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午後的陽光穿過玻璃帷幕,映射在寬敞的辦公室里,黑色的梣木長桌上放着一台銀色的筆記型電腦。黑色真皮座椅旁的同色系長柜上,擺苦幾隻清朝蟠紅龍紋花瓶,玉白色的瓷瓶上龍爪僨張、鬃發豎立成神采飛躍的姿態,栩栩如生,彷彿要破圖而出。長柜上除了骨董花瓶,尚有造型別緻的古硯、細緻的玉雕。
簡牧頤的目光落在那尊瑩白的玉雕仕女上,凈秀的五官和婀娜的體態,令他忍不住想起歐予潔,她好似這尊色澤晶瑩的玉雕,純潔無瑕,卻也冰潤堅硬,拒他於千里之外。
自從遇見歐予潔之後,他的心好像被她綁架了,覺得生活枯燥乏味,對任何事情都失去熱情和動力,即使嘗試和不同的女人約會,泡夜店、唱KTV,然而喧囂過後的寧靜反而更加的寂寞、空虛。
他走到魚缸旁,調整過濾器,看着玻璃缸里兩隻色彩斑斕的熱帶魚,擺動魚鰭泅游在水缸里,忽地撞在一起,噘起魚嘴貼吻住對方,像是瞬間進發熱情,纏綿了起來。
他的腦海中不禁浮現歐予潔線條優美的側顏、紅潤的雙唇、性感的腳踝,胸臆間漸漸熾燙了起來。她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個甜美且深邃的謎,蠱誘着他去貼近,然而她刻意的疏離卻焦灼了他的心,令縱橫情場多年的簡牧頤首次嘗到思念的苦澀……
丁冠翼跨進執行總監的辦公室里,厚厚的地毯吞沒了他的足音,讓他得以覷見簡牧頤少見的憂鬱側臉,微訝地湊近他的身邊。
「魚缸里的接吻魚都在KiSS了,咱們的大情聖怎麼反而在皺眉嘆息呢?」丁冠翼涼涼地調侃道。
簡牧頤灑了點魚飼料入水缸,沒好氣地糾正道:「接吻魚的嘴巴貼在一起不是在親熱,而是在爭奪領地!」
「幹麼火氣這麼大呢?該不會是欲求不滿吧?」丁冠翼逕自從酒柜上挑了一瓶紅酒,取出兩隻玻璃杯,分別注入紅酒。
簡牧頤不搭腔,接過他遞來的紅酒,仰頭啜飲着。
「對了,上個星期五,我有個擔任泌尿科醫生的朋友去主持一場座談會,說在『性病防治所』的大廳上看到一個男人長得很像你……」
「咳……」簡牧頤被口中的紅酒嗆到,咳得滿臉通紅,趕緊從單門冰箱裏取出礦泉水,仰頭灌了一大口。
了冠翼好奇地端視着他心虛的模樣,驚訝地說:「該不會那個人真的是你吧?嘖嘖嘖,就算你真的玩出病來,也請你低調一點就醫吧!必要時我可以介紹幾個泌尿科醫生讓你認識,絕對保密,而且醫術精湛,藥到病除喔!」
「想不到在你宅男的外表下,竟然有這麼豐富的就醫經驗,失敬失敬!」簡牧頤扯動嘴角嘲諷回去。
「我向來潔身自愛、守身如王,可不像某人,換女友的速度比換季還快呢!」
「就是因為你長期缺乏實戰經驗,才會導致永『垂』不朽。」
「那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我跟初戀女友複合順利而且很幸福,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年底你應該可以收到我的喜帖。」丁冠翼隔着鏡片的眼睛散發著幸福的光采。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你真的甘心要一輩子困在那座棺木里?」他覺得有義務喚醒被愛沖昏頭的好友。
「那是因為你沒有真的愛過,才會認為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丁冠翼翹起長腿,滿足地品啜着頂極紅酒。
「我沒有真的愛過?」不屑的輕哼自簡牧頤的鼻端逸出。
「因為你一直都在玩戀愛遊戲,所以你的每一段愛情都有保存期限,等新鮮感退去,熱情耗光時,保鮮期也過了。」丁冠翼走到玻璃缸前,看着悠遊的接吻魚說道:「你對感情的態度就像一條魚,滑溜不帶真心,害怕負責任、找不到歸屬感,所以你定不下來。」
簡牧頤仰頭喝光玻璃杯內的紅酒,既沒有推翻丁冠翼的說法,也沒有承認。
他擔任藝術家的父親因為受不了婚姻的束縛,在他八歲時便與母親離異,周旋在不同的女人身邊;而他的母親劉貞儀是著名的豎琴家,常跟着樂團作巡迴演奏,根本無法照顧他。
自幼在孤單的環境中成長,從這個寄宿學校換到下一個寄宿學校,親眼見證父母破裂的婚姻,令他拒絕為愛做出承諾。
「雖然我的戀愛經驗沒有你豐富,但是卻比你深刻,我追尋的感情是一生一世的,不是像你那樣的速食戀愛。」丁冠翼頂了頂鼻樑上的鏡框。
「想不到號稱宅男之霸的『宅霸天」,還可以充當愛情顧問,佩服佩服!」他微笑輕諷。
丁冠翼從皮夾里掏出一張名片,滑移到他的面前,一臉認真地說:「回歸正題,如果你真的……有那方面的疾病,可以去掛張醫生的門診,他是我的高中學長,醫術精湛。」
他瞄了桌上的名片一眼,臉色挫敗,不爽地低吼道:「醫你的大頭啦!鬼才有那方面的疾病。」
「要是你沒病,幹麼去『性病防治所』?」丁冠翼一臉疑惑。
「還不是幫你去相親惹的禍!」
「發生什麼事了?」丁冠翼認識他這麼多年,首次見到他挫折懊惱的神情,看來這個歐予潔肯定是個狠角色。
「我這種型的男人在相親市場上是不是很不受歡迎?否則歐予潔為何拒絕我的友誼,還說跟我約會是浪費時間……」他無奈地嘆息,翔實地交代相親細節和被歐予潔要弄的過程。
丁冠翼從他憂鬱的眉宇、浮躁的思緒、過度在乎對方的執着心態,猜忖他一定是愛上了歐予潔,否則以他這麼瀟洒自負的人,豈會乖乖地跌入她的陷阱,任由她擺佈?
「敬我們的情場浪子終於見證到真愛的原貌,要用『上半身』談戀愛了!」丁冠翼將注入紅酒的玻璃杯遞給他。
「你是在挖苦我嗎?」
「以前你都是用腰部以下談戀愛的,恭喜你終於遇見一個真正令你心動的女人了。」丁冠翼瞥了他一眼,期待看到他被歐予潔收服的模樣。
簡牧頤苦笑,沒搭腔,逕自飲啜着紅酒。紼紅的酒液滑過喉頭,沈積在胃裏,也浸泡着他苦悶的心,微酸帶着澀味的口感恰如他的心情。
他隱約地感受到胸臆間漾起了一股陌生的悸動,難道這就是心動的感覺?
「你不是說對於女人這件事,只有『不肯』,沒有『不能』,這個世界上沒有你把不到的妹,只有你不想把的女人嗎?」丁冠翼饒富興味地挑了挑黑眉,輕笑着說:「怎麼樣?要不要試着去把看看歐予潔?我覺得她很有挑戰性。」
「你現在是來看好戲的嗎?」他眯起深邃的黑眸,審視着丁冠翼臉上狡猾的笑容。
「要不然我們拿我爺爺珍藏的那個清朝『仿唐饕餮紋古硯』來打賭,只要你能把到歐予潔,讓她喜歡上你,我就說服我爺爺把那個古硯賣給你。」丁冠翼誘之以利。
「你確定說服得了你爺爺?」自從他在丁冠翼的爺爺丁守杉的書房裏見到那隻饕餮紋古硯后,便愛不釋手,多次希望丁守杉能割愛出售,但都被拒絕。
「能不能說服爺爺是我的問題,你只要擔心能不能追到歐予潔就好。」丁冠翼挑了一下嘴角,充滿挑釁的意味,十分期待簡牧頤這個清場浪子被冷傲的美女收服。
「追不到歐予潔,我就免費當你一年的司機,隨傳隨到,並且服侍你!」
「一言為定!」
兩人輕碰酒杯,發出清脆的聲響后,仰頭品嘗着色澤誘人的頂極紅酒。
歐予潔提着公事包徘徊在「雲樵藝術拍賣公司」辦公大樓的門廊外,透明乾淨的玻璃櫥窗映出她窘迫不安的小臉,她正猶豫着該不該踏進去。
如果早知道必須有求於簡牧頤,她就不會搞砸那次的相親,甚至騙他去「性病防治所」,耍了他一圈,重挫他的顏面與自尊了。
她是PartyPlanner,不僅口才伶俐,處事也圓融,明明可以很委婉地拒絕他的追求,為什麼要因為—時的任性而把彼此的關係搞得這麼僵呢?
最近因為承接葉志鈞董事長的案子,得知他想追求「藝蓮珠寶」的方蓮女士,所以委任她替方蓮女士籌辦一個別出心裁的生日派對,帶給她驚喜。為了討好方蓮女士,她甚至接受她的安排去相親。
如今,她終於知道方蓮女士最想要的生日禮物是旅美國畫大師雲濤的「奔馬圖」。
葉董甚至囑咐她,不管花多少錢,都必須購得此畫,只為了博取方蓮女士的歡心。
為了找尋這幅「奔馬圖」,她尋訪了幾間畫廊、骨董店和國畫收藏家后,得知「雲樵藝術品拍賣公司」的執行總監簡牧頤竟是雲濤委任的經紀人。
她無奈地嘆息,想不到兜兜轉轉一大圈,苦苦找尋的關鍵人即是簡牧頤。為了完成企劃案,她只好卑微地放下個人成見,硬着頭皮走進藝廊里。
在櫃枱人員的接待下,她報上姓名后,即被帶人執行總監的專屬辦公室內。
「歐小姐,這邊請。」接待人員輕敲門板,得到應允后,推開門,欠身讓她入內。
「謝謝。」予潔提着公事包,勉強地擠出一抹笑容。
簡牧頤坐在皮椅上,從螢幕後方抬起頭,見到身着一身俐落套裝的歐予潔佇立在門邊。
他站起身,離開書桌走近她,炯亮的眸光徘徊在她嬌纖的身材,最後落在她凈麗的臉上,看到她唇邊漾着一抹不自然的笑意。
「歐小姐,真是稀客啊!」簡牧頤覷着她,輕笑着說:「這邊請坐。要喝咖啡還是茶呢?」
予潔放下公事包,挑了張單人沙發坐下,尷尬的小臉上堆起笑容。「咖啡就可以了。」
「不曉得是什麼風把歐小姐吹來了?」他背着她,拿起電話,撥打分機,請助理送兩杯咖啡進來。
「我是特地為了上星期五的事來向你道歉的,跟你開了一個小玩笑,希望你不要生氣。」她懺悔地盯着腳尖,完全沒了先前冷傲的氣勢。
「能和歐小姐玩遊戲是我的榮幸,怎麼敢生氣呢?」
他調侃的話語令她如坐針氈,不安地環視室內的擺設,思忖着如何將話導入正題。
「簡先生擔任『雲樵藝術拍賣』的執行總監,對骨董和藝術品一定很有研究,如果有這方面的問題,可否請教你?」她放軟語調,漾出一抹甜笑。
在予潔提問時,助理送進兩杯咖啡,放置在茶几上。
他端起咖啡,輕啜一口,墨黑的眼眸眯起一個弧度,輕笑着問:「你有特別想搜集的藝術品,或者有骨董需要監定真偽嗎?在業界,『雲樵藝術拍賣』的監定十分專業,尤其是在中國字畫的真偽與古物年代的判定。」
「聽說你除了擔任執行總監之外,也是國畫大師雲濤先生的經紀人?」她小心翼翼地發問。
「是,你喜歡雲濤先生的哪一幅作品嗎?」
「其實不是我個人想收藏,而是我的客戶鍾愛雲濤先生的『奔馬圖』,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代替他向你購買這幅作品。」她鼓起勇氣說出口。
「想要取得『奔馬圖』有點棘手……」簡牧頤撫着下顎,一副為難的表情。
予潔看到他皺眉的模樣,誤以為他在刁難她,於是放軟身段,低柔的嗓音充滿歉意。
「我知道上回的相親宴我的表現很冷漠,之後又耍了你一圈更是可惡,現在因為你是雲濤的經紀人而想來求畫更是差勁。但是這幅『奔馬圖』對我而言真的很重要,可以請你把這幅畫賣給我嗎?不管你要我做什麼,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我一定會儘力完成。」
「被你這麼一說,好像我是那種會趁人之危,勒索人情的人似的。」他看着她認真執着的表情,佯裝不悅地沈下臉。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真心想為自己冒失的行為道歉。因為我承接了葉志鈞董事長的委託案,要替他心儀的方蓮女士舉辦一場別緻的生日派對。這個案子我已經籌劃了三個月,甚至為了討好方蓮女士,套出她最想要的生日禮物是什麼,我連相親都去了,眼看只差一幅『奔馬圖』就能成功,現在叫我放棄,實在不甘心。」
她自責地垂下眼眸,雙手交握在膝上,一副不肯放棄的模樣。
「那個方蓮女士該不會是撮合我們相親的人吧?」
「嗯。」她垂着臉回答,實在沒有勇氣抬頭面對他。
當初理不直卻氣很壯地數落他一番,又自以為是地耍了他一圈,現在才悔不當初地要求他將畫賣給她,實在是太惡劣了,連她都快瞧不起自己。
「那她也算是我的恩人嘍!」
「恩人?」她疑惑地抬眸瞅着他。
「讓我有機會認識你的恩人。」
「簡牧頤……」她沒想到這個男人會這麼有風度,既沒有挖苦、也沒有調侃她,還給她台階下,頓時提升了心中對他的好感度。
「我之所以說要買『奔馬圖』會有難度,是因為這幅畫雲濤已經送給了他的第二任前妻,我不確定她是否已經將這幅畫轉賣出去。再者,這幅畫是他們的定情之作,她肯不肯割愛還是個問題。」
「原來是這樣。」她抬頭對上了那雙灼灼燦亮的眼眸,一顆心莫名地熾燙了起來,像是感染了他眼底的溫度……她連忙端起咖啡杯,逃避地移開目光。
簡牧頤正愁沒有機會接近她,沒想到事情峰迴路轉,她又繞回他的身邊。這是純粹的巧合,還是緣分巧妙的安排?
「買畫的事就交給我,我會幫你詢問畫作的下落。」
「謝謝你。」
「事成之後,你要怎麼謝我?」他挑了挑濃黑的眉。
「你想要什麼?」她警戒地盯視着他,猶如落入陷阱的小白兔。
「心防別那麼重,我不會因為替你找畫,而要求你跟我交往,趁人之危不符合我的行事風格。」
聽他這麼一說,灼紅的耳根泄漏了她的心虛,紅潤的嘴角漾出一抹歉然的笑容,彷佛是初春綻放的紼櫻,這樣誘人的美麗,惑動了他的心,泛起一圈溫柔的漣漪。
他縱橫情場多年,深諳追求女人的技巧,許多女人偏愛熱情直接的攻勢,但她個性拘謹內斂、小心翼翼,必須溫緩地配合她的步調,迂迴中帶着刺探,慢慢地卸下她的心防和偽裝的冷漠才行。
「我只是想和你當朋友,想明白你為什麼討厭我。我有得罪你嗎?還是你中意我的朋友丁冠翼,看到相親對象不是他,所以把怒氣發泄在我的身上?」
「我才沒有看上丁冠翼。」她揚起慧黠的眉眼,頑皮的表情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如果我說了實話,你會不會因此而記恨,不幫我詢問畫作的下落?」
「我看起來像是肚量那麼小的男人嗎?」他反問道。
「……因為工作的關係,我認識了幾個雜誌社的工作人員,聽過一些關於你的流言蜚語,所以討厭你一副自以為是、把愛情當成遊戲的輕狂態度。」
「看來是我過去造的孽,現在得到報應了。」他的臉上浮現一抹自嘲的微笑。
她飲啜着咖啡,不搭腔。其實靜下心來相處之後,她發現簡牧頤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可惡,他既幽默大方又不記恨,不像她過去相親認識的男人,在她拒絕對方的追求后,竟在結婚時寄喜帖向她示威炫耀。
「我承認我過去的情史是豐富了一點。」唉!凡愛過必留痕迹。「但是對於『自以為是』這項罪名,我拒絕接受,我不服,要上訴抗辯。」
「你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成一個弧度,嘴角住上揚,給人一種很自負的感覺。」
他撫着下顎,無辜地澄清。「笑容是天生的,又不是我能控制,難不成要我在臉上打肉毒桿菌,讓肌肉緊繃得笑不出來。」
她被他幽默的口吻逗出笑容。「時間不早了,我必須回公司寫企劃案,至於買畫一事就麻煩你了。」
「別這麼客氣,事成之後請我吃飯就可以了。」
「嗯。」她大方地伸出手與他交握。
簡牧頤送走歐予潔后,拿起電話按了幾個數字,撥通后,話筒那端傳來一陣嬌甜的嗓音。
「尹紫艷,我老爸送你的那幅『奔馬圖』還在不在?」簡牧頤隔着話筒問道。
『你真沒禮貌,居然連名帶姓地叫我,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二媽。』電話那端的女人傭懶地翻身坐下,毫不優雅地打了個呵欠。
「是『前任』的二媽。」他不客氣地糾正。
她彈彈蔻紅的指甲,直接問道:『你問那幅畫的下落做什麼?』
「有人想買那幅畫。」
『我把它堆在閣樓的儲藏室里,沒有被老鼠咬破就寄給你,如果已經毀損,就請你老爸再畫一幅吧!』
半晌,兩人閑聊完畢后,簡牧頤掛上電話,看到茶几上的咖啡杯緣留下的淡淡粉紅色唇印,他的嘴角不禁浮現一抹純男性的笑容,眼神閃爍着雀躍的光芒,像是看到獵物般興奮。
在這場愛情攻防戰中,他對歐予潔是抱着篤定到手的態度,因為在不知不覺中,他已迷戀上那雙燦亮的眼睛,而她自傲中帶着靚麗的表情,像是在對他挑戰般,也像極了一種魅惑……
「花漾派對企劃中心」的會議室內,歐予潔捧着資料夾和幾個同事一起入座,企劃部的張經理走到她身邊,露出親切的微笑。
「昨天我在日本料理店遇到葉董,他要我幫忙轉達對你的謝意,說你為方蓮女上策劃的生日派對太好了,不僅氣氛營造得非常好,連雲濤先生的『奔馬圖』都能取得,而且還替他拿到那麼優惠的價格,他十分滿意你的表現。」張經理毫不吝嗇地稱讚。
「經理,我只是盡我的本分而已。」予潔凈麗的臉上流露出自信的光采。
「方蓮女士也一直誇獎你,還叫我要好好重用你、不能虧待你,否則她就要挖你去擔任『藝蓮珠寶』的公關。」張經理拍拍她的肩頭,朗聲笑道:「予潔,好好努力,年底經理再升你當組長!」
「謝謝經理的鼓勵,我會好好加油的。」予潔輕笑着回答。
張經理說完后便走到圓桌前和會議主席討論細節,而同事周佳蒂則乘機湊近她的身邊。
「你到底是安排了什麼派對內容?為什麼葉董和方蓮女士都對你讚許有嘉?」周佳蒂聽到經理讚美她,愈聽愈不是滋味。
當初葉董的案子本來是由她來承接的,但是擬了幾個企劃案都被他拒絕,不是嫌她的構思沒有新意,就是太過大膽。
最後,經理將這個案子轉交歐予潔負責,看她忙了快三個月,既要應付葉董的刁難,又要討好方蓮女士,還以為最後會宣告失敗的,沒想到她不但完成了企劃案,還有升職加薪的可能。
予潔向她解釋道:「因為葉董暗戀方蓮女士很久了,這次他幫她慶生,舉辦派對,主要也是想試探彼此的感覺。」
「我知道,葉董不就是想追方蓮女士嗎?我安排他在摩天輪上表白,再搭配煙火秀,既唯美又浪漫,但他就是不滿意。」周佳蒂抱怨道。
「方蓮女士她有懼高症,不敢坐摩天輪,所以葉董才會否決你的提議。」予潔繼續解釋。「因為她是上海人,又是張愛玲的書迷,所以我先安排兩人去欣賞魏海敏主演的『金鎖記』,然後再到梧桐館吃道地的上海菜,最後再送上她最想搜集的『奔馬圖』。」
周佳蒂一臉疑惑。「你幫他們準備的生日禮物是一幅畫?」
「因為方蓮女士鍾愛國畫大師雲濤的『奔馬圖』,如果送她這份禮物,她一定能明白葉董的心意和感情。再說,她從事珠寶工作,本身擁有的名鑽和珍珠已經夠多了,送這幅畫既可以成為他們的定情之作,又能保值,十分有意義。」
「原來如此。」周佳蒂應付地笑了笑,心裏頗不服氣。
自從歐予潔進入公司之後,兩人無論是外貌、學歷和能力,都常被拿來相提並論,因此私底下形成了一股較勁的力量,尤其是她企盼了很久的企劃部組長之位,竟可能被歐予潔奪走,令她十分不甘心。
「你真厲害,居然連什麼國畫大師的畫都能找出來。」周佳蒂嘴上讚美她,但眼底卻閃着嫉妒的光芒。
予潔微笑不語。談及「奔馬圖」,不禁令她想到了簡牧頤,才十個工作天的時間,他就替她找到畫,還用低於市價的七成價錢賣給她,讓她對他留下良好的印象。
不諱言,幾次相處下來,她發現簡牧頤是個優雅、幽默、有品味,帶點孩子氣的男人,她承認自己很欣賞他,也深受他的魅力所吸引,但是卻不敢心動。
她對婚姻有憧憬,想找一個相愛的人組成一個家庭,盼望有一個小孩,見證他們永恆的愛情。
她沒有勇氣,也不夠大膽,不敢冒險地挑戰愛情的風險,只敢渴望平凡的小幸福。
對她來說,簡牧頤太過炫目也太危險,彷彿是一杯醇厚燙舌的烈酒,淺嘗即醉,狂飲傷身,還是保持淡淡的友誼就好。
況且,他的家裏已經有了一個愛吃「麥噹噹」的女朋友,她實在沒有必要再去湊熱鬧,介入別人的戀愛關係。
周末晚上,簡牧頤換上了白色絲質襯衫,搭配黑色西裝褲,站在穿衣鏡前挑選領帶,小泱則是手裏拿着一包乖乖,有一口沒一口地往嘴裏送。
「你又要去把妹了喔?」他皺着小臉,哀怨地說:「那我豈不是又要『獨守空閨』?」
「不要亂用成語。」簡牧頤邊打領帶邊糾正他!
「你都一直去把妹,沒有好好照顧我,當心我打電話向媽咪投訴,說你都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裏。」他癟起小嘴,一臉不滿。
簡牧頤系好領帶,轉過身摸摸他的頭,安撫地說:「這次的約會對象不是一般的妹,而是我的真命天女,我有預感我們會談一場很浪漫的戀愛。」
他私底下約了歐予潔很多次,但是都碰到軟釘子,難得這回她願意卸下心防與他共度晚餐,等會兒他一定要好好表現,乘機贏得她的芳心!
突然,一陣悅耳的門鈴聲響起,中斷了他的思緒。
小泱滑下沙發,像顆小火球般鮑出更衣室,來到玄關前拉開門鎖,見到一位身穿白色襯衫配上灰色西裝外套的男人。
「你好,請問這裏是簡牧頤先生的寓所嗎?」男人禮貌地問道。
小泱透過門縫好奇地瞪大眼睛問道:「你找簡牧頤做什麼?」
簡牧頤沒聽見關門的聲音,於是走到客廳,站在小泱的身後,拉開門板。「請問有什麼事嗎?」
穿灰色西裝外套的男人從口袋裏掏出工作證和名片。「你好,我是『品采餐點』的工作人員,歐予潔小姐向我們訂了一套法式餐點送給簡牧頤先生,請問我可以入內佈置嗎?」
「請。」他無奈地欠身,讓服務生推着餐車進門。
服務人員將一道道美味的法式料理擺上桌,再放上香檳色的玫瑰花,開了一瓶上好的紅酒,將一張別緻的卡片放在桌上,然後推着餐車離開簡牧頤的寓所。
墨黑的天幕下,點點繁星襯着盞盞燈火,紅酒配上佳肴,一切看似完美,但是對面空蕩蕩的座椅卻讓他的心裏升起了一股失落感。
「哇!有大餐耶!」小泱湊近桌邊,骨碌碌的大眼專註地看着那塊草莓慕斯。「看起來好好吃喔……」
簡牧頤打開卡片,看着那娟秀的字跡,彷彿見到了她凈麗的容顏——
陪那個愛吃「麥噹噹」的人,一起享用法式大餐吧,希望你們會喜歡這份禮物。
他扯動嘴角,無奈地苦笑。她就像一隻停棲在花間的彩蝶,惑動他的腳步去追尋她,眼看她就在指尖可及之處,卻在瞬間又逃開。她是在閃躲他的愛情,還是在
試煉他的耐心呢?
如果她不願意他走近她,那麼就換個遊戲方式,改由讓她主動來靠近他吧!
「我可以吃那塊牛排嗎?」小泱飢餓地吞咽着口水。
「要吃牛排可以,不過要幫我做一件事。」
「又要幫你甩妹嗎?」他可是簡牧頤專屬的分手道具。
「不對,這次的遊戲不一樣,是幫我把妹……」
兩人一邊拿起刀叉享用大餐,一邊商討把妹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