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從那天以後,安琪就再沒看見雷奧,倒是常有人傳消息給她。他身旁的人似乎都樂見其成,不時幫他說好話。也多虧那些人,安琪多多少少也更了解他。
布魯家族從以前就是國王的麾下大將,他們盡忠職守,為國王立下不少汗馬功勞,龐大的家族成員也因前後內戰而犧牲殆盡,他是末代成員,也是國王重要的左右手,布魯家族也只剩下他了。
他是四處征戰的將領,心不在兒女私情上,所以年過三十尚未娶妻。
安琪接過一把嬌艷怒放的紅玫瑰,朝小女孩溫柔地淺笑道謝。
送花的小女孩臉上猶綻着甜憨的笑容,被大人委以重任,接近她只敢遠遠偷望的大姊姊,而近看放大的漂亮臉蛋更令她心跳加速。
難怪他們家的爵爺大人會喜歡大姊姊,如果她有這麼漂亮的姊姊,一定會三天三夜都笑得合不攏嘴。
最近幾天,雷奧開始展開鮮花攻勢,只是他本人從不現身,送花的人一律是小男孩或小女孩,送花后皆咧着大剌剌的傻笑,一臉幸福模樣。
看得安琪又好氣又好笑,她沒想到雷奧委會用這麼八股的追求方法,低頭輕嗅濃郁的花香,不自覺笑意輕綻唇角。
她想看接下來雷奧委會用什麼法子和她見面。
漫天的風沙夾雜着震耳欲聾的刀劍交擊鏗鏘聲和廝殺叫喝--
一群女子持短劍庇護着一名著紫衣、輕紗蒙面的女子,女子身形婀娜,額際有着一抹狂揚紫焰。
露於外的翦水雲眸略顯驚慌,卻沒有一絲怯意,映於瞳眸里的殺戮,令她無力闔上瞳眸,不讓影像入眼。
她從不想讓任何人受傷,卻總是有人為了掠奪她而引發戰爭。
砍殺聲歇了,女子睜開雲眸,己方的人馬已全數被殲滅,只剩下圍着她的貼身侍女。
注視對方的將領,染滿鮮血的戰袍,被風胡亂刮揚的黑髮,湛藍的眸里乾淨一如晴空,怎能有人滿乎血腥,卻有如此純凈的眼神。
雲眸一黯,走出人牆,如果她挺身而出,能不能改變既定的命運?
迎向對方將領,身後傳來呼喊,但她不願回頭。
環視為保護她而喪命的屍首,她何德何能,竟讓她們為她付出珍貴的生命。
「如果我歸順了你,能不能放過她們?」清靈的嗓音宛如微風輕拂,令聽者心神為之一振。
晴空般的眼凝視着她,不發一語。
荏弱的肩頭輕顫,雲眸帶着一絲祈求。
「天女,恕屬下無能不能保護妳,屬下們願以死謝罪。」
話未歇,雲眸的主人聞言心驚,急忙轉身阻止,卻仍是晚了一步,只瞧見侍女們自戕倒地的身影。
不能抑制的心痛席捲而來,淚染上了眼睫,輕闔眼,化為紛飛珍珠滾落--
仍是無法與上天對抗呵!
拾起一把掉落的匕首,旋身面對敵人,面紗下的笑意盈然,倏地,將匕首掉頭推向自身的胸膛……
乍然夢醒,安琪對夢中情境沒有記憶,只覺得有一股濃稠的憂傷直壓在心頭上,久久揮之不去……
閉上眼,想再入睡,腦子裏卻是一片清明,了無一絲睡意。輕嘆口氣,難得幾夜的好眠,又因這記不得的夢境悵然若失。
翻身下床,信步走至窗口,遠方天際靛藍如墨,即將是天明時分。
人真的是很容易習慣的族群,原本害怕自己的特異獨行無法見容於他人,沒料到她竟也悄然融入人群中,他們也毫不遲疑地接納了自己。
反倒是他們的爵爺愈來愈神秘,而她竟也開始有些想念那雙深如大海的湛藍,猜測他正在做什麼,有沒有想她……
一絲笑意輕輕爬上唇角,不曾察覺的思念嫩芽已不知不覺的萌發。
遠處雲層折射出光亮,黎明將至,又是新的一天,安琪收回心緒,期待能在今天看見他。
安琪接過今天的鮮花,為沒能見到雷奧的身影而感到失望,沒想到對他竟思念得緊,她把臉埋在花里,不想讓小女孩看見她微凝聚眼底的水氣。
衣角傳來拉扯,安琪抬眸回望,稚氣的語調有些傻氣的道:「爵爺大人請妳去馬廄。」說完,轉身搖搖晃晃離去。
安琪回神,找了個最近的人問明馬廄所在,急忙前去。
遠遠的,她瞧見雷奧牽着兩匹馬含笑回望她,藍眸里亦漾着笑意。
安琪有些羞赧,臉上熱意燙然,怕他看出自己的心思,在離他幾步外停下腳步,怎麼也不敢再靠近。
她厘不清現在的感覺,見不着他又思念得緊,見着他卻又有些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心頭髮酵,凝望着他,心有些許怔愣和迷惑。
雷奧見她停在前方不肯再前進,雖不解,仍牽着馬向她走來。
安琪瞧他一步步向自己走來,心跳如擂鼓:心卻愈見清明,恍若撥開雲霧找到了方向,那些心安、那些眷戀,全都只是因為她的心早已懸在他的身上,她遲鈍的未能及早發覺。
原來他早就打動了她的心,遠在送花前,遠在她挺身護衛他時,也許她在馬背上的那一眼,就已失落了她的心。
不能阻止的悸動,在他停在面前時,全化為萬千柔情,漾開盈盈笑意--
如果上天註定他們的相遇是為了相愛,那又有何懼!
「你送的花很漂亮,可惜我不喜歡紅玫瑰。」
安琪不再隱藏眸底的欣悅,並滿意的在雷奧臉上看到一閃而逝的羞紅。
在愛情面前,再勇猛的將領也只是一名手足無措的大男孩。
「牠們好漂亮。」安琪隱忍唇邊的笑意,轉移話題。
「白的是如雪,黑的是雷風。」雷奧連忙介紹,沒錯過她眸底的戲譫,警示自己回去記得把獻計的人吊起來毒打一頓。
「如雪性子比較溫馴。」他把韁繩遞給安琪,安琪笑着接過。
「你要帶我去哪裏?」跟在他邁步向前的身後。
「去巡視附近的村莊有沒有儲存夠過冬的糧食。」回話后,利落的上馬,朝前馳騁。
安琪亦跟隨追在他身側……
經過好些個村落,和善的村民總是熱情的捧出最新鮮的蔬果招待他們,黝黑、爽朗的臉在瞧見她時,都轉成別有深意的笑臉,回視雷奧時,他又一臉正經、無辜的對她猛眨眼,他似是帶她出來確立什麼?她的身分嗎?
安琪先行上馬等待他和村民們道別,雖貴為公爵,他卻沒有一點貴族子弟的紈桍之氣,和氣、親切的宛如鄰家男孩。
他緊緊的系牢與村民間的感情,卻又不會因隨和而讓村民們踰矩身分,他深諳和人交際的本領。
見他上馬迎向她,安琪揮手和村民們道別,設法不對他們的笑有任何反應。
邁向歸途--
雷奧唇角仍懸着笑意,看來心情很好。
安琪好奇的偷睨他,研究他的表情,「你笑得好像偷腥的貓。」
雷奧但笑不語,他的心正為村民鼓勵的話而浮在雲端上,每個人都希望他趕快把安琪娶回家,安琪英勇禦敵的功績傳遍了他的領地,他們都期待有如此才貌雙全的女子做他們的公爵夫人。
「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安琪試探的問,發現他的笑有些詭異,不知在算計什麼。
雷奧搖頭。
「沒有。」語氣輕泄一絲輕快。怎麼可以告訴她,把她嚇跑了怎麼辦?他一點都不覺得安琪會希罕那個位子,她是那麼的與眾不同,她可以在面對威脅時毫不低頭,如果她不願意嫁給他……
雷奧倏地沉下俊顏,眉頭緊鎖。
安琪見他驀然嚴肅的表情,一臉不解。
雷奧將臉面向她,一雙深邃的瞳眸緊鎖着她,沉默不語。
安琪被他無言卻又似有千言萬語的眼神吸引,一顆心忐忑不安。
「你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
「妳有許婚配嗎?」
安琪搖頭。
「妳有喜歡的人嗎?」現在問會不會遲了點?
安琪咬咬下唇,雙眸盈盈凝睇他道:「有!」
他又沉默了,神情有些像安琪在二十世紀看到的畫像。她不想點破,在沙場馳騁多年的將領,怎面對愛情竟這般遲鈍?難道真要她倒追他?
「如果,我是說如果--」注意着安琪的表情,他試探性的開口。
「如果……」安琪假意正色的響應,對他接下來的話有些期待,看他深吸了好幾口氣,一臉正經的神色,她竟有些想笑。
「如果我追求妳,妳會不會喜歡我?」拚命擠出喉間的硬刺,看宴會上那些公子哥們舌粲蓮花,周旋於群芳間無往不利,怎他竟如此笨拙?看來這行飯不適合他吃。
回望安琪靜默久久,神色陰晴不定,一絲冷汗悄然滑下額際,短短時間裏竟比他帶兵打仗還難熬。
「你真的很喜歡我?」興起了一絲玩心。
雷奧點頭,在紫眸里捕捉到一絲難以察覺的狡黠,唇畔的淺笑讓他不禁頭皮發麻,冷汗似乎有愈沁愈多的趨勢。
「有多喜歡?」
炸彈轟然丟下,明知他不善言辭,否則怎會拉着婦人幫他搧風點火,現在火是點着了,就看他怎麼讓它燎原。
只見雷奧滿臉通紅空張着嘴,卻久久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言詞。
「說啊!」安琪假意不耐的催促,明知這要求是難為他,但女人嘛!誰不喜歡甜言蜜語。
瞧他張着口期期艾艾的扭捏樣,雖心有不甘,仍開口為他解圍,「不難為你了,不過你要用行動證明你真的很喜歡我。」
原來愛情也會讓人不忍對自己心愛的人刁難,看他安心的合上嘴,慎重的點了頭,藍眸里閃耀着堅定光彩,安琪不由自主的展露出專屬小女人的嬌美柔情。
愛就愛了,因為是他,妳能要求什麼呢?
改變了,他就不是妳要的人了!
澄艷艷的落日西沉,餘暉映照着他們並肩而行的背影,美麗的像永恆的翦影。
一望無際的湖面宛如銀鏡,窄廊像一道裂縫蜿蜒指向湖心,一座雅緻的小築就建在窄廊的盡頭,除了從窄廊進出外,小築恍若與世隔絕。
小築內層層輕紗煙幔,竹雕雲繪,幽幽檀香瀰漫整室,正中央的柔軟床鋪上躺卧着一名女子,膚白賽雪,長睫輕闔,額際那抹紫焰在白皙肌膚映襯下更顯張狂、瑰麗。
小築外的窄廊傳來紛雜的腳步聲,三名身着黃衫的貼身侍女端着幾道精巧的膳食入築。
「天女,該起身梳洗了,族裏的長老有些事想請妳過去商討。」
煙慢里傳出應聲,她們美麗的主人醒了。
天女是雲外一族的重要支柱,靠着與生俱來的異能為當今權貴預知天命,靠着天女,她們雲外之族才能遠離塵囂,在那些特殊眸色、自認優越的種族中,不受干擾、排斥地存續下來。
這些天,族裏好像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族中的長老三天兩頭老要找天女過去商討,擾得天女的嬌顏憔悴不少。
煙幔里的妙齡女子走了出來,依舊是一襲淡紫羅衣,蛾眉輕鎖,翦水雲眸里藏着一層濃濃的憂慮。
「天女您不舒服嗎?」貼身侍女關心詢問。
螓首輕搖,心頭卻是l陣酸楚。她看見了,看見了雲外之族的滅亡,看見了她命里的情劫,看見了那個瞳眸里映着朗朗晴空的男人。
「天女?」不解她的怔愣,貼身侍女全緊盯着她瞧,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已知的天命能改變嗎?這些關心她、愛護她的人,到最後卻是因為她而失去寶貴的生命,她該怎麼做才能保她們周全,還走什麼都不能插手?
她的內心吶喊着,瞳眸越過侍女,越過亭檐,凝望那蔚藍如洗的晴空,對於她的疑問,晴空依舊沉靜如昔……
驀然,蔚藍的晴空換成了漫天的風沙和遍地橫陳的屍首,她的雙手染滿了腥紅的鮮血,觸目所及全是一片蒼茫。
場景再換,晴空般的雙眸望着她,由深思、研究到染上情感的掙扎。
看見雙眸深情款款的凝視着自己,而她為那明顯流露的愛意,情生意動無法自己。
看見他為自己迷醉。
看見他徘徊在命令與愛情間,難以取捨。
看見他在家族延續和定盟婚約間兩難。
看見他為自己泄漏太多天機而逐漸凋零的生命着怠。
看見他為無法保護她周全而一夜急白了黑髮。
看見他在她將死之際斷然允諾娶妻,即使他的心已遺留在她身上。
看見他立下重誓,願意滅了全族,只為了再見她一面。
看着他撫着她冰冷的屍首,落下無聲的淚。
太多的難捨、太重的情意,一抹芳魂離恨天--
夢醒,全無記憶。
腦海一片虛無,安琪空睜着大眼,注視着前方……
自己的呼吸聲在偌大的房間裏清晰可聞,無法解釋內心的異樣,好像有什麼東西正一點一滴的回來,但她根本不記得曾經失去什麼。
總有些事,像這種霧裏看花的夢境重迭着現實的際遇,明明是第一次卻有着似曾相識的錯覺,尤其和雷奧相處時更為清晰。
她總會不由自主的失神,像局外的第三者注視着他的一言一行,對他談話時的神情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有時甚至他還未開口,她就已經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
雷奧對她的敏銳嘖嘖稱奇,安琪不做響應,對這樣的情形、這樣的自己,她是有些驚懼,彷佛他們前世是無法結合的戀人,今世才會再相遇。
她為這種執念害怕,如果這世他們還是沒有辦法在一起……一股冷意沿着背脊爬上腦門,令她不禁毛骨悚然。
她已經逆轉了時間,來到這裏,愛情更是出乎她的意料,還有什麼是正在失序中?
不曾深究她來這時空的原因,但有些東西在暗地裏慢慢的醞釀著。
入秋的清晨寒意凍人,安琪在被窩裏蜷曲成一團,身子微微發抖,這些日子來的畏懼正一點一滴在心頭聚攏……
時間在平靜如水的生活里緩緩流逝。
他倆的關係也日趨成熟、親密,閑暇時總會在湖畔、田園間,看見他們並肩而行的身影,恬淡、幸福的氛圍令觀者也忍不住會心一笑。
安琪佇立在城門前,等待着雷奧檢視完最後一道工程的進度。
注視着逐漸修復完成的古堡,它的樣貌就和她在二十世紀見到的一模一樣,差別只在於城牆已有了斑駁、古老的痕迹。
雷奧結束工作過來,對安琪驚嘆、陶醉的神色深深不以為然,他倒希望她可以把這種狂野的熱情投射在他身上。就當她的戀人而言,他得到她關注的時間少得可憐,她對周遭事物的興趣比對他的興趣來得大。
她真的是一個四處旅行的人嗎?有些東西根本平凡無奇,可她卻興緻勃勃,好奇的像個小孩般。
「你今天要帶我上哪?」安琪回神,唇畔帶笑凝視一臉吃味的雷奧,她知道他在不高興什麼。
「去北邊的湖泊。」雷奧悶悶的吐出一句,雙眸卻貪戀的收藏她嫣然媚笑的清甜。
他似乎永遠都看不膩那張小臉上的一顰一笑,她靈動的神采、美麗的天使容顏和善解人意的慧黠。
他想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長相左右,也許發蒼齒搖,他仍願攜着她的手迎向每一天。
「去北邊湖畔幹嘛?」她記得那,那是她第一次醒來的地方,也是唯一沒有遭到盜匪破壞的凈土。
接過小廝遞上的韁繩,雷奧沒有回答,臉色依然難看。
安琪吐吐舌,識相的不再發問,跟在他後頭上馬,望着他寬大的背影在心底偷笑。
到了湖畔,安琪第一眼就認出了那棵樹,茂密的枝葉已染上了橙黃的色彩,廣闊的湖面依舊閃爍着粼粼波光。
兩人下了馬,牽着韁繩閑適的步向那棵樹,將繩子繫於樹榦上,席地而坐,涼風夾着一層薄薄的水氣迎面而來,安琪深吸口氣,感受大自然純凈、清新的氣息。
稍歇,安琪轉頭望向坐她身旁的雷奧,他的神情已然平和許多。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雷奧沒回答,雙眼直視前方大湖,眸光深遠幽長。
安琪見狀不再打擾他,靜待他思緒落定。逕自將頭枕放在他的大腿上,找了個舒適的角度環看湖邊景緻,一隻大手習慣性的落在她的頭上撫弄着她的長發。
溫暖的陽光透過葉隙灑落,清風徐徐,就在她快沉入夢鄉之際,上頭傳來低沉渾厚的嗓音。
「在族裏,這裏流傳着一個凄美的傳說。傳說幾百年前,族裏有一個戰功彪炳的將領,他愛上了一個有着特殊身分的女子,因為種種的原因,他無法和那名女子長相廝守、白頭終老,因此,他立下重誓,願意用全族的性命,來換取再見她一面的機會。」
「他見到了嗎?」
雷奧布魯搖頭,「後來,族裏傳出了一則先知的預言,預言着布魯家族裏會出現一名黑髮、紫眸的異族女子,她會為布魯家族帶來滅亡的命運。」
「你相信嗎?」安琪明白他說的是她。
「我只相信妳的出現是為了和我相遇。」雷奧低頭,迎視她水亮動人的瞳眸。
安琪被他難得吐露的甜言蜜語驚嚇得心跳加速、雙頰緋紅。
「臉紅了!」大手覆上火紅的面頰。
「原來妳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雷奧取笑道。
平日白皙細緻的臉龐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宛如點上脂粉,顯得她更嬌艷動人!
雷奧着迷的緩緩低下頭……
安琪感覺他的呼吸在臉上輕拂,四周彷佛靜了下來,只剩下彼此猛烈如擂鼓的心跳,一聲強過一聲。
柔荑輕輕攀過他的臂膀,環上他的脖子,她閉上了眼--
一張薄軟、溫熱的唇貼上她的。
似渴望許久般,安琪逸出一聲滿足的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