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厚重的雙層窗帘,遮掩不住日上三竿的加州陽光,正透進沉睡中的一對軀體。

雅緻的卧室中,卻見兩雙男女皮鞋、男人的上衣、西裝西褲及女人的禮服,散落在米白色的長毛地毯上,彷佛宣佈着昨夜這兒曾翻雲覆雨。

「嗯……」揚舞伸着懶腰,雙眸仍緊閉着。

身上的鵝毛被,在伸展雙手時,滑落至胸口,一陣涼意掠過身體,她下意識地抓起被角,卻碰到一股熱烘烘,又有彈性的東西——

她笑了,半夢半醒地搖着頭。

「寶弟,別叫我,今天不用上課!」揚舞突然說話,順手推開身邊那團熱呼呼的東西。

寶弟?

駱飛忽然清醒了!

誰是寶弟?這個女人和他同床共眠,口中卻叫着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而且還是個不成熟的名字!一肚子的妒火沖了上來——

「誰是寶弟?」

「別開了!」揚舞仍舊閉着雙眼,心裏卻想着,打死我也知道誰是「寶弟」。

「誰叫寶弟?」妒火中燒的駱飛,很不服氣地又問了一聲。

這聲怒吼,着實讓揚舞清醒了大半,條地睜開雙眼,大聲尖叫——

「誰?」

只見眼前一個裸着上身,又怒氣蓄髮的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一個躍身,她從床鋪上左了起來,又是一聲尖叫——

「啊——!」

鵝毛被順勢滑了下來,揚舞愣了一下,叫聲停止了。旋即再次抓住被角,一臉驚恐地問道:「你為什麼在我的床上?」

「誰是寶弟?」駱飛似乎沒聽見她的問話,仍不放棄地追問着。

「是我弟弟。那你為什麼在我的床上?」揚舞瞥着駱飛光溜溜的胸膛,再看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襯裙內衣,頓時兩頰粉紅。

駱飛反倒鬆了一口氣地笑道:「原來他是妳弟弟。」

「那關你什麼事?你——你為什麼在我床上,滾、滾下去!」她氣急敗壞地怒道,真不知道以後怎麼見人。

「是妳邀請我上來的。」想到她昨夜的酒後之舉,他笑得更詭異了。

「哇——!你騙人!你騙人!」她抓了一個枕頭,就往駱飛身上丟去。

「我沒騙妳!昨天妳只喝了一小杯的香檳,就醉得不省人事了!所以我只好勉為其難地,將妳抱回房間。」駱飛聳了聳肩頭,不再解釋。

「還有呢?」揚舞可急了,事情怎會如此簡單!

想到自己守身如玉多年,怎可在酒後毀於一旦?儘管她對這個「病人」同情萬分,但還不至於付出貞操吧!

「還有——」他吊著她的胃口。

「還有什麼?快說,別嚇死人了!」

「就這樣了。」他又瞥了自已光滑的上身一眼。

「什麼就這樣啦!說詳細一點!」揚舞又單手抓起另一隻枕頭。

「別丟了!還有——妳不讓我走,硬扯着要我留下來陪妳,所以找只好唯命是從了!」

「那為什麼我……你又……」她實在說不出他倆為什麼衣不蔽體的話。

「哈!我習慣裸睡。至於妳——」

「我怎麼樣?」揚舞雖然知道自已睡覺只穿一件睡衣,而且還是薄的那一種,但她可不希望是他幫她脫的。

「妳說熱,要我幫妳脫!」

駱飛話未說完,揚舞立即搶白,「所以你就樂得當色狼!」這時她的臉色就像死了親人般地難看。

「我可沒有。」駱飛連忙為自己辯護。

「那——」

「是妳自己將禮服拉煉扯開的,一骨碌地溜進被子裏。」

「那你都看到了?」

「哇——!我失身了!哇——!」揚舞哀叫着,她簡直不想活了。

「我才失身了!哇——!」駱飛佯裝哭泣狀。

「什麼意思?」這個答案,止住了揚舞哀號聲。

「妳又強迫我脫衣服,說要為我按摩。結果——亂脫了一陣子,使我的『小兄弟』摩槍待陣,所以——妳要負責!」駱飛偏過臉,偷偷地瞥了揚舞一眼。

「哇!這麼說我還是失身了!現在,你還說要我負責?難不成要我『娶』你?」揚舞此刻的心情,彷若天塌了下來,無人可頂。

他不忍地將她拉近自己,疼惜地說:「別雞過了,妳不用『娶』我,除非妳心甘情願的愛上我。」

「哇!我一點也快樂不起來,這簡直是反了!反了!」揚舞捶打着摟着她的駱飛,兩顆淚珠兒滑了下來。

這下子可真嚇壞了駱飛,「別哭,寶貝!告訴妳真話,妳沒有失身,我也沒有被『強暴』!別哭!」

「真的?」揚舞立刻抬起頭,眼睛出現一線光明。

「只要妳不哭,什麼都是真的!」駱飛非常認真地說著。

他願意給她所有真的東西,這包括他的房子、他的車子、他的寶石,甚至他這一生從不輕易交出的一顆心。

誰教她是他尋覓已久,心目中最完美的「標準情人」!

聽了駱飛如此鄭重的告白,揚舞就像個得逞的小孩,終於破涕為笑,連忙以右手拭去臉上的淚水。

這一切看在駱飛的眼中,充滿了憐惜,又再次疑惑——這麼單純的女孩、為什麼會輕易「出場」,擔任男人的「女伴」?

※※※

洛杉磯聖蓋博市的Margaret高爾夫球場。

揚舞和駱飛正愉快地踏着步子,踩在這一片幅員廣大的草坪上。

「妳以前有沒有打過高爾夫球?」駱飛隨意問着,心裏卻不敢奢望她能打得一手好球。儘管她說自己有運動細胞,但經過多日相處的經驗,很難讓他信服。

他也弄不懂為什麼受了這麼多的罪之後,還有興緻帶她「出場」見世面?

揚舞笑了,笑得燦爛又無邪。

他明白了!他愛上她天頁爛漫的笑容與單純的心思,才會甘心地任她「演出失常」。

「我撿過球。」她憋住笑,她可以想見駱飛會有什麼怪異的表情了。

駱飛的臉部表情,真的如揚舞所預測的,忽青忽白——

「撿球?」

「我在大學二年級時,曾在高爾夫球場打工。」揚舞已抽出一支球杆。

「這麼說妳的技術應該很棒嘍?」駱飛糗着她。

憑良心說。他對她的球技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沒我的撿球技術好。」她正經八百的說著,已做出揮打的動作。

老天!這個女人的大腦一定是少了一根筋!若不是如此,為什麼她的響應,總像是無厘頭!

駱飛鼻翼立時皺成一團。

揚舞側着身子彎下腰,準備開打,「你一定是想到我國高爾夫球職業女將塗阿玉的例子,才認為我也和她一樣的棒,是吧?」她自以為是的為駱飛找出答案。

懂得高爾夫球的人都知道,塗阿玉是從撿球僮開始,藉由長年不斷的看一些名人揮杆,及自我不斷的練習,才逐漸成名的。

駱飛還沒想到這一點,卻已為揚舞搶先道出,他不覺莞爾。

這個女孩,真的讓他一個頭,兩個大!

他也抓起球杆,「咻——」地一聲,兩人幾乎是同時擊出立於地面上的小球。

只見兩顆白色小球飛得既遠又高。

「正點!」揚舞忘情地歡呼着,又加緊腳步,往前衝去。

駱飛直覺有異,高喊住少說有百米十二秒實力的揚舞,「妳跑這麼快做什麼?」

揚舞愣了半晌,旋即止步,尷尬地笑着回過頭看去,「我……去撿球。」

「妳現在已經畢業了,而且應該不在高爾夫球場當——」他忍住不說那「球僮」兩個字。

揚舞悻悻然地從遠處快步地走了回來,「我忘了!」回到駱飛身邊的她,神情緊張地追問着,「他們聽不懂中文吧﹖」她看了看身後的兩名球僮。

「我不知道,妳自己問!」駱飛好氣又好笑地盯着揚舞。

「無所謂啦﹗反正過了今天就沒人認識我了,糗一次又不會怎麼樣。打球吧!」她聳聳肩,恢復她一貫不在乎的個性。

駱飛反而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想不通世上為何有像他這種事事都計較的人;偏又有揚舞這種凡事都看得開的人!

揚舞再次傾身做出開打的動作,「這一桿,一定要打到果嶺,而且最好是一桿進洞。」

看着她自我陶醉的俏模樣,駱飛也樂得一旁欣賞着另一種「風光」——

她的臀部可真渾圓!駱飛陷入了冥想,一直數落她的缺點,倒忽略了她「合身」的優點!

他邪氣地笑着,如果可以一親芳澤……他憶及昨夜難得與她同床共眠,為什麼這麼君子!

忽而又自責,不!這不是他的作風。

「你笑什麼?」揚舞的笑問聲,打斷了駱飛的綺夢遐思。

「笑妳就算使出全身的力氣,也打不上果嶺!」為了掩飾自己的邪念,自然地撒了謊,再看到她佯怒的嬌悄模樣,他更樂了。

「我就打給你看!看好了!」她振力一揮。

「咻——」球兒飛得好高

「哈!你猜錯了﹗」揚舞得意的表情,毫不掩飾地浮上臉龐,忽然,「嗶叭!」的聲音打斷了她喜樂之情。

頓時一片紅霞爬上了她的雙頰。

駱飛也聽見了那「怪聲」,再看看她的表情,不知該不該笑,只好「關愛」地問着,「揚舞,妳還好吧?」

「嘿——!」她笑得更窘了,右手觸及臀部,來回地摸索着。

「怎麼了?」

「褲子——破了。」尾聲幾近耳語。

「妳——」他實在忍不住地噗嚇笑了出來,「妳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揮杆啊!這種名牌的運動褲也會被妳撐破?我——我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妳。」

「哪四個字?」揚舞竟然還有心情問。

他回視着她,「難以置信!」

揚舞不做任何反應,快速地退去身上的外套,將兩管袖子往腰上一紮,「這樣就OK了!來!繼續打球。」

駱飛的眼睛差點掉了下來,「還打?」無奈地搖搖頭,自認碰上了一個超級大剋星。他不徐不疾地將外套脫下,逕往揚舞身上披去,「現在是十二月天,小心着涼。」

「哦!謝謝你。」一陣暖意襲上揚舞的心頭。但她卻將外套拿了下來,「還是你穿,保重你的身體要緊。」她想到癌症病人是不容許感冒的。

駱飛拒絕收回,「妳穿!」

「不!我腰圍一件,上面再穿一件,這像什麼?」她找了個借口,拒絕他的好意。

駱飛知道這是她善意的謊言,欣然地接過外套,卻將它系在自己的腰間,「這樣別人就不會知道是誰的褲子破了!」

「哈哈……」揚舞大笑着,心頭又泛起陣陣溫暖。她放下杆子,幾近虔誠地朝他走近,柔柔地吻了高她近一個頭的駱飛,「謝謝你!認識你——是我一生無悔的選擇。」

駱飛愣住了——

她怎麼突然變得文謅謅起來了?

他有幾分不能適應,卻也樂得將這份感受收藏在自己從不讓人刺探的角落。不禁微笑地問着,「和妳相處的這幾天,只見妳頻頻出糗,我好奇地想知道,到底什麼事是妳不會出岔子的?」

「烹調!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要做『麥打冬牡螺燴飯』給你吃。」揚舞把球杆丟回球僮的背袋中,自然地將手跨進駱飛的臂彎中,「走,我們回家。」

他不可思議她盯着她,「吃這做什麼?」

「改善虛弱體質。」她已拉着他往回走。

「我又不虛弱!」他抗議着,卻任她挽住自己的手臂。

又來了!

揚舞根本不理會他自以為是的心態。

「我們才打到第二洞呢!」駱飛頻頻回頭看去。

「進補重要。」揚舞將他的手臂拉得好緊,深怕他又折回去打球。

※※※

強生天真地玩着手中的電動玩具,根本沒察覺時間已近七點。

小歡到廚房端出了一碗剛煮好的水餃,叫着,「強生,過來吃飯了。」

強生立刻放下玩具,跑了過來,「葉老師,爸爸怎麼還沒來?」

「你乖乖的吃完它,爸爸就會來了!」她哄着這個單親家庭的孩子,一手還撫着他柔細的短髮……

她想起他的父親一個斯文有禮,卻帶有幾分靦腆的男子;不禁會心地笑着,難怪能教出這麼有教養的孩子。

「老師一起吃。」強生已舀出一個湯餃。

「不,老師吃過了,強生吃,謝謝!」她累了一天,一點兒也吃不下,只好謝絕了孩子的好意。

「不好意思!」一個成熟又帶着急促的聲音,從他們背後響起。邊明倫幾乎是跑着進教室的。

「爸爸!」強生餃子也不吃了,立刻沖向邊明倫。

邊明倫聞到一陣菜香味,好奇地向強生起身的座位看去

他心生感激又充滿歉意地對小歡笑了笑,「真不好意思,還麻煩妳為他準備晚餐。」

「不客氣!」小歡露出甜美的笑容。

「爸,你手上拿着什麼東西?好香哦!」強生雀躍地想翻開父親的提袋。

邊明倫像被點醒似的回過了神,「哦!比薩!」又轉向小歡,「葉老師,您一定也還沒吃,要不要一起吃?」他將目光掃視了教室一遍,看看能否就地解決他們三人的晚餐。

小歡見他不拘禮的真性情,原來不餓的胃,也開始向她抗議了——

「謝謝!我們就在這裏吃吧!」她邀請邊明倫到一旁的桌邊。

「老師,剛才妳不是說吃過了?怎麼這麼快又餓了?」強生天真地問道。

邊明倫卻可以了解這種「白色謊言」的背後意義。就像他有時也會哄騙強生他吃過了,這隻不過是希望孩子能多吃、先吃的苦心。

「強生,老師的消化系統良好,所以才容易娥!別多問,我們一起吃。」

兩個大人就忙碌起來了,邊明倫拉桌子,小歡則搬出椅子,他將比薩放在桌上,她也擺妥刀叉盤子及三杯飲料。這份順當就像在一起多年又有默契的夫妻,不需言語就能配合的動作。

不消兩分鐘,兩個大人、一個小孩,全坐定在那十寸的海鮮比薩面前。

邊明倫突然察覺——他們竟然如此地有默契!他錯愕地盯着小歡瞧着,偏巧正迎上那對同樣驚異,卻略帶感傷的眼神……。

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月,怎麼會如此有默契?

還是邊明倫先開口了,「好象認識很久了!」他道出了彼此的困惑。

小歡尷尬地笑着,不知該如何答腔。

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他連忙舉起杯子,「新年快樂!也謝謝妳費心思照顧強生。」

「哪裏!新年快樂!」小歡優雅地合著祝福。

一個念頭突然闖了進來

為什麼她和駱飛沒有這種默契與自在?

唉!她兀自輕嘆着。

他卻沒讓她浸淫在沉寂之中太久,「葉老師,妳喜歡爬山嗎?」

爬山?這是她的最愛啊!她燦爛地笑着,「嗯!」

「那妳願不願意和我與強生,一起參加主婦聯盟舉辦的芝山岩登山健行活動?」他真誠地提出邀請。

她再記起以前每到假期,都被駱飛「包」走了,總是要陪他去參加一些煩人的大小宴會,如今終於可以選擇一些自己喜歡的活動﹗她不再猶豫,開心而自然地應允,「好!我非常樂意。」

這個答案,卻令那端曾經冰封的心,開始融化……,,邊明倫喜形於色的笑道:「太好了!」

自從妻子去世五年以來,他不曾想過找個女人來頂替照顧強生,因他始終相信,強生的母親永遠是強生的母親,無人可以替代。

但這一刻,望着小歡恬靜而溫柔的神色,他的心開始動搖了。

孩子和他的生活,的確需要另一股新生命的注入!

早熟的強生,凝視着父親與老師的交流,似乎看到了電視中互訴愛戀的書面。

他傻傻地笑着,「爸爸——」他附耳想跟父親講話。

不知情的邊明倫,立刻制止他這種失禮的舉止,「不禮貌!有話當面講,葉老師又不是外人。」

這句貼心話聽在小歡的耳里,一點兒也不排斥,反而莫名地掀起一陣暖流,緩緩地流進曾經受傷的心靈深處。

強生不能確定這句話,若是大聲說出來,會不會不好,又問了一句,「真的要當面說?」

「當然!」邊明倫擺出嚴父的臉色。

強生只好服從地說——「爸爸,男生愛女生!」

邊明倫當下刷白了臉,生硬地說不出話來!

小歡噗嚇地低聲笑着,雙頰儘是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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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爆大亨迷糊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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