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被綁架了!
她現在才恍然大悟,也許昨晚的那杯果汁有問題,難怪她睡得這麼好。
微微睜開眼,四周沒有燈光,只有一絲月光透了進來。她看到牆上有兩道影子,知道他們在吃東西,一個身影較高,另一個則有很高的鼻子。
「別再喝了,等會兒老大就要來了,小心誤事。」一個人影攔下酒瓶。
「喝幾杯不要緊的。」那道人影推開對方的手喝了起來。
「不要緊才怪!上回要不是你喝酒誤事,也不會放火燒錯樓層,這女的早就被抓來了。」
「嘿!那是意外。」那人乾笑道。
原來放火燒揚名的是他們這一伙人!他們想要她的命?
背脊竄起一陣寒涼,李慕筠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小心翼翼地側過頭,想看清楚他們的容貌,不過四周太暗了,她並沒如願。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車子的引擎聲,那兩人戒備似地站了起來貼近門邊,她則閉上眼睛裝睡。
叩叩!
「誰?」
接下來的聲音她沒聽見,旋即門被打開。
「人可醒了?」
「報告老大,也許下的葯太重,還沒醒。」
「沒醒也好,省得麻煩。把她帶走!」
「是!」
原來他們還要帶她去別處!李慕筠心一凜,身子卻放軟,任他們將她扛起。
「呵呵~~李老啊李老!任你怎麼保護女兒,她還不是落入我的手裏了?呵呵~~」那人囂張地笑了幾聲。
李慕筠這才終於知道,自己落入黑道人手裏,而塵他知道自己失蹤了嗎?
憶及昨夜他去找李董打招呼,然後就不見他的人影了,等他發現自己不見,八成也過了幾個小時了。
該死!現在究竟是幾點?李慕筠一顆心全系在聶塵知不知道自己遇難上頭,渾然不覺自己想倚靠他的心情……
突地,車子顛了一下,轉瞬熄火,她的思緒被拉了回來,目的地到了!
「小南,把布袋拉起來,別讓人死在裏面,沒了王牌,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一其中一個人這樣說道。
李慕筠連忙閉上眼,照樣裝睡。
不過,也許是她的身體太僵硬了,扶着她的人感覺到不對勁,手勁的力道很大,幾乎扯痛了她。
好痛!她記住了,等會兒等老頭來了,一定要他付出代價!
那人一直緊掐着她,見她連眉心也沒皺一下,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繼續將她帶到一間光線十足的房間的椅子坐下。
李慕筠故意歪斜在一邊,聽見對講機音訊不良的響起。
「喂!人來了……嗯!我馬上準備。」
霍地,李慕筠又被扯起,兩頰還被拍了兩下。
「這葯下得太重,要給她呼叫兩聲救命都不成。」
嘿!本姑娘就是不懂得這兩個字怎麼發音,想叫她呼叫救命,作夢!李慕筠暗付着。
不一會兒,李慕筠連人帶椅的被綁起,固定在高空中懸着,她趁他倆在後面綁緊繩子時偷看了一眼,不看還奸,這一看顯些教她驚呼出聲。
這是一間酒廠的廢棄倉庫吧?她想,因為她瞧見許多箱子包裝上寫着「X0」兩字,而她則被綁在約莫兩樓半高的空中,對面坐着一群人,他們正高傲地吸着煙,彷彿在欣賞她被吊起來的模樣。
老頭會來救她吧?李慕筠心驚地想。就算她不接下幫主之位,她好歹是他的親生女兒,而且,他的外孫還在她的肚子裏,他一定會來救她吧?
想到腹中的孩子,李慕筠暗自警惕要小心行事,千萬不可以衝動。
「老大,好了……呃!」
那人還沒說完,頭部便正中一槍,身子恰往她的身上倒去。
嗯!李慕筠想掙扎,但後面還有個人眼明手快的拿槍抵着她的頭。
好吧!她終於可以不必再裝睡了,
「是誰?」在場所有人各個心一驚,紛紛拔起槍來。
「哼!你有膽子找我來,還問我是誰?」李成邦一身黑風衣走了進來,身後各站着三名死士保鏢,他們都佩着槍,方才那人就是他們殺的。
「哼!李成邦,你到底還是來了。」風雲幫的老大臨危不亂地緩緩站起。
「也該是我們算總帳的時候了。」
「你要算帳儘管衝著我來,抓我女兒算什麼好漢?」
「哼!不這樣的話,我可是連跟你談判的機會也沒有。沒想到李老這麼愛女兒啊!竟然不嫌棄女兒不能繼承大志,我看我就費事點,替你接手天行幫吧!」風雲幫老大笑着道,言語之間毫不掩飾他覬覦天行幫的心思。
「哼!不可能!」
李成邦話聲一落,對方的手下便將李慕筠推向前,她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
「呀!」李慕筠驚叫一聲。
她不能跳下來,不能拿肚子裏的孩子冒險。
「爸爸……」生平第一次,她在眾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全是因為母愛天性。
「筠筠!」李戍邦驚喊道。他明白她的恐懼,她的恐懼正如他的。
該死!他怎麼還不動手?他是死到哪裏去了……
哦!他該不會是……不會用槍吧?李成邦這才想到那個小夥子不是黑道中人,都怪他被他信誓旦旦、自信滿滿的態勢給騙了!
唉!他真該讓喵仔跟他一起上去的呀!李成邦暗嘆後悔莫及。
李成邦一臉遺憾的模樣盡入風雲幫老大的眼底,誤以為他是害怕,不免得意道:「怎麼,害怕了吧?知道失去親人的痛楚了吧?哈哈哈~~」
「唉!我真為你感到可憐哪!到老還要嘗受失去親人之苦,我看,我就一槍送你上西天,你也不必哭啦!」風雲幫老大盯着臉色白青的李成邦,假情假意地亂笑一陣。
是可忍,孰不可忍!面子猶如性命一般重要!
「你!」李成邦拳頭緊握,這是開戰的前兆。
「呵~~真的氣得說不出話來了……」狂妄的笑聲自風雲幫老大大張的嘴裏傳出,
露出一口黃牙。
突然,他頓了下來,看見對面的小南從上面摔下來,跌入一堆箱子裏頭,他血流滿面,被下頭的玻璃割進腦袋,立刻氣絕。而那些本是用來對付掉下去的李慕筠,不料害人反害己。
「你……你怎麼來了?」李慕筠心驚,目光移向聶塵的手,那素來只握着鋼筆的手竟然握着槍!
聶塵臉上掛着得意的笑,像電影情節般,他朝槍口吹了口氣,挑釁着看着樓下的人。
風雲幫的人各個訝然不已,為首者正要回頭命令手下開火時,李成邦這邊的人卻已率先出手,只見一支強大的火箭筒朝他們的方向射出,頓時「轟」的一聲,方才風雲幫的人所在的位置已經被炸出一個大窟窿。
連迭的慘叫聲后,風雲幫一群人紛紛被炸成碎片,無情的火焰在遇上了酒精之後,益發危險。
霎時,火光遍及整個火場。
「快走!」聶塵連忙解開李慕筠的繩子,可越急心越亂,怎麼也解不開,一條牽繫着一個人性命的繩子就在空中晃呀晃的。
李慕筠在情急之下命令道:「先把我拉上去。」
「快去幫忙!」李成邦一聲令下,眾人皆進入火場幫忙。
終於幾番折騰之後,才將李慕筠自半空中拉進欄杆,在抱住她的同時,聶塵很不中用的膝蓋一陣虛軟,差點跌倒在地。
若不是遠處的警鳴聲傳來,他非得被他們笑個半死。
※※※
眨眼、闔上,再眨眼,再闔上……
是她眼花嗎?還是錯覺?她竟然在聶塵臉上看到慌亂的神情!
他不是一向是穩定自持、沉着自若的人嗎?怎會出現這樣的神情?那讓她覺得他其實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般堅強,反而很脆弱!
他當然脆弱!
在見到她被綁在半空中時,他的心也被高高吊起,不只是七上八下這樣簡單而已,那不足以形容他的惶恐、驚懼。
也只有她才能讓他變得如此懦弱,而那種虛無、抓不住她的感覺,終其一生,他將無法承受第二次!
想到他握着手槍毫不遲疑開槍的同時,他腦子裏所想到的只有她的安危而已。
那一瞬間,所有在心底所想的、口裏想說的,腦子裏想表達的,全部結合為一句話--他不能失去她!
「聶塵?」他怪怪的!李慕筠心想。
本來她是想問他怎麼知道她被綁架了?可見他這副一直凝視着她,卻不知在想什麼的模樣,她的好奇便大過於詢問這件事。
「我們結婚!非結婚不可!我不能再冒失去你的風險了……結婚,對!我們結婚……」他喃喃地道。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我爸爸在這裏呢!你不要亂說話。」她斥道。
她看了父親一眼,卻發現他笑得很開心,像是在算計什麼,令人毛骨悚然。
「他沒有亂說話,早在來之前,我們就達成共識了。」李成邦嘿嘿笑着。
「什麼?!」
「爸爸說得沒有錯。」聶塵很自動的接口。「我發現你失蹤后便立刻與爸爸聯絡,巧的是爸爸調查到那捲錄影帶和阿健的事,原來就是他將你的行蹤告訴風雲幫的人,這才有了在酒會下藥迷昏你的事……這個就要感謝家淦了,他在你身上裝了科技產品,才會讓我們這麼快找到你。」」已經從討厭鬼變成家淦,聶塵的轉變不可謂不大。
「然後?」事情肯定沒這麼簡單!李慕筠篤定的想。
「爸爸說要他派人來救你,我就必須答應他成為天行幫下一任幫主。人命關天,我當然答應他了。」
「你……爸……你們……」她說不出話來。塵為什麼這麼傻呢?他是生意人,不是出生入死,打架鬧事的黑道中人,而且,那隨時會有生命危險的!
爸爸也太卑鄙了,分明是趁人之危嘛!他自己的女兒自己不救,他還算是什麼爸爸!想到這裏,父女之情就顯得薄弱了。
既然如此,就別怪她了。
「聶塵,我們走。你和爸的交易不算!」
「呃?!」那A按呢?李成邦想說句話。
但李慕筠可不理他。「反正他都不當我是女兒,不來救我了,你接任幫主之位做啥?還有,你們放火燒掉酒廠倉庫的事自己解決,別賴在我和塵身上。我們走。」丟下話后,她拉着聶塵轉身就走。
「喂!你們不能走啊!阿塵已經答應我了!」風雲幫的事情好解決,只消說他們為了偷走洋酒販售,不慎引發火警即可,但女婿同意接任的事比這件事重要多了。
李成邦連忙追了出去。
阿塵?他叫得可真親熱,不過嘛!沒這麼容易。
何況,她還沒原諒塵呢!居然在酒會上丟下她,讓她被迷昏,光是這點,她就不得不將打定好原諒他的主意延後,天知道那些葯會不會傷了寶寶?
她下意識地撫着自己的肚皮。她現在凡事都要為孩子想想了,動作也不能再這麼粗魯了!
「筠筠,你給爸爸一個機會解釋嘛!」聶塵站在岳父這一邊。
李成邦趕至他們身邊正好聽到這句話,簡直感動得老淚縱橫、鼻涕四流。
「我還沒答應嫁你呢!誰讓你叫他爸爸的?」李慕筠瞪着聶塵。
「你不要嫁我?」
霍地,圍盪在他們之間的空氣顯得很稀薄。
「呃……」
「你都有了我的孩子還不要嫁我?那你要嫁誰?」聶塵忍不住大吼。
她敢說出另一個男子的名字出來試試!
這再次證明,嫉妒果然是催情葯!
「我……你要做……唔!」
他壓着她的唇,堵住她要說出的話。他怕出口的人名,一個男人的名字!
莫名的,他變膽小了。
「唔……」她被吻得昏頭轉向。
「耶……這個……年輕人……」李成邦有些尷尬。
這個女婿也太大膽了吧!想害死他喔!他年紀一大把了,不能隨便噴鼻血的,他還在他面前上演吻戲,不是存心要他血流如注嗎?
看他們吻得驚天動地、欲罷不能,又不能喊停,他就頭皮發麻,血液直衝腦際,感覺要噴鼻血了。
他還是先退場好了,接任的事改日再說,不急,不急!
李慕筠被他霸道的吻給迷眩了,他柔軟的唇刷過她的,緊跟着是他滑溜的舌。他的吻她並不陌生,可這麼的強烈、狂肆卻是第一次!
她沉浸在這個美好的吻里,連自己的父親何時退場都不知道。
這個吻直至她的雙腿發軟、腦袋發昏之際,才終於停止。
若非她需要空氣,他不會鬆開她,她的唇讓他留戀、想了一整天。要不是她剛從虎口裏逃出,要不是她被綁架了,現在他們應該是在床上……
綺麗的遐思充斥他整個腦子,慾望填滿他的全身……
停停停!他要討論的不是這個,而是結婚,結婚!
「嫁給我,我以為你早知道我的心意。」他早在數天前便明白說出對她的渴望,現在求婚只不過是一個循序漸進的步驟罷了,
「我是知道,不過,我可沒原諒你。」
「為什麼?」他頓了一下。「因為項鏈?」
「當然啦!那是信物耶!我一直當它是你送給我的定情物,你把它扔了不正代表着你對我的感情可以說扔就扔嗎?這麼容易收放的感情我不要!」她固執地道。
「是我的錯!」他道了第一千零四次的歉,天知道他還要道歉多少次?他已經盡量在彌補了。「但是我要你知道,對你的感情不是這麼簡單,我亦沒有這麼多的感情可以收放,今生給你了就是你的。」
「你知道嗎?喜歡一個人並不容易,要愛上一個人更不容易,尤其以我一個日理萬機、生性並不浪漫的男人而言更不容易了。我不是在為自己找藉口,而是當愛上一個人時,往往可以給對方一百分的愛情,可當感情受了創,再談起另一份愛戀時,便只能給對方八十分了,剩下的二十分要保護自己不再受創--」
「所以,我只能得到八十分?」李慕筠幽怨地打斷他。
他搖頭。「你是一百分!因為我不會再讓你傷害我,我也就沒有所謂留下來保護自己的分數。」
「為什麼?」她聽說他有過一次很慘痛的愛情,若是他所說的理論成立,那麼她只有八十分。
好讓人難過的分數喔!李慕筠的心緊揪着。
「我這麼愛你,你還要傷害我,就是你不對了,你這麼富有正義感,事事要求公平、合理,會容許自己不對嗎?」他反問。
換她搖頭了。從來就沒有人說她有正義感,他們都說她衝動、性格火爆!她不禁感動的流下淚水,撲向他的胸膛狠狠地哭着。
還有,他為了救她,不惜殺了人哪!他對自己是如此的情深義重,今生除了回報
他之外,還能有別的嗎?
況且,她也不允許自己不回報他的感情!
「我不會,我當然不會傷害你啊!聽到你的聲音,我覺得安心:看到你的身影,我覺得幸福:見不到你的日子,我的腦海里都是你的影子。我是這樣這樣的愛你,又怎會傷害你,」
他緊摟着她,任她在他肩頭上哭着,內心亦為她的話深深撼動着。
「傻瓜!我也愛你。」
「你這個壞蛋!居然把我惹哭了。」
他淡笑。「那麼,我們可以結婚了?」
「不行!」她差點中計!「雖然我愛你,但是我們還不能結婚,除非你找到項鏈!」紅撲撲的小臉寫着固執。
他一嘆。還是非找到項鏈不可嗎?看來,他得用絕招了。
「不許你再去訂作,我要原來的那條!」
真狠!
「我知道了,我們現在回去,我馬上找,你可不許後悔!」他急着回家。
「等等!我得先跟爸爸說一聲。」
「不必了,趁天還沒黑,容易找。」
她才不相信呢!那幾天,她白日黑夜的找就是沒找着,她就不信他可以那麼快就找到!
想來,婚禮還有得等呢!
不打緊!她已得到想要的承諾,夠了!何況,她也沒打算這麼早嫁!
李慕筠輕笑。這個念頭可不能讓他知道呵!
而天母的別墅里,一條金色的花瓣項鏈靜靜地躺在花園乾涸的排水溝里,等着有情人來發覺……
不過,若沒有下大雨,恐怕它還要等上好一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