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不要再假惺惺地裝大情聖了,誰不知道你們義大利男人什麼本事沒有,就甜言蜜語最厲害——咳……」她沒好氣地數落他,揚高嗓門,結果喉嚨又干又癢,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你感冒了?看醫生了沒?」他伸手觸及到她燒燙的額際,嚇了一跳。「你的額頭怎麼燙成這樣?」

「不要管我!」她用力地格開他關懷的手,怕自己會抵擋不住他柔情的攻勢,深陷其中。

薩孟仰覷了腕上的手錶一眼,十一點多了。他想帶她上醫院掛急診,可又怕自己的身分惹來媒體的關注。

「你家的醫藥箱放在哪裏?我記得有些止痛藥有解熱的效果……」他起身走到柜子前,找到體溫計和一盒止痛藥。

她攏緊外套,整個人難受地蜷縮在沙發上,下逐客令。「我不想看到你,你滾出我的房子……不要再來找我了,我才不需要你心血來潮時的溫柔……」

他不理會她的氣話,逕自將具有解熱效果的止痛藥放在手心上,又倒了一杯溫開水,踅回她的身畔,扶起她虛軟的身子。

「乖,把葯吃了,先治療發燒比較重要。」

「走開!」她驚恐地瞪着他手心上的白色藥丸,低吼道:「走開……我不能吃藥,把那種東西拿走開!」

她用力地推開他的手臂,弄翻水杯,濺濕了他的上衣。

「紫葵,你怎麼了?」他不解地覷着她反應過度的表情。

倏地,胃部翻湧,一陣酸惡的感覺直衝喉間,紫葵搗住唇,奔到廁所,鎖上門,伏在馬桶上乾嘔許久。

「紫葵,你怎麼了?」薩孟仰聽見廁所內傳來斷斷續續的嘔吐聲,焦急地狂拍着門板。

他無肋地在門外徘徊,臆想着她這陣子奇怪的言語與舉止。

為什麼她會突然衝進廁所嘔吐呢?為什麼會說自己不能服藥?

他忽然憶起那晚在飯店外,她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一雙怨懟的眼睛滿布憂傷。

如果照顧酒醉的女人走你的責任,下次別忘了做好防護措施。

他從複雜的思緒中理出頭緒來,最後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一個可能性——她懷孕了!

倏地,他轉頭查看起屋內有無任何可以佐證的東西,果真瞥見五斗柜上擺着幾本「懷孕百科」和「孕婦須知」等書籍,還有幾張莫札特的鋼琴協奏曲,至此,一切的疑惑全都得到了解答。

她腳步虛浮地踏出廁所,瞟了他一眼。「我沒有力氣和你爭執,滾出我的視線,離開我的房子……」

他走向前,由身後攬住她纖細的身子,為她所受的委屈感到懊悔不已。

「紫葵,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不該以為你在耍脾氣,不該讓你受那麼多罪……更不該忽略你的感受……」他心疼地附在她的耳畔低喃。

她輕顫的背脊熨貼在他的胸膛前,聆聽着他的道歉,多日來承受的委屈與苦楚,涔涔從心裏滲出,化成一滴滴的淚水溢出眼睫。

「向我道歉做什麼?反正我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你要去香港、要滾回義大利都不關我的事。」她啞着嗓子賭氣道。

「你確定我們兩個人已經沒有關係了嗎?」他將大掌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曖昧地說道:「但是,你這裏不是已經有了我們‘相愛的證據’了?」

她愣了一會兒,立即低斥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拿開你的手!」

薩孟仰扳過她纖細的肩膀,定定地望着她。「你已經懷孕了,別想瞞我,我已經知道了。」

「誰說我、我懷孕的……」她一緊張,就心虛地結巴起來了。

「那晚在飯店時,我沒有做任何的防護措施,正確地說,當初我來台灣只是為了工作,根本沒想過會遇上你,所以也就沒有準備保險套。」

驀地,一抹羞窘的紅潮火速漫上她蒼白的容顏,羞得她耳根灼燙。

「你、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她別過瞼,不敢看他。

「要是我沒有發現,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當個未婚媽媽?」他柔聲質問。

「反正你都要去香港拍戲了,就算我有孩子,說與不說有差別嗎?台灣又不是你的家,只是你短暫過境停留的地方罷了……咳……」她一急又咳了起來。

薩孟仰溫柔地輕拍她的背脊,乾脆攔腰將她抱起,走往卧室。

「你想幹麼?」她驚呼道。

他走進她的卧室,將她放在床榻上,蓋好被子,坐在床沿。

「自從有了你之後,台灣對我而言已經不是一個短暫停留的地方了,而是我的第二個家。乖乖地躺好,我去煮些薑湯給你喝,讓你出出汗,這樣會比較舒服一點。」他柔聲誘哄。

她疲憊得沒有力氣去反抗他,蜷着棉被翻轉過身,背對他。

「你走吧,我才不需要你的同情和照顧!」她賭氣道。

薩孟仰站起身,走出房間,輕輕地掩上房門。

她翻轉過身,看着闔起的房門,無奈地嘆息。他真如他所說的,對她是認真的嗎?他……真的想當孩子的爸爸嗎?

但是,他表現得再體貼,都不能改變他即將去香港拍戲的事實,也不能改變他的明星身分。

說到底,她還不是要一個人孤伶伶地去做產檢,去待產……

天際亮起薄曦,魚肚白的天空泛起紫藍色的淡光,紫葵在窗外茉莉花綻放的馨香中醒來。

紫葵翻了翻身,碰觸到他結實的胸膛,這才發現自己竟枕在他的手臂上睡了一夜。

「睡得好嗎?」他側躺在床上,覷着她。

她下意識地將身子往後挪,想與他拉開一段距離,不料卻重心不穩地往後傾。

「小心!」他俐落地撈起她后跌的身子,將她整個人護在懷裏,免得她滾下床。

「你怎麼沒走?」

昨晚他去廚房煮了一碗薑湯讓她喝下后,她的身體就不敵倦意的侵襲,沉沉睡去。還以為他早就回去了,沒想到竟留下來陪她。

「老婆在生病,老公當然要留下來照顧啊!」他撫着她的額頭,發現燒已經退了。

她害臊地推拒他的胸膛,別過臉道:「誰是你老婆!」

「除了你,還有誰?」他捏捏她挺翹的鼻尖。

「我又沒有要嫁給你,你少在那邊裝熟!」她噘起紅唇,不肯輕易妥協。

也許他是看在她懷孕又生病的分上,所以故意說些好話來哄她,等到去了香港拍戲后,就會把她撇得一乾二淨了。

「你不嫁給我,難不成要當未婚媽媽嗎?」他輕笑道。

「我……」她語塞,找不到話來反駁他。

「還是你想讓我當未婚爸爸?不想對我負責任?」

她腦海突然浮現他抱着嬰兒餵奶的逗趣畫面,不由得逸出笑容來。

「昨晚我想了一夜,我去香港拍戲是既定的行程,整年度的工作計劃也都定案了,所以婚禮就延到小孩出生后我們再補辦,好嗎?不過,我們可以先登記。」

她枕在他的臂彎里,傾聽他真摯的告白,連日來凝聚的僵冷,被他的溫柔融得一場糊塗。

「糟糕,我還不太懂台灣的結婚程序呢,這幾天我再請齊雅幫我查一下好了。還有,如果你沒法子照顧自己的話,我可以請一位助理幫你處理生活上的瑣事。」

他體貼地替她盤算好一切,令她覺得好窩心,但嘴巴上就是倔強得不肯太早開口原諒他。

「齊雅她會認同你的做法嗎?」她問得很小心。

一直以來,談戀愛都只是兩個人的事,但涉及結婚和小孩就是兩派人馬的大事了。

「齊雅就像我的大姊一樣,人很明理也很好相處。再說我們合作了多年,她明白我的個性,結婚和生子都在我的人生計劃里,只是現在提早了一點。」他撥開她前額的髮絲,睇着她。「倒是你的考古行程呢?」

她垂下眸,難掩失望的神色。「我已經向教授口頭請辭了。」

他翻起身,居高臨下地俯看她,柔聲道:「紫葵,對不起,為了我們的小孩而讓你犧牲了自己的夢想。以後我會加倍的對你好,不會再讓你受到委屈,也不會再讓你掉一滴眼淚。」

「你要是敢對我壞,讓我生氣,我就教孩子叫你‘叔叔’!」她軟言威脅。

「老婆,這一招太狠了吧?」

「現在是兩票對一票,你沒有反駁的權力!」

「也就是說,你已經承認我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他挑了挑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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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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