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肖野與趙趙之間的進展,完全可以用“水到渠成”來形容。
更早些時候,幾乎是剛一入學,趙趙就注意到這個高大的陽光男孩了,而真正的接觸后,累積的好感更是如潮水一般漸漸地泛濫開來了。其實,很少有人能夠抵擋肖野一張亮閃閃的燦爛笑臉——無論男女都難以抗拒的魅力,只除了那個沉悶的不懂得欣賞的殷衛(肖野悶悶不樂中)。
自從以探聽殷衛家地址為借口而順利結識了趙趙,覺察到趙趙對自己有着一定好感的肖野便以殷衛好友的姿態時不時出現在殷衛與趙趙的面前。很快就形成了三個人的奇妙組合,一起吃飯一起出去玩。
特長生總習慣以一年一度的冬季高校生游泳比賽為正式放假的標誌,肖野與殷衛也不例外。賽后,將酒醉的殷衛送回到家的肖野索性就住到了殷衛的房裏——並且一直住了下去。
而這正是希望自己兒子能夠多跟人接觸的殷衛媽媽的建議,尤其對方還是那個很會說話很討人喜歡的肖野,殷衛媽媽就更加放心的讓他住了進來。
有時候肖野忍不住會想,如果告訴了殷衛媽媽“同居”的真相,她是不是會尖叫着然後把自己趕出去呢?不過這些想法終究只是在肖野的腦袋裏打轉而已,看到殷衛的時候,除了想要猛烈的親吻他的念頭,肖野大概已然想不到其他了吧。
同處一室的兩個互為對頭的男孩當然不會達到相敬如賓的聖人境界,基本上戰爭會從肖野鎖上房門的下一刻打響。激烈的肉搏戰夾雜着野獸般的啃噬,而最終將以某一個人的“壓倒性”勝利為終結,然後展開另一場本質相同但形式迥異的攻堅戰。
一般來說,取得“壓倒性”勝利的總會是蠻力十足的肖野,他會根據自己當時的心情,把殷衛壓制在桌子上、地板上、牆上……當然最多的時候還是軟軟的大床上。
不過也不是沒有過肖野被殷衛壓倒的情況——殷衛的力量與執着力即使面對的是一身蠻力的肖野也還是不容小覷的;只是每次他把肖野壓倒之後總會露出一種十分無措的表情,如果細心的話,還可以隱隱約約地瞧見他的臉上透露出的一絲絲的紅暈。
於是哈哈的笑出聲來的肖野一把摟緊了殷衛,任憑那個聽見了自己的笑聲而一下子變了臉色的彆扭傢伙呼呼的使勁喘氣,而只管將他的腦袋壓到自己胸口,頓時就覺得自己近於心髒的部位熱乎乎的很舒服的肖野更加咧大了嘴巴。
……最終殷衛還是被肖野壓倒在了身下。
次數多了,被開發得逐漸敏感起來的殷衛的身體越來越讓肖野欲罷不能了,有的時候殷衛還會作出一些他自己沒意識但看在肖野眼裏十分撩人的小動作,比如濕潤的隱約着乞求更多的眼神,比如索吻似的微微撅起的嘴唇,比如無意識的插進肖野的頭髮里的手指……每到這種時候,肖野都會有一種“快不行了!”的感覺,胸口莫名的情感暗涌翻騰,無法控制地纏住殷衛的小舌狂猛的吸吮。
激烈的情事一直持續到兩個人筋疲力盡,然後強打起精神的肖野將彼此清洗乾淨,再習慣性的摟抱着多半早已呼呼睡着的殷衛睡倒在床上。
假期的生活是豐富多彩的,如果兩個人沒有一覺直接睡到第二天傍晚的話,通常會一個電話打給趙趙,三個人一起出去晃蕩。
雖然有時候肖野會覺得殷衛夾在他與趙趙之間非常礙眼,可是當他故意在玩的時候丟下殷衛,之後便滿腦子都是殷衛怎樣怎樣、會不會着急會不會難過之類的想法而沒辦法如先前幻想的那樣與趙趙玩得盡興,於是也只好頹然地嘆口氣,轉頭回去尋找殷衛了。
曾經有一次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寒冷的大冬天照樣急得肖野滿頭大汗,着急得心無旁騖,甚至連趙趙溫柔地幫他擦汗也沒有注意到,只顧着在公園裏大喊大叫地尋找殷衛,又急又氣的胡思亂想着該不會那個陰沉的傢伙出了什麼意外吧,萬一碰上個什麼變態大叔之類的,那傢伙就算被吃干抹凈了也死活不肯叫嚷求饒……想想就覺得生氣!
後來在趙趙的提議下,兩個人走進了公園管理處。儘管很丟人,可已經急得沒別的辦法的肖野也只好通過大喇叭發出尋人啟事了。
又等了一會,被趙趙的細音軟語安慰得平靜了不少的肖野終於看到窗戶外一閃而過的殷衛的身影,一下子動作迅捷的奔到門口卻不由自主地愣住。只見一位熱心老大媽拉着殷衛的手正往管理處走,被急衝到門口的肖野嚇了一跳的老大媽隨即笑了起來,說著“你是他的同伴吧,瞧你急成這樣!”,同時自然而然地拉着殷衛的手交到肖野的手中。
肖野一把抓過殷衛,下意識地握緊他的手不放開。
“你去哪兒了,急死我了!”
不加掩飾的話語衝口而出,肖野埋怨似的看向殷衛,居然發現裹在厚厚的大羽絨服里的他正迷迷糊糊的耷拉着眼皮,怎麼看怎麼像還沒睡醒的樣子。怔楞的時候聽見旁邊的老大媽熱心的解釋說:
“這孩子坐在長椅上腦袋一點一點的睡得可香了,還說夢話呢。要不是我坐得近,聽見他說什麼肖野大混蛋的,我也不會跟大喇叭里說的聯繫上……”
趙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打趣着一臉黑線的肖野說:
“你做了什麼壞事了,讓殷衛把你罵成這樣?”
肖野的嘴巴閉得緊緊的,一言不發,只是扶在殷衛腰間的大手抓得更加用力,仍然迷迷瞪瞪的殷衛沒感覺似的乖乖地靠着肖野,慵懶的神情看得肖野忽然感覺呼吸艱難起來。前一天夜裏激烈非常的性事走馬燈一般在肖野的眼前浮現,他沒有反省因為自己的任性而使殷衛疲憊不堪的居然在公園裏睡着,他渾身上下已經被迫切的想要再來一次的心情全部佔據,理智簡直薄弱得不堪一擊。
“得,人我算是給領來了,以後注意着點,別再給弄丟了。”
“啊……真是麻煩您了!”
趕忙道謝的趙趙目送熱心的老大媽走遠,回過頭來發現那兩個人像雕塑一樣筆直的矗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禁又是一聲笑了出來。
“別跟管理處這兒浪費時間了,咱們走吧。”
“嗯……”
視線一直放在殷衛身上的肖野回答得漫不經心,努力壓抑住胸口的悸動,他半拖半摟的帶着殷衛走出了管理處。
趙趙似乎對半睡半醒的殷衛很感興趣的樣子,湊近了殷衛左看右看,“哈”的一下樂出了聲:
“沒想到睡着的殷衛居然這麼可愛……像小孩子一樣喲。”
說著就伸手去捏殷衛的臉蛋,卻被眼疾手快的肖野一下抓住手腕,趙趙眼帶疑問的看向肖野。
“呃……男女授受不親。”
轉着腦筋,肖野好一會才想出這麼一句老掉牙的話作為借口。
趙趙卻輕輕搖動着被肖野大手抓住的纖細手腕,笑嘻嘻的說:
“那這又算怎麼回事啊?你不也是男人嗎?——還是你的雙重標準作祟?”
“啊?”
一時摸不透眼前這個女孩究竟在想什麼的肖野一頭霧水的望着她,抓住她的手腕的大手倒是在女孩眼神的示意下緩緩鬆開。
“……對不起。”
看到女孩白皙的腕子上被自己捏出了一圈紅印,肖野不好意思地道着歉,同時不着痕迹地緊了緊攬住殷衛的手臂,接着腦袋裏又非常莫名其妙地轉過“還好這傢伙不像女人那麼嬌嫩”類似這樣的隱約念頭。
“其實我一直把殷衛當作弟弟呢,所以你不用擔心。”
女孩甜美的笑容讓肖野覺得有些心動,但還是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微微揚起了下巴的趙趙沖肖野一笑,反問了一句:
“你不是喜歡我嗎?”
肖野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種場合下、這種氛圍中,與喜歡的女孩談及有關喜歡的問題,雖然經常滿腦袋裝的都是如何壓制住殷衛的念頭,可是偶爾也會幻想着有一天他挑選出最為恰當的時機以及最為恰當的地點,向心儀的女孩表達自己的傾慕之情——那將是多麼浪漫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不過肖野畢竟還是個不拘小節的男孩,儘管身在普普通通的小公園,儘管自己身上還靠着一個半睡半醒的男孩,儘管難免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尷尬……肖野還是在稍稍的楞了不足五秒之後大大方方的一點頭,承認了:
“沒錯。……有那麼明顯嗎?”
趙趙翻了個白眼。
肖野覺得那動作簡直可愛透了。……乾脆什麼時候也逼着殷衛翻個白眼來看看。他的腦袋裏瞬間劃過如此這般的念頭。
“你不會沒道理的就接近我跟殷衛吧?難不成你喜歡他嗎?”
趙趙笑嘻嘻地指了指殷衛,玩笑似的舉動卻令肖野反應強烈地矢口否認:
“怎麼可能!”
過大的音量嚇了趙趙一跳,而那個閉着眼睛的當事人仍無動於衷地迷糊着。
“……我是在開玩笑啊,你怎麼那麼大反應……”
“就算是開玩笑也不可能!”
氣哼哼的固執己見的肖野……就像是鬧彆扭的小孩一樣。
這樣想着的趙趙笑了笑沒再多說。
而堅持着“怎麼可能會喜歡殷衛!?”、“就是開玩笑也不可能!”的肖野雖然一臉的不情願,卻始終沒有放開半摟半抱地擱在殷衛腰間的手臂。
似乎從那次被趙趙反問着表達出“喜歡”的意思之後,肖野與趙趙之間的關係進一步明朗化。
肖野一直想知道那天一直沉睡着的殷衛有沒有覺察到三個人之間某些細微的改變,但是跟趙趙打情罵俏的間隙總會時不時往殷衛那裏瞟上幾眼的肖野終於在連着觀察了好幾天之後宣佈放棄——依舊是一副懵懵懂懂老樣子的殷衛大概就算知道了什麼也只會是那樣事不關己的淡漠態度吧?
這樣的結論令肖野有點鬱悶了,不過這點莫名其妙的鬱悶在趙趙的笑語解頤之下很快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了,肖野以十分愉悅的心情遊走在殷衛與趙趙之間。
白天是與趙趙談天說地聊得十分開心的陽光男孩,而夜晚則是壓在殷衛身上似乎怎麼做也做不過癮的萬年慾望男。
很滿意這種生活的肖野簡直都已經玩得樂此不疲了。
自從那次找殷衛找得很辛苦的經歷之後,無論肖野是出於什麼心態,總之再也沒把殷衛丟開過了,三個人的組合,永遠都是三個人。
直到假期快要過完的某一天,趙趙對肖野說完“我喜歡你!”緊接着又說道:
“……以後就我們倆去約會好嗎?總是三個人……你不覺得太奇怪了嗎?”
儘管突然感到心裏有些微的不安,但肖野覺得自己還是沒有理由拒絕這樣說的趙趙。他點了下似乎變得千斤重的腦袋,就此終結掉以往三個人同行的怪異組合。
和趙趙的單獨約會中無可避免地漸漸摻雜進情慾的味道,親吻着眼前如花笑靨的時候,肖野總會有一種好象那裏不對勁了的彆扭感覺,之後十分冷靜地引逗着女孩的情慾,淺嘗輒止而沒有做到最後。
他對他自己說,女孩是用來疼的,像捧在手掌心的鮮花,一個不小心,嬌弱美艷的花朵就會枯萎,所以一定要精心地呵護,不叫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於是,類似於“被進入的疼痛就留給男人去承受吧!”的這種潛台詞在每次每次的與殷衛的激烈的性愛中都被貫徹得淋漓盡致。
肖野有時候會想,如果能夠一直這樣過下去,也不錯呢。不過他始終沒有——也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去詢問其他兩個人的意見。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已經開學二個多月。
在趙趙的督促下開始忙着提高學習成績的肖野很少往殷衛家跑了,畢竟總在別人家過夜也實在說不過去。
肖野和殷衛之間還是老樣子,眾人眼裏的死對頭,時不時拌拌嘴,再打幾場小架。對於肖野來說,唯一改變了的,就是他必須十分努力地在兩個人赤裸相對的時候做到對殷衛視而不見,很痛苦地壓抑着迫切的想要勃發的慾望。
他不知道殷衛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覺,從最開始到現在,殷衛一直極少拿正眼看人,所以肖野也無從知曉此時的殷衛是否是為了同樣的理由而對自己視而不見。
有時候實在忍不下去了,肖野會故意放慢速度,等更衣室里其他人都走光了,然後再頗為大膽地突然把殷衛拉進懷裏,親吻着他驚疑不定的眼眸,撫摸着他的全身讓他慢慢安定下來,好滿足彼此的慾望。
同樣,肖野也無從知曉這時候的殷衛究竟在想什麼,是否也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故意等其他人離開呢?因為殷衛換衣服的速度一直都是游泳隊中最慢的,慢騰騰的、不急不忙的樣子好象很捨不得游泳館似的。
不過以殷衛並沒有用力把自己推開的行為來看,他應該是不反感和自己做這種事情的吧?想了半天之後的肖野終究還是把殷衛沒有推開自己的原因歸結於,他和自己一樣,都處於欲求不滿的狀態。
那麼就找一天徹底地餵飽彼此的慾望吧!
完事後,已經開始算計下一場情事的肖野一邊輕咬殷衛的耳朵一邊喘息着說:
“禮拜六在家乖乖等我,嗯?”
而彆扭的殷衛理所當然對肖野的這種提議擺不出什麼好臉色,哼了一聲,在肖野的肩頭狠狠地咬了一口。
儘管肩膀很疼,但始終還是覺得這樣的殷衛十分有趣的心情佔了上風,笑起來的肖野吧唧一下,衝著殷衛的臉蛋使勁親了一口。
於是周六晚上,與趙趙的約會結束,並將她送回家之後,肖野來到了殷衛家。
早在路上就微笑着想像殷衛會以怎樣有趣的姿態迎接自己,當被迎進殷衛家的肖野聽見殷衛媽媽面帶難色地說什麼殷衛在樓上用功,反鎖着門死活不叫人打擾的時候,還是為那個拚命想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的孩子氣的殷衛而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懷着迫不及待的心情,肖野的整顆心似乎已經先於目光地飛進了樓上那扇緊閉的房門。剛想要邁步,就被殷衛媽媽叫住。詫異地將視線轉到殷衛媽媽身上,肖野聽見她十分客氣的拜託,希望肖野可以在她出差的那幾天過來陪陪殷衛。
愣了一下的肖野隨即咧開嘴笑,拍着胸脯保證說:
“放心吧您,都包在我身上,絕對把殷衛伺候得舒舒服服!”
誇張的言語與動作惹得殷衛媽媽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笑呵呵的肖野十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殷衛媽媽的這句誇讚。
然後快樂地爬到樓上的肖野也只是在手放上門把的那一瞬間轉過殷衛媽媽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殷衛他鎖着門死活不讓人進!”,憂慮之類的情緒不過十分之一秒,腕子轉處,啪噠一響,門應聲打開。
肖野不禁獃獃的有些發怔了。
這就叫“鎖着門死活不讓人進”?是自己的理解力大幅度減退了嗎?
邊笑邊輕輕地搖晃着腦袋,肖野往裏探頭的第一眼,就看到那個“用功學習死活不開門”的小孩趴在寬寬大大的書桌上,呼呼的睡得正香呢。口水幾乎都有泛濫整張桌子的趨勢了。
……那個傢伙!
頓時啼笑皆非地呼了口氣,滿腦子都是“唉,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的嘆息。
肖野放輕腳步走過去,擱上殷衛肩頭的大手忍不住隨着視線的移動而緩慢滑到脖頸,着手滑膩的感覺令他食指大動。
似乎游泳的人皮膚都很好呢,摸上去又滑又膩的叫人幾乎把持不住了。
俯下身去拿嘴唇細細摩挲着對方頸項,肖野從背後完全環住殷衛的同時,聽見了懷裏迷茫地半張着眼睛的小孩嗚噥着叫他:
“……肖……野?”
“嗯……是我。瞧你睡得那叫一個香,是不是等哥哥等的都困了啊?”
面對捋順了毛的小豹子,肖野也不由自主地開始把對付女孩子的那一套照搬過來,拿戲謔的言語來挑逗殷衛。不安分的大手順着側腰的曲線又揉又捏地摸了過去,感覺着懷裏的身體抖動得愈加厲害,輕佻地勾起嘴角的肖野迅速直搗黃龍。
“呀……都硬成這樣了啊……”
已經完全習慣了被肖野撫摸的身體,連一丁點挑逗也抗拒不了,甚至只是聞到了肖野身上的氣息就忍不住的膨脹了,殷衛為這樣的自己感到十分羞慚而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靈活的手指在自己灼熱的中心不住地套弄,從背後罩下來的人將自己與椅子一起圈在懷裏,殷衛有些迷惘地仰起頭,望向那個不止一次進入到自己身體中的混蛋。他正笑得不懷好意地瞧着自己……
“沒辦法,人太帥又不是我的錯,可殷衛你也別看我看得兩眼發直呀,——可別是看上我了啊……”
充滿嘲弄意味的話語聽得殷衛頓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怒火,堵在胸口的莫名怨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王八蛋!
心裏沸騰的咒罵吵得人嗡嗡的耳鳴,殷衛兇狠地一瞪眼,抓住放到自己下體的大手使勁往外甩去。猝不及防的肖野被他一下子甩出去,踉蹌了幾步,才平衡住身體站定。
肖野愕然地瞪着莫名其妙就倒了毛的小豹子。
“……你幹什麼啊?”
殷衛站起來,沒吭聲,而徑直朝房門走去的動作在半途被一把撈住自己腰部的肖野打斷。
那混蛋還是一臉不明所以的愕然——多少又添了點大不爽的惱怒。
“你他媽到底想幹嗎?!一句話不吭的,我他媽的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你丫倒是言語呀!”
在腰上用力捏了一把的大手轉而滑向下面還殘餘着高熱溫度的部位。
氣急了的殷衛起腳就踹,望着疼得抱住小腿蹲下去的肖野,一腔古里古怪的火氣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滾出去。”
殷衛眼神兇惡地死瞪住肖野。
“喂,怎麼了你?剛剛不是玩得好好的,幹嗎突然跟吃了槍葯似的!?”
疼痛稍緩,肖野慢慢站起身走向殷衛,絲毫沒把對方的話當回事似的,伸手就去攬他的脖子,卻被倒毛的小豹子一下子掙開,當胸又給了肖野一拳。
肖野的火猛地就竄上來了,莫名其妙的捱了一腳加一拳,擱誰身上誰不得起急?更何況還是在慾火焚身欲罷不能的時刻?
“怎麼啦你,少他媽跟個娘們似的矯情!”
越和他對峙越覺得煩躁,皺緊了眉頭的殷衛突然上手扯住肖野的襟口,略略矮於對方的身體此時卻挾卷了悍然的氣勢,拽着肖野就往門口拉。
“好啊……原來是想干一架,早說呀!”
肖野毫不留情地捏住殷衛的爪子就是一扭。
“看我不把你折騰得一禮拜起不了床我他媽的就不姓肖!”
“……”
殷衛又是一腳使勁踹上要把他往床上帶的肖野。
於是,第N次大戰正式爆發。
……當殷衛媽媽循聲上樓的時候,看到的只有“砰”的一下被狠狠甩上的房門,以及被關在門外的一臉狼狽的肖野。
這回是真的把門反鎖上了。
不甘心的男孩猛地朝門板撲了上去,邊用力打門邊大嚷着什麼“殷衛你趕緊給我把門打開,不然……不然……!”。
“不然”之後的威脅話語,一直到男孩察覺到旁邊殷衛媽媽的存在時,也沒能叫嚷出來。看到殷衛媽媽,很快回復了往常陽光模樣的男孩倒是很不好意思的抓着腦袋,好象很無辜的樣子瞧得殷衛媽媽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似的說:
“怎麼?殷衛又跟你吵架了?唉,那孩子就是這麼任性……”
“都是我的錯……他怪我來晚了。”
胡亂編了個理由的肖野沖殷衛媽媽亮閃閃地笑。
“放心吧您,都是哥們,沒兩天准好。”
而肖野所謂的“沒兩天”,則一直持續了將近一個禮拜,甚至到了殷衛媽媽該出差的時候冷戰依然沒有結束。
責任當然不在肖野,又不是斤斤計較的娘們,怎麼可能跟“哥們”玩冷戰?那天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場架,雖然到現在也不知道原因,可肖野就是能睡一覺之後把一切恩恩怨怨全都忘光,第二天神清氣爽地主動而又熱情地跟死對頭打招呼——不像某人!
不像某人!
即使是送上門的主動言和也不接受,十分不給面子地掉頭就走,一聲都不吭——啊……不能冤枉人家,聲音倒是出了,“呿!”的一聲看不起人的輕嗤,簡直比一聲不出還要挫人臉面。
憤憤不甘的肖野又自尊心過盛的拉不下臉再過去搭理殷衛,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找什麼也不能上趕着找罪受啊!”。
於是索性跟趙趙出雙入對的玩,有時候遠遠瞧着殷衛陰鬱沉悶的臉孔,會沒來由的一陣幸災樂禍的笑意,然而一旦不小心與他目光對視上,那樣尖銳又凌厲的眸光常常讓自己有一種理虧似的罪惡感,很快煩躁的先別開了視線。
冷戰的那幾天,肖野一直在為殷衛媽媽拜託的事情犯愁。如果是之前,自然很高興能有跟殷衛獨處的機會,可是現在,兩個人之間持續呈下降趨勢的低氣壓連遲鈍的隊友們都看得出來的現在,叫他怎麼拉得下臉主動去跟殷衛接觸呢?
到了與殷衛媽媽約定好的那一天下午放學,肖野很準時地出現在殷衛家門口。沒理會旁邊一言不發的殷衛,只管嬉皮笑臉地跟殷衛媽媽說話,讓她放心地出門。
安靜的大屋子裏終於只剩下肖野與殷衛兩個人。
殷衛的臉色是一貫的陰沉色調,他繼續一言不發的跟肖野對峙,瞪圓的大眼死盯住肖野的眼睛不放。而肖野則弔兒郎當地垮着肩膀,微笑着的眉眼卻透出冷漠的光芒。
打破沉默的自然不可能是一向寡言的殷衛,肖野“哼”了一聲說:
“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會連自己都照看不好吧?”
“……呿!”
目光從肖野的臉上移開,轉而瞪向一旁的乳白色的牆壁,殷衛始終沒給過肖野好臉色看。
肖野莫名的火氣上升,抓起背包往肩膀上一挎,講話也沖了許多:
“我還有女孩的約會,沒空照顧你一個大老爺們。……拜拜了您那!”
說的痛快,心頭的火氣也跟着平息了不少。肖野再瞟一眼那個越發陰沉了的男孩,很好心情地又“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扭頭拉門出去的動作,一直是肖野引以為傲的帥氣招牌,這次也不例外。十分帥氣地一甩頭,拉開了大門,正自我感覺良好的邁步出門,就覺得一股頗為凌厲的力道衝著自己的臀部侵襲過來,“咚”的一下,等反應過來那是某人的大腳,肖野已經以一記完美的平沙落雁式五體投地的趴倒在大門外了。
“王八蛋!”
熟悉的聲音十分解氣地咒道,隨即便是“砰”的一響,在肖野猙獰地撲過去的前一秒,緊緊閉合住了大門。
“……媽的!”
肖野臉上的猙獰未褪,死瞪住緊閉的大門,兇橫地朝地上恨恨地啐了一口。
趙趙的妙語解頤多少減輕了一些肖野的憤懣。
市一中的高才生擁有着極具穿透性的洞察力,一眼就看出了肖野的不對勁,於是當肖野終於被她逗得哈哈的笑起來的時候,彷彿是不經意才問出來的問題也緊隨其後地鑽進了肖野的耳朵。
“又跟殷衛吵架了?”
肖野一楞,沒反應過來似的傻乎乎地點了下頭。
“不至於吧……什麼事吵了快一禮拜了還沒解決?”
肖野似乎挺高興能找着人傾訴,拉長了聲“唉——”的嘆了口氣,懶洋洋地趴在桌上。
“什麼事?!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其實你們男生也挺小心眼的。”
說得肖野一下子坐了起來,特不服氣的反駁:
“狗屁!那是他殷衛太斤斤計較了,他先較上真的!莫名其妙的就跟我打了一架,又什麼話都不說,能賴我嗎!”
趙趙安之若素的坐着,端起面前的茶盅抿了一口。
“那你不會主動一點呀?”
“……我倒是想!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倒是笑了,可那傢伙一瞪眼,轉頭就走,一點都不給人面子!”
“……”
“成天陰沉着臉,還拿特兇惡的眼神瞪人……你說,這擱誰身上誰受得了啊!”
“……”
“跟他在一起,絕對就是活受罪,——誰沒事閑得上趕着去找罪受啊你說是不是!”
“……”
“……壓根我就不待見那小王八蛋!”
想起殷衛最後罵他的那句,肖野更沒好氣的朝天翻了個白眼。
“……”
“誒誒,你怎麼不說話了?”
趙趙把茶盅輕輕放下,斜了肖野一眼。
“話都讓你說了,你還叫我說什麼?”
肖野沒話,瞟她一眼,看見她順手拿起身邊的小包,好象要走的樣子,急忙問一句:
“幹嗎你?剛幾點呀就要走?!”
已經站起來的趙趙瞧見肖野一臉怕被拋棄的小狗樣,笑着摸摸他的腦袋。
“我家有點事,正好你也趁這個機會去跟殷衛聊聊……”
肖野嗤之以鼻說:
“別逗了,跟他聊天我還不如抓只小貓小狗的侃大山呢——起碼不會陰沉沉的瞪我!”
趙趙撲哧一笑。
“說正經的……”
可她笑嘻嘻的模樣怎麼也看不出來半點正經的味道:
“其實我覺得吧,你們哥倆好好打一架就什麼問題都沒了。”
又拍了拍張着大嘴愣住的肖野,趙趙往外走去:
“拜拜,希望明天不會看到豬頭的你。”
“……滾!豬頭個屁!”
趙趙都走過拐角了,肖野才回過神,大不爽的低聲咒罵著。
肖野沒有聽從趙趙的勸告,腳步雖然遲緩,但卻沒有遲疑的將他的身體筆直地往自己家裏帶。
半路忽然落下雨點,突如其來的斗大雨點砸在肖野的臉上,他帶着一絲不應該屬於他的茫然抬頭看天,頭頂的一片天空已經開始變得墨黑。
一向沒有聽天氣預報的習慣,這場雨對他來說確實算是過於突然了。還有點怔怔的沒醒過味的肖野很快被淋了個透濕,像落湯雞似的一個激靈,才“啊”的一聲反應過來,眼瞅着前面就是公共汽車站,於是甩開大步跑了過去,搶了個地方躲雨。沒多一會,身邊就一溜煙的站滿了一排人。
一開始等雨停再走的心思在等了半天也不見漫天傾盆大雨有稍小的趨勢之後,退而其次的想只要這雨再小一點點,別這麼斗大斗大的雨點砸得身上生疼就行,反正也已經被淋濕了。
投向雨幕之中的目光無焦距的獃滯着,乾等雨停的肖野在百無聊賴間想起了殷衛,不知道這會兒他在幹什麼,大概也是很無聊很無聊的坐在窗口看雨吧?
這樣想着的肖野很快又用力搖晃着腦袋否定了這個想法。
殷衛那種人……成天都一聲不吭的,好象根本就是呆在無聊的世界裏而完全感覺不到平常人所謂的無聊吧?不會受傷,對任何事物都沒有興趣的樣子……無趣又無聊的傢伙!又莫名其妙的說發火就發火,還斤斤計較了那麼多天,甚至到現在都不肯原諒自己——啊不對!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又不是自己的錯。
肖野嘆了口氣,想着殷衛,突然就覺得有些心緒不寧的同時眼前居然快速的閃過一幕幕殷衛的面容,什麼表情都有。
正琢磨着似乎還沒見過那小王八蛋哭,想像力過於豐富的肖野就把漫天的雨絲瞧成了淚痕,腦海里隨即迅速蹦出某個小王八蛋滿臉淚水無聲哭泣的模樣……
“操!真他媽邪行!”
……殷衛那小子會哭得滿臉淚水?滾蛋吧!簡直可笑死了!
“哼”的一聲噴笑出來,肖野越發地咧大了嘴巴。笑容在雨幕前漸漸變得扭曲起來,肖野笑了一陣,突然捂住胸口蹲了下去。“嗬嗬”地乾笑着自言自語:
“……我他媽的也夠莫名其妙的!”
跳動得越來越猛烈的心臟簡直有點不堪負荷了。
肖野對自己說不能再這樣了你他媽的到底還是不是男人啊你!
……選擇性失憶的肖野沒印象自己是怎麼就跑到殷衛家裏了,而當時旁邊的路人也只是看到了一個剛蹲下眼睜睜地瞧馬路上越積越深的水窪的大男孩,下一秒已經衝進了漫天的雨里,很快就消失在蒙昧的雨霧當中了。
生怕殷衛看見是自己而不給開門,肖野是從大約一米半多的外牆翻到院子裏去的。下着雨,牆很滑,肖野極為丟人的爬到圍牆上然後滑了一下,摔了個全體投地——還好是往裏摔進了院子,不然還得翻第二遍。
撲到門板上的手有意無意地擋住了貓眼,肖野瘋狂的摁着門鈴。好半天,時間長得足以令肖野認為裏面的人全都走掉了,開始失望而稍稍冷靜下來的肖野才聽見輕輕的開鎖響動。隨着門板被拉開,肖野猛撲過去,抱了那個猝不及防的小王八蛋滿滿一身的淋漓的雨水。
嘴裏還得理似的止不住的埋怨:
“你長沒長腦子呀?也不問問外面是誰,萬一是來搶劫的呢!”
殷衛被摟得有點喘不過氣,踹了肖野小腿好幾腳也不見他鬆手,翻了翻白眼,沒再接着做無用功。聽見他的埋怨,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不服氣的小小小小聲說了一句:
“呿……就知道是你幹嗎還問!有病。”
不知道肖野聽見沒有,反正他長腿一伸,踢上了門,兩條臂膀卻是將殷衛抓得更緊了。
殷衛忍不住又朝他小腿踢了踢。
“放手。”
“不放。”
像個小孩似的扭動着身體,肖野索性將唇狠狠地堵了過去——沒想到卻被殷衛嫌惡的躲開。頓時就覺得膨脹的男性自尊受到了不小的創傷,肖野更加用力的摟緊殷衛。
“放手!”
“就不!”
“……我要鎖門。”
聽見殷衛無奈的稍微放軟了口吻,肖野才略鬆了點手勁,轉了個身,從背後將殷衛圈進懷裏,腦袋擱在他的肩頭不住磨蹭,深吸了幾口氣,問道:
“你身上怎麼這麼香?剛洗完澡嗎?”
“……”
沾染了一身髒兮兮的雨水,大不爽的殷衛狠瞪了肖野一眼。肖野眉開眼笑地說:
“沒關係,一會兒我們一塊洗~。”
……混蛋!只會發情的萬年慾望男!
臉迅速燒紅起來的殷衛惡狠狠地朝後一個手肘,準確擊中對方柔軟的腹部。雖然仍被緊密的箍在懷中,不過聽到了對方呼痛的呻吟聲,怎麼說也聊勝於無了。因為很簡單的一點小事心情就開始轉好的殷衛突然聽見那個人俯在自己耳邊的呢喃聲:
“……對不起。”
一下子就有些發懵,誠心誠意的口氣令殷衛糊塗得不知所措了。感覺上,以這種口氣這種語調說出的這句話應該是跟肖野那種人隔着十萬八千里老死不相往來的,怎麼會突然從他嘴裏冒出來?!
“雖然我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你在氣什麼,不過我是男人嘛,由我先道歉也沒什麼的。”
“……”
忍不了了!
殷衛一把拉住肖野的手臂,猛地一個過肩摔,將毫無防備的肖野重重撂倒在地。又趁他大呼小叫地不住喊疼的時候,衝上去粉用力的踩了好幾大腳,殷衛這才勝利者姿態十足地轉身,上樓。
剛揚眉吐氣大踏步的走進卧室,追上來的肖野像只大熊似的猛地從後面撲了過來,抓住殷衛困在懷裏。大熊的撲力一直持續到壓着殷衛撲倒在軟軟的大床上,濕漉漉的身體緊緊地壓制住殷衛的一切掙扎(隔了很久肖野才發現其實根本沒有所謂掙扎),喘着粗氣的肖野胡亂地在殷衛身上摸了幾把,問出了心裏一直懷揣着的疑問:
“當時你到底在氣什麼?”
隔了好幾秒,肖野才聽見埋進了羽絨枕頭裏的小王八蛋不清不楚的說了兩個字:
“忘了。”
費勁地想着的殷衛隨即又在肚子裏補充了一句:“是真的忘了。”
光是講出來的話就足以氣炸了肖野的肺。
“……媽的!”
抓着殷衛的頭髮扭過臉,頓時灼熱而又粗魯的親吻就鋪天蓋地的落下來。肖野用力撕扯着殷衛的睡衣,過於粗暴的舉動令殷衛疼得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冷笑着的肖野毫無憐惜之意的就朝他抽氣的嘴巴咬了過去。
“讓你他媽的跟個娘們似的矯情!活該疼死你!”
長時間積攢的慾火一下子迸發出來,火焰熊熊的劇烈燃燒在緊緊糾纏着的兩隻親密幼獸之間,久久不熄。
睡了不知道多久,屋裏還是一片黑暗,殷衛迷迷糊糊的眨眨眼睛,率先映進眼帘的是一張恬靜的睡顏,微微上揚的雙唇正美滋滋的抿着。稍稍一動就覺得腰酸那兒疼的殷衛忍不住衝著那張睡得舒舒服服的大臉超級不爽地輕嗤了一聲。
彼此的身體洗得乾乾淨淨,四條長腿緊密的糾纏在一塊,自己腰間還搭着肖野的大手。盯着那隻厚實的大手不放,然後前一夜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的瘋狂就一下子湧進了腦海,殷衛不由得輕輕的一個激靈,趕緊死死閉住眼睛,身體也跟着蜷縮起來,紅紅燙燙的臉蛋下意識地貼上面前寬厚的胸膛。
睡吧睡吧什麼都不想了趕緊睡吧!
手臂遲疑着,但最終還是纏繞着摟住了眼前這個陽光的大男孩,貼在肖野的胸口的長睫毛輕微的掀動幾下便即靜止,呼吸頻率逐漸與那個人一致起來,陷入沉睡的前一刻,隱約的念頭浮浮沉沉,卻是誰也抓不住的調皮,搖蕩幾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但呼嚕嚕睡得正香的殷衛還是不由自主地彎起了柔軟的嘴唇。
……恨不得能一直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