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站在姚君翼私人公寓前面,楚憐心猶豫着該不該按下門鈴。
她是不是太衝動了?一聽到姚君曜說他哥哥生病了,就慌張地跟酒吧請假,等到下班,又迫不及待恢復她的真面目,以“連真”的身份跑來看他,這麼做實在有點莽撞,可她就是放心不下!
姚君翼不是沒生過病,但是身體再怎麼不舒服,也一定會進公司,他這個人放不下工作,經常可以看到他為了工作忘了吃飯,今天他竟然沒進公司,想必情況很糟糕。
管不了那麼多了,今天晚上沒看到人,她也別想睡了,還顧慮什麼?
伸手連按了兩下電鈴,楚憐心靜靜等着姚君翼開門,可是等了好半晌,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於是,她又按了按電鈴,但依然沒有反應,不得已,她只好拿出他給她的鑰匙,逕自開了門。
早在半年前,姚君翼就把這邊的鑰匙給她,當時他說——“也許有一天你突然想到這裏,我剛好不方便幫你開門,你就用得到它了。”
沒想到,她竟是在這種情況下用到它。
昏暗的客廳感覺冷冷清清的,沒有一絲人氣,楚憐心熟稔地找到電燈開關輕輕一按,客廳頓時一片溫暖明亮。
邊朝主卧房走去,她邊出聲喊道:“雲,你在嗎?”
主卧房安安靜靜地沒有任何聲音,楚憐心不由得心慌起來,正想伸手開燈探清楚究竟,突然有人從背後抱住她。
一聲尖叫,她直覺地想掙脫那突如其來的牽制。
“是我。”姚君翼因感冒而更顯沙啞低沉的聲音溫柔的響起,同時主卧房的燈光也隨之大放光明。
身子登時癱軟了下來,楚憐心放鬆心情的依偎在他懷裏,突然,她像是終於回過神般對着他又捶又打,“你好壞,你差一點把我嚇死知不知道?”
“我生病了你還打我?”姚君翼一臉委屈地說。
楚憐心這才想到自己為什麼來到這裏,連忙收住捶打的雙手,擔心地拉着他看,“聽說你生病了?哪裏不舒服?”
摟着她走到床沿坐下,姚君翼懶洋洋地說:“一點小感冒而已,你怎麼知道?”
“我今天打電話到辦公室找你,聽你秘書說的。”
奇怪,憐心不可能把他的行蹤告訴任何人,更何況是他生病的事……
渾然不覺姚君翼心裏的疑惑,楚憐心只是忙着關心他的狀況,“你看過醫生了沒?”
“早上君曜就請家庭醫生來看過。”看着她,姚君翼沒來由得起了一種聯想,連真和楚憐心一定有什麼關係。
像是想到什麼,楚憐心趕緊拉着他躺下來,“生病的人要躺着。”
“我已經好了。”姚君翼堅持地坐起身,如果不是因為心煩,讓他提不起勁工作,這種感冒他還是可以照常上班。
“生了病就要安分點,不要逞強,你想吃什麼,我去幫你弄。”
“我想喝咖啡。”
不太贊成的,楚憐心微蹙着眉,不過還是點頭道:“你等我一下。”
望着她走出卧房的背影,姚君翼往後一靠,倚着床頭。
為什麼會突然想喝咖啡,連他都覺得有點奇怪,他想要證明什麼嗎?還是因為今天沒喝到自己每天習慣的那杯香濃咖啡,所以……
十分鐘之後,楚憐心端來了熱騰騰的咖啡,“小心一點,很燙哦!”
當那熟悉而香醇的味道進到口中,姚君翼不由自主的看向她。沒有詢問他的喜好,就可以煮出他教了楚憐心半個月才煮得出來的咖啡,這只是巧合,還是她們其實是……可能嗎?她們會是同一個人嗎?如果眼前這張嬌艷動人的容顏也有一大片胎記,再配上一副老氣的眼鏡、膚色再深一點……
“小心!”急忙扶正他手上微傾的咖啡杯,楚憐心嬌嗔道:“你在看什麼,看得這麼認真?”
將咖啡放在一旁的梳妝枱,姚君翼輕柔的撫着她臉龐,“我一想你,你就出現了,你是不是跟我心有靈犀一點通?”
“我……只是巧合。”
手指轉而觸摸她柔軟的紅唇,他像是有心卻似無意的說:“如果你每一天都可以在我身邊,那該多好。”
身體微微一顫,楚憐心強作冷靜的說:“你該休息了,看到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
“不要,今晚留下來陪我。”姚君翼緊抓着她的手,像是怕她飛掉似的。
“不行,你需要休……”話還來不及說完,他已經堵住她的嘴。
他的舌輕而易舉的撬開她唇瓣,竄進她口中,先是深情繾綣的吸吮,緊接着轉為狂風暴雨的掠奪,熾烈的激情里夾着一股難以理解的憤怒。
理智教她逃離這令人窒息的火焰,可身體卻背叛了殘存的意識,楚憐心情不自禁地伸手褪去他的睡衣,撫着他灼熱的體魄,留下一道道的愛戀……
打了一個大噴嚏,楚憐心難過地揉揉塞住的鼻子,天啊!昨晚真不應該那麼衝動跑去他家,這下子可好了,她也感冒了!天啊!希望姚君翼不會起任何聯想。
“哈!你跟我老哥還真是最佳拍檔,兩個人這麼有默契,昨天他感冒,今天就換你了!”
一聽到姚君曜的聲音,楚憐心就覺得頭痛,不過她還是沉着應戰,“副總,總經理還沒進來,有什麼事請你晚一點再過來。”
故作心痛的樣子,他可憐兮兮地說:“楚楚,你真懂得傷我的心,難道非要找我哥,我才能來這裏嗎?難道我就不能來看你嗎?”
“副總真愛說笑,像你這麼重要的大人物,如果不是有事,怎麼有空出現在這裏?”她的語氣聽似溫和,卻有着明顯的諷刺。
太過聰明的女人實在不可愛,明着捧人,暗着損人,真是沒愛心!
“楚楚,女人不要太厲害,小心沒人要!”姚君曜忍不住撇嘴道。
“謝謝副總的誇讚,楚楚謹記在心。”
真是泄氣極了,這個女人就是有辦法面不改色地應付他的攻勢!
不過話雖如此,他又不能不承認跟她說話,實在是一件既輕鬆又有挑戰的事,也難怪他老被她嘔得半死,雙腳還是忍不住走到這裏跟她聊上幾句,沒辦法,平時碰到的女人個個只懂得巴結奉承他,和這個難纏的女人一比,她們實在無趣極了。
“副總還有什麼事嗎?”楚憐心狀似禮貌地詢問,實際上卻是在趕人。
苦着臉,姚君曜一副好委屈地說:“楚楚,我真的有那麼討人厭嗎?”這個女人真懂得打擊他的自信心,他這個超級大帥哥一入她的眼,倒成了妄想吃天鵝肉的癩蝦蟆!
“副總是個非常懂得體恤員工的好上司,每天噓寒問暖,教我們這些做屬下的受寵若驚、愧不敢當。”
好可怕的女人,既褒他,又貶他,教他生氣也不行,高興又自取其辱。
“你難道沒有其他的事可做嗎?”
“我……哥,你回來了啊!”看到姚君翼像是見到了救星似的,姚君曜笑得好燦爛。
不理會弟弟,姚君翼逕自轉向楚憐心,一如往常的說:“憐心,幫我煮杯咖啡。”
“哥,楚楚感冒了。”姚君曜雞婆地搶說道。
目光轉為深沉,姚君翼表面上冷靜依舊,心裏卻衝擊着錯綜複雜的情感,“感冒了?”如果他還心存什麼疑惑的話,這一刻也已經蕩然無存了,他幾乎可以肯定“連真”就是“楚憐心”,他的真兒就是那個在他身邊默默幫着他,卻一直被他忽略的女人。
怪不得那天他第一次正眼打量楚憐心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那是因為她身上也有連真那股謎樣般的氣質,只是在那層老氣的包裝下,人的視覺感官輕易的被扭曲,而忽視了存在她身上的本質。
“也不是,只是昨晚多吹了點風,鼻子有點塞住了。”楚憐心心虛地解釋。
“生病就應該待在家裏休息,怎麼還來上班?”雖然心裏有底了,但他還是很難相信,她怎麼有辦法矇騙了他一年?這一年來她又是怎麼同時當著他的面扮演兩種角色?
“沒這麼嚴重,我還挺得住。”
“還逞強,你小心小鼻塞變成大感冒。”姚君曜藉機訓道。
楚憐心禁不住白了他一眼,真恨不得可以撕爛他那張大嘴巴,這個傢伙真的那麼閑嗎?他就不能少管一點閑事嗎?
“我不是那麼不講情理的上司,我放你一天假,把身體養好再來上班。”
“總經理,今天下午有個很重要的會議,我資料還沒整理好。”
“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轉給君曜,請他的秘書幫你處理。”話畢,姚君翼像是毫不留戀的轉身往辦公室走去。
強壓着那股回視他的衝動,楚憐心默默地整理桌上的東西。
“楚楚,有什麼事你寫下來放在桌上,等一下我要回辦公室的時候會帶走。”說著,姚君曜趕緊追進姚君翼辦公室。
“楚憐心不是你可以碰的女人,你最好不要打她的玉意。”姚君曜一走進辦公室,姚君翼便開口宣告。
好像姚君翼吃錯藥似的,姚君曜大驚小怪地瞪着他,“老哥,你到底要我跟你說多少遍,我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說外貌沒外貌,嘴巴刁人又難纏,我又不是秀逗了,看上她?哼!”偶爾跟楚憐心鬥鬥嘴,他還招架得住,如果是天天吃她的排頭,那可是會消化不良,像他這麼愛自己,才不會幫自己找罪受。
“最好是這樣。”
像是想到什麼般,姚君曜不解地皺皺鼻子,瞅着他,“老哥,你可把我搞糊塗了,前不久你還誇她蕙質蘭心,我還以為你要我好好把握她。”
“我只是提醒你,她是個好女人,不是你那些鶯鶯燕燕的女朋友。”
嘴一撇,姚君曜大聲抗議,“你怎麼這麼說?難道我就配不上好女人嗎?”
“我有保護屬下的責任。”
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姚君曜沒好氣地說:“那個女人才不需要你保護!”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人,取了個楚楚可憐,又惹人心憐的名字,結果人跟名字一點也不像,又強又悍,好像穿了一個金鐘罩,怎麼都打不死!
“不管怎樣,你就是不可以打她的歪腦筋。”
真是奇怪,哪有人家做上司的保護屬下,保護得這麼過火!
努努嘴,姚君曜嘟嚷着,“如果你不是有個連真,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對楚憐心有意思,才這麼袒護她!”
冷冷地瞥了弟弟一眼,姚君翼漠然地不發一語。
“哥,你對連真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你挺愛管我的事嘛!”
“我……我是替你操心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爺爺那個人有門第之見,連真說家世沒家世,還在酒吧唱歌,你想爺爺會接受她嗎?”他實在有夠可憐,一片好心竟被說成愛管閑事,其實,如果不是昨晚無意間聽到爺爺請人調查連真的身家、背景,他才不會沒事找事做。
“你認為有人可以主宰我的選擇嗎?”
“我不知道。”說真的,他從來不知道老哥是照着爺爺的安排在走,還是依着自己的意思在盤算,表面上老哥事事服從長輩,態度溫和而雲淡風輕,可是卻沒有人知道老哥心裏在想什麼,這也正是爺爺對老哥放心不下的地方,看得到老哥柔和謙沖,卻始終捉不住老哥。
“你不用替我擔心,我做事自有主張。”走到窗邊,姚君翼一副下逐客令的姿態,“如果沒其他事,就回辦公室工作。”
“是,總經理。”他的關心已經傳達了,姚君曜必恭必敬的一鞠躬,安安分分地退出辦公室。
眺望着窗外因為塵埃而失去光彩的天空,姚君翼沉吟了半晌,走到辦公桌拿起電話,熟稔地撥下裴夜的專線電話。
很快的,裴夜的聲音懶洋洋地從另一頭傳過來,“喂,裴夜。”
“雨,風就要結婚了,我想幫他辦個告別單身Party。”
吹了一聲口哨,裴夜驚叫道:“唷!天下紅雨了是不是?真是難得哦!”
早知道自己的提議會引來他的大驚小怪,姚君翼依然沉靜以對,“借用你的俱樂部,你應該沒有意見吧!”
難得有這種機會,裴夜忍不住揶揄,“你雲大少爺一句話,我敢說不嗎?”
“火和雷由你負責聯絡,Party的節目和細節我會處理。”
“遵命!”頓了頓,裴夜突然迸出一句,“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
瞭然一笑,姚君翼輕鬆地反問,“你說呢?”
“你這個人實在有夠討厭,就不能稍稍滿足我的好奇心嗎?”
雖然沒瞧見,姚君翼也可以想像得到裴夜此刻的表情,笑了笑,他簡單道了聲再見,不理會哇哇大叫的好友就逕自掛下電話,坐回辦公椅。
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證明連真到底是不是楚憐心。
雖然只是休息一天,楚憐心卻覺得好像過了一世紀那麼長,也許是因為放不下工作,也或許是因為習慣了守在姚君翼身邊的日子,突然之間變得無所事事,心裏總覺得很不踏實,所幸今天又重回工作崗位,一切又恢復正常了,可是……
看着一向單調的辦公室變成花意盎然,楚憐心微蹙起眉頭,這些花是從哪邊蹦出來的?
放下心裏的疑惑,她連忙整理桌上的留言,備妥今天的行事曆,接着轉進茶水室煮了杯咖啡,再前往姚君翼的辦公室。
“叩叩!”
示意性的在敞開的辦公室門上敲了敲,楚憐心邊走進辦公室,邊朝着埋首在辦公桌前的姚君翼喊道:“總經理早。”
“早。”一如往常,他頭也不抬地回道。
將咖啡放在他的辦公桌上,楚憐心開始每天的例行性報告。
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姚君翼將目光轉向她。儘管還沒得到最後的證實,但是愈看她,他就愈確定她是真兒,真不敢相信,她竟然可以瞞騙他長達一年!如果不是一連串的突髮狀況碰在一起,讓他起了聯想,她到底打算隱瞞他到什麼時候?
結束所有的報告,楚憐心很自然地望向姚君翼,等候他的指示,卻發現他反常的盯着她看。
心兒一亂,她心虛地半低着頭,“總經理有什麼事嗎?”
“感冒好點了沒?”語氣一如平時的淡然,姚君翼泰然自若地執起咖啡喝着。
“謝謝總經理的關心,都好了。”
“喜歡外面那些花嗎?”
楚憐心點點頭,“喜歡。”
“以後花店每隔一個禮拜會過來更換一次,你喜歡什麼,我們就換什麼。”
“是的,總經理。”
拿起桌邊的檔案夾,姚君翼將它遞給她,“你看一下。”
很快地翻閱了一遍,楚憐心不解地看着他,“總經理,這是……”
“你也看到了,我要辦一個告別單身Party,這是節目的內容,我想請你負責安排女歌手和樂團的部分,你應該沒問題吧!”
“這……沒問題。”
“對了,我要一個兼具外貌和職業級水準的女歌手,不過,不要演藝圈的人,酬勞十萬。”
“我知道了。”
“這事全權交由你處理,時間就定在下個禮拜六,沒有其他的事了,你可以去忙你的。”
“是的,總經理。”欠了欠身,楚憐心轉身退出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望着手上的檔案夾,眉頭不由得輕蹙起來。
姚君翼要辦一個告別單身Party,也沒有什麼好奇怪,誰都知道最近報紙廣為流傳的愛情神話——“宋氏集團一總經理宋霽禎要二度迎娶他的新娘子柳芊,姚君翼既然是宋霽禎的好朋友,幫他辦個Party告別單身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可是這個節目內容……
她去哪裏找他要的女歌手?在“Dream”鋼琴酒吧符合姚君翼要求的歌手也只有她和好友慕織絮,可是織絮太過柔弱了,那種場合恐怕織絮會應付不來,如果她猜測得沒錯,出席的想必都是“風雲世家”的天子驕子,他們裏頭不乏喜歡遊戲感情的花花公子,讓織絮去實在太危險了。不能考慮織絮,那就只有一個人選——她自己,只是“楚憐心”誰也不找,竟然找上“連真”,這會不會讓姚君翼產生不必要的聯想?
經過頭髮的事情,再加上她的感冒,他就算沒有懷疑,心裏也一定感覺到有不對勁的地方,她若想繼續守住秘密,就不能再出任何狀況。
唉!如果可以把這一切都說了,那該多好?可是還不是時候,她輸不起這份工作,更輸不起姚君翼,她現在除了強迫自己周旋在兩種身份之間,實在無能為力改變什麼。
歌手的事,恐怕也只能等到晚上到“Dream”鋼琴酒吧唱歌的時候,再找老大他們商量看看,他經營鋼琴酒吧那麼久了,應該找得到姚君翼需要的女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