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雪看了一下桌曆,整整兩個禮拜了,她本來估計程步雲最多只能撐一個禮拜,就會受不了跑回台北、但沒想到除了在第一個禮拜,他看起來一副快死的樣子,之後就開始漸入佳境。不但工作逐漸上手,而且也能放下身段,跟那些從前他理都不想理的工人們聊上幾句。更絕的是,工讀生阿聰一見他就認出他來:「你就是那個烏賊!」
本來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程大少,但倒是接受了這個叫烏賊的新同事。而阿雪和其它人都觀察到他和秦天陽之間特別有話說,表面上看起來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之間,正在滋生出一股友誼。也許是同房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他們同樣都喜歡上阿雪,總之他們這兩個來自不向世界的人,生命中第一次產生了交集。
然而兩人的友誼雖然快速地在滋長,但同時又是競爭最激烈的對手,幾個月以後程步雲的工作漸漸上軌道,他又開始對阿雪蠢蠢欲動了,而這也使他和秦天陽之間的戰爭日益明朗化。
一日下了班,雄哥、福伯意外地約了秦天陽和程步雲一塊去喝杯小酒。
秦天陽立即說:「我不喝酒的。」自退出幫派之後,秦天陽便自我約束,再也不喝酒、不賭博,一切奢華的不良嗜好一律不碰。
「我知道你不喝酒,去喝汽水。喝茶也行。」雄哥馬上接口道,語氣絲毫不容人拒絕。
「幹嘛突然約我們去喝酒?」上了車后,程步雲小聲地問了秦天陽。
但秦天陽聳聳肩,也是一臉的茫然困惑,只見坐在前座開車的雄哥和一旁的阿福伯,照樣閑話家常,臉上都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雄哥在一家專賣海鮮熱炒的小店前停了車,四人找張桌子坐定后,叫了些下酒的小菜。啤酒,又幫秦天陽點了一瓶可樂后;阿福伯和雄哥也不招呼兩人,便自顧自的吃喝了起來。
秦天陽和程步雲尷尬地對望了一會兒,正準備舉筷挾菜吃,雄哥忽然又對着兩人開口:「我知道你們這兩個小子在打什麼主意。」
程步雲冷不防被嚇了一跳,連挾在筷子上的菜都差點掉了。
「你們都在打我們阿雪的主意,對不對?」
秦天陽沒答腔,有一點心事被看穿的尷尬。程步雲則一本正經的道:「我不是在打阿雪的主意,我是很認真的在追她。」
「那你呢?」阿福伯看向秦天陽。
秦天陽頓了半晌,他顯然有些不知該從何說起的猶豫,他當然很想像程步雲一樣坦白承認,但又礙於自己的身分,而開不了口。
「我很尊敬黃小姐,但是我……我只是在痴心妄想,像我這種人怎麼……」秦天陽語氣平淡的說著,但三人還是聽得出他口氣里的絕望。
「不管你以前犯過什麼錯,阿雪如果跟社會上一般人一樣想法,她當初就不會用你。」雄哥道。
「她能用我,願意給我一次自新的機會,是因為她的心胸開闊,但要跟我在一起,跟我交往,那又是另當別論。」
「其實我們都跟你一樣坐過牢。」福伯出其不意他說。程步雲和秦天陽吃驚的張大了嘴,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時換雄哥接口道:「不要以為這裏只有你一個前科犯,除了阿財和那些歐巴桑。工讀生以外,其它的人都有前科。」阿福伯和雄哥出其不意的自曝身世,程步雲和秦天陽一下都有點獃滯,不知該做何反應,倒是阿福伯繼續侃侃而談。」我二十年前殺過人,雄仔犯的是連續詐欺罪,小江的國中、高中算是在少年感化院讀的,其它人也各有各的前科。別的人也就算了,像我這樣的人,在當時也只有黃記敢用我了。」阿福伯說著,一邊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所以羅,像你這種算是小case。」雄哥對秦天陽說。
秦天陽有些局促,他低頭望着自已的碗裏,不發一言,原來阿雪是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倒不是對他特別,秦天陽一為而佩服阿雪的義舉,一方面又隱約有些失望。而這也解釋了那天瘋狗和饅頭他們一伙人來鬧場時,黃記的人全都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
「今天把你們兩個人叫出來,就是要警告你們,不管你是什麼出身,什麼背景,如果真心對阿雪,我們都不反對,但是如果你們只是玩玩,那就乘早打消這個念頭,否則……嘿嘿!」雄哥故意語帶威脅地不把話說完。
程步雲和秦天陽全部不吭氣,阿福伯忽然轉向程步雲,「尤其是你。」
「福伯,我還不夠認真嗎?我連家都沒得回了,我媽還說要跟我斷絕關係!」程步雲一臉無辜的說,只差跟可安訂過婚的事沒說。
「阿雪這種好女孩,你媽還不懂得要,這種胡塗媽媽斷絕了關係也沒什麼可惜!」雄哥肝火立刻上升。
程步雲一愕,竟不知該如何回答,看來黃記的人對阿雪還正是忠誠度十足,他父親的公司如果有多幾個像這樣的員工,那就不會有三年前高層管理人員,私下盜用公款的事發生。
一天下了班,秦天陽剛洗完澡出來,原本倚在床上狀似沉思的程步雲立刻跳了起來,他神神秘秘的對秦天陽直笑。秦天陽擦着未乾的頭髮,被程步雲笑的有些發毛。
「你這個月公休日有沒有什麼事?」程步雲嘻皮笑臉的道。
「沒事,我不出去。」
「嘿,嘿……那太好了。這樣好不好,我們一起去釣魚。」
「釣魚?可是我要看書,我的進度有點落後了。」
「那一科?」
「數學。我有一些題目一直解不開,自已念就是有這個問題。」
秦天陽有些煩惱。
「數學!那太好了,我應該可以教你,我以前數學學的不錯的。」
「真的?」
「當然,我當年大學聯考的數學可是八十幾分的高標。」程步雲自豪的說。
「那就先謝了!」
「嘔……可是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釣魚?」程步雲的表情有一點詭異。
秦天陽想了一下他的讀書計劃,稍微調整一下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況且程步雲又說了要幫忙,自己再拒絕不免有些不近人情。
「那好吧!」
「太好了!」程步雲手指一彈,滿臉興奮。
「可是下午就要回來,我下午要把另外一科念完。」
「只要你肯去就好,可是還有一件事要你幫忙,嘔……其實也不是幫我而已,也算是幫你自己。」
「什麼事?」秦天陽開始懷疑程步雲的笑不是那麼簡單。
「你要去約阿雪一起去。」
「什麼?」
「沒錯,我約了她好幾次,不管是釣魚,吃飯,看電影,她都不肯,這次換你去試試看,我算是替大家都製造了機會。」
「我?你有沒有搞錯?你被拒絕了幾次?」
「太多次了,我都數不清。」
「那我的,她更不可能會去的!」秦天陽語氣中有幾分妄自菲薄的味道,程步雲一下就聽出來。
「那可不一定,咱們老闆一向不按牌理出牌,喜歡跟三教九流打交道,你可別忘了福怕他們說的,她又沒什麼老闆員工這種階級意識,她不會瞧不起像我們這種小工人的。」
程步雲的「我們」兩個字,頓時讓秦天陽的自卑減輕了不少,他對阿雪的愛慕一直都是偷偷放在心裏的,他從沒有想過將它化為實際的行動,他始終認為自己高攀不上,他發奮要考大學,也只是希望阿雪對他有好的印象,拉近一些兩人之間的距離,但並沒有想過它可以變成一個追求的籌碼。秦天陽沉默不語。
「怎麼樣?我的數學換你的尊口,我可以幫你複習一整個晚上。
「公休日的前三天,秦天陽拗不過程步雲的不停催促之下,在下班後去敲了阿雪的門,阿雪坐在她的辦公桌后,她一抬頭看見秦天陽,他顯得靦腆而不知所措,兩隻手緊張的在牛仔褲上搓着。
「坐,有事嗎?」秦天陽一向是個勤快而沉默的員工,今天還是他上班以來第一次主動找她談話。
秦天陽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樣子很嚴肅、拘謹,遲遲沒有開口。
阿雪詢問地揚起一道眉,對秦天陽一笑,模樣有些俏皮,「沒有事要跟我說嗎?」她故意逗他。
「有,有,有事!」秦天陽急忙的說。
「那好,什麼事?」阿雪完全地停下了工作,只是看着他。
秦天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道:「不知道你公休日那天有沒又有空?」
阿雪為求確定地瞄了一下桌曆,這才又抬眼看他,「沒事,怎麼樣?」
「嘔……你想不想要去釣魚?」
「釣魚?跟你?」阿雪有些吃驚,她完全想不到秦天陽會約她一起去釣魚。
秦天陽顯然誤解了她的驚奇,同時也深覺自尊心被刺傷,看來黃明雪畢竟是不屑於跟他這樣的人在一起。他急忙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滿臉挫敗,神色狼狽地道:「黃小姐,對不起,我不應該問你的,你不願意就算了,當我沒說過。」
「嘿,嘿,等一下,看不出你是這樣的急性子,我還沒回答呢?
阿雪也急忙站了起來,看出他一臉受傷的表情。
秦天陽停下了動作,等她的反應。
「我願意跟你一起去釣魚,但是我想帶人一起去,可以嗎?」
阿雪的語氣完全是商量和詢問,沒有半點老闆對下屬頤指氣使的味道,秦天陽根本不會想到問她要帶誰一起去,只是楞楞的道:「當然可以。」
「那好,我知道你沒有車,你不介意坐我的車去吧?會不會讓你覺得沒面子?」
「不會。」秦天陽腦袋裏根本沒辦法思考,他不敢相信阿雪這麼簡單就答應了。
「那好,什麼時間?」
「早上六點。」
「好,那當天我們六點在市場門口碰而了!」阿雪看了他一眼,小心他說道,「如果你沒其它事的話……」
「喔,對不起,我現在就出去。」秦天陽走到了門口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啊!黃小姐……還有一件事。」
「說吧!」阿雪一點也不驚訝,事實上她一直在懷疑他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想到要說出來。
「烏賊也會一起去。」
「我早猜到了會是這樣,我還在納悶你什麼時候才會想到要說。」阿雪甩着手上的筆,一副早料到的神情。
公休日當天,阿雪找了阿公一起去,拋開車到市場門口去接程步雲和秦天陽,卻發現他們早就等在門口了,她沒有遲到,而是像平日的習慣早到了十分鐘,但顯然這兩個人都清楚她的脾氣,雙方都提早到的情況下,他們出發的時間比約定早了整整五分鐘。
她從照後鏡中看着這兩個人。他們雖然郡穿着輕便的襯衫牛仔褲,戴着棒球帽,低低地遮住了大半張臉,但阿雪不得不承認,他們英挺俊帥的模樣卻絲毫不變,難怪最近加工區那些歐巴桑的女兒們都愛來市場義務性的幫忙,女孩們用溫和愛慕的眼光追隨着他們,阿雪在加工區時常可見這兩人被女孩子團團圍住的模樣,看來這兩人對女孩子而言還是挺有魅力的。
就這樣阿雪開着車,四個人一塊到了海邊。阿雪釣魚一向是姜太公式的,她上了魚餌甩出釣竿后,就完全撒手不管,躲到岩石的陰影下去看她的書。而她一邊看着書,一邊看這三個年齡相差許多的男人,如何像小孩子一般的爭論吹噓,看誰會釣到比較多,阿雪很奇怪男人這種生物,無論年紀多大,也不論什麼階層,面子似乎永遠是最最重要的。
出人意料的是阿公和程步雲。秦天陽除了在釣魚的爭論之外,其實是相處得非常融洽,程步雲愛說笑話逗他開心,cccc會拍馬屁,秦天陽則沉默周到,阿公的杯子空了,一定是秦天陽給加滿茶水,總之這兩個人合作無間,把阿公照顧的無微不至,反倒是阿雪像個沒事人似的閑在一邊,而當他們三個人談的正興起時,阿雪甚至有插不上口的感覺。
當天的結果是阿公釣到最多,獲得冠軍,程步雲次之,而秦天陽釣到最大的一條,因此也算不上最輸,只有阿雪的網子裏空無一物,被三人着實的嘲笑了一頓,阿雪則完全恍若未聞,她從來就不在乎釣到多少,重要的是釣魚的感覺。阿雪可以感覺得到,阿公喜歡他們,他美得特別開心,而且心情完全的放鬆,她考慮也許下次可以再四個人一起釣魚。
她坐在一邊觀察着這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程步雲從前那種玩世不恭的痞子樣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認真努力而活潑好動的勤奮青年,至於秦天陽原來一臉好勇鬥狠的暴戾之氣已消了大半,只剩下眉宇字之間一股淡淡的不馴和一副永不認輸的味道。阿雪不是木頭人,她當然曉得這兩個人是為了什麼約她釣魚,但她的心思有一大半是放在市場裏,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時間談感情,但為了阿公的快樂,她決定繼續裝傻,不理會程步雲的明示和秦天陽的暗示。
然而程步雲還是在秦天陽陪阿公去廁所的時候,撈到機會來坐到她身邊。」我很好奇你念大學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阿雪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我念過大學?」
「對於你的一切,我都很好奇,現在我才知道當你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會想要知道她所有的事。」
阿雪機靈的又把話題拉了回來,「你還沒說你怎麼知道我念過大學?」
「你還記得那個時候,我被你氣得要死,我本來想要找個方法整整你,而我老爸說過,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所以我謹尊他的吩咐,找了徵信社調查你,不過等我想到要這樣做的時候,其實是慢了一點,我應該在我帶着度假中心計劃來這裏之前,就先做好調查工作,可是我那時只笨得想到要評估土地發展的可能性,卻完全沒有考慮到有你這個人為因素,否則現在也不會輸得這麼慘。」
「你爸爸說的是至理名言,你應該很後悔沒聽他的話。」
「哈!我一點也不後悔,事實上我很高興我輸了,否則我現在也沒機會在這裏和你說話。」
這時忽然一陣大風吹過,捲走了阿雪的帆布帽,眼看着就要掉到海里的同時,程步雲居然在千鈞一髮之際奔到崖邊抓回了那頂帽子,他踉蹌了幾步,差點沒跌進海里,看着這萬分驚險的一幕,阿雪忍不住站起來,叫出聲聲來。
「啊,幸好你動作快,雖然這是我唯一的一頂帽子。可也不用這麼拚命!」阿雪見程步雲沒事後,鬆了一口氣道。
「為了這一刻,我可是練習了好久。」程步雲笑着走回來,一手抓着她的帽子。
阿雪見他才剛剛脫險,就有本事信口開河亂開玩笑,不知道他是真的天生大膽,還是神經太大條,忍不住好笑,「胡說,你又不知道我帽子會被吹掉,這還能練習的?」
「不管我有沒有練習過,我可是冒着生命的危險,救回你唯一的一頂帽子,請問我有什麼獎勵啊?」
「獎勵?原來你救我的帽子,本來就是別有居心的啊!」
「天可憐見,我才不是乘機敲詐的人。只不過,如果老闆有獎勵,員工就會更努力,這不是黃記一向的哲學嗎?」
阿雪見他如此狡辯,又抬出了黃記這個大帽子,說什麼也只得答應。」好吧!不過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才行。」
「當然,當然,這件事全天下也只有你能。」
「那你說吧!什麼事?」阿雪簡直像在聽候宣判似的等他開口,按照程步雲的脾氣,他一定會出些難題給她的。」也沒什麼,只是我想親手幫你把帽子戴上。」程步雲慢慢的說。
「就這樣?」阿雪有些意想不到。
「就這樣。」程步雲拿着她的帽子輕鬆地在手上轉着,一面語氣誠懇的保證着。
「那好吧!」阿雪鬆了一口氣。可是卻沒有注意到他表現出來的行為和說話的語氣,是全然不同的兩回事。
然而當程步雲真正走到她的正前方時,兩個人的視線一接觸,阿雪就覺得他靠得太近了,近得她都可以問到他身上的氣味,那是一股淡談的肥皂香味和汗水交織而成的味道。而程步雲用那雙放電的漂亮眼睛盯着她;她不禁緊張了起來,此時此刻的他看來正經而危險,如果可以,阿雪正想拔腿就跑,她覺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了的獵物,她感到害怕,卻怎麼也逃不掉。
她反射性的倒退了幾步,這才發現背面就是堅硬的岩壁,程步雲抬起了雙臂捧住了她的臉,她被困在岩石和他的臂彎中間無路可退。程步雲背光站着,頭上又戴着一頂棒球帽,帽沿遮住了他半張臉,阿雪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
「你……你想怎樣?」事情忽然發展到了她無法控制的範圍,阿雪不免有些驚慌了起來。
「你說呢?」他直視着她的眼睛。
程步雲話一說完,就迅速伸手把頭上的棒球帽帽沿從正面轉向右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下頭吻了她。阿雪感到一陣暈眩,他的唇開始有些急促用力地壓迫着她的唇,但接着他調整好步調,開始像和風一樣輕拂着她的,他用雙手捧着她的臉,好象她是個易碎的搪瓷娃娃,那般地珍惜呵護。
阿雪睜大着眼睛,根本還沒反應過來,巳聽到阿公對秦天陽說話的聲音到了,程步雲戀戀不捨地輕輕放開她的臉,同時把她的帽子戴回她的頭上,又幫她把被風吹到臉上的頭髮拂到耳後,然後轉過頭去開始和阿公講話。
「阿公,好奇怪,你不在這裏,連魚都不上鉤!」程步雲回復了一貫玩笑的態度,對阿公討好的說。
阿雪還沒回過神來,只是獃獃的地看,覺得自已有吃虧上當的感覺,但又要怎麼跟他理論,總不能把他吻回來吧!可惡,這小子。阿雪心想。阿雪恨恨的盯着他,程步雲正好響應她的視線,他給了她一個燦爛的足以迷死人的笑容。他看阿雪像要發怒但又罵不出來的俏臉掙了個通紅,對於自已的偷跑,他對秦天陽是有些罪惡感,但他一點也不會後悔。
他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滿足,原來愛情真的是這樣,他一碰到她自然紅潤而柔軟的雙唇,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他以前的任何一個吻,跟今天的一比起來,簡直像在剪指甲一樣平淡。他一接觸到阿雪的唇,立刻有一種回到家的溫暖感覺,讓他戀戀不捨,又熟悉自在,他感覺到了永恆。
他以前一直不相信愛情,只是因為自己一直到今天才有緣見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