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海里有人!”船上的人驚呼。

三、四個人都放下自己手邊的事跑過來。

‘看起來好像是個女孩子……’

‘快點把她拉上來吧!’

‘這怎麼行?’其中一個比較老成的開口道,‘來路不明的,萬一是個偷渡客怎辦?”‘偷渡客’三個字一被提起,大家都沉默了。

‘我看……讓她上來吧!’

看那名落水者在海上載浮載沉,有人還是於心不忍。他動手去取繩索,‘再不快點,可是人命一條!’

‘算了算了,管她是不是偷渡,先拉上來再說!’

眾人於是七手八腳地幫忙,當人被拖上甲板,大家都傻了眼:

月光下,她一張蒼白的臉孔美得下似真,白色的衣飾閃着細碎的光芒,他們以為自己看到一個墜入凡間的落難天使,好一瞬間,誰都說下出話,直到‘好美的女孩子……”一個年輕人讚歎出聲。

他的聲音喚醒在場的人,大家的討論更熱烈了:

‘那裏來的啊?怎麼看部下像偷渡客……”‘看看她的衣服,那些是下是真鑽、真珠啊?如果是真的,搞不好值個幾百萬!看得我眼睛都花了……’他邊說著,手就伸了過去,他的同伴急急打掉他的手:‘別亂來!她好像快醒了!”所有的人於是都張大眼盯住這個神秘的落海女子。

深雪慢慢張開眼睛,眼前擠進好幾張男人的臉。喉嚨突然一陣急街上來的熷省A她咳出好幾口的海水。

‘小姐,你沒事吧?’問話的這個人想想不對,又加上一句,‘你聽得懂我的話嗎?”深雪下意識地一直往後縮到角落裏,直到有人拿來一張毛毯給她,她將自己的身子整個藏起來。

‘小姐,你如果會說話--’

毯子裏,她解開綁在腿上的金塊,丟出來到男人們的腳跟前。

‘請、請帶我上岸……”‘哇,發財了耶!’馬上有人眼明手快地撿起金塊,貪婪地看着她,他已經不懷疑她身上的衣飾是真是假了:‘小姐,要載你這種來路不明的人上岸,價錢很高的哦!’

其他見錢眼開的人想伸手去拉開她的毯子,沒想到她還藏着另一樣東西--看清楚她手裏竟然拿着掌心雷,打着歪主意的人嚇得退開。

另外有不想多生事的人開口制止,‘喂,你們不要太過份,人家都給錢了,好歹把她送上岸就是。’

終於大家都散了開去,留在甲板上的深雪望着茫茫的海面,心裏也茫茫然,終於逃出來,可是她能去那裏?她已經沒有家沒有家了……

剌骨的海風迎面呼嘯,風裏彷彿吹來歐陽極的狂吼:

‘你在那裏?深雪!你到底在那裏……’

深雪痛苦地搗住耳朵,可是那聲聲嘶吼仍然回蕩不止……

賓客散盡,留下杯盤狼藉,歐陽極屏退管家與下人,一個人關在自己與深雪的卧房裏。

他的儀容凌亂,眼神灰暗,他沒有經歷過這麼絕望的時刻。

深雪失蹤后,他馬上派人出去找,快天亮了,傳回來的回報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

‘再找!沒有找到活的人,至少我要看到屍體!’他幾近瘋狂地喊道。

走出房間,他想找點酒喝,無意經過了放置望遠鏡的窗前,他由望遠鏡里看出去,腦海里回想起譚文曾說過的玩笑話:

‘你不怕她就這樣遊走了啊?’

歐陽極衝進書房裏,檢查東西;他的掌心雷不見了,金塊有被動過的痕迹,再打開電腦--檢查后,他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實;電腦里的記錄檔里,顯示他的資料曾被解讀。

--這麼說,深雪已經得知實情了?

她的失蹤全都是有計劃的!

他終於明白她所謂的‘禮物”。深雪為他準備的‘禮物’,就是離開他,毫無留戀,毅然決然地走。想想,要跳下海去,得有多大的勇氣?

而她竟然做得出來?她寧願冒生命危險逃走,也不肯留下來。

太可惡,她居然這樣玩弄他,他歐陽極發誓絕不放過她!

衣服已經幹了,深雪卻還是止不住地發冷,更糟糕的是,她開始感到飢餓。船上的人問她要去那裏,她也不回答,一上岸就匆匆離開。

沒有穿鞋,全身弄得髒兮兮,她到那裏都引人側目。

深雪對自己究竟身在何方,完全沒有概念,她只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依靠着生存的本能,她想找食物裹腹。

走着走着,腳底突然感到剌痛--深雪停下來檢查,發現自己踩到碎玻璃,血不斷地冒出來!她慌亂地止血,拖着腳一步一步地走進騎樓里。

經過的人都以異樣的眼神看她,誰也不敢接近,生怕她身上有什麼細菌跳蚤會傳染到他們似的。

她終於再也走不動,在一家店前面停下來。裏面的一個女人探出頭來看看,嚇了一跳。‘小姐,你下要站在店門口,會嚇到我的客人的……”這家女裝店的老闆娘,本來是想出來趕深雪走的,她注意到她的腳正在流血,動了惻隱之心:‘你是不是走不動了?進來吧,你的傷口不處理不行的!來吧!’

這家店的裏面有個小廚房,老闆娘讓她坐下來,檢查她的傷口。

‘唉呀,怎麼弄成這樣?小姐,你怎麼連鞋子都沒穿呢?還有這衣服,你這樣穿出去,很危險的。’

老闆娘一眼就注意到這個陌生女孩穿了一件很高級的禮服,光上面的鑽石與珍珠的流蘇就價值不斐,她實在想不通,這樣的一個女孩子怎麼會淪落至此?

老闆娘嘆了口氣,算了,要幫就幫到底吧!

包紮好她的傷口,老闆娘從店裏找了一套衣服和一雙鞋子給她,又帶她到洗手間廣:

‘你自己好好清理清理吧!”深雪看到鏡子裏照出來的人影,自己也被自己的模樣給嚇到。

逃離歐陽極的代價就是如此嗎?

深雪趕緊將瞼洗乾淨,頭髮梳整齊,她告訴自己--雖然什麼都沒有了,可是這是新的開始,只要能離開那個惡魔般的男人,吃什麼苦都值得。

深雪再次出現在老闆娘面前時,後者的眼睛一亮。

‘你長得奸可愛,怎麼看都不像會流落街頭的孩子啊,真是可惜了,好好一個漂亮女孩子,弄成這樣子,啊,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肚子裏突然冒出咕嚕嚕的聲音,深雪難堪地看着老闆娘:‘我想吃東西……’她終於開口。

老闆娘馬上進小廚房下了一碗面,上面蓋了一層自己最拿手的滷肉,還沒端出來,已經香味四溢,深雪吃得心滿意足,卻也非常不安:‘我該怎麼謝你?我沒有錢……’

身上的金塊都給船上那幫人了,她只剩下那把護身用的掌心雷藏在身邊。

老闆娘將深雪換下來的衣服包好,塞還給她。

‘沒關係啦!你吃飽了就快回家去吧,你的家人會擔心你……”‘請你收留我!’深雪突然衝口而出,這位親切又好心的老闆娘,深雪很想依賴她,她令她想到自己的母親,那已不在人世的母親……

‘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我老實說,你這身衣服很值錢,其實你大可以--”‘若你不介意,請你收下吧!’深雪馬上把衣服塞回老闆娘手裏。

‘我不會白吃白住,我可以幫你做事,我會打掃、洗衣服、還有……還有什麼呢?”為了讓老闆娘收留她,深雪拚命想着自己還會做什麼--‘我、我還會算數學,我可以幫你算帳……不用給我薪水,求求你,讓我留下來!……’

‘小姐,你--’

‘求求你!’深雪怕她開口又是拒絕,幾乎要跪下了。

‘小姐,你別這樣!”老闆娘連忙把她拉起來,‘我只是要問你名字啊!要不然以後怎麼叫你呢?”‘我……我叫阿雪。’

‘阿雪,’老闆娘叫着她的名字,確定了他們的關係,‘你就留下來,這衣服,我先幫你收着,如果有一天你要走,我再還給你。’

沒有女兒的老闆娘十分高興,深雪的到來簡直像上天賜給她的意外驚喜。

這時,一個穿着牛仔褲、白T恤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大搖大擺走進店裏,他正是老闆娘的兒子阿斌,成天遊手好閒,在自己家裏開了賭場,以賭博為生。

‘阿斌!過來見見阿雪,今天開始,她在這裏工作。’

阿斌這才拉開棒球帽,瞟了她一眼,他什麼也沒說,隨即上樓。

‘不要理他,他就是這樣。’老闆娘說。

深雪於是在這個好心的老闆娘家開始她的新生活,晚上,她睡在店裏;早上,她早早起床打掃、洗衣服,準備開店。

她其實從來沒做過這些事,難免有些笨拙,但她聰明又勤快,很快就成了老闆娘少不了的一個幫手。

‘阿雪!’睡到日上三竿的阿斌從樓上下來,‘昨天的帳呢?’

深雪把算好的帳本交給他,阿斌一聲謝也不說,抓了抓頭髮就上樓。

‘他的那本爛帳,你都幫他算好啦?’老闆娘走過來問她。

‘嗯。’

阿斌在樓上的家裏開賭場,幾年的爛帳,深雪花了兩個晚上就幫他整理好,老闆娘在旁邊看過,照她的說法:阿雪只用‘看”的就將那些帳目處理地清清楚楚。

她拉起深雪的一雙手,左右瞧着。

‘看你的手就知道,你不是做粗重工作的人,你以前的生活環境很好吧?”深雪還是不說話,她從不肯提自己的事。

‘好-好,”老闆娘知道她不想談過去,‘那我們談談以後好了,你覺得我們家阿斌怎麼樣?他有沒有這個福氣,讓你永遠留下來幫忙他?’

見深雪不答,她又繼續說:‘我知道阿斌不成材,成天不務正業,他交的那些女朋友,也都是亂七八糟沒一個像樣,但如果是阿雪你,我就可以放心了,你應該可以幫他走上正路吧?’愛子心切的老闆娘熱切地望着她。

深雪低下頭,不知怎麼回答。

雖然阿斌對她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但她有時會害怕他的視線。

一到黃昏,就有許多人眾集在樓上賭博,抽成是阿斌最主要的收入來源,但他有時也下場賭兩把。

深雪剛好送飲料到賭桌上,大家又開始議論紛紛:

‘阿斌,你什麼時候交了這麼漂亮的馬子?也不介紹一下?’

‘什麼馬子?她是幫我媽工作的,不知道從那裏來的。’

‘飛來艷福耶,還不知道好好把握?你不上我可要上了!’

阿斌啐了一口,‘少胡說八道了!’

‘喂,阿斌!把她再叫來讓我們多看幾眼,不要那小氣嘛!’

‘吵死了!’阿斌雖然嘴裏罵著,其實心裏很得意,有阿雪這麼一個漂亮女孩子在家裏,他終於也有讓人羨慕的地方。

‘喂,阿雪!過來一下!’

深雪順從地來到他身邊,‘什麼事?”‘沒什麼事,幫我看看牌,出那張好?我輸了一晚上了。’阿斌將手中的撲克牌推到她眼前,要她出主意。

‘這怎麼玩?’

‘這個都不僅?真笨!”他故意罵道。

牌桌上的人都出聲,‘阿斌你別這樣嘛,我們來幫你教阿雪,你不要嚇壞人家。’

阿斌享受着眾人欣羨的目光,飄飄然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藉這個機會跟深雪說話,她將規則都記起來。

‘來來來,我們重玩一把,讓阿雪試試!”師父們迫不及待想驗收成果。

阿斌說話了,‘別開玩笑,這笨女人怎麼跟我們賭錢?跟我一家就好了,反正輸的部算我的!’

可是深雪沒讓他輸,阿斌連連告捷,之前賠的不但翻本回來,還多拿回一兩萬塊在乒上。

大家本來以為是巧合,可是後來再玩幾次都證明:只要有阿雪在場,阿斌就絕不會成為輸家。

三罪!這太邪門了!阿雪你過來我這邊,贏了我讓你吃紅!’這個嚼着檳榔的胖子,一邊說著一邊就抓住深雪的手。

‘喂,大畔,你別碰她!’阿斌突然被激怒似地,用力將深雪扯回來。

他不許別的男人碰她!他有一種自己的東西被侵犯的感覺。

深雪心裏一驚,阿斌這樣的神情,她不陌生。

她的日子又不安穩了,她害怕同樣的事再發生,從那天以後,她就小心翼翼地避開阿斌,她仍然幫他算帳,但總是經由老闆娘轉交。

直到有一天……

老闆娘和朋友有飯局,天一黑就拉了鐵門關店。

‘阿雪,今天你也早點休息,到樓上看看電視,不要再做家事了,聽到沒?’

她交代完深雪,換了衣服,打扮打扮就出門去了。

阿斌叫她上樓幫忙,她不敢不答應,幸好只是倒倒茶、收煙灰缸。

‘要不要果汁?剛剛買來的。’收拾完后,阿斌很稀奇地遞了一杯果汁過來。

深雪猶豫着,沒有接下。

阿斌用激將法,‘不敢喝啊?’

‘謝謝。’她接過來,拿在手裏。

阿斌卻還不走,他在等她下。

深雪了一點,他才滿意地讓她走了。

她到樓下,整理今天剛送來的衣服,在結帳的櫃枱下,她找出藏在底下的掌心雷放在身邊,又拉開鐵門,她要開着門等老闆娘回來。

可是卻漸漸感到濃重的睡意,四肢都慢慢變得沒有力氣,深雪縮在椅子上,整個人覺得疲累。

恍惚間,她發現自己被抱起來,然後是鐵門拉下的聲音,她被帶進樓上的房間。

有人拿走她手上的掌心雷,‘居然有這玩意?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那是阿斌的聲音,她還認得出來。

阿斌壓着她,貪婪而狂熱地吻着她的耳垂。

深雪想出聲、想反抗,但手腳都不聽使喚,她真的被下藥了。

她的耳邊都是他吹來的熱氣,他已迫不及待--砰!房間的門突然被撞開,昏暗的房裏,頓時燈光大亮。

‘不要動!把手舉起來!’

是他嗎?是歐陽極嗎?

不要!她不要--她不要再落入那個人的手裏!

天啊!誰能來救救她?

但現實無視她的驚恐,深雪終於闔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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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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