不滿。
驀地,眼前所有的景象全都被掩去,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不要看。」薩孟仰伸出大掌搗住她的眼睛,輕巧地將她帶入自己的懷裏。
可憐的小傻瓜,居然親眼目睹自己暗戀的男人向其他女人求婚,多殘忍的一幕。
紫葵的小手無肋地揪住他的衣襟,將額頭埋入他的胸前,隱忍住想哭的情緒。
「不要難過了……」薩孟仰背對着人群,拍撫她顫抖的肩膀,十分同情且心疼她的遭遇。
「我、我才不難過!」她死撐着面子。
「易皖軍不愛你,你就去愛別人。」薩孟仰安慰道。
她咬着紅馥的下唇。愛別人?說得多麼容易,但做起來卻十分困難。
「你知道嗎?全世界最帥的男人,有百分之八十都分佈在義大利,而且光是二十歲至四十五歲的未婚男性就有五十多萬名,你去那裏保證吃香,想追你的男人鐵定多到要排隊抽號碼牌!」他給予信心,重振她的女性魅力。
她揪緊他的衣襟,目光越過他寬闊的肩線——易皖軍正擁着范珈茗的腰,隨着音樂的擺動,兩人親密地擁抱在一起。
要是愛情真的講求先來後到,能抽號碼牌,那也該先輪到她啊!
可惜,沒有愛的號碼牌,輪也輪不到她,她只能像個膽小鬼股,躲在一旁暗自神傷。
她從唇縫裏進出幾個字來。「義大利男人關我什麼事?我才不要他們,我‘愛用國貨’!」這傢伙的安慰詞真是爛透了!
「呃?」他一臉愕然,訥訥地說:「那就不要再難過了……」
「我才不難過!」她化悲傷為氣憤,故作堅強狀,賭氣地低吼:「我才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沒有同情你。」
「那你是來笑話我的嘍?」真丟臉,還得把自己的傷痕攤在他人面前。
「當然不是!」唉,這丫頭的心防真重。
「那你究竟想幹麼?」他沒理由對她好啊!
「不要這樣,我只是想安慰你。」他俯下臉睇着她。
她微顫的長睫漾出柔弱嬌憐的氣息,恍若迎風顫抖的小茉莉,一種溫柔的情緒瞬間瀰漫心間,激起他的保護欲。
「我、我又不難過,才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她推開他的胸膛,心碎地看了舞池中擁吻的愛侶一眼,掙脫他的箝制,轉身,離開。
紫葵一離開他的懷抱,馬上有一堆不知名的小模特兒蜂擁而上,恍若八爪章魚般七手八腳地死命糾纏住他,讓他不得已只好藉着尿遁才得以脫身。
步出會場后,薩孟仰在空蕩蕩的大廳里尋找她的身影,一想到她離去前心碎的表情,他的心就像綁上了鉛塊般,沉甸甸的,開朗不起來……
【第三章】
蒼茫的夜色中,路邊兩側霓虹燦亮的招牌燈將城市點綴得恍如白晝。章紫葵穿着單薄的洋裝,踽踽獨行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涼風襲來,讓她冷得直打哆嗉。
她雙手環胸,走在浮動擁擠的人潮里,看到櫥窗內的婚紗照和華麗禮服,驀地覺得好諷刺,殷紅的眼眶氳上一層霧氣,鼻頭髮酸,再也隱藏不住內心的悲傷,只想找個地方舔舐受傷的情緒。
她站在路旁,伸手招攬着計程車。
一輛輛車子疾馳而過,吹亂了她精心吹整的秀髮,可就是沒有一部空車停在她的面前。
「連計程車都欺負我……」她由悲轉怒,氣急敗壞地踹了下路邊的消防栓,低咒道。「喔!我的腳好痛……」
她痛得小臉皺成一團,毫不淑女地抬起疼痛的腳,檢查傷處。
「該死的!沒事幹么穿高跟鞋來折磨我自己?痛死我了……」她咬着牙,從唇縫裏進出幾個字來。
她身心俱疲,而且又累又餓。為了參加這個該死的派對,她節食減肥了三天,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現在她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吃一頓飯,祭祭五臟廟。
空氣中飄散着烤肉的煙味,她看着路旁一間燒烤店內的客人挨在一起吃燒烤,炭火上鐵盤內的肉烤得滋滋作響,激起她的食慾。哼,她要把對易皖軍的怨和對范珈茗的怒全都化成肉,一塊塊地拿下去炭烤!
她走進這間頗有名氣的日式燒烤店裏,說道:「我要用餐。」
「小姐,請問幾位?」服務生身着改良式日式和服,睨了她孤伶伶的身影一眼。
「一位。」紫葵站得直挺挺的。
「很抱歉,我們現在只剩下‘情人雅座’,沒有單人座位了。」服務生說。難道她不覺得一個人吃燒烤既寂寞又可憐嗎?
「怎麼,單身是不能來用餐嗎?」她眯起美眸,冷冷地瞪着服務生。
「情人雅座」這四個字就像尖針刮過石板般,令她感到十分刺耳。
男服務生說道:「單身當然可以來用餐啊,只是單人還要再加收百分之五十的用餐費用——」
「單身有罪嗎?連用餐都要受到歧視,加收‘單身稅’?」紫葵沒好氣地打斷服務生的話。
「不是的。」他調高視線,佯裝看不到她殺人似的怒眸。「是因為單人用餐也佔了一張桌子,所以我們當然必須額外加收一些費用啊!」
「好,那我就要那張‘情人雅座’!」她賭氣道。她要把今天所受的委屈和羞辱全都吃下肚,吃垮這家店!
「喔,可是那張桌子已經有人訂位了,所以現在沒有辦法用餐喔!可能要請您在旁邊的等候區坐一下,稍後再為您帶位嘍!」男服務生口氣高傲地說。
「要等多久?」
「嗯……不確定耶!」男服務生現在只想快快送走這位看起來不太好惹的客人。
紫葵的胸口因生氣而劇烈起伏着,血管里彷彿涌動着熊熊的怒焰,讓她無法冷靜下來。該死的服務生,根本就是在刁難她嘛!
「不能用餐為什麼不早說?」她沒好氣地低吼道,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在欺負她、跟她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