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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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他支着頭,好奇地端詳起被她防止在桌上的東西。如果用色香味來品評一道菜,那目前為止眼前這份東西至少已經80分了。賣相很漂亮,紅的黃的;香氣也很襲人,唯一還沒辦法下定論的只是味道而已。

“蛋包飯。你家太不像家了,冰箱裏只有蛋和冷飯,難怪你會胃痛。我看見還有幾包KFC的番茄醬,所以就弄了這個。隨便吃點吧,等下次有機會給你煮頓豐盛的。”話剛說完,繁花就徹底領會了“言多必失”的意思,立即閉上了嘴。

下次……還是別有下次比較好吧。原本這蠢蠢欲動不該有的小心思還藏得住、熄得滅,若是相處的機會多了,她怕自己真會有控制不住的那一天。

見她忽然噤聲,頗為心虛地緊抿着唇低垂着頭,喬錦揚着唇角很敏感地捕捉到了她方才那句話中的重點。帶着一絲使壞的心思,他故意把一句尋常話放大化,“說話算話,我會把胃好好保護着,等着你下次來伺候。”

“呵呵、呵,再說吧。”她乾笑,隨意敷衍了句。逕自拉開他對面的凳子,坐了下來,妄圖想藉由吃飯的動作來消除尷尬。

欣賞了片刻繁花的鴕鳥姿態后,喬錦逐漸才意識到她在做什麼。他抬頭下意識地飄了眼牆上的鐘,已經快九點了,她還沒吃過飯?他墨瞳沉了沉,無預警地問道:“他難道沒帶你去吃晚飯嗎?”

“嗯?誰?”繁花茫然地眨着眼,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剛才在樓下等你的那個男人。”他眯了眯眼,口吻間透着濃濃的不爽。

“哦,你說江南吶。今天加班嘛,我們也才剛下班,本來是打算去吃飯的,剛巧就接到了你的短訊,我怕你有事……”

“你現在工作很忙嗎?”他才發現自己那麼彆扭,聽她用這種自然而然的語態提及對他的在乎時,心底分明是甜絲絲的;可他又有些懼怕這種感受,怕會漸漸習慣她的存在、依賴她的關心,倒不如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在她還沒把話講完整前,率先截斷。

“其實也還好,只是很多我都不太懂,所以每天才會加班,還要連累江南留下來教我。”她扁了扁嘴,對於自己甚為愚鈍的資質有些無奈。

“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喬錦挫敗了,千方百計想要躲開心顫的感覺,偏偏又是他自己不受控制地把話題牽了回來。他不想忍,也忍不住,潛意識裏就是不想她一視同仁、擺出一副懷柔天下所有人的態度。

“噗!怎麼可能?”聞言,繁花失笑。

“哦,我只是想說有人要你就不錯了,要求別太高。”他慌亂丟了句話掩飾住尷尬,絲毫沒意識到這話里含着不少刺。但很快,他又想起繁花聽話乖順的好性子,禁不住又補充了句:“也別拉到籃子裏都是菜,我可以義務幫你審核。嗯,對,過了我這關你才能點頭。”

“我……”她帶澀的眉宇揪成了一團,想告訴他不用這麼急着把她往外推,她會識相知趣,不會纏着他。

然而話才起了頭,就被喬錦自作主張地打斷。他只是不想留給她拒絕的餘地,“怕麻煩我?沒關係,我是你哥嘛,應該的,份內事。”

“好。”繁花不再抗爭了,索性由着他去,反正就她這副尊容,又有多少男人會想來追呢。

好?!她居然還真能應得下來。他看起來很像擅長與人說媒、替人搭橋的人嗎?喬錦沉着氣,愈漸深邃的雙眸鎖視着對面的她,扎眼的是她那一臉萬年不變的笑容,彷彿就算有人衝著那張臉吐口水,她仍舊能唾面自乾地笑。還不是那種虛偽敷衍的笑容,她的笑很暖很甜,若隱若現的酒窩嵌在緋紅雙頰邊,好似蘋果般的圓潤臉盤讓人有想要咬一口的衝動;最為逼人的當屬那雙眼,很透亮,清澈得彷彿穿梭在山林間的溪泉,激得人心沁爽。

喬錦出神了剎那,才發現她今天看起來很不同,“還說你們沒在一起!你的眼鏡呢?”

“這跟眼鏡有什麼關係?”好奇怪的邏輯,好莫名其妙的躁動,他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啊。

“女為悅己者容。你如果沒談戀愛,為什麼會突然想到把那副礙眼的眼鏡摘掉?”他問得頭頭是道、理直氣壯,言詞間皆是對女人心思的瞭若指掌。

“不是你說我的眼睛還算漂亮,不戴眼鏡會更好嗎?”她抬頭,話語沒經大腦就脫口而出,等察覺到失言后,也只能任由羞赧酡紅爬上臉頰。是“女為悅己者容”沒錯,但那個“悅己者”絕非江南,而是他。會心血來潮換上隱形眼鏡,全因為他曾經無心的一句“你眼睛很漂亮,以後還是別戴眼鏡了”。自然,這些話她講不出口,只好勉強拉扯出笑容,假裝自然地把話圓回來,“我想畢竟已經工作了嘛,時常要面對客戶,總要注意下形象,不像以前窩在家裏蓬頭垢面也沒人提意見。這樣不好嗎?”

“還不錯,換個髮型更好。”他逐漸拾回理智,客觀地端詳了她片刻,自認為給出的意見算是中肯。

“是嗎?剛好明天嵐嵐來接我下班,那我讓她陪我去剪頭髮,她的眼光向來不錯。”他似乎沒有多心?她也跟着鬆了口氣,還有些不太習慣地摸了摸不再有眼鏡束縛的鼻樑。

“接你下班?”他薄唇微啟,沒注意到那抹悄然浮上嘴角的笑容,只專註咀嚼着這四個字,覺得聽起來似乎很溫馨,“幾點下班,我也接你吧,晚上一塊吃飯。”

“……好、好啊,七點吧。”她的笑容僵了片刻,以為喬錦只是想抓緊每一個可以和姚嵐相處的機會,拿她做借口,豈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她想,這種殘忍提醒也好,沒有猛葯這一廂情願的病怎麼醫的好?

他安慰自己說,興許只是人性本能,飽暖思□?

早些把她送回家也好,免得他素食看多了,口味也變得越來越奇怪。

心裏的確是這麼想的沒錯,可喬錦不知道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居然不想開車,突然興起地拉着她徒步走回家。

經過小吃街的時候,還興緻大好地帶着她一起逛。

見她停在了賣手機鏈的小攤販前,看似愛不釋手地握着條手機鏈感嘆,“噯,你看哇,這個娃娃好像我。”

是挺像,滿臉雀斑、還戴着副大眼鏡、髮型像拖把,很醜!他卻覺得……可愛?!

“你想要?”他脫口而出地問。

“還好吧,跟我的手機不太配。”

他挑眉,好奇她什麼時候也懂得搭配這種事了?沒有理會她的拒絕,喬錦饒有興緻地跟老闆玩起了討價還價。最後硬是在她的推拒中把那條手機鏈送給了她,還非逼着她立刻掛起來。

看她最後炫耀似地晃着手機,笑嘻嘻地說著:“咦,還是挺搭調的嗎?可愛嗎?”

“嗯。”他愣了幾秒,揚笑淡淡地應了聲。

“呵呵,我也覺得好可愛,那這個給你。”說著,她把先前換下來的那條手機鏈塞進他手裏,兀自又滿心歡喜地曲指輕彈着那個丑娃娃。

喬錦掃了眼手裏那條被淘汰掉的手機鏈,一眼便認出那是Tiffany的。這傻瓜,用Tiffany換一隻丑娃娃,有必要那麼滿足嗎?他身邊很少有這樣的女孩,一個手機鏈就能打發掉,讓她笑得好像收到了顆鑽石戒指一般。看着繁花那副知足常樂的模樣,他下意識地想牽她的手。

喬錦吻過不少女人,即便是唇齒相依的滋味,都沒能像現在這樣讓他局促。抬起的手竟久久落不下,垂眸緊覷着她的修長指節,他忽而還嘗到了臉紅的滋味。連他都忍不住嘲笑起自己……啐,無非就是牽個手而已,到底是在不安什麼?就算她逃開拒絕,他也可以蠻不講理地緊攥住啊。

念頭堅定后,他終於落實,準確無誤地把她微涼的手納入掌心。

“你……”如他所料,她往後退了退,反射性地想要逃開。

他握緊手心,沒有給她這個機會,還要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自以為找了個天衣無縫地借口,“過馬路了。”

“哦,可是……”聞言,她抬頭看了眼面前的十字路口,空蕩蕩的街頭沒有任何車輛,綠燈也亮得晃眼。這種馬路很難過?需要像小學生般被牽引着才能安全?

“妹子啊,你說做哥的牽着你過馬路是不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喉頭一動,踏在斑馬線上的腳步放得很慢。

“……”只是如此嗎?哥哥在照顧妹妹而已?

“你是為了陪我才弄到那麼晚,我當然不能讓你出事。”

“哦……”她低下頭,看着腳底,灰白交錯的行人路讓她眼花,可心卻格外的清朗。果然啊,是她想太多,迂腐得近乎可笑。牽手而已嘛,於他而言又能代表什麼。

始終在恍惚的繁花沒有發現,他們已經過了一條又一條的路口,他的手始終都沒鬆開,最後甚至直接把她的手塞入了他的口袋。

只是個細微的動作,喬錦卻是按捺着失去頻率的心跳,想的是這樣會不會就此把她的好藏住,除了他就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發現到她的好?

再遠的路都會有終點,忽的,繁花停下了腳步,仰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別墅區,微笑轉身,“送到這邊就可以了,麻煩你了呢。”

他像被燙到了般,慌亂丟開她的手,目光掠過面前那條黑漆漆的小徑,“送佛送到西嘛,那麼晚了,那條路也挺長的,還是送你到家門口吧。”

“不用不用!”她立刻拒絕,神情看起來很緊張,緊張到仍是沒注意到直到方才自己的手還被眼前男人攥着,“唔……這裏保全很好,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保安在巡邏,不會有事的,你快回去吧。”

“隨你。”他墨瞳一涼,又是一臉的冷漠,撂下話后,轉身就走。

對於她總是一再排斥讓他靠近她家範圍的行為,喬錦視作為清傲。終究還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吧,無論個性再怎麼隨和,骨子裏的傲氣總抹不掉。是覺得他不配嗎?他微微駐足,掏出那條靜躺在口袋裏的手機鏈……

看了片刻,溢出了一聲自嘲冷笑。也是吧,地攤上討價還價的東西怎麼和這些珠光寶氣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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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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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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