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件事算是落幕了吧!
過了幾天，當日子恢復平靜的時候，蔚秋妍這樣想道。
家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在他幼小的心靈里，他的阿姨仍保持着完好的形象。她來台灣第一件事就是帶他出去玩，阿姨沒有忘記他……家禹單純的這麼認為。
劉逸群和蔚秋妍都有共識，不讓這件事在家禹心中留下陰影。
而和王志玟把話說開，的確是讓他的心情輕鬆不少……事情圓滿落幕。
“……怎麼來了?”劉逸群剛開完幹部會議，一出會議室，李祥和便通知他，蔚秋妍來了。
“找你一起去吃飯啊!怎麼樣，有空嗎?”她收回飄遠的思緒，看着他頎碩的身影走來。
“當然有。不過要等我把公事處理完畢。”他說道。
“好呀!我等你。”反正現在還早，蔚秋妍應了聲，在沙發旁的書架上拿了一本雜誌翻看。
“過來這裏。”劉逸群朝她招招手，指着他身邊的位置。
“嗯。”她點點頭，走向他。誰知，才一靠近他，便被他一把拉往懷裏，緊貼着他的胸膛。“呀!你幹什麼啊?”
“這裏是替你留的。”他指的是他的腿上。
不知他是如此不害臊的人，她羞紅了臉，但偎在他的懷裏，感覺幸福滿足。
“舒服嗎?”他問。
“舒服。”像幸福的小貓咪一般，她閉上眼。
劉逸群凝視着她，忍不住啄了下她的唇，“賞你的。”
“霸道。”她罵他，但神情是愉悅的。
他沒答話，打開卷宗，認真地看了起來。
蔚秋妍無事可做，緊依在他的懷中，傾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的，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與他的心跳同步。
劉逸群靜靜地看着她，忍不住問道：“你在做什麼?”
“我在聽你的心跳。”她回道。
“如何?”
“好快!”
“難不成你希望慢嗎?”
“不要，這樣就好。”她急道。她好不容易才調過來，怕等會兒又亂了。
“你這樣偎着我，教我怎麼專心?算了，我們還是去吃飯吧!”
“怪我!是你的心定不下來。”
劉逸群投有答話，放下她，轉身拿了外套，“走吧!”
***
在前往餐店的路上，劉逸群先載她到一家精品店。
她不解地問：“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買東西。”他簡潔地回道。
“你要買什麼東西?”她追問，跟着他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店員有禮地鞠躬道。
“我來拿衣服的。”
“您是……劉先生?”
“嗯。”
“請您稍等一下。”店員點了個頭，忙走進內室。
“你訂做衣服啊!這麼麻煩做什麼呢?”蔚秋妍小聲地附在他耳邊道。
兩人站在一起，不需有太多親呢的動作，便讓人一眼瞧出兩人的關係。
“別著急，一會兒就好，不會餓到你的肚皮的。”
半響，店員提了一個袋子出來，他將袋子塞給她，“去試穿看看。”
“給我的?”
“你不是要件美麗的衣服?去穿穿看夠不夠美麗!”他在她的耳邊哄道：“還是你要我跟你一起進去?”
“才不要。”她推開他的身體，一溜煙的躲進試衣間。
她以為他忘了這件事。
他們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提那天的事，所以她才會這麼以為。
每當想起他說會用整個生命保護她，她心裏便充滿感動，外在的一切變得不再重要……
“……秋妍，好了沒有?”他在外面問道。
“哦!好了。”她立刻拉上禮服的拉鏈，走出試衣間。
見他久久不說話，她遲疑地問道：“……還可以嗎?”
“很美……”他遲鈍地開口。
她一身月白色的連身洋裝，以綠色小碎花為底，下擺滾着蕾絲寬邊，剛好遮去她的膝頭，腰間繫着精緻的草編繩子……配上她一張素凈的臉蛋，就好像俏皮的小精靈……他就知道綠色適合她。
“……再配上這款鞋，就更美了。”店員拿來了一雙鞋，一看就知道是訂做的，因為和她這身洋裝是同款的花紋。
她套上鞋后，在他面前轉一圈。“好看嗎?”他走上前去圈住她的腰，一手梳整着她柔軟的發，直到她短短的黑髮服貼在她的耳後，才贊道：“美極了!”
“那這就是‘最美麗的衣服’了，謝謝你。”她主動地吻了他，不顧店員在場。
店員識相的當作沒看見。
“就穿着它吧!”他說。
“哎呀!你看看，都誤了吃飯時間了。不管，你要賠給我！”
她挺會打蛇隨棍上的，劉逸群笑笑地由着她。“這回你要什麼?”
“嗯……就找一天，我們三個人出去玩吧!”
這點小要求，他當然答應。
於是，兩人開開心心地結完帳，前往餐廳。
***
“……呼，這麼冷的天氣還要我來加班，你真是最嚴厲的老闆了。”李祥和才進門，便開始抱怨。
“我會給你加薪的。”他由廚房裏走出，胸前還掛着一條長度只到他腰間的圍裙，這讓李祥和的眼睛因興奮暴凸，而不是為了“加薪”二字。
“你、你、你、你在做什麼?”
“你看到了，我在做菜。”他不以為意。
為了家禹，他決定縮短待在公司的時間，做不完的公事只好交給李祥和了。
而今天是冬至，戶外冷風颼颼，傍晚時又下起雨，空氣又濕又冷。
“做菜!你的管家呢?”李祥和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他一定是還沒有睡醒，不對，是凍過頭了，所以才產生錯覺。
“我讓她回去了。好了，不跟你說了，爐上還煮着咖喱呢!等會兒一起吃飯。”劉逸群沒等他答應，轉身走進廚房。
咖喱?！
李祥和一臉怪異，忍不住追了上去，想看看劉大老闆在廚房裏搞什麼東西?!
“……奇怪，上面明明說加蔥就可以了，怎麼還是欠一種味道?”劉逸群喃語。
“是蒜頭。”是家禹的聲音。李祥和這才注意到家禹也在廚房，他坐在餐桌前，胸前已經系好紙巾，一副等着吃飯的樣子。
“哦，對對對，蒜頭……蒜頭、蒜頭在哪裏……”劉逸群在冰箱裏東翻西找的。
“在保鮮袋裏。”
“哦，對了，保鮮袋。”
起初，只是劉逸群在喃喃自語，但家禹都會回答他。
李祥和覺得奇怪，當他要發問時，家禹突然說道：“我好餓，什麼時候才能吃飯哪?”
“快好了、快好了。”劉逸群沒有像以往那般斥喝，更沒有冷漠以對，反而像慈父一般安撫孩子。
李祥和不禁想道：他真的變了!
過去冷酷、矜漠的冷血總裁變得有人性多了，不但臉上有了表情，一言一行間也不再冷傲，是什麼讓他改變了?親情?還是愛情?
“啊!”突地，劉逸群慘叫一聲，喚回了李祥和的神志。
大概是因為貪快，劉逸群關上瓦斯，忘了套上隔熱手套，手才碰上瓷鍋便燙到，瓷鍋掉在地上，灑了一地的碎片與汁液……
“快，沖水。”李祥和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抓過劉逸群的手，打開水龍頭沖水……
“家禹，快拿急救箱。”李祥和回頭命令道。
“衝過水就好，不必麻煩了。”劉逸群說道。但家禹已經奔去拿急救箱了。
“這麼不小心，手都起水泡了，那鍋子有多燙你不知道嗎?你會痛死!”李祥和嘀咕半天，卻換來劉逸群的取笑，“你真像老媽子。”
“還笑!”他抬頭，瞥見家禹拿着急救箱站在廚房門口也不出聲，他故意道：“我真搞不懂，你直接叫外賣就行了，幹嘛自己動手?你不是最討厭吃咖喱的嗎?你該不會是為了家禹才做的吧?”
“嗯，管家告訴我家禹愛吃，昨晚我還請她示範一遍咖喱的做法，沒想到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卻……算了，我得趕快弄好，家禹餓壞了。”劉逸群關掉水龍頭，準備再去找食材。
“祥和，麻煩你替我撿碎片，要是讓家禹踩到可麻煩了。”
“家禹若能體諒你的苦心就好羅!”
“他是我兒子，我為他做任何事都是應該的。”他不以為意。
“唉，真是造孽。那個可惡的王家人不知道是怎麼跟他說的，竟然讓家禹這樣排斥你……你難道沒打算讓他知道，其實是他媽背着你有男人……”李祥和彎下身體撿碎片。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我們都要為那場失敗的婚姻負責，再說，家禹現在在我身邊就夠了。對了，我要你處理王家的股票，你處理得如何了?”
當李祥和再站起時，家禹已經消失在門口。
“差不多有三分之二了，還要收購嗎?”
“繼續。把市場上流通的股票全部收回來，但不要做得太明顯。”
“這我知道。”李祥和應了聲，看劉逸群慢地拿菜刀削馬鈴薯，他翻了翻白眼，一把搶過他的菜刀與馬鈴薯，將他推到旁邊去。“還是我來吧!你先去擦點葯。”
“那就麻煩你了。”他脫下圍裙要給他，而李祥和說什麼也不願圍上那種東西。
那可是會減了他的男性雄風。
***
劉逸群他才在房裏塗好燙傷葯，門外便傳來敲門聲，他以為是李祥和煮好晚餐，上來喚他。“進來。”
進來的卻是家禹。一時之間，他吃驚的說不出話來，家禹從不曾主動來找他，更別說他現在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了。
家禹睜着圓亮的大眼看着他的父親，似在扭捏着什麼，不肯先開口。
“家禹，有什麼事嗎?是不是肚子餓了?你再等等，叔叔馬上就做好了。”
“叔叔說的是不是真的?”家禹問。
“啊?!”他一愕，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媽媽背着你跟別人在一起!”
“她……別聽叔叔胡說。”王志玲都過世這麼久了，孰是孰非已經不重要，他也不想再提。
“叔叔為什麼要胡說?他為什麼要說媽媽有別的男人?你騙我對不對?”家禹聰明的抓住他和李祥和對話間的重點，就像他爸爸一樣精明。
劉逸群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他將家禹帶到床邊坐下，緩緩問道：“外婆是怎麼跟你說的?”
“外婆說爸爸在外面有別的女人，因為討厭媽媽，所以要跟媽媽離婚。然後，媽媽就傷心死掉……”家禹抽抽噎噎地說完，雖然外婆說的意思他很多都不懂，但他懂得一件事，那就是爸爸害死媽媽。
看來，王家真的騙了家禹，他的猜測沒錯。
“外婆只說對一半，爸爸雖然和媽媽離婚，並不是因為討厭媽媽，也不是因為爸爸有別的女人……媽媽是出車禍死掉的。”
“你騙人!”
“你覺得爸爸騙過你嗎?”他反問家禹，要他自己做判斷。
家禹不說話，一對晶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父親，他回想最近發生的一切，爸爸帶他去動物園、教他生字、很早就回來陪他吃飯……
他倔強地拒絕承認，爸爸對他很好，而且，好像真的不曾騙過他什麼……
“那外婆為什麼要這麼說?”
家禹會這麼問，是不是表示相信他了?他忍不住熱淚淚盈眶，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他斟酌着回答，“……因為媽媽過世，外婆太傷心了，才會誤會爸爸，將來回新加坡的時候，爸爸會去解釋清楚。”
“真的嗎?外婆誤會爸爸……那你為什麼不去解釋精楚?”
“那是因為家禹現在才肯跟爸爸說這些話，爸爸才知道外婆誤會了。”
家禹沒有吭聲，為他長久以來對父親的不理不睬感到不好意思。
劉逸群將他抱到膝上坐着。“家禹不相信爸爸說的話嗎？爸爸不曾騙過你吧?你可以相信外婆，就是不相信爸爸，這是為什麼呢?”
“那是因為爸爸不理我，把我一個人丟在公公，外婆家，阿姨說你不要我。”
可惡的王志玟，竟然跟一個孩子這麼說!他咬牙。
“以後不會了。”他抱緊家禹，“爸爸很後悔，如果當初帶你在身邊，一切都會不一樣。現在，爸爸答應你，永遠都不會不要家禹，也不會再這麼做了。”
“真的嗎?不會再丟下我?”家禹驚喜的眼神充滿了光采。
劉逸群心一慟，他的孩子呵……他竟見讓家禹受了這麼多委屈……過去他是怎麼過日子的，他想都不敢再往下想。
他決定傾盡一切來彌補他……
“嗯，爸爸保證。”
“那爸爸愛媽媽了?”他問。
“曖!等你以後長大就會懂了。”他沒有回答家禹，不論愛與不愛，時光已逝，很多事都變了調，他不再是當年的他了。
“那爸爸回新加坡后要記得去找外婆喔！”
“家禹這麼擔心外婆誤會爸爸嗎?”
小小頭顱微側，他還在考慮這個問題的答案。要他馬上換另一種方式面對他爸爸，還需要一點時間。
然，這對劉逸群來說已經夠了，他不奢望家禹馬上接納他，一步一步循序漸進，那感情才是永久不息，就像秋妍要他一次進步一點點一般，他終於可以體會其中含義了。
他很感謝她教會他這許多，也讓他贏回家禹的心。
“爸爸答應你，一有機會便會向外婆澄清。”
“那……打勾勾。”
家禹握起他的手，和他小指勾着小指，兩人的手指相連，心，也愈來愈近了。
“答應了不能反悔喔!”
“嗯，一定。”
見家禹似乎接受了他的說法，他的心情也跟着輕鬆起來，連手掌因燙傷泛起的疼痛也不覺得有什麼了。
“爸爸，對不起。”家禹懂事地向他道歉。
不論是因為弄痛他的手而道歉，還是其他，劉逸群都不在意了，今夜，什麼都值得了，他願意為此刻付出任何代價，何況是小小的燙傷呢!
“吃飯了!”樓下傳來李祥和的叫聲，來得可真是時候啊!
“好了，你一定餓壞了，我們下去嘗叔叔的手藝。”“嗯，我要吃兩碗。”
“哦?爸爸不知道家禹是大胃王呢!”他抱起家禹，笑着逗他。
爸爸笑起來好帥啊!家禹也回以一笑。
父子倆終於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