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年後──

在“佳佳小屋”里，趙佳佳百般無聊地坐在櫃枱內翻看着雜誌。

江品皓翻了白眼，拉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怎麼了？”她眼睛還停留在雜誌上那齒白唇紅的漂亮寶寶身上。

“趙？佳？佳！”江品皓完全沒好口氣。

“幹什麼啦？”她只好放下手邊看到正精採的雜誌，專心面對着江品皓。

“你不是快生了嗎？你到底要怎麼安排這間店？”加上他大學已經畢業，也即將入伍去當兵了，怎麼他急得要死，她卻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她挺着一顆圓滾滾，九個月大的肚子站了起來，孕婦還是不能坐太久，一坐太久，已經水腫的雙腿更是腫得嚴重。

“還早呀！還有一個月。”她拍了拍江品皓的肩。“我二姊說，我坐月子期間，她會來幫我顧店的。”

直到趙佳佳宣佈懷孕之後，江品皓才真正把她當兄弟看，放下一顆對她愛慕的心。

因為就算他不死心也不行，他可不想把他的愛意浪費在毫無勝算的女人身上。

“你是說趙玲玲那個‘恰查某’？”江品皓簡直不敢相信趙佳佳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別把我二姊說成這樣，她只是個性急了點、脾氣差了點，小心被她聽見，她會扒了你的皮。”她又拍了拍江品皓的肩，示意他借過，她得去活動活動了，因為肚子裏的寶寶動得很厲害，十足在抗議她這個懶惰媽媽。

江品皓挪開位置，好讓她走出櫃枱。“會扒了我的皮的女人，還不叫‘恰查某’嗎？你真的沒有別的人選了嗎？”

“那你有更好的人選嗎？”她反問。

“我看我只好叫我大哥有空來代班了。”江品皓一臉的苦惱。

怪他當初一時被趙佳佳的美色所惑，才會就這麼跟她合夥投資了這間店，結果她只會顧店，店裏什麼大小事情都得他親自來處理。

“你大哥不是在開咖啡店嗎？他有空過來幫我們監督嗎？”她問。

其實店裏早就請了兩個正職的店員，但還是得有人負責店裏的一切，包括記帳、收錢、付錢、補貨，甚至是報關、報稅等等的重要事項。

“就算去求，我也得去求他來，不然你下個月就要生了，我下個月也要去報效國家，這家店難道要放着讓它倒嗎？”

“那不然就讓我二姊跟你大哥一起來幫忙，多個人手總是好的。”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江品皓拿起計算機，看着電腦印出來的報表，計算着這個月的損益。

經過一年的努力，這間“佳佳小屋”每個月已經有小賺，雖然比起豐強集團，這間店根本像是在辦家家酒，但着實讓趙佳佳和江品皓開心許久。

而臨入伍之前，江品皓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反觀趙佳佳則……

“我出去澆花。”反正要用腦筋的她全不行，澆澆花、動動手腳，她還是可以的。

於是她頂着九個月的大肚子，在這微涼的初冬，午後的陽光灑滿身上，她拉起水管，還沒打開水龍頭之前，一雙黑色皮鞋在她眼前站定。

她定眼一看，是久違不見的魏世傑。

“你……”她嚇到口齒不清。

很顯然魏世傑也嚇了一跳，他是路過這裏，看到一個身影很熟悉，於是他就走上前，沒想到真的是趙佳佳。“佳佳，真的是你？”

趙佳佳心有餘悸，於是她悄悄倒退了三步。“你怎麼在這裏？”

“我是路過，你別緊張。”魏世傑當初是想複合，但他也知道鬥不過沈育鋒，於是早就放棄了將她追回來的念頭，只怪他當時不懂珍惜她，否則現在他就有個美滿的家庭了。

“那還真巧。”但她還是不放心，打算一有動靜就高喊江品皓。

“是呀！沒想到你肚子這麼大了，幾個月了？”他關心地問。

“快生了。”她含糊帶過。

魏世傑看了一眼店名。“這是你開的店嗎？”

店名這麼明顯，她想否認也沒辦法。“跟學弟合夥的。”

“是江品皓？”魏世傑問。

“嗯。”她點頭。

“以前在學校，你就跟他特別好，我那時還頻頻吃你和他的醋。”魏世傑笑得有股意味深長。

“品皓就在裏面。”她沒想過魏世傑會吃她和江品皓的醋。

“代我向他問聲好。”

“我還有事，我進店裏了。”她不想跟魏世傑多聊，分手時的不好記憶，讓她心情變得很差。

“佳佳，祝你幸福，你一定要幸福。”魏世傑看得出來她的戒心，於是他只好帶着悔不當初的心情趕緊離開，免得造成她的困擾。

看着魏世傑離開，她不僅沒鬆口氣，反而擔心他已經知道她的店在這裏，萬一他天天找上門來怎麼辦？

幸好她的憂慮是多餘的，從這次之後，魏世傑再也沒有經過“佳佳小屋”，這才讓她相信魏世傑那天真的只是經過，也是真心想祝她幸福。

這一天，風依舊輕柔地吹，陽光依舊很耀眼。

她仍是在習慣的午後四點，來到店門前替那一整排的盆栽澆水。

她得多運動，否則到時可能很難把肚裏的小壯丁生出來。

這時，路邊停下一輛黑頭車，背着陽光走下來一個偉岸的男子。

場景似乎很熟悉，因為她太習慣這個男人常常上班到一半，就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她笑了，微笑地迎接她最愛的男人。

“佳佳！”沈育鋒無奈地喊着，以超神準的動作，避開了那水管的水注。

她看傻了他，老是迷糊的她，忘記手上的水管，差點又將他噴得一身濕，幸好他已經訓練有素，免去一身的狼狽。

她連忙將水管丟在地上。“我……”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沈育鋒走上前關緊水龍頭。“肚子都這麼大了，別再這麼莽莽撞撞了，好嗎？”

“沒事啦～～醫生也叫我要少吃多動呀！”按照習慣，只要沈育鋒一出現，她就得下班走人了。

只是她的腳步才想往店裏走，她的肚子卻傳來一陣收縮，像是尿尿般地，從下體流出一股如清水般的液體。

看着她突然站住不動，表情也很怪異，沈育鋒不解地問：“怎麼了？”

“我羊水好像破了！”她說得很不確定，因為她也沒生產的經驗，一切都是照書看來的。

她低下頭，看着從腿間緩緩流出的透明液體。

沈育鋒也跟着她的視線，看見那沿着她的小腿流出的液體。“天呀！那該怎麼辦？”他這輩子大概沒有這麼慌亂過。

還是她比較鎮定。“你去店裏幫我的皮包拿出來，再送我去醫院。”

“哦！”這下他反而一個命令、一個動作，連忙跑進店裏，再跑出店外時，江品皓也跟着走出來。

“佳佳，不是還有半個月？你怎麼突然要生了？”江品皓問得緊張。

“品皓，店裏就麻煩你了。”她不疾不徐。“有什麼事再打電話給我，對了，我挑好的產品目錄放在櫃枱左邊的抽屜，還有……”

“佳佳，你夠了，我扶你上車，我們快去醫院。”沈育鋒打斷她的話，平常這麼糊塗的人，怎麼現在才變精明？

在沈育鋒的攙扶下，她這才停止嘴裏的話。“我擔心品皓一個人忙不過來嘛！”接着她坐上了阿正的車。

“你肚子痛不痛？”沈育鋒急問。

“不痛。”只是很像在尿尿，不過她說不出口。

“怎麼會？生小孩不是都痛得很厲害嗎？”他很緊張，該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

“我也不知道，也許還沒要生，你別緊張。”她這個孕婦還能安撫着他，因為她發現他握緊她的手的掌心已經濕漉漉一片。

而生產過程的瞬息萬變，驚心動魄到讓沈育鋒時時提吊著心。

在阿正不怕超速罰單之下，快速趕到醫院。

一到醫院，他們立即受到高規格的對待，還可以走路的她，為免羊水流失得更快，她被迫坐上輪椅。

才送進待產室，主治醫生已經立即來到她的身邊，在一連串精密儀器檢查下，確定小寶貝比預產期提早兩個星期來報到。

沈育鋒急昏了，毫無經驗的他只能抽空打電話給母親，尋求母親的協助。

然後在醫生打催生針之下，原本沒有陣痛的她，才剛始感受到那一波波比死還難受的痛意。

她咬着牙不吭一句，也沒大罵沈育鋒這個始作俑者，她堅強的忍耐，只是緊緊握住他的手。

“你想叫，就大聲叫出來。”他深鎖眉頭，好怕她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不能叫，會浪費力氣的，萬一我生個三天三夜……”她在一陣痛過後，喘口氣這麼跟他說。

“不會的，再過一個小時，你要是再生不出來，我讓醫生直接剖腹，好不好？”他只能頻頻幫她擦拭額上的汗珠。

“不要，這樣我剖腹之後，還得再痛一次……”她又沒力氣說話，因為痛意又猛烈襲來。

就這樣，她從下午四點羊水破，到晚上七點開始陣痛，痛意愈來愈巨大，她幾乎痛到要昏厥過去。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無助，他什麼都幫不了她，只能一直找醫生尋求協助，終於在她陣痛四個小時之後，平安產下一名健康、哭聲洪亮的小男嬰。

他和她看着那小臉皺巴巴如同小老頭的小兒子時，她那耗盡的體力終於讓她沉入了深深的睡眠。

他在她耳邊喃喃說著，“佳佳，我好愛你。”

他和她的婚姻，因為小兒子的報到而更加的完整，她心頭曾有的不安及陰影，也在他的努力下，早就隨着他的溫柔而被撫平曾經承受過的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