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妤鳳是被冷醒的……不!該說是忽冷忽熱的體溫讓她受不了而清醒。

她睜開眼,迷濛的視線首先迎向的是一處陌生的環境。她不動聲色的微側過頭,瞥見守在床沿的青衣男子。

他是誰?

她攢起秀眉,回想睡着之前所發生的事——

半晌,她的雙眸因着想起的事情愈多而漸漸瞠大。

他是……淫賊?!

思及此,她掙扎欲起要殺了他。這純粹是一種本能,而非針對某一個人,多年來的冷心冰情遮蔽了她的雙眸和心智,再也改變不了。

耿劍軒也在此時發覺她醒了,“你醒了?覺得身子如何?”

“你……”體內一股熱流竄過,真氣暢行無阻,不像是曾經重傷的樣子……她驚詫,難以置信地瞪着他。

“你睡了好些天了,肚子餓不餓?我讓人給你熬些清粥。”他走向門邊吩咐弟子準備。

“千萬別怪我小氣,是你昏迷太久,不宜吃太豐富的菜色……”

他又叨叨絮絮地說了些什麼,妤鳳完全沒聽進去,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不是淫賊,是救了她的人!

眼前明擺着這樣的事實,可生性孤離的她偏是不願相信他救自己會一無所圖。

“怎麼了?”發覺她的異狀,耿劍軒關心地問道。

“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

“你知道我是誰,所以才救了我?”她疑心地猜測。

“我不知道你是誰,我等你告訴我。”他瞧見她胸前的傷泛起紅色的血印子,便知她又動怒了。

“你不知道我是誰,卻肯救我?”她以為以自己的身分,多得是有心人想藉機要脅禽嘯宮。

“救人不分貧賤,姑娘瞧來也不是多疑之人,何以猜忌在下的用心?”這名女子的敵意太重,雖然防人之心不可無,可她未免太過了吧?

她揚起尖削的下巴凝視着他,想藉著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來看清他所說的是否屬實。

聽說,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若這句話是真,她盼確在他眼底看到了真誠,但,若是他有心偽裝呢?當年爹和娘不也被有心人給矇騙了!

他還是沒能得到她的信任。

見她久不答話,耿劍軒也不勉強。“在下耿劍軒,是崑崙派弟子,姑娘若有什麼需要,可以差人來通知我。”說完,他轉身欲走。

“等等!”

“姑娘還有事?”

“我的玉笛呢?”揣在懷裏的如意玉笛不在,令她寸步難行。

“姑娘的玉笛壞了,我已派弟子送下山去修理了。”

“是嗎?”那麼,她暫時走不了了?妤鳳忖思,接着向他道謝。“謝謝你。”

“不必客氣,姑娘好好養病吧!”

“等等!”她再次叫住他,“我叫妤鳳。”

“姓氏呢?”是哪裏人氏?莫名的,他就是想知道。

聞言,她隱忍着怒氣回道:“沒有姓。”

沒有姓?!見她臉色由白轉青,為免惹她惱怒,耿劍軒聰明地不問。總有一天,他一定會知道的,不急於一時。

“妤鳳姑娘,你再休息一會兒吧!”說完,他推開房門走出去。

耿劍軒……妤鳳在口裏咀嚼着這個名字。怎地這般熟悉?

可任她千思萬想,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即是當今的武林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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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不見了?”聽完左右護法的報告后,靈凰驚訝出聲。

姊姊的馭禽功力已使得出神入化,那些飽暖思淫慾的魯男子根本不是她的對手,誰知這回下山,卻是數日未歸.

“晨光、旭日,可知大宮主往哪個方向去?”

晨光和旭日分別是好鳳的左右護法,武功皆在她之下,但能做到護法一職,自有不小的本事。

“是往武當山方向。”

“姊姊的禽鳥呢?”姊姊失蹤,不可能連禽鳥都不回來啊!

“全死在武當山山腳下。”

“死了?!”她沒料到是這個答案,忍不住踉蹌一退,跌坐在椅子上。“不可能……”雖然靈凰只小妤鳳一歲,可她遇到事情不似妤鳳冷靜,她只會哭泣,若不是好鳳派了兩名護法保護她,只怕她早就被禽嘯宮的能者給取代掉了。

“二宮主,禽鳥可以比人飛得更高、逃得更快,卻全都死了,足見大宮主遇到的是高手。”屬於她的左護法月菌說道。

“那姊姊到底……”靈凰尚抱着希望。

“二宮主,從現在開始,你要全心全意去練馭禽心法,我等誓將追隨二宮主領導禽嘯宮。”

“你是說……姊姊當真死了,不會回來了?”靈凰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領導禽嘯宮的責任會落在自己身上。

“大宮主說不得是碰上笑閻王了,他的武藝高強,連老宮主都……”辰音說道。自從大宮主得知笑閻王很有可能是殺害老宮主的兇手之後,便時時留意他的行蹤。

“笑閻王真這麼厲害?姊姊是被他抓走的嗎?”靈凰收起淚水,眼底一抹痛苦的神色掠過,教人心疼。

“屬下一定儘力查出大宮主的下落,請二宮主寬心。”

“月茵說得沒錯,大宮主失蹤之事是我倆失職,屬下一定會帶回大宮主,請二官主放心。”晨光和旭日齊聲說道。

“不!我要親自去尋她,既然她在武當山失蹤,那我就到武當山!”靈凰的眼中閃過一抹堅決。

“二宮主——”靈凰的武功不成氣候,在禽嘯宮中是人人都知道的事,甚至連她的左右護法的武功都比她高上幾倍。

“什麼都別說,我是去定了!”靈凰毅然的打斷她們的勸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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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一群回家的野鳥迎着日落的方向飛過,它們振翅的聲音飽含着回家的喜悅,為無言的天空增添了嘹流的聲響。

妤鳳站在窗邊望着。有多久不曾靜靜地仰首望天了?她已經記不得那是多少年前才會做的傻事。

自從學會用禽鳥殺人之後,每到黃昏就是她出門殺人的時候。會這麼做的原因無他,通常一個登徒子會在天未完全暗下之際選定下手的對象,直到夜深才會現身抓人。

所以,趁着黃昏之際下山,她往往能夠抓到犯了淫念的男子,置他們於死地。

她夜以繼日的殺人,早忘了天空是什麼顏色。也忘了天亮是什麼滋味,只知道當她睜開眼就是天黑,在她的世界裏永遠沒有天亮……

這麼多年來,殺過多少男人她數也數不清,心偏執的認為,只要還有受害的女子,她就還未曾抓到當年害死母親的兇手,只有那個人死了,她才會撒手。

現在她待在這幾,哪裏也不能去,然而比起從前。她的心卻感到無比平靜,彷彿這些才是她內心深處所貪戀的一切——

不是殺人,也不是練功,更不是馭禽……

不!她怎麼可以如此喪志?她必須儘快養好傷,而那個她尚未殺掉的笑閻王絕對是她第一個要殺的人。

思及此,她不禁感到懷疑,那人似乎十分清楚她的武功步法、招式,他的內力甚至強勁到連飛禽走獸都無法靠近。

這個笑閻王究竟是什麼來歷?與武當派又有什麼關係……

“天涼了,姑娘怎麼站在窗邊呢?”

背後響起低沉的嗓音,妤鳳收起思緒旋過身

“你的玉笛修好了,你試試看。”耿劍軒將玉笛遞給她。

“謝謝。”她只睨了一眼,並沒有馬上拿起來吹。

“怎麼不試一試?”

“玉碎了,無論如何修補都會有裂縫,只怕這玉笛就算修好了,也不能吹奏出我要的笛音。”鮮少向人解釋自己作為的妤鳳破例地說道。

“說得也是,不如改奏玉琴吧?”

瞧她對音律如此講究,想來自己的提議能換來她的贊同,但——

“除了吹笛還有殺人,我什麼也不會。”她矜漠地吐出心中的話。

“啊?”耿劍軒未料她如此直接,且嗜血成性。

“你害怕嗎?”她欺近他的身邊,目光銳利殘狠。若他答是。她會如何?她狠得下心殺他嗎?

拋不知道自己會如何對付他,只清楚自己對他的感覺與旁人不同。

她一向討厭與人親近,即便是自己的親妹妹也一樣。可當他接近她時,難得地,他身上的麝香味卻沒有令她蹙眉;還有,他自信從容的態度亦不像她所知道的男人一般令她厭惡,這個異狀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只當自個兒是傷重,腦袋糊了。

待她痊癒,他必定可以自她心底除去,再不留一絲痕迹!

耿劍軒先是一笑,然後反問她。“我為什麼會怕?你很可怕嗎?”

“你是第一個不怕我的人!”

“他們為什麼要怕你?”耿劍軒揚起一抹笑,他是真的不怕她。

“你不覺得我長得可怕?”

從小,只要妄想接近她的男子,都會被她用禽鳥殺死,就連禽嘯宮的宮女見到她,也總是畏畏縮縮的。她不喜歡這樣,所以她一見到畏縮的人就殺。

這些年來,玉面羅剎就是她們私底下給她起的外號。

“當然不!玉貌花容、明眸皓齒、炫目逼人……就算我用了所有的詞彙,也不足以形容你的美麗。”

妤鳳非但沒有半絲喜悅,反而怒目相視,“你好大的膽子!”

她正要拿起玉笛,卻被他按下,“妤鳳姑娘,在下說的都是實話,你為何不信?”

她陰冷的視線移向他覆在她手上的大掌,“放開我!我要殺了你!”

“你殺不了我的,你忘了我的武功比你高?”他好意地提醒她那日在天池的情景。

“哼!”她當然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可心中那股氣是怎麼也咽不下去。殺登徒子已是本能反應,與喜好無關。

“再說,你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登徒子人人得以誅之。”她咬緊牙說道,臉上滿是痛恨神情。

“妤鳳姑娘,若在下是登徒子,早就趁人之危了!你的武功在我之下,要碰你是易如反掌。”鬆開手,他無所謂地道:“現在你還要說我是登徒子嗎?”

抑下心中的憤怒,她沒回答。

“妤鳳姑娘,雖然在下不知道你那股防備之意是因何而生,但容在下奉勸你一句,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想的一樣這麼卑鄙無恥。”

“只要是人就有卑鄙之時。”她冷冷地說道,怒氣已減兩、三分。

“或許,但不是每個人的卑鄙都必須以死來償還。”雖不贊同她的說法,可他卻也不得不承認,人多半時候都是為自己打算。

“只要教我碰上了,我一個也不放過!”

“你這是何苦呢?”見勸她不成,他不禁無可奈何地搖頭。“頂多將他們抓到官府便成,何必成為一個殺人工具?”

她巧笑一聲,“知道嗎?你的口氣和我妹妹一樣。”

“你有妹妹?”

他的話才問出口,便見她臉色丕變,擺明了不想多談,“不關你的事!”

看來,想進駐她的心,還早得很!耿劍軒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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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譎的夜,寒意直上心頭。

“賊人,你往哪裏去?”

耿劍軒大喝一聲,黑衣人隨即被團團圍住。

“又是你們。”

林間凈是濃蔭連天的樹林,若不是眾人曾在夜間修練過,只怕早讓黑衣人乘勢而逃。

“大膽狂徒!既知咱們在追捕你,還四處犯案連連。”

“小小几名武夫,我笑閻王還未看在眼裏。”說完,黑衣人將肩上的布袋放下,抽起長劍準確往包圍他的人刺去。

“小心他的劍氣。”

咻一咻——咻——

劍氣在黑夜巾流蕩,人劍幾乎合而為一地隨心變化,忽高忽低、一斜一正,忽而曲直,忽而左右,前進後退,伸縮自如,來去動作變化莫測,不過短短一瞬間已使了百來式。

“啊!”

慘叫聲不斷,在暗夜中,已有數人中劍倒地,幾乎沒人看清笑閻王是何時出的手。

沒有給予喘氣的機會,笑閻王一擊一刺的來到耿劍軒的面前。

這時,耿劍軒棄劍不用,旋身飛轉升天,倏地一招銀星散沙撒出,封住笑閻王的極泉穴,再一招聚納訣,企圖將他被封住的血脈導至頭頂穿顱而出,可惜的是,對方似乎懂得如何用錯位的方式解穴,穴道一衝開,劍氣衝天,再用力一擊,體內真氣氣如堅石,擊中了耿劍軒的胸膛。

“哇——”頓時,鮮血沿着耿劍軒的唇邊汩汩而出。

笑閻王在射出真氣之後,便抓起一旁的布袋,得意的說道:“回去練個十年再來和我笑閻王較量吧!哈哈哈~~”說完,他笑着揚長而去。

“你不要走……”耿劍軒撫着胸口追了數步,大口嘔出的鮮血也順勢而下,氣力漸失,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模樣十分狼狽。

“可惡!”他低咒了聲,眼前的視線愈來愈模糊,終於他暈了過去。

此刻,恢復寧靜的樹林再度響起夜鷹的叫聲,孤單且凄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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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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