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仁宗天聖七年十月御書房裏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在地都清晰可聞,坐在書案後頭的乃當今聖上趙禎,九歲被立為皇太子,十三歲繼承皇位,他的皇帝之路走得可謂無波無折、順理成章,然而貴一國之君,儘管手握生殺大權,操縱榮華富貴,他卻對一個女人束手無策……“陳原,朕這張畫如果拿去賣,你看它值多少銀子?聽著,朕要的是實話。”一雙犀利的丹鳳眼從桌上的仕女圖移到一旁隨侍的陳公公身上,即使面帶溫柔的笑靨,依然掩不住他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王者之風。
“是,皇上。”伸長脖子一看,陳原頓感烏雲避日,“這……回皇上,奴才實在無能,看不出這張畫值多少銀子。”
眉一挑,趙禎似謔似諷的道:“朕的畫叫你如此為難嗎?”
“皇上恕罪,是奴才不才!”陳原額上開始沁出冷汗。有道是伴君如伴虎,雖說皇上向來溫柔親切,但他終究不是一個普通人,他的一句話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這完全決定於他的喜怒之間。
皺了皺眉頭,趙禎心浮氣躁的將畫揉成一團,往地上一扔,他當然知道這張畫槽透了,因為“她”的一顰一笑,“她”的美艷絕倫,豈是他的筆墨可以展現。
一張畫就這麼變成廢紙,陳原看得心驚膽戰,他小心翼翼的一喚,“皇上!”
揮了揮手,趙禎再度執起筆,蘸上墨,卻是在紙上寫下──“美人如花隔雲端”,幽幽一嘆,趙禎無奈的低聲呢喃,“夏兒啊夏兒,朕該如何做,才會讓你心甘情願地進宮服侍朕?”
十年前,八王爺因為仁慈,收留了四個太祖昔日夥伴的稚齡孫女兒──乙春綠、丁夏彤、辛秋橙、壬冬墨,做為自個兒四個千金──趙綺、趙綾、趙纓、趙絡的遊伴,不過,她們雖然名為丫環,八王爺卻把她們視為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第一次在八王爺府見到剛剛入府的夏兒時,她燦爛的笑容就深深擄獲他的心,一張精雕細琢的小臉讓花兒都失了色,當時她才七歲而已,他已經可以看出來她長大之後必定是個大美人。
宮中的規範常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心情煩悶的時候,他喜歡上八王爺府散心解悶,因為那兒有個樂觀的夏兒,她就像他的紅粉知己一樣,總是體貼的傾聽他的心事,溫柔的安撫他。
可是,自從他登上皇位以後,這七年多來,她反而離他越來越遠。
或許這該怪自己越來越貪心,因為他不要夏兒只是陪他談心,他還要她能進宮服侍他,叫他時時看得到、摸得着她。
他三番兩次暗示她,要她進宮,沒想到卻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她不再跟他交心暢談,而且還處處躲着他。
他真的不懂,進宮服侍他有那麼可怕嗎?不知道有多少閨女盼他點召,這是恩寵,她應該感到驕傲,為什麼她卻避如蛇蠍?
有好多次,他想拿皇上的身份逼她就範,可是這麼做,他跟強盜又有什麼兩樣?盜亦有道,他身為一國之君,又豈能落個“強搶民女”之名?
“皇帝哥哥!”人還沒到,聲音就遠遠的傳進來,這等囂張也只有趙綾敢。
果然一眨眼,趙綾已經蹦蹦跳跳地衝進御書房。
“朕告訴過你多少次,宮裏有宮裏的規矩,你怎麼就是學不會?”看到趙綾,趙禎有愁也有喜,愁的是接下來不會有片刻安寧,喜的是趙綾會帶來他最想見到的人──夏兒跟趙綾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
吐了吐舌頭,趙綾好無辜的說:“人家忘了嘛!”這個皇宮已經夠無趣了,還要定那麼多死規矩,怪不得這裏的人一個比一個還要悶,不過,她最仰慕、最崇拜的皇帝哥哥可是例外。
不管講了多少遍的規矩,對趙綾來說,那是一點意義也沒有,趙禎自然也懶得多費唇舌,他的心思已經等不及的落向御書房的門口。
還是皇太子的時候,想看夏兒一面,只要上八王爺府走一趟即可,可是當了皇帝,就不能再隨意而?。
“皇帝哥哥,你在看什麼?”
“夏兒一向跟在你身邊幫你解決災難,今兒個怎麼沒跟着你?”
趙禎等候不到佳人,心急地問。整個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八王爺府的四千金是舉凡琴、棋、書、畫,沒有一樣精通,倒是射、御、書、術熟稔得很,哪兒有樂子就往哪兒湊,搞得八王爺府小事不斷,災禍連連。
所幸女子無才便是“德”,四千金身旁跟了“消災”、“解厄”、“息事”、“寧人”四名丫環,縱使有再多的爛攤子、補不了的紕漏,只要有她們出面便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撇了撇嘴,趙綾不想承認,卻又不能否認的念念有詞,“我有這麼糟糕嗎?”
“這還用得着問朕嗎?”八王爺府四千金的“惡名”,誰不知,誰不曉?
“我……夏兒來了。”一見到不疾不徐的走進御書房的夏兒,趙綾像是看到救星一樣,一雙眼睛高興得亮了起來。
如果趙綾肯多用點心,一定會發現趙禎比她更樂意見到夏兒,他的目光早在聽到“夏兒”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自制力。
即使已經看了她千百回,但她的美依然令他驚艷,她既像一朵盛開的牡丹嬌艷動人,又像一朵含羞的百合清純誘人。
“奴婢叩見皇上。”垂下眼瞼,夏兒巧妙的閃開趙禎眷戀的目光。
“免禮。”唉!要等到何時,他才能摘下汴京城這朵最美的花兒?
“這是什麼?”像是發現什麼,趙綾突然大叫了一聲,她鑽到趙禎的身側,撿起那張被揉成廢紙丟在地上的畫,攤開一看,她皺了皺眉頭,“這個姑娘是誰?”
“這……是朕隨手亂畫的。”
“怪不得,這麼平凡無奇的姑娘,誰看了都會往地上一扔……皇帝哥哥,我不是說你畫得不好,而是這個姑娘不值得你畫。”趙綾不好意思的朝着趙禎傻笑,話說得太快,不小心把真心話都說出來了。
還好沒有人知道他畫的是誰,否則他這張龍顏往哪兒擺?
取回趙綾手上的畫,交給陳原處置,趙禎板起面孔道:“你是個姑娘家,不要成天像匹野馬一樣四處亂跑。朕聽說,你前幾天跟庄妃起爭執,可有這回事?”
說到庄妃,趙綾就一肚子火。也不知道那個女人哪一點好,後宮嬪妃之中,皇帝哥哥最寵她,她就仗着這一點,老在皇帝哥哥面前道自己是非,奇怪的是,她可不記得自己得罪過她,為什麼她老愛找自己麻煩?
“皇帝哥哥,我是無辜的,我也不想跟她起爭執,不過是不小心撞翻她要巴結皇帝哥哥你的蓮子湯,她就大呼小叫的罵人,不得已,只好出口頂撞了幾句。”
“就這樣子?”
“當、當然,要不然皇帝哥哥那麼護着她,我哪敢得罪她?”好吧!她是有那麼一點點故意,誰叫那個女人老找她的碴。
“皇上,都怪奴婢不好,若非奴婢催著小姐回府,小姐也不會如此粗心。”夏兒終於打破沉默,那雙似水般的黑眸柔情萬千的往趙禎一看,令他的心頓時化成一攤春水。
“這事朕不再追究,不過你的性子也該改一改,不要老跟朕的妃子過不去。”
偏心!究竟是誰跟誰過不去啊!不高興的嘟起了嘴巴,趙綾拉着夏兒直往外走,“既然這裏不歡迎我們,我們走吧!”
“趙綾!”這丫頭老是忘了他是皇上,他再怎麼縱容她,也有一定的尺度。
腳步是停了下來,下巴卻驕傲的?得高高,趙綾可不認為自己錯了。
見狀,夏兒連忙柔聲道:“皇上請息怒。”
“罷了,退下吧!”趙禎無奈的揮揮手。
“是,皇上!”孩子氣的做了一個鬼臉,趙綾氣沖沖的帶著夏兒離開。
???
見趙綾笨手笨腳的忙着做栗子粉糕,一張臉都被柴火給熏黑了,夏兒不免心驚膽戰,為她捏把冷汗。
“小姐,你不是在跟皇上生氣嗎?”昨兒個從宮裏回來的時候,小姐還直嚷着以後再也不進宮了,結果一覺醒來,小姐就急急忙忙的拉着她進膳房,要自己教她做栗子粉糕,說什麼皇上最喜歡她做的點心,可是,這也不是一時半刻就可以學得來啊!
“我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嗎?事情都過去了,不跟他計較!”
她可不笨,跟皇帝哥哥鬧翻了,他那些妃子可得意了,她才不要稱了她們的心!
“小姐,這兒還是讓我來好了。”
趙綾斬釘截鐵的搖著頭,“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自個兒來。”
她絕對不能讓皇帝哥哥瞧不起她,她不是只會製造麻煩,她也可以像夏兒一樣,什麼都懂,什麼都會……不過,看着自己蒸出來的栗子粉糕,好像一團麵糊,更是叫人灰心極了。
“夏兒,這玩意兒能吃嗎?”說真的,她對自個兒一點信心也沒有。
“這……讓我嘗嘗看。”不用入口也知道趙綾的“栗子粉糕”根本吃不得,不過,夏兒還是勇敢的伸指一沾,放進嘴裏細細品嘗。
“怎麼樣?怎麼樣?”趙綾心急的盯着夏兒的表情打量。
頓了頓,夏兒婉轉的表示,“小姐,味道還差那麼一點點,相信假以時日,你一定可以做出最好吃的栗子粉糕。”話是這麼說,可是以她小姐的“耐性”,要等到這一天,可能很難!
“假以時日?”聞言,趙綾一張臉登時垮了下來,“那是要多久?”
拿出巾帕,夏兒細心的擦拭趙綾那張被熏黑的小臉,安撫道:“小姐,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想當初,夏兒也是費了好久的工夫才學會。”
“可是,我今天就想要送進宮給皇帝哥哥啊!”她得儘快跟皇帝哥哥和好如初。
“小姐,今天還是讓我來吧!”見趙綾還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的樣子,夏兒再接再厲的說:“小姐就當是自個兒做的,只要我們不說,皇上不會知道。”“這!好嗎?”她有幾兩重,皇帝哥哥還會不知道嗎?
“小姐,如果你希望皇上今天能吃到栗子粉糕,你就別再考慮了。”
夏兒說的一點也沒錯。看着眼前那一團“麵糊”,她自己都覺得噁心,皇帝哥哥會有什麼反應,那就更不用說了。
終於,趙綾還是投降了,“好吧!就依你的,以後我再慢慢學。”
???
手提着漆食盒,趙綾高高興興的來到趙禎的寢宮延慶殿,一路直奔御書房。他這個時候通常都是在御書房裏批閱奏章,或者是看書寫字。
“郡主!”趙綾還沒踏入御書房,就讓陳原給攔了下來,“皇上這會兒不在御書房,在太后那裏。”
滿心的期待頓時冷了一半,趙綾懊惱的嘟起了小嘴,“這麼不巧!”
“不知道郡主找皇上有什麼事?”
“我……我剛剛學會做栗子粉糕,我知道皇帝哥哥很喜歡吃,特地送幾個過來給他嘗嘗。”
“郡主自個兒做的?”陳原一臉懷疑的看着趙綾手上的漆食盒。
這是什麼表情?他也太看扁她了……好吧!雖然這不是她親手做的,但是總有一天,她一定會讓所有的人刮目相看。
“陳公公,你想不想嘗一個?”
“多謝郡主,奴才不敢當。”給皇上的點心,他哪敢貪吃?何況,這東西也不知道真的能不能吃?
不吃最好,這可是他自個兒沒口福,不是她小氣哦!
“陳公公,我進御書房等皇帝哥哥……”
“郡主,皇上今晚要陪太後用膳,不會太早回寢宮,還是請郡主把東西留下來,奴才一定幫你轉交給皇上。”
看樣子,也是由不得她了。趙綾仔細叮嚀道:“陳公公,你可要看着皇帝哥哥吃下我的栗子粉糕,明兒個我再來找他。”
“是,郡主。”
把食盒交給了陳原,趙綾便安安心心的走人。不過,正當陳原準備把食盒放進御書房時,庄妃帶著三名宮娥從角落走了出來。
“陳公公。”沒等陳原問安,庄妃已經迫不及待的取過陳原手上的食盒,“這是趙綾送給皇上吃的栗子粉糕嗎?”
“是,娘娘。”
詭詐的一笑,庄妃指示的瞥了貼身丫環娟兒一眼,娟兒立刻掏出銀子塞進陳原的手上。
“娘娘,這……”這是什麼意思,不用問也知道,可是,他還是得假裝不懂。
“陳公公,這食盒我先借走,一個時辰之後我會讓娟兒送回來給你。”
原本,她也是來送點心給皇上吃的,沒想到,趙綾竟然比她早了一步,還好皇上不在,沒讓那個丫頭得了便宜。
躲在角落聽了趙綾和陳公公的話后,她頓時有了一個很好的主意,她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製造皇上和趙綾之間的不和,那趙綾就不會成天帶著夏兒往宮裏跑。
她知道,皇上對夏兒情有獨鍾,只要有夏兒在的地方,皇上的眼裏哪還有她們這些妃子的存在。所以,她得切斷皇上和夏兒之間的聯繫,這麼一來,才不會讓皇上有機會把夏兒弄進宮來。
“是,娘娘。”這食盒落在庄妃的手上,郡主肯定會有麻煩了,可是他也沒法子,他不過是個奴才,為了明哲保身,也只能裝聾作啞。
“陳公公,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是照着趙綾的意思將食盒拿給皇上,明白了嗎?”臨走之前,庄妃不忘再一次提醒。
“奴才明白了,請娘娘放心。”
“很好,我絕對不會忘了你的好處。”說完,庄妃帶著得意的笑聲離開。
“奴才不敢當。”雖然人已經走遠了,陳原還是誠惶誠恐的應了一句,頓了一下,他一嘆,充滿同情的喃喃自語,“郡主,你自個兒保重了。”
???
“我有這麼壞嗎?他為什麼不相信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趙綾氣沖沖的走進八王爺府,“是非不明,他根本是個昏君!”
原本以為今天進宮見到皇帝哥哥,他一定會誇讚她一番,沒想到卻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罵。如果不是陳公公告訴她發生什麼事,她還糊裏糊塗,不知道皇帝哥哥在氣什麼。
更是奇怪,食盒裏裝的不是栗子粉糕,而是蟲子,這怎麼可能?她可是親手把栗子粉糕放進食盒,這事夏兒可以作證。
可是,皇帝哥哥根本不聽她辯駁,一口咬定是她乾的“好事”,還說她驕蠻任性,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在他心裏,她是這麼惹人討厭。
“小姐,你不是進宮嗎?”遠遠的就聽到趙綾的咆哮聲,夏兒趕緊跑出來一探究竟。奇怪?她可是親眼看着小姐開開心心的進宮。
“我以後再也不進宮了!”砰!趙綾一腳踹開房門,將自己埋進被窩裏。
將房門關上,夏兒來到床沿坐下,慢條斯理的詢問,“怎麼了,皇上不喜歡我做的栗子粉糕嗎?”
“哪有什麼栗子粉糕,只有亂七八糟的蟲子。”
“蟲子?”夏兒聽得糊裏糊塗。
坐起身,趙綾劈哩啪啦的把進宮的情形說了一遍。
“有這種事?”打開食盒看到的不是美味可口的栗子粉糕,而是噁心得讓人想吐的蟲子,這也難怪皇上會發那麼大的脾氣,還以為是小姐調皮惡作劇。不過,令人費解的是,食盒裏面的東西怎麼會……“氣死我了,皇帝哥哥一點也不相信我是無辜的,我再任性貪玩,也不可能做這種事啊!”趙綾一心一意只想到自己受到的委屈,根本無心追究真相。輕輕的拍了拍趙綾的肩膀,夏兒柔聲安撫道:“小姐,別生氣了,皇上只是一時之間沒有想明白,過幾天,他會知道自己錯怪你了。”
“我才不希罕,我再也不要理他了!”她還以為他是最英明的皇帝,沒想到他根本是是非不分的笨蛋!
“小姐,多給皇上一點時間,事出突然,皇上會誤會你,也是人之常情。”
夏兒敢肯定食盒被動過手腳。皇上後宮的那些妃子跟小姐一向處不來,若是有人撞見小姐送栗子粉糕給皇上,見皇上又不在,乘機陷害小姐,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且這件事恐怕連陳公公都脫不了干係。
小姐把食盒交給了陳公公,陳公公怕惹麻煩,一定不敢讓食盒離開他的視線,由此可見,這不是皇后所為,就是庄妃所為。
皇後有太后撐腰,庄妃現在則是最得皇上的寵,這兩個人都是陳公公不好得罪的人,所以陳公公即使知道真相如何,也說不得。
瞪着夏兒,趙綾一臉的不諒解,“他這麼欺負我,你還替他說話?”
“小姐,人難免有糊塗的時候,皇上也是人,同樣會有犯錯的時候。”她應該跟小姐一起進宮,有她在,不管皇上有多麼生氣,也會聽她說幾句話……唉!都怪她自己太沒用了,就算見了皇上會讓她心亂如麻,她也不該當只縮頭烏龜,以為眼不見,心就會凈。
其實早在十年前,第一次見到皇上,就註定她的心沒有平靜的一天,何況他們曾經如此的親近,他早在她的心裏生了根,逃避又有什麼意義?
“他何止糊塗,他根本笨死了,我明知道他會生氣,怎麼可能還做出這種事!”他把她看得如此低劣,太傷她的心了!
“小姐,不要對皇上要求太高……”
捂住耳朵,趙綾用力的搖著頭,“我不聽我不聽,不准你再替他說話。”
“小姐,不如讓我去跟皇上說清楚,栗子粉糕是我陪你一起做的,皇上會明白這件事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夏兒還是不厭其煩的說。
“不要,又不是我的錯,為什麼要你去求他?”
“小姐,我不是求皇上,只是要證明你的清白。”
“他不會相信,他會以為我們串通好了,他知道你一定會想辦法保護我。”
“皇上不是這麼不明理的人……”
“他就是!”將夏兒往外頭推,趙綾又縮進被子裏,“你出去,不要理我!”
“小姐……”
“出去、出去、出去,我什麼都不要聽了!”趙綾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吼出聲,即使矇著被子,她的聲音依然響徹雲霄,夏兒也只能由着她。
小姐的脾氣就是這個樣子,一拗起來,誰也拿她沒法子!
夏兒搖頭一嘆,安靜的退出寢房。
???
叩叩!站在趙綾的房門外,夏兒輕輕的敲著門,好言勸道:“小姐,夏兒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你也犯不着跟自個兒的肚子過不去,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裏頭一點動靜也沒有,這叫等在外頭的人不免更加憂心。
“小姐,你不要不理夏兒,你說句話啊!”
這該如何是好?小姐的性子她很清楚,她最在乎的人可以說是皇上,可是這回皇上卻不給她申訴的機會,這不只是傷了她的心,還叫她面子掛不住。雖然皇上老是責備小姐驕縱任性,是個沒完沒了的大麻煩,可是對小姐的縱容、疼愛卻不輸任何人,所以在皇上面前,她可以隨性而?,可她忘了皇上畢竟不是一般人,他是一國之君,他比任何人更需要維護臉面。
房內依舊一片寂靜,這一點也不像總是吱吱喳喳的趙綾。
“小姐,你不要再嘔氣了,我去找皇上理論……”
“不准你去找他!”雖然一天沒吃東西,趙綾的精神卻出奇得好。
總算是開口了,夏兒稍稍鬆了一口氣,“小姐,我做了你最愛吃的點心,你開門讓我進去好嗎?”
這一說,趙綾的火氣更大,“我不吃,你拿去給那個臭皇上吃。”
“小姐……”
“你走,讓我餓死好了!”
解鈴還需系鈴人,看這個樣子,恐怕只有皇上擺平得了小姐,可是……面對任何人、任何事,她都可以很勇敢,獨獨對皇上……她知道皇上對她已經是格外的包容,他可以拿皇上的身份逼她入宮服侍他,可是他沒這麼做,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暗示她,一次又一次的接受她的逃避,他對她的寬容,對她的遷就,她怎麼可能完全無動於衷?
她清楚自己的軟弱,所以她害怕見到皇上,害怕終究抗拒不了他,她不要像他後宮的妃子一樣,活在一個只懂得嫉妒、爭風吃醋的世界。
也許有人會說她傻,竟然放棄榮華富貴,甘心當個八王爺府的丫環,只有她自己明白,再多的榮華富貴都可能轉眼成空,爺爺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爺爺跟隨太祖皇帝建立大宋江山,功勛卓越,丁家當時是何等的風光!可是誰知,卻在“杯酒釋兵權”之下,榮耀盡失,富貴漸漸遠去,最後爺爺還落個悒鬱以終的下場。
雖然這些都是她幼時輾轉從爺爺口中得知,可是從小看着爹、娘、爺爺,一個個敵不過失去光彩的日子,她就告訴自己,她絕對不要步上他們的後塵。
後宮看似美麗榮華,卻是一個寂寞而危險的牢籠,如果能有選擇,她不會讓自己陷入其中。
看着手上的托盤,夏兒嘆了聲氣,為了小姐,她非得入宮見皇上一面不可。
轉開身,正準備把點心送回膳房的,夏兒看到八王爺遠遠的走了過來,她趕緊迎上前。
“王爺,小姐她……”
“還是不肯吃東西?”夏兒一早就把趙綾跟趙禎嘔氣一事向八王爺說了,不過八王爺倒是一點也不擔心,趙綾有多大的能耐,他還會不知道嗎?只要餓她個三、四天,就雨過天晴了,現在不吃有什麼大不了,反正又死不了人。
點了點頭,夏兒憂心不已的說:“小姐連房門都不肯開。”
“這丫頭就是這個樣子,由着她吧!”
“王爺,小姐已經受了委屈,這會兒我們再置之不理,她心裏會更不好受。”生怕自個兒會退縮,夏兒接着一問:“夏兒斗膽,可否請王爺帶夏兒進宮見皇上?”
“見皇上?”
“王爺,夏兒以為應該有人讓皇上知道,他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定一個人的罪,小姐是無辜的,皇上必須還小姐清白。”
聞言,一雙眼睛像挖到寶藏似的為之一亮,八王爺直點頭道:“對對對,說得一點也沒錯。”
他早看出來皇上對夏兒心懷不軌,老想把她拐進宮,不過,也不知道是夏兒不領情,還是不明白皇上的心,這事始終沒有着落;現在可好了,夏兒主動要去找皇上理論,正是“羊入虎口”……這個好!夏兒若是進了宮,這也是她的光彩。
“王爺願意帶夏兒進宮?”
“這是小事,本王即刻帶你進宮。”
“有勞王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