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馮醫師……」

蘇雪涼站在馮衛齡的辦公桌旁,不安地望着正專註工作的他。

車禍後的隔天,她一早就到醫院,打算向他提出辭呈後,收拾東西離開醫院。

誰曉得他一見到她的辭呈,就立即撕得粉碎,當然,最後她也沒走成。

只是她不明白,她不是醫學相關科系畢業的,又沒有什麼過人之處,他何必留下她?對他來說,她應該是個沒什麼用處的人吧?

「你過來!」

馮衛齡一面敲擊鍵盤,輸入自己研究的數據資料,一面淡然命令道。

「什——什麼事?」該不會又是……

「我叫你過來就過來!哪來那麼多問題?」他頭也不抬,冷聲輕斥。

「喔……」

蘇雪涼傻愣愣地上前,心想:這回他應該是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吩咐吧!

於是她乖乖地聽命,才剛跨上前兩步,就被他突然伸長的手,一把拖進懷裏,接苦火熱的唇隨即蓋下。

「唔……」她的粉臉立即漲得通紅。

又——來——了!

「嗯……夠了……夠了啦!」她伸出小手,害羞地猛推埋首在自己頸邊,甚至愈來愈往下的馮衛齡。

自從露出「真面目」之後,他就變得很喜歡吻她,只要四下無人之際,他就愛在她嘴上偷香,吻得她粉腮通紅、心蕩神搖,才肯放開她。

馮衛齡眯起眼,望着她透著漂亮紅暈的粉嫩臉龐,像顆誘人的水蜜桃,讓人想狠狠咬一口。

這個小妖精!明明不是什麼人間絕色,也沒有性感玲瓏的身段,卻總能挑起他內心最強烈的悸動。

每次看到她在他身邊晃來晃去,鼻端嗅聞從她身上不斷飄來的柑橘香氣,他就忍不住「獸性大發」,搖身變成「辦公室之狼」。

都怪她太可愛了,讓他忍不住想吻她。所以她會。被吻,她要負起完全的責任!他理直氣壯的想。

此刻他還無法釐清,自己究竟愛不愛她,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非常喜歡——吻她!

「你……為何又吻我?」蘇雪涼嬌羞地問。

「你這麼迷人,我怎麼捨得不吃你?」他的唇往上移,流連在她柔嫩的臉上,恨不得一口將她吞下。

「你真是……」

蘇雪涼的唇再次被他吻住,被他高明的吻技挑逗得渾身虛軟,她只能無力地掛在他身上,輕喘嬌吟。

她被吻了許久,不願只是「坐享其成」,於是悄悄伸出舌頭,碰觸他的舌,頑皮地與他滑溜的舌嬉戲纏繞,她感覺他劇烈地抽氣,然後更加激動地吻着她。

她對自己惡作劇的成果感到滿意,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對於自己能夠引起他熱烈的反應,她感到很高興,也十分驕傲。

總是那麼冷靜、理智的他,卻為了她的吻產生激烈的反應,這讓她對這段沒有把握的感情,稍微產生一些信心。

有人說談戀愛像釀酒,愈是經過時間的淬鍊,愈能夠醞釀出甘甜香醇的美酒。

如今的她,愈來愈相信這句話的真實性!

仔細回想她與馮衛齡之間的感情,一開始因為對他有種遙遠的距離感,所以她只敢暗地裏崇拜他,偷偷地迷戀他,不敢多做其他奢想。直到他率先表態,並且親吻她之後,她原本竭力壓抑的感情,才像開閘的洪水,完全宣洩出來。

若是一個月前的她,絕對不敢承認,自己對他存有一絲非分之想,然而,今天她敢大聲說出,自己心中的感受:她喜歡他!

她——愛他!

馮衛齡完全被她挑起熱情,他親著、吻著,眼看情慾的火焰又逐漸燃起,幸好敲門聲及時阻止這一切。

馮衛齡在蘇雪涼唇上用力吻了一下,然後依依不捨地鬆開她,親昵地拍拍她的臀。「去替我開門。」

「好……」蘇雪涼剛自他所施與的情慾魔咒中回神,整個人還飄飄然,腦子完全無法運作。

她拉開辦公室的門,看見一位穿着醫師白袍、身材窈窕的女人站在門外。女人戴着一副金框眼鏡,神情倨傲,但是相當美麗。

蘇雪涼進入濟生醫院也有一個多月了,大部分的醫生她都見過,就是沒見過這位女醫生。

她好奇地問:「請問你是……」

「我是剛報到的實習醫師李丹瑩,想找馮衛齡醫師。」她仰起頭,高傲地道。

在蘇雪涼打量她的同時,李丹瑩也在打量蘇雪涼,在聽說馮醫生最近請了個新助理時,她一度以為,能留在他身邊的,必然是個才貌兼備的女人。

她上下審視蘇雪涼一遍,然後做下結論——以這女人的姿色,不需要她分神防備。

「他——」

蘇雪涼悄悄回頭看了看馮衛齡,他朝她比個手勢,要她請她進去,於是她趕緊道:「噢!他在的,請進來。」

她推開門,迎接李丹瑩進來。

「馮醫師!」李丹瑩進了門,一見到馮衛齡,立即撲過去,緊緊抱住他,激動地哭了起來。「馮醫師,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丹瑩,我收到你寫給我的信,知道你從醫學院畢業,並且特地申請到濟生醫院實習,我感到很高興。」

馮衛齡獎勵地摸摸她的頭,像對待一個疼愛的小妹妹。

他對待李丹瑩異常和藹的態度,讓蘇雪涼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李丹瑩臉上的喜悅,也是顯而易見的。笑容軟化了她高傲的表情,連鏡片後的雙眼,都強烈散發出戀愛中女人的幸福光芒。

蘇雪涼不由得更加懷疑。她……到底是誰呀?

見她像只無尾熊一樣,緊抱着馮衛齡不放,蘇雪涼下唇愈咬愈緊,眸中開始冒出憤怒的火光。

要是這女人再不放開他,她恐怕就要——行使暴力了!

要知道,嫉妒的女人足很可怕的。

馮衛齡完全沒發現蘇雪涼的異狀,與李丹瑩寒暄夠了,才轉頭介紹。「雪涼,她叫做李丹瑩,以前曾是我的病人,不過如今她可是濟生醫院新到任的實習醫生,以後就由我來帶她。」

「實習醫生?由你帶?」蘇雪涼還來不及放寬心,又驚訝地大喊。

馮衛齡心高氣傲,既不親切、又不和善、而且超沒耐性,他從來不願帶實習醫生,這回怎麼願意破例呢?

難道他們……她更加懷疑地來回梭巡他與李丹瑩。

「沒錯!以後李醫師就是濟生的一份子,你可要跟人家好好相處,不要欺負人家喔!」他開玩笑地拍拍她的頭。

「你又打我的頭!我被你愈打愈笨了啦。」蘇雪涼氣嘟嘟的捂著頭抗議。「再說誰會欺負新人?向來只有你欺負我的分兒,我哪敢欺負別人呀?」

「哈哈哈……」馮衛齡仰頭大笑,用力揉亂她的頭髮。

他最愛看她氣鼓鼓的小臉,那模樣實在可愛極了。

李丹瑩看見這一幕,眼中透出嫉妒的眸光,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眯着眼,在一旁默默地觀察著。

蘇雪涼……看來她低估她了!

唔……好痛!

蘇雪涼揉着疼痛的頭,快步走向飲水機,想倒杯水吃止痛藥。

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經常鬧頭痛。

其實頭痛的毛病,她從很早以前就有了,有人說是生理期的關係,有人說是壓力大大——一大堆林林總總的原因,到底是哪一個造成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發現,最近頭痛得愈來愈厲害了。

她將一顆止痛的普拿疼丟進嘴裏,仰頭灌下一大杯水,才剛轉身,就看到李丹瑩站在她身後。

「嚇!」她嚇了一大跳,手裏的茶杯差點摔到地下。「李醫師?」

「我不懂,他究竟看上你哪一點。」她鄙夷輕蔑的目光,令蘇雪涼霎時一顫。

「李醫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必假裝無知!告訴你,就算你再怎麼用心機,也得不到馮醫師的心,他不是你這種庸俗平凡的女人所能霸佔的。」一說起馮衛齡,她的眼中立即投射出強烈的崇拜光芒。

「李醫師,我並沒有得罪你,你何必用這種語氣說話?」她惡毒的語氣,傷害了蘇雪涼的心。

她再怎麼想,也想不出自己哪裏得罪了她,她們才剛認識而已,不是嗎?

「因為我不希望看見,有人死纏著馮醫師不放!你跟他天差地遠,你別不自量力,妄想自己能夠得到他!」

「我並沒有死纏苦他不放。」事實上,是他纏着她不放!

李丹瑩冷笑。「你承不承認都無所謂,我只是想提醒你——據我所知,過去也有很多像你這樣的女人,找遍名目糾纏馮醫師,以為自己能夠成為他的終身伴侶,但——她們最後都傷心地離開了!我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做春秋大夢,免得將來傷心失望。」

蘇雪涼咬咬唇,忍住心頭的不安,堅強的昂起下巴。「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還是要再說一次,我沒有刻意糾纏馮醫師,不論你信或不信,這都是事實。」

李丹瑩默默瞧了她一會兒,像在研判她話中的真實性,片刻後才傲然點點頭。

「如果沒有,那是最好的!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我愛他已經十年了,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奪走他——尤其是一個外貌、學識都比我差的女人!」

李丹瑩說完,隨即高傲地掉頭離開。

才剛吃下止痛藥的蘇雪涼,覺得頭部又劇烈抽痛起來。

她立刻打開藥盒,再度取出一顆普拿疼,和水吞下。

「唔……」她痛苦地閉苦眼,扶著牆角的水泥柱,重重地喘息。

好難受!

她頭痛,心——更是痛不可喻。

李丹瑩說得沒錯,論外表、論學識,她樣樣不如她,也確實配不上有「濟生神醫」之稱的馮衛齡,但是——她也喜歡他呀!

早在揭發他的假面具之前,她就喜歡他了,發現他的真面目之後,她也沒能收回自己的感情,依然深陷在對他的迷戀中,難以自拔。

自從上回發生爭執後,他們不曾再有過任何不愉快,他變得很尊重她的意見,偶有意見相左時,他也總能耐下性子,聽完她的想法。

而且——她好喜歡他的吻!不管任何時刻,他只要逮著四下無人的空檔,就會偷吻她,非要吻到她面紅耳赤、氣喘吁吁才肯罷休。

她沒阻止過,那是因為她也喜歡他的吻。

她從沒問過他,他們這樣算是什麼關係?她怕自己一問出口,神奇的魔咒就會消失,他又會變回那個臉上帶笑,心卻冰冷無情的男人。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辦!

蘇雪涼在醫院的長廊上,慢吞吞地閑晃着,自從李丹瑩來了之後,她一下子冒出很多空閑時間,變得很閑。

因為不論任何事,李丹瑩都搶著做,小至倒茶水、拿文件,大到巡房、跟診,她都緊緊跟在馮衛齡身旁,不容她介入。李丹瑩聰明、積極、俐落,不論任何事都做得很好—好得令她汗顏!

她明顯感覺得出,李丹瑩正一步一步,搶走她所有的工作,佔據馮衛齡身旁的位子,她也愈來愈覺得,自己根本不被需要,在馮衛齡身旁,她是個多餘的人!

她鬱悶地隨處亂晃,不經意晃到急診室外頭,正好看到兩位護士,神色匆匆地推著一台擔架,朝急診室奔去。

她在經過時瞄了一眼,看見躺在擔架上的,是個約國小年紀的男孩,他滿臉是血,痛得不斷大聲哭嚎。

她覺得相當心疼,不覺停下腳步。

兩位護七邊推著擔架快步走,一邊交談。

「張閩光醫師呢?」

「他現在手邊也有病人!剛才有輛轎車發生車禍,傷患全部送過來,張醫師和住院醫師都忙着處理,實在分不出神來。」

「那怎麼辦?這個小弟弟也很痛的樣子……」

蘇雪涼一聽,立即插嘴道:「馮醫師還在辦公室,我去請馮醫師來看看!」

「馮醫師?」兩位護士停下腳步,遲疑地對看一眼。「這麼做……可以嗎?」

「當然可以!」她無法忍受看到小弟弟痛得直哀號。「我馬上就去請馮醫師下來!」

說完,她立即沖向電梯,趕到九樓去找馮衛齡。

她一路跑回馮衛齡的辦公室,他正好開門走出來,一見到她立即問:「你到哪裏去了?該去巡房了!」

李丹瑩跟着出來,神色不豫地指責道:「蘇小姐,馮醫師一直在找你,因而耽誤到巡房的時間,你知道嗎?請你以後不要隨便亂跑,浪費馮醫師寶貴的時間。」

「抱歉,我下回會留意的!」蘇雪涼沒空和她多說,拉着馮衛齡的手就往外面走。「馮醫師,你快跟我來!」

「怎麼了?我還得去巡—」

「這件事比巡房更重要!」晚一點巡房,病人不會怎樣,但若是去晚了,急診室的小弟弟就要痛死了。

她用力將馮衛齡推人電俤,按下一樓的按鍵,李丹瑩在電梯門關閉前,迅速閃了進來。

「快—」

電梯到達一樓,蘇雪涼馬上拉着馮衛齡趕往急診室。「有個小弟弟頭部受了重傷,無人替他診治,你快去替他看看!」

馮衛齡聽到重傷的病患,神色立即一正。「其他醫師呢?」

「他們也有病人,大家都忙不過來呀!」

「傷患在哪裏?」馮衛齡不再多問,已主動走進急診室。

「在那邊!」蘇雪涼看到小男孩,已被安置在急診室的一角,立即領著馮衛齡趕過去。

馮衛齡走到小男孩身旁,開始進行一連串的檢測工作。

片刻後,他直起身子,臉色不太好看地說:「他不要緊,等其他醫師回來替他看診就行了。」

說完立即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蘇雪涼訝異地大喊:「馮醫師,你沒醫治他就要走了?」

馮衛齡漠然回頭,望着她說:「他沒有生命危險,頭上的傷口只是外傷,請外科醫師來縫合就行了。」

「可是你也是醫生——」

「我並不是外科醫生,不負責這部分的事。我還有其他更需要我醫治的病人,沒時間在這裏耽擱。」他的目光,隱含着淡淡的指責,像在怪她浪費了他寶貴的時間。

「耽擱?」蘇雪涼難以置信地瞪着他。「你認為……替病人看病,耽擱了你的時間?你是醫生呀!醫生替人看病,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為什麼你還分什麼有生命危險、沒生命危險?病人就是病人,為什麼還要分等級呢?你沒看到他很痛嗎?你這麼做,對病人太不公平了!」

她失控地大叫,原本亂鬨哄的急診室頓時靜默下來,不管病患、家屬或醫護人員,全用詫異的眼神望着她,好似在想:她怎麼有膽子這樣和醫師大吼大叫?

「依我看,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另一道激憤的女聲介入,原來是李丹瑩出來替馮衛齡說話了。

「醫療講求分級,醫師資源當然也應分級!殺雞焉用牛刀?像馮醫師這種優秀的人才,當然應該專心醫治更需要他的重症病人,像這種縫合傷口的小事,只要交給一般的醫師就行了,根本不需要馮醫師親自出馬!」

「是嗎?」這種話從一個醫生口中說出,實在令蘇雪涼感到心寒。

「那麼如果今天躺在這裏的人是我,你也會說這種話嗎?」她瞪着馮衛齡,冰冷質問。

「蘇雪涼——」馮衛齡低聲警告。

「不是嗎?像你這種冷血無情的人,會真正在乎誰的生死呢?我的生死,你也不可能在乎,對吧?」

蘇雪涼氣昏了頭,忘了急診室里有多少雙眼睛盯着看,無論是非對錯,她都該給他留點面子,不該當眾指責他的不是。

馮衛齡只是凝苦臉,沒有說什麼,但李丹瑩倒是義憤填膺,嚴訶替他教訓她。

「蘇小姐,注意你的語氣!」

「我認為自己並沒有說錯!人說醫者父母心,做父母的人,怎麼能對子女有偏袒?病情嚴重的才親自醫治,病情不重的就棄之不顧,這樣還能夠稱為醫生嗎?」

「蘇雪涼,夠了!」李丹瑩厲聲暍叱。「馮醫師哪有棄病人不顧?你要不想做了,就趕快離開濟生醫院,不要在這裏破壞馮醫師的形象!」

李丹瑩超她走?那他呢?

蘇雪涼轉頭望向馮衛齡,他只是默默垂眼望着地面,沒有任何錶示。

難道他也希望地走?

蘇雪涼覺得很受傷,可是脾氣一倔起來,就顧不了其他的她,自然也不可能拉下臉求他。

如果他也希望她走,那她就走,這沒什麼好稀罕的!

「我是想走沒錯!」她昂起下巴,瞪着馮衛齡。「我不想再跟着這種無情無義的人工作,我要離開濟生醫院!」

她傲然拋下這句話,隨即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扭頭走出濟生醫院的急診室。

從頭到尾,馮衛齡不曾阻攔過她,就這麼眼睜睜的任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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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愛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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