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
什麼呀!他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她只不過是說了兩個"我沒有",他就罵她是個懦夫,然後就那樣無禮地--
哎!賈鈺長嘆一聲,用椅子上觀賞用的
小抱枕敲自己的頭,老天!老天!她在想什麼呀!冬日苦寒,今天出陽光,她不去曬太陽卻躲在家裏亂想,真是的!
她是個懦夫嗎?她承認。退出江湖后,她收起了好奇心,一有危險就躲避,而且,和皇上說話真的很危險,尤其是當話題涉及到她本身。哎!算了!鄆怙親自率兵,她這三個月至少可以安穩了!不想不想了。
但她就是個懦夫他也不必說呀!那樣吼她,居然最後還說她粗暴。賈鈺閉眼亂想,昨夜的一幕幕畫面像雪片一樣在腦中翻飛。
"真是粗暴呀!女人。"他那樣盯着她說,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就好象看準了獵物不會脫逃那樣。真是讓人不舒服!停--等等,他說"女人",該死的,他那麼肯定了嗎?自己好象被他治得死死的!
嗚--真是失敗呀!她把頭埋進抱枕里,悶死算了!
"主人。"一旁的秦名擔憂地問。
"什麼事?"賈鈺探頭,狹長的眼睛周圍一圈黑暈,像只無害的熊貓。
"沒事。"主人怎麼了?
"沒事幹嘛吵我。"她又用抱枕蒙住頭。
"主人。"昨晚真的沒發生什麼事?
"秦名啊,你別吵好不好?"她幽怨的抬頭,"你吵得我的頭好痛。"
"只是……主人,你自怨自艾已經快一個時辰了!"實在不忍心見主人這個樣子,雖說她老是欺負他。
"噢,"賈鈺坐起,把抱枕摟在胸前,"秦名啊,你幫我把你的小師妹接到賈府來住好不好?"
"主人!"他真不該叫她。讓她自憐自棄到死好了!
"不去?"她危險地眯眼,不過好象沒用。
"小師妹在客棧已訂了房,不勞主人費心。"
"秦名啊,"她摟着抱枕晃來晃去,"我一個人很孤單哪!叫你小師妹來陪我也行啊!"
"王將軍在門外等候,"他提醒她還有好多事沒做。
"噢。"她應了一聲。突然想去皇上後宮看看。
"秦名啊,你幫我探探去後宮的路好不好?"
"是,"比起接小師妹,他情願做這種事,"主人何時想去?"
"不知道,"她伸伸懶腰,"你先打探一下。"
〈二〉
冰消雪融,冬去春來。
沒有被皇上三不五時傳去問話的日子,清閑到每天聞到的空氣中都似乎有棉被甜甜暖暖的味道,像只小河狸一樣,在邑國都城的繁華之處,這邊探探那邊瞅瞅,賈鈺的日子過的煞時悠閑自在。
后鄖的戰事捷報頻傳,大軍已班師回朝,凱旋而歸。
玉月樓,邑都煙花之地最富盛名的地方。歌樓妓館,到處可見鑲玉的馬籠頭雕花的馬鞍,把酒風月,閑情別緒,盡在亭台樓閣里。
輕煙薄霧落英亂飛之處,只見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疾走在人群之中。緊鎖的雙眉,一雙可以引無數名媛淑女沉溺的黑眸卻正在冒火。除卻發怒的表情,這張俊顏真是美的讓人心痛,刀刻般的五官,雕塑般的臉形,稜角分明的下巴,剛毅的薄唇,無一不引女人注目。而從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尊貴冷冽的傲氣,另他更是引人注目。這是一個充滿誘惑力的男人!
但他似乎並不理會無數牽繞在他身上的春情蕩漾的目光,矯健的身影一閃,沒入了玉月樓的輕紗簾幕之中。
※※※※※※
"東城漸覺風光好,轂縐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賈鈺回頭,對剛奏完一曲的纖娘輕輕一笑:"以纖娘之容,足以令無數富家子弟為之意盪情迷,千金又何足以為惜呢?"
"賈公子取笑了。"濃妝的臉上,卻是淡淡的愁眉。
"聽歌吟酒,只論今日歡愉,纖娘不必為明日之事憂慮。"以後真的要少來,看這樣漂亮的青樓女子傷感真不是滋味。
"庭院深深,纖娘殘花敗柳,又何曾敢奢望明日……"可惜心中惆悵意中人不解。
"纖娘的琴曲真是大有進步,也不枉了每日進入小生腹中的美酒。"真是的,聽她這麼一說,酒味都變差了。
"賈公子真是會說笑--"
"賈賢弟真是好雅興!"一個充滿譏諷的聲音打斷了纖娘的嬌語。
"鄆兄。"無奈地嘆口氣,賈鈺極其不情願的起身,"鄆兄可否退後一點,你把陽光都擋住了!"她可不要抬頭仰望他。哎!人矮就是這點,站起來氣勢就弱幾分,沒有那種震懾人的威勢。
鄆怙退後半步,一雙黑眸緊緊地盯着賈鈺。
"鄆兄不是明日回來嗎?"偷眼看看,纖娘好象嚇壞了。鄆怙真不懂憐香惜玉!
"你那麼希望我明天回來?"他伸手拉過她,抬高她地下巴,讓她的眼正視他的,"還是你希望我永遠不要回來了!"該死的女人!他在軍營里夜夜想她,想到每夜疼痛難眠,她就這樣對他?
"得勝回朝,鄆兄為何如此暴怒?"打掉他捏住她下巴的手,示意纖娘迴避一下,看她快要暈倒的樣子,八成是認為他們兩人有斷袖之癖。
"哼!"他不辭勞苦趕回來,一到賈府卻聽說她在妓院!"也許賈學士認為,風塵之地的丹唇粉臉比朕更耐看吧!"是他太放縱她了嗎?她居然連妓院都去!
"皇上如此不屑煙花之地,出去說如何?"春光明媚,對着一塊寒冰真是不舒服。
仔細地看她一眼,他抓住她的手便要向外走。
"賈公子留步。"簾后的纖娘急忙出聲。
鄙夷地看她一眼,鄆怙大手摸向賈鈺腰間,眼見他把一張銀票摔在床上,賈鈺不由搖搖頭:"鄆兄此舉未免太輕視纖娘了吧!"
"她還要什麼?"他想掐斷她的腰!
賈鈺溫和地朝纖娘一笑,安撫受到驚嚇的她:"纖娘還有何事?"
心醉於她儒雅的笑,纖娘穩住自己小鹿亂撞的心:"賈公子何時再來?"
"沒有下次!"拋下一句怒氣衝天的話,鄆怙拉起賈鈺的手奔出。急速的身影弄得珠簾亂響。
賈鈺苦笑。
※※※※※※
"皇上為何如此?"一進門就把她摔在椅子上,皇上當她是什麼?還好她得椅子上墊子厚厚的,抓一個墊墊腰。
揮手打發掉聞聲而來的秦名,不理會那雙氣得快要冒煙的眼仍狠狠地盯在她身上,隨手拿起茶几上的一個小玉瓶賞玩,賈鈺撇撇嘴:"皇上難道就沒有去過煙花之地?"
"你是女人!聲色犬馬之所你去幹什麼?!"
"皇上這麼說就是臣有欺君之罪羅?"女人就不能去妓院?
"朕可以饒恕你。"
"為臣感激不盡。"賈鈺酸酸地回答。什麼呀!以為他是皇上就了不起。
明顯地聽出賈鈺話里的嘲諷之意:"你去妓院幹什麼?"
"皇上,去妓院還能幹什麼?無非是喝酒聽琴罷了!"
"量你也沒什麼可做!"鄆怙哼一聲,"宮中這麼多美酒還不夠你喝的?"
"纖娘是西域之人,她所藏美酒酒性烈,同京城的酒大有不同。"本想把她的酒全喝光的,現在看來下次真的去不成了。
"如果你是男人,朕早就可以將你革職查辦!貪杯誤事!縱情聲色!"
"皇上大可以將臣交刑部發落啊!朝野之中,除皇上之外,沒人認為臣不是七尺男兒。"量他也不敢。
鄆怙盯住她:"過來!"
"幹什麼?"靠近他應該沒什麼危險吧!賈鈺將手中玉瓶放回桌上。皇上在氣頭上,還是乖乖聽他地話。他該不會打她吧!偷眼看看皇上,面無表情。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猛然,前方出現了一隻大手。抬頭看看,皇上正微笑看着她!皇上會笑,那證明已經沒有危險了吧!賈鈺溫順地把手放到皇上攤開的手上。不對,皇上剛才的笑--
"放手!"思及至此,她急忙甩掉他的手。但遲了,一陣突如其來的拉力讓她撞上皇上的胸膛。
"皇上唔--"剛一抬頭,嘴便被皇上堵住了。她睜大眼瞪着皇上。皇上深邃的眼眸仍滿是笑意,但有一道詭異的光。剛才那道光竟被她疏忽了。直到她把手放進他的手中時,才看到那道被隱藏的極好的光瞬間變成了火焰,那種危險的火焰。
不同於上次霸道火辣的吻,這一次只是深情地、極度渴望地、又極度抑制地在她地唇上輾轉吸吮。輕啄也好,深吻也好,似乎都是不徐不疾地、有計劃地挑逗她,引發她的回應。
感到她的手似乎無處可放的緊抓着他胸前的衣裳、撐在他的胸前,他微微一笑,把她的手移到他的頸上,讓她摟住他的脖子,同時攬近她,讓她的身體緊緊地和他貼合,他愉悅地加深這個吻。大手開始在她身上游移。
"皇上。"她倒抽一口氣,制止住擱着她臀上的、居心叵測的大手。
"不要了?"他微笑着看她。深吻之後他的心情大好,氣也消了許多,"朕想了你三個多月了。"
"嗯。"察覺到自己的手不知何時摟住了皇上,賈鈺收回,想從皇上身上爬起。她現在幾乎是以一種極見不得人的姿勢趴在他身上的。
"別亂動!"他的眸色猝然加深,該死的女人!她知道她在幹什麼嗎?
"噢,"感覺皇上似乎呻吟了一聲,"皇上受傷了嗎?"
"沒有。"他把手放回到她的腰上,制止她的亂動,"你乖乖地趴着就是了。"
"噢,"把臉貼在皇上的胸膛,可以聽到皇上的沉穩的心跳,把鼻子靠近皇上的脖子再吸幾口空氣。
"你在幹什麼?"他偏過頭看她。他可以認為她在勾引他嗎?鼻息那樣的輕輕噴在他的頸上,酥酥痒痒的。
"沒幹什麼。"她抽抽鼻子,"皇上的氣味真的很好聞。"淡淡的,卻是男人的氣息。察覺到皇上的手火燙的放在她的腰上,她不由在心裏嘆了口氣。哎!腰部真是個危險的地方,向上向下移都更危險!
"想什麼?"
"沒什麼,"她隨口應道,忽又想起一事,"皇上去玉月樓時沒帶錢嗎?"那時他好象突然、摸了她的腰。
"皇宮的銀兩有燙印,不能用。"當時摸她的腰時,那種柔軟的感覺讓他心猿意馬。
"皇上!"她的臉立刻紅了起來。他在解她的腰帶!
"不喜歡?"把她的腰帶系好,他停止動作,手仍覆在腰上。
"皇上好象在得寸進尺。"她不滿地道,她只不過是比較不討厭他吻她,又沒說他可以更進一步。
無奈地笑笑。她肯定不懂男人的慾望!
"皇上,明天我可不可以不參加早朝啊?"
"為什麼?"
"一定是慶功宴什麼的,封官加爵,很無聊!"她嘆口氣。
"你呀!"他搖頭,真是把她寵壞了,"以後不要去玉月樓了。"
"噢。"她乖乖地應一聲。
輕輕一笑:"朕是怕你到處留情,斷送許多女人芳心。"
"我又不像皇上那樣有本事。"她咕噥一聲。
"興許,你比朕更有本事。"他淺淺一笑,那個纖娘明顯對她有意,"你們剛才彈的那首曲,可是宮中之樂?"剛進去時,入耳的曲調便覺十分熟悉。
"是啊。"皇上的耳朵怎麼那麼尖,"是掌管梨園的李公公送我的。"
"是你逼他送的?"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居然讓宮中之樂都流到民間。"也只有她有膽做這種事。
"皇上治臣的罪好了。"
"朕正有此意。"
"那皇上打算如何處置為臣?"懶洋洋的語調。
"罰你與朕同塌而眠如何?"微笑着,卻仍流露出一絲期望。
"皇上知道這樣不妥。"
苦笑一聲,她也真狠,居然連一絲希望也不給他。
"皇上真的沒去過妓院嗎?"她好奇地。
"妓院不是女人去的地方!"他嘆口氣。
"這麼說,皇上就是去過了?"她陡地興奮起來,"那皇上,男人去妓院都做什麼?"
"你不是都看到了。"所以他才對她上妓院的事大發雷霆。
"看是看到了。"感覺摟着她的腰的手突然一緊,"皇上,會痛的。"
"你看到了什麼?"鬆開她的腰,他把手移到她的脖子上,手指按在她的血脈上,"你看了什麼?"
"皇上想掐死為臣?"
"誰帶你去看的?"是那個纖娘嗎?
"我自己。"她能供出安陽王嗎?他是皇上的親弟也!
"很好。"鄆怙的食指沿着那條血脈上移,"真是敢做敢當啊,賈大學士!"手指停在一個穴位上,"只要朕按下去,不要兩分鐘,你便會氣絕身亡。"
"皇上捨得?"絲毫不覺得有礙呼吸。
"你應該知道,朕好多次都想掐死你!"他逼近她,鼻尖碰到她的鼻子,他一字一句的問:"說,你看了多少?"
"嗯……大概一個多鐘頭吧!"望着在她眼前逐漸放大的俊臉,"好多都看不懂。"皇上的睫毛好長!她可以用手摸摸嗎?
"你想弄懂?"鄆怙古怪地看她一眼。
"是啊,可惜又不能亂問。"她用手罩住皇上的眼。
"你做什麼?"她竟然又在他身上亂爬!
"沒什麼,"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又像一隻小昆蟲在她的小手顫動,"皇上的睫毛好長,像女人。"
有點惱怒地拉下她的手:"男人不喜歡被別人說像女人!"她還真是直接!
"噢,"乖乖把手放好,"皇上為何不寵幸後宮妃子?"
"你去過朕的後宮?"黑眸眯起。
"還沒。"有點心虛。
"還沒。那就是說以後會去?"嚴厲地。
"皇上不要說地那麼直接嘛。"知道就好,也不用說出來呀!很討人厭的!
"是那個帶你去妓院的人告訴你朕不去後宮的?"誰那麼大膽?
"皇上你怎麼知道?"她把玩起皇上腰間的佩玉,"皇上為什麼不理後宮妃子呢?她們都是大臣們選出來的美女呀!"
"你要全給你好了!"不屑的語氣。
"好啊!"
放在腰間的手又開始收緊:"你要了去幹什麼?"
"皇上小氣捨不得?"小氣就不要故作大方嘛!
"你是女人!"他提醒忘記自己是女人的她。
"是啊!"所以她才要一大堆美女。
"你要這麼多女人幹什麼?"
"給秦名啊!他的小師妹在賈府住了好幾個月了,他理都不理。讓他看看這麼多美人中有哪個他喜歡的。"在屺國她也是這麼做的。
"他會殺了你!"你以為他是性無能啊!
"他不敢。"想想到時候會欲哭無淚的秦名,她不由偷笑。
他突然覺得心裏酸酸的。她還趴在他的身上,跟他相距不到一公分,她都想着別的男人!好失敗!
"在後宮寵幸妃子很麻煩的。"他突然說道,"皇上每到哪個妃子的住處都有人登記,每次寵幸都會記下時間、地點,以便將來核對受孕日期。"他情願她把注意力移到他的身上,不管話題有多尷尬,令人臉紅。
"真的?"她咋舌,"那不是很麻煩?"
"是啊。"很高興她的視線落回到他的身上,"所以朕有再大的'性'趣,也會消失。"
"噢。"
看她那麼老老實實的樣子,就知道她沒有聽懂他話里的意思:"以後想去什麼地方朕可以帶你去,別到處亂闖。"
"是!"她喜滋滋地回應,"皇上真好!"
早知道在他生氣的時候順着點他,就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還有秦名,朕討厭他!"他清楚地說出來。每次看到他站在她的一旁,他心裏就直冒酸水。
"他還要跟我六年零九個月!"賈鈺嘆口氣,"我也巴不得他快快回他的秦星堡安度晚年。"想起他的小師妹秦雲倩。那麼溫婉可人嬌柔體貼,連她都要妒忌了!那個大笨蛋秦名居然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真是的!為什麼她身邊的男人都不懂憐香惜玉呢?那隻好讓她這個"賈"公子來當護花使者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