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怎麼會有這樣笨的人!兩次機會都給他自己搞垮了。”電腦螢幕差點因游心澄的粗暴提早報銷。
早在總裁辦公室內裝設了針孔攝影機,就是等着看這出好戲,大伙兒本想今天就會傳出喜訊,誰知龍天承連哄女人的謊言,不,是巧言也不懂得說,他還是死了算吧!
“如果他有我們一半的聰明,就不會到現在還給我們提供‘娛樂’啦!”賭輸了的洛湘更是忿忿不平,昨晚她才下了汪,賭今天他們會化解誤會,共墜愛河,豈料又輸給怪傑,這口鳥氣她是咽不下的。
“小心踩中老虎尾,他不是好惹的。”不忘提醒玩得過分投入的兩人,齊子望清晰的思路、冷靜的頭腦很少被外界干擾,旁觀者清,對任何事都不會縱情投入是他避免自己犯錯的方法。
“就是嘛!龍伯伯和天宏哥最懂得裝無辜,他們一定把所有事推到我們頭上。”游心澄開始有點擔心,他們的夥伴都不可靠,愛耍陰。
“怕什麼!我就不信他可以怎樣。”她洛湘就是天不怕地不怕。
“不如幫他一把,免得壞了人家的姻緣嘛!”游心澄口最毒,心卻最軟,是三大惡魔中良心收得最不牢的。“這麼快就擔心有報應,不過這也難怪,穆老頭那麼好,我們的夜娘管不住自己的心也是當然的喔!”洛湘裝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可在游心澄眼內怎麼看都是幸災樂禍。
“你瞎扯什麼,我跟穆老頭一點關係也沒有!”惱羞成怒,游心澄擲出飛刀,不偏不倚地瞄準洛湘的蛋臉。“思春貓,逃避不是辦法。”她不會反擊嗎?頭一偏,避開飛刀的刀鋒,銀針隨即飛射而出,擦過游心澄的髮根,插進她背後的告示板里。
“你比我好到哪去,你不是在倒追杜老頭嗎?”
“我哪有?”
戰火升起,一來一往的謾罵聲不斷響起,刀光針影往來不斷,會計部的主管辦公室難有片刻寧靜。
看着洛湘和游心澄藏不住的純真情意,龍天宏的話在齊子望的腦海里再次浮現——
“揪出真兇又怎麼樣?可能是另一個傷害的開始,放過她們吧!”
***
沛浠要走?她要跟周仲邦去美國?
不可以,一定不可以,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手的。
但他憑什麼阻止她?
她甚至還沒對他所造成的傷害釋懷。
面對各種流言,她沒有半句辯解,也沒有否認,默默承受一切,折磨自己的同時,也擰碎他的心。
若非他的粗心察覺不到她和天宏之間只有純友誼,若非他一意孤行要撮合那段感情,若非他不肯承認自己的心早已失陷,所有的傷害都不會出現。
如今救她離開這不堪的境地的竟然不是他,而是他的情敵。
也許他的愛不夠偉大,所以不肯成全她。
他是自私,因為他知道在她心裏的人是他,不是周仲邦,就算她跟着他逃到美國,她的心依然在他身上,心中的傷痛更不可能復元。
偏偏看着他們離開的身影,他竟然移不開步伐追上前。
其實只要他表明立場,流言便不會再於天龍集團出現,Brian和嚴君字卻制止了他。
如今仍未清楚行兇者的身份和動機,更未能掌握揪出兇嫌的線索,且對方的行動已更加激烈,兩日前就曾截獲一個寄給楊沛浠的炸彈郵包,幸而未導致死傷,消息得以被全面封鎖。
貿然採取任何行動改變現狀都會引來負面的揣測,使敵人更積極採取行動,破壞現有的部署,影響這次保護行動的安排,更可能將目標轉移至其他人身上,令保護工作更吃力。
面對兩難局面,他是難以取捨,更是百口莫辯。
對一個全心全意愛他,愛龍天承這個人而不是他的家世、他的財產、他的地位的女人,純粹一份至真至誠的愛,叫他如何能不以全意去回應?
當發現原來一切都是他的誤會,想補救也太晚了,重創的心若找不到良方將無法治癒。
一根刺插進心坎,越刺越深,因着急一下子想強行拔出,未有考慮所牽連的其他傷害,結果就是流血不止,情況更糟。
如果他能更體恤她的感受,又或者懂得設身處地為她着想,情況不至於一發不可收拾,怪只怪他太性急、太霸道,以為一切都在他掌控以內,忘了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情感。
猶如緊繃的弦,滿心焦急不安無處發泄,龍天承都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
總在他身邊默默地支持他的嚴君宇,在他的辦公室里忍受他的脾氣一整個下午,終於等到他將埋藏的心事一一道出。
“你們早知道我喜歡沛浠,對嗎?”近乎是質問的語氣,他覺得身邊一個真正幫他的朋友也沒有,從來強得只會幫助別人的龍天承第一次體會到何謂無助。
沒有因他的壞脾氣皺眉,嚴君宇對他永遠只有順從,天承對他而言是不可冒犯的再造恩人,他的恩情他一生也還不完,所以無論天承的態度有多惡劣,其他人都退避三舍,他依然會留在他身邊,默默支持。
這次也不例外,他沒有開口回答,只是輕輕點頭承認。
“看着我像小丑一樣,很過癮吧!”忍耐多時,他終於制止不了,對嚴君宇狂吼。
“沒有人想看你鬧笑話,大家都在等你坦白,等你能對自己坦然承認愛上沛浠的事實,對你來說沛浠是你認定的弟妹,你打從心底否定會愛上她的可能,因為你太疼天宏,寧願委屈了自己也不要傷害到他,更不相信自己會感情失控。你知道嗎?你偏執起來的時候,沒有人可以說得動你,所以大家只有等,別無他法。”除了那三個小惡魔,嚴君宇在心裏補充。
“你們知道天宏和沛浠根本不是那回事嗎?”怨氣發泄過後,情緒漸漸緩和,他對自己的不禮貌有點歉意,雖然他知道嚴君宇不會怪他。
“起初不清楚,只覺得他們不太像情侶,到紀凝出現,大家就了解到他的心意。”不像杜逸凡和穆提埃他沒有閒情逸緻和三小惡魔打交道,據他們了解,三小惡魔早就在賭天承要多久才失陷,當然,他們也是在事情明朗化后才知道。
“怎麼沒有人提醒我!”
“是你聽不進耳內,他們暗示了幾次,你的目光只懂追着沛浠,容不下其他的事情。”
回想起來,他們的確多次向他暗示紀凝和天宏的眉目傳情,可他都不當一回事,反而認為是他的背叛令天宏發現端倪,沉痛之餘另覓慰藉。
“我要怎樣做才能挽回她的心?”再大的挫敗都不曾令他覺得如此頹喪。
“讓她冷靜一下,如果她真心愛你,始終不會心死。這陣子發生那麼多事,再給她壓力會令她吃不消的。”嚴君宇雖然凡事以天承的感受為重,但既然他已認定沛浠是他今生最愛,他對她當然也多了一份關心,就像對杜逸凡等幾個好朋友一樣。
一分鐘也嫌太久,龍天承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到何時才能贏回她的心。
“對不起,我剛才……”氣過後,他不會霸道的把自己的過錯合理化,是他錯了他還是會承認並道歉。
“省下你的道歉,把這分歉意留給沛浠吧!”
***
雖然得到周仲邦的鼓勵和安慰,但楊沛浠的心還是一樣的痛,她已瞞不了自己,再和龍天承共事,早晚她會瘋掉。
今天周仲邦一整天都伴着她,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想起這幾天他幾乎都在她身邊,他不用工作嗎?
對周仲邦來說也算是一點安慰,沛浠終於注意到他了,雖然遲了一個星期。
他的家人都在美國定居,經營一間中型企業,他的父母一直希望他能到美國接管家族生意,考慮到父母日漸年邁,他不得不放棄他的理想,回到家中學習如何當一個商人。
他也沒想到為什麼他會在龍天承面前叫沛浠跟他走,也許他就是不忍心見到她那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吧!
“什麼時候走?”仍帶着淚痕的臉咧出真摯的笑容,內里卻帶着絲絲不舍,對她好的人怎麼一個一個都遠離她了?
“明天早上。”
“那麼急!”
“若你真的捨不得我,那就和我一起去吧!”他戲謔地笑道。
“那也好。”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再湧現。
“別騙自己,就算跟我一起到了美國,你的心依然牽挂着他,那又何必勉強自己呢!”他輕輕拍着她的肩,安撫她失控的情緒。
“我和他不會有結果,我們的距離永遠不會消失!”
“愛與不愛一個人,在乎的是真心,用金錢或階級去否定心中的感覺,將來你一定會後悔。”
“如果我早一點遇上你,我一定會愛上你的。”
“如果我早一點清楚你,我一定不會迷戀你的。”
聞言,楊沛浠的臉垮下來。
他接下去道:“我才不要一個如此優秀的女朋友讓我被比下去,我爸媽一定會念死我的!”
她被他逗笑了。“那不是很好嗎?有人代你打理家中的生意,你可以開開心心的當你的闊少了!”
掃去陰霾的氣氛,這個晚上她拋開所有的煩惱,歡送一個真心的朋友。
***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沒有另一句話更能形容楊沛浠此刻的境況。
送周仲邦上機后,她才回到家中,一通電話就把她推向困境。
她的異父妹妹每年都會和她聯絡幾次,然而這一次傳來的卻不是報喜或問候,而是一個她無法解決的難題。
一千萬美金,一個天文數字,一個窮她一生精力也不可能觸摸到的數字。
她母親再嫁的丈夫一時周轉不靈,導致公司出現財務困難,可能要宣佈破產,若五日內籌不出這筆數目,法院便會查封他的財產變賣作還款之用,到時他們會一無所有,優渥的生活、社會的地位,一切從此改寫。
原本他們沒有打算告知她的,是她的妹妹若華瞞着爸媽偷偷打電話向她求助,她才得知。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知道她的能力根本幫不上忙,在她眼中姐姐是一個商場上人人稱讚的女強人,有能力改寫絕境。
她被保護得太好了,熱愛文學的她對商業一竅不通,但見以往和他們家關係不錯的叔伯朋友全都變了臉,無助之際只有向惟一的姐姐求助,幫爸爸解決公司的危機。
可單憑她一人之力,試問如何能改寫汰弱留強的千古道理呢?
她可以打電話找凌冬兒,一千萬美金對身為LindseyInternatonalCo.主席的她來說根本是九牛一毛,只要她開口,冬兒一定會義無反顧地伸出援手,但此舉卻會讓這她一生再也抬不起頭來。
就算當作是借給她,她根本無力償還。
她和冬兒之間的友誼所以能長久,最重要是她們的感情不含雜質,冬兒的富有不曾令她羨慕或自卑,所以若一旦她向她提出借錢的要求,她們的友誼就不再單純,她不想因任何理由令這分情誼蒙上萬惡的銅臭味,更不希望挾着十多年的友情來換取她的幫助,縱使她知道自個遇到困難卻不告訴冬兒反而會令她不高興,但她幫她的已夠多了,她的爸爸現在不就在她的照顧下在邁阿密休養嗎?
不應把所有難題都往冬兒身上推,她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擁有屬於她的一切,她不可以自私地只顧自己。
但她可以見死不救嗎?
若華還未從高中畢業,雖然她們之間的感情不濃,但她始終不忍見年少的她仿徨無助,不久前才差點和爸爸天人永隔,她更不希望見到媽媽受苦。
她知道媽媽不是愛慕虛榮的人,就算叔叔一貧如洗她也會無怨無悔地和他相守餘生,但她年齡已不輕,要她面對如此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以及別人異樣的目光,叫她於心何忍!
就算拿她所有的不動產到銀行抵押,也沾不上一千萬美金的零頭。
她可以選擇嗎?
眼前的電話變得很沉重,重得動不了半分。
好不容易壓下那分驕傲,打破心理障礙,撥出她最不願碰的電話號碼,得到的卻是絕望的哀音。
凌冬兒參加了大學舉辦的音樂交流營,連她的私人助理MattheW也沒法和她聯絡上,龍天浚則出差了,行程不定,她嘗試了幾次都沒能聯絡上他。
難道天意註定要她眼睜睜看着另一個家庭破碎?
把手上的工作交代了之後,她會去美國一趟,就算她幫不上忙,她也希望替媽媽分憂。
***
楊沛浠不打算請假,她的處境實在讓她不能輕易放棄這分工作。
前陣子父親動手術,她的積蓄已花費得差不多了,如果她在這時候辭職,她更可能要付上一大筆違約金。
從來不認命的她,原來也敵不過殘酷的現實。
於是她只好訂了星期五晚上的機票,打算利用周末的時間到美國看她可以幫上什麼忙。
為了逃避煩惱,她讓自己忙碌不斷的工作,這樣才能令她感到自己還未失去一切。
失去了最愛,失去了朋友,她還剩些什麼呢?
在孤清的辦公室內,她找到了依歸,找到了出口,縱使是在逃避也不要緊,只要能止住她的心痛,就算是一剎那她也會全心投入。
“請進。”敲門聲打擾了她手邊的工作,她沒有抬頭,依舊埋首文件堆中。
推開門,看見略顯憔悴的她,龍天承不安的心才着地。
前一晚,他一直守在她家門外,等到早上看着她到周仲邦的家,然後送他到機場,一路上有幾次他忍不住要衝上去把她抓回身邊,要不是他及時冷靜下來,情況一定很尷尬。
說不定她會一氣之下,跟周仲邦遠走高飛。
“昨天……”他不知自己想說什麼,就是叫她的名字也覺難以啟齒。
聽到令她心隱隱抽痛的聲音,她深深的呼吸,確定近日越來越不受控的淚腺不會再次失控。
“總裁有什麼貴幹?”她故作若無其事,不希望令自己看起來很軟弱。
“我……我是要通知你下午要開會。”再也沒有比這更爛的借口,他真是個傻瓜。
“秘書已經通知我了,這種小事犯不着總裁你親自通知我。”
她冷冰冰的口氣根本就是擺明了在趕人,龍天承不想令他們的關係更加惡化,只有帶着不舍的眼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