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嗎？你要走？”擎天堡主夏洸翊淡淡的問，不怎麼訝異。
早在允倫來到擎天堡不久，他就知道允倫不會久留。果然沒幾年功夫，他就想走了。
“看來那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一定是‘拚命’的求你回去啰！”
允倫臉一紅，赧道：“對不起，當初是我要求留下，現在又任性的要離開，給堡主平添困擾。”
“沒什麼。”夏洸翊笑了笑。“我看你比我困擾多了！怎麼，要回家應該開心才是，為何鬱鬱寡歡的模樣？”
“我不知道回去是對是錯。”允倫猶疑地說。
“如果當初讓你做出離開決定的因素還存在，你回去好嗎？”
“我不知道。”允倫皺緊眉頭。“但我不能自私地讓允武跟着我離鄉背井，他也不肯的。”
“這允武就是你所有問題的根源吧？”夏洸翊一針見血的問。
“是啊！”允倫嘆息的承認。“堡主見多識廣，對這種事應有所聞問，不會少見多怪才是。”
“這兒雖是邊疆，不代表人就少，喜歡男人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有時女人少，兩個男人也就湊合湊合過了，這有什麼！”夏洸翊聳聳肩，無所謂道。“還有，什麼見識多，我不過跟你一樣大，別說得我有多老似的。”
沒錯，夏洸翊十八歲時繼承了堡主之位，雖然將擎天堡經營的有聲有色，甚至青出於藍，但他今年也不過是二十有五的年輕人而已！
“我不是和允武湊合湊合。”允倫澄清道。
“好，你們是情投意合，這樣成吧？”
“那也不是。”
“那到底是如何？”夏洸翊問道。“咱們也算好友，沒什麼不能說的吧？”
夏洸翊是他遇過的人中，第一個對這種是淡然處之的人，允倫忍不住將一切告訴了他。
“原來如此！”夏洸翊輕笑一聲。“我還以為你也太離經叛道了些，竟愛上和你有血緣關係，又是個男性的人。”
“我們的名字是很容易讓人誤會。”允倫苦笑。
而每提一次他們的名字，他便不由得想起兩家人的關係，心中的內疚也更深。
“當初你為了他離開，如今又要為他回去嗎？”
“……是啊……”連允倫都知道自己的無用。
“這可不太妙唷！”夏洸翊正色道。“你要走要留我是不能管，不過你的動靜去留，完全是為了邵允武，以他的意願為標竿，我實在無法贊同。”他語重心長道。“允倫，只為一個人而活會不會太累了？”
“我不知道。”允倫垂下眼。“我只知道這種生活，不懂別的生活了！”
“愛情有這麼重要嗎？”尚未嘗過真正情愛滋味的夏洸翊不能贊同道。
“我只有他。”允倫執着道。
“輸給你了！”夏洸翊嘆氣道。“你不能振作點，為自己活嗎？”
“那好吧！”
“允倫……”
遠遠的，便看到一抹瘦長的身影朝他們奔來，身後還跟着另一個人。夏洸翊忍不住好奇的睜大眼，想瞧瞧讓允倫神魂顛倒的是何種天仙般的人物？
“急什麼？”允倫迎上前去。“怎麼不多休息？”
“還休息什麼，都睡了一天了。”允武說道。“而且有個冒失鬼闖進來，我還怎麼休息！”
“冒失鬼？”允倫望向允武身後的人。“允武，他可不是冒失鬼，而是堡主的堂弟，也是朱雀堂的堂主。”
“可……”允武這才知道那個有着一張嬌美臉蛋，明目張胆闖入允倫寢室的人來頭不小。“就算他是堂主，也不能就這麼闖進來呀！”
“羽軒，這就是你不對了！”夏洸翊開口。
“大哥，我只是想看看允倫這個木頭會有什麼朋友，還交情好到可以同榻而眠而已，沒惡意的。”夏羽軒無辜的開口。
“允倫，他是誰呀？”夏羽軒好奇的問。
第一次，他遇到一個比他更可以稱為“貌勝潘安”的人，而且比他長得更像女人，夏羽軒開心極了，總算，他那討人厭的柔弱面孔還不是那麼柔弱，有人比他更糟啊！
當他見着他，忍不住大笑出聲時，允倫床上的人顯然被他嚇醒，只忙着下床找允倫，他只好好心的跟出來，幫忙指點路徑了！
“他是……我兄弟，叫允武。”
允武驚訝的抬頭看了他。
“允武，他是夏羽軒，你叫他羽軒就好，他是我在這兒的朋友。”
“喔！”允武沒有打招呼的興緻，他還在想着允倫方才介紹自己的說法。
真奇怪，允倫一向不愛說他們是兄弟，現在卻這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是堡主，你叫夏大哥就可以。”允武不是擎天堡的人，沒必要跟着他喊堡主。
“找我這麼急，有什麼事？”
允武回過神來，仰起頭看着他。“起來怎麼不叫我，害我一個人嚇一跳。”他語氣甜膩的抱怨着。
“我想你多休息些……”
“不會吧！”夏羽軒忍不住插嘴。“一個人睡覺就害怕，你也太像娘們了！”
“要你多事！”允武恚怒的瞪着夏羽軒。
見夏羽軒的第一面起，允武就決定討厭他。誰讓夏羽軒居然指着他鼻子大笑，現在又說自己像個娘們。尤其是，他居然那麼親熱的喊着允倫，還和允倫成了朋友，真是討厭之極！
他不要允倫和那麼漂亮的人當朋友！
“羽軒！”夏洸翊制止他的口無遮攔，邊打量着邵允武。
的確是長得不錯，眉如遠山，眸似秋水，鵝蛋般的臉蛋，紅津津的雙唇，美的沒半點天理，肯定讓天下女子又妒又羨。莫怪允倫痴狂若此！
看來昨天允倫和他肯定過了個非常有意思的夜晚，否則邵允武看來不會如此可人，眼角眉梢散發出一股柔媚。兩人眼光一接觸時，允武的臉便火紅似楓。
“羽軒，允倫他們很快就會回江南，你這幾日就好好招待他們吧！”
“回江南？”夏羽軒訝異的說。“允倫，你在江南不是沒有家嗎，回去幹麼？”
“誰說他沒有家？”允武惱怒的說。“允倫住飛龍堡，那兒就是他的家，我是他的家人。”
“是嗎？”夏羽軒脾氣也不甚好。忍不住回嘴道。“只可惜我從沒聽他提過你這個家人，也不知道飛龍堡是什麼東西！”
這兩人很明顯是同類相斥，夏洸翊忍不住笑開懷，允倫則是一臉無奈。
“飛龍堡可是雄據江南的第一大組織，比你們擎天堡有名太多了！看你們這多偏僻，還害我問了許多人，走了許多冤枉路才找到這兒地方。”允武怒道。
“是嗎？”夏羽軒也反唇相譏。“如果飛龍堡真這麼好，允倫何必投靠咱們擎天堡？”
“你放心，我們馬上就會回去的。”
“允倫，你不會就這麼走吧？”夏羽軒轉向允倫問道。“別忘了當時你倒在路上，可是我救你，帶你回擎天堡的，你這樣就要走了？”
“倒在路上？”允武震驚地看着允倫。
“沒什麼，以後再告訴你。”允倫輕描淡寫道。
“羽軒，別再說了！”夏洸翊制止他。“人各有志，允倫有他要走的路，咱們不能勉強人家。何況就算他留下來，該你做的事還是該你做，別想找他幫你！”
“呃……．”夏羽軒見用心被識破，只好悻悻然道：“我做就我做！”
“我們先走了，你們慢慢談。”
待他們兩人走後，允武急急的開口問道：“倒在路上是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不過是染了風寒，又倒霉的遇上盜賊罷了！”
允武想像當時的情況，一定兇險至極，不由得悚然一驚。
“還好你沒事！”他充滿感情的說。
“幸虧遇上了羽軒，否則我不會站在這兒。”
“喔！”允武不甘願極了，如果允倫好好待在飛龍堡，哪曾遇上這些危險？
“我會謝謝他……可是……我還是不喜歡他！”
“允武……”允倫無奈道。“為何不喜歡？我的朋友你似乎沒一個中意的。”
“他……長得很好看……”
“應該是吧！”允倫老實說。
“你也覺得他好看？”允武瞪着允倫。“你也喜歡他嗎？”
“胡說什麼！”允倫失笑。“我是喜歡他，但只是普通朋友的喜歡，少胡思亂想，羽軒只是個孩子。”
“跟我差不多大，哪還算孩子？”允武氣結。“別忘了，你可是愛上像我這樣的孩子！”
“說的也是！”允倫笑了笑。“允武，你放心，我不會愛上羽軒，他也不會愛我的。”
“誰知道……”允武低聲嘀咕着。“如果我沒來，誰知道你會不會變心……”
不行，他一定要儘快回飛龍堡，不要再留在這兒。他才不要給允倫機會去愛上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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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說允倫是木頭？”
找了個機會，允武獨自找上夏羽軒談話。
“你們不是兄弟嗎？你應該更了解自己兄弟是什麼樣子啊！”夏羽軒沒好氣道。
說實話，這邵允武對他總沒好臉色，讓他也擺不出笑臉。
“我們……不是親兄弟啦！”允武老實說。“而且我三年不見他了，哪知道這三年允倫過得如何！”
“你很關心允倫嘛！”夏羽軒語氣好了很多，有些欣賞的說。“看不出來你是這種重情重義的人，居然會千里迢迢來找他。”
“當然啦！允倫只有我……我們這些家人，我不來找他誰要來？”允武理所當然道。“聽允倫說你救過他，謝謝你！”
“你這個家人可真稱職。”夏羽軒贊道。“不過你們怎麼會讓允倫一個人離家到這麼遠的地方？”
“誰讓他走了？”允武嚷道。“都是允倫自己跑掉的，如果不是接到他的信，根本沒人知道他跑到這兒。”
“這信你們可得感謝我，若不是我，允倫還在猶豫要不要寫呢！”夏羽軒得意的說。
若不是他注意到允倫總是朝着江南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追着問他原委，允倫才勉強提了一些家裏的事，就不會有那封報平安的家書，這邵允武也不會來了。
當然，他不來，允倫也就不會走，他的事也可以推一些給允倫做，他就不必太累了！不過，看在允倫這幾天的笑容是過去三年多的總合，他就別太計較了！
“那可真謝謝你了！”允武乾乾道。
真氣人，看來這夏羽軒對允倫是有些影響力的。允倫該不是看人家長得好看，就事事聽他的吧？
“本來就該謝我！”夏羽軒得意道。“允倫可是我的得意助手，幫了我好多忙，這次你帶他回去，我可是犧牲大了！”
“是嗎？”允武咬牙問道。“幫你好多忙？”
不肯待在飛龍堡幫他，反倒跑到這擎天堡幫夏羽軒，允倫這混帳！允倫該不是喜歡夏羽軒吧？不無可能，畢竟允倫喜歡男人，而這夏羽軒長得不比他差。
允武腦中轉着這些念頭，不自禁的生起氣來。
“你還沒說為何叫允倫木頭！”
“原因啊！”夏羽奸笑了。“你也知道允倫長得好看，身上的書卷氣又濃，一點也沒有武夫草莽的氣息，和咱們這兒的男人完全不同，多少女人敗倒他腳下，前仆後繼的猛烈追求他。”
“真不知羞！”允武罵道。
“這叫勇敢追求真愛，什麼不知羞！”夏羽軒糾正道。“不過，允倫總是拒絕人家，不解風情到極點，不是木頭是什麼？”
“那就好！”允武小心吁了口氣。
“老實說，”夏羽軒突然小聲道。“有一陣子我懷疑過允倫是不是喜歡男人，不過看他對男人也沒什麼反應，應該是我想太多了！”
“儘是胡說！”允武紅着臉斥道。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允武拋了句再會，便轉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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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些什麼？”
看允武笑的有如偷了腥的貓，允倫忍不住問道。
“我知道你這三年的表現了。”
“哦？”
“我知道你沒有喜歡上別人。”
“你很開心？”允倫打量着他。
“當然啦！”允武笑容如花。“算你有良心，知道我這三年找你找得多辛苦，沒有變心喜歡上別人。”
“小武，”允倫聲音有些粗嘎。“你一直找我？”
允武臉紅了起來。不知怎地，以前他不愛允倫喚他“小武”，可現在卻是挺愛聽的。
“當然要找了！沒我陪着你，你會快樂嗎？”
“你在乎我快不快樂？”
“當然啊！”允武皺皺眉。“夏羽軒說了，這些日子你並不快樂，我也不快樂，以後咱們別再分開了！以前的日子快樂多了。”
“小武！”允倫拉起他的手。“你知道嗎？以前的日子再快樂，都會結束的。”
“為什麼？”
“等你我再大一些，就會面臨成家立業的問題，不是你成親，就是我成親。我們是不可能不分開的！至少不可能像以前那樣黏在一起。”
事實上，他已二十五了，早該是娶妻的時候。若不是為了允武，他不會蹉跎至此，但這些允武明白嗎？
“……”
“當然，如果我可以忍受你在照顧妻兒的時間外偶爾見見我，只當個普通的兄弟，我們也能相處的很好。可是我不能，我只是人，會忌妒會吃醋的。”
“你會成親……”
“以前的日子不就是如此嗎？”允倫嘆道。“小武，你想回到從前？”
“……我不知道啦……”允武有些混亂。
他實在不懂，單純的兩人世界，為什麼要有這麼多複雜的問題，這些情呀愛的，真是煩透了！他的想法很單純，只要允倫回來陪他就好，為什麼允倫要想這麼多，他不能就這麼陪在他身邊就好嗎？
成親？人為什麼要成親？他不成親也不會怎樣啊！
“或者，你要像從前一樣也沒關係，我們……就和從前一樣好了！”允倫忽然道。
“什麼意思？”允武霍的抬起頭來。
“我會跟你回去，也會當你的好兄弟，一切都跟以前一樣。”
“可是……你愛我啊！”
“你就當沒聽過好了！”允倫絕然的說。
反正允武也不愛他，這種單方面的強迫性的愛他也不願再繼續，不如一切作罷。大不了忍着心痛，讓允武開心過日子，等允武不需要他的那一天再走。
“為什麼當沒聽過，你明明說了！”允武激動起來。
“我不想你困擾……”
“昨天你抱我時，可沒想過這些。”
“現在我想到了！”
“我不要你想這些！”允武吼着。“誰要你自以為是了，誰告訴你我困擾了，我說了很高興你愛我啊，也會讓你愛啊，你為何還要東操西煩的？難道你和我在一起不快樂嗎？”
允武一把抱住他，將頭枕在他肩上。
“允倫，咱們就這樣一直在一起好不好，你別再說些什麼會分離的話了吧！”
“……嗯……”雖然再次恨起自己的優柔寡斷，允倫還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