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桃花姊姊死了，而他姊這一個禮拜來，就只敢躲在暗處偷看泰炎哥，連上前跟他說句話的膽子也沒有。

「我不懂-到底在怕什麼？現在桃花姊姊不在了，-就能名正言順地跟泰炎哥在一起了，為什麼還要偷偷摸摸的，連看他一眼都不敢？」小智實在不懂這兩個人在ㄍㄧㄥ什麼？

「小孩子，你不懂大人的世界啦！」不懂就是因為桃花死了，她才不能出現在他的面前，否則看在外人眼裏，兩人只會遭人唾棄及非議。

更何況桃花死了，他正難過，要是再看到她這張與桃花相似的臉，只會讓他更傷心欲絕……所以她只能遠遠地看着他，默默地關心他。

「那-要像現在這樣子偷看他多久？」這裏蚊子很多耶！她每天都守在桃花姊姊的墳墓附近偷看泰炎哥，這樣有點蠢耶！

「你想回去就先回去。」

「我是很想回去啊，可是這裏人煙稀少，我怕-被壞人怎麼樣了。」要不，他早回去睡他的大頭覺了，哪還會在這裏陪她喂蚊子？

愛葳橫了他一眼，看他捨命陪君子的模樣也實在可憐，於是嘆了口氣道：「走吧。」

「-想通了？想回去了！」真的還假的啊？他的苦肉計真有用！

「反正我躲在這裏，對他也沒什麼幫助，所以我仔細想想，倒不如將關心化做實際的行動。」

「-想回到泰炎哥的身邊了！」哦，YA！他又快有好日子過了。

「不是，是想拜託春美，讓我偷偷地回去姜家，照料泰炎的生活起居。」

「我看很難，姊，自從桃花姊姊死掉之後，泰炎哥就把所有的人全都趕出去，他沒來這裏的時候，就每天把自己關在桃花姊姊的屋子裏，一個人搞自閉。」

「你怎麼知道？」

「我……唔……好吧，老實告訴-，事實上，我曾偷偷地去找過泰炎哥。」誰曉得泰炎哥連他也不想見。「總而言之，-想偷偷去照顧他，那是不可能的事啦，除非-肯出現在他面前，或許還有點可能，可是-又怕人言可畏，怕別人用有色的眼光看你們兩個。」總之大人談戀愛，麻煩得要死，不像他們小孩既爽快又乾脆。

「姊，-要去哪裏？」怎麼他說一半，姊就走人了，而且走的時候也不跟他講一聲，害他對着空氣猛講話。

「去姜家。」

「都說了姜家沒人，-進不去的啦！」小智追了上去，想勸她別做蠢事，沒想到她還真神通廣大，沒人幫她開門，她照樣可以翻牆進到姜家裏。

「-怎麼爬得那麼有經驗的樣子？」老姊的爬牆功力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厲害？

「因為上回爬過。」只是那次才爬一半就被姜泰炎叫下來了。

兩人迅速地進到屋裏──

「哇，我的媽呀，泰炎哥家被小偷闖空門了嗎？這麼亂！」小智不敢相信這是他當初住的城堡。「這裏簡直像垃圾堆耶。」

愛葳走進去，看着屋裏被搗毀的一切。她知道失去桃花他會很痛苦，卻沒想到那份痛會是這麼樣的深刻，他根本是想連自己都給毀了！

「姊，-在幹麼？」

「幫他打掃屋子，你也別閑着，去把廚房收一收。」她找了塊抹布丟給他。

「什麼？！要我當瑪麗亞哦！」她還真是懂得虐待他。「這種事叫傭人來做就行了啦，幹麼要我們動手。」小智直嘮叨，卻還是只能認命地動手清理。

然而，接下來的日子，愛葳就真的每天趁姜泰炎出去時，去幫他打掃屋子，再趕在他回家的時候溜走，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將近一年半。

他們看着姜泰炎漸漸振作起來，逐漸恢復正常生活，而小智也由一個小六學生變成國中生。

他不懂，這種偷偷摸摸、默默付出的日子，他姊還要撐多久？而泰炎哥也實在太不象話了，竟然像木頭人似的，居然沒發現他的家變得乾淨、一塵不染，甚至每天晚上回到家時，就有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準備好。

「姊，-說泰炎哥是不是故意忽視-的存在？事實上，他早看-不耐煩，覺得-討厭，所以故意忽視-、奴役-，把-當成隱形人，而他早就移情別戀，愛上別人了，只是不好思意思跟-講，所以用這種方法來逼退-。」

「何智威！」

「幹麼突然吼我？我又沒說錯。咦，不對，姊，-的聲音怎麼變得那麼低沉，-嗓子啞了啊？」

小智這才抬頭看愛葳，這一瞧才發現他姊的神情變得很激動。

他臉上長花了嗎？要不然她幹麼一副見鬼的表情？

不對，剛剛那聲音不是他姊的聲音──

小智倏地回首，轉身看到一個神清氣朗的身影，一見人他就往那人懷裏撲了過去，頓時哭得淅瀝嘩啦的。

「泰炎哥，我好想你哦！」

拜託，到底誰跟姜泰炎才是一對啊！愛葳把自家小弟從他的懷裏拉開，換她自己撲到他的懷裏。

他讓她等了好久，直到今天他才願意正視她的存在，正視桃花已死的事實。

「這一段時間，辛苦-了。」他不是沒發現屋子裏發生了什麼變化，只是失去桃花讓他生活頓時失去重心，他不想理會任何人事物，只想關在自己的天地里，他本來以為日子久了，愛葳就會放棄，沒想到她的毅力遠比他所想的還要來得強大，她始終沒有背棄他，一直默默地待在一旁等待他。

是她讓他覺醒，明白自己不能再萎靡不振下去，只好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重新再出發。

「我回來了。」他正式宣佈自己已走出驟失摯愛的傷痛。「而-……-還要我嗎？」

「要啦、要啦！她要是不要你，幹麼每天跑來你家幫你打掃屋子，我姊又不是吃飽了撐着沒事做。」

「何智威！」

「幹麼啦？」

「我們兩個要談情說愛，你可不可以暫時閃到一旁去。」她弟老是杵在他們中間，很殺風景耶，害她連想跟他親親都怕兒童不宜。

「好啦。」小智識相地自動閃人。

愛葳這才踮起腳尖，給他一個火辣的熱吻。她等他那麼久了，他到現在還問她要不要他！

「我當然要，就算是要我繼續當你桃花妹妹的替身，我都肯。」她只是不願意再看到他為了那段逝去的感情而頹廢不振。那段時間，他意志消沉，她都不曉得該怎麼安慰他才好，幸好他走出來了。

「姊！」小智想到一件事，又折進來，剛好看到兩個人緊緊相擁。我的媽呀，他們兩個好熱情哦！看了不曉得會不會長針眼？

「幹麼啦？」愛葳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隨即又將兩個眼睛移回姜泰炎身上，像是怕她一眨眼，他人就不見了。

「沒什麼啦，我只是要提醒-一件事，別忘了告訴泰炎哥那件秘密。」他奸笑地提醒。

「秘密？什麼秘密？」瞧他們姊弟倆神秘兮兮的，「-有什麼事瞞着我？」姜泰炎低頭看着那張慌張的小臉。

她真有事瞞着他？

是什麼事？

「沒啦，一點小事罷了。」要講那件秘密，她還真得鼓起勇氣。「你……唉，可不可以蹲下來一點。」他太高了啦，而這件事要小小聲的才能告訴他。

愛葳附在姜泰炎的耳朵旁，嘀嘀咕咕……

「什麼？！-有小孩了！」

「是你的、是你的。」她連忙表明。他別叫得那麼大聲，火氣也別那麼大嘛！

「我當然知道是我的。」依她的性子，若不是因為還愛着他，就不會為他做牛做馬，而她既然是愛着他，就不會跟別的男人上床，這些道理他還懂。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幹麼還這麼氣？」

「我是氣-為什麼這麼久才告訴我這件事！小孩多大了？」這才是重點，她瞞着他這件事到底多久了？

「唔……就快兩歲了啊。」就他們最縱慾的時候有的。

「什麼？！都已經快兩歲了！」姜泰炎聽了差點暈倒。「-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這件事？」

「因為你那時候還在為桃花的事操心，接着桃花死了，你那麼傷心，我也不敢告訴你，怕你聽了之後，會恨我選在你最傷心時告訴你，然後叫我把孩子拿掉，跟我說你不要小孩……」

「-真當我是那種人嗎？」

「我知道你不是，只是怕你那時候太過傷心，會失去理智；更何況，你那時候根本連自己都不愛、連自己都要遺棄了，我怎麼敢拿小孩跟你賭，要是我賭輸了，你真不要我跟孩子了，那我怎麼辦？」她思前想後的，才決定一個人默默地把孩子生下來。

「那孩子生下來之後呢？為什麼事已成定局，-卻還瞞着我，不肯告訴我？」

「反正我想說既然生都生下來了，也沒差那一、兩天的時間，倒不如等你情緒恢復了，再告訴你小孩的事。誰曉得你對桃花用情那麼深，我一等就快兩年，孩子都會叫爸爸了。」

「什麼？！孩子都會叫爸爸了！」天-，這些日子以來，他到底錯過什麼？「孩子在哪？」

「在保母家。」

「-還幫孩子請了保母。」幸好，她沒虧待他的孩子。

「這叫保母嗎？她只是一個國小六年級的學生，她會帶什麼孩子？！」當姜泰炎看到愛葳口中的保母時，差點氣得七孔生煙。「-竟然放心把孩子交給她！」

「泰炎哥，婷婷很厲害的，她家裏有三個弟弟妹妹都是她帶大的，把貝貝交給婷婷帶，你放心啦！」小智跳出來為自己的小女朋友講話。

「貝貝？-把我們兒子的名字取做貝貝。」這是什麼鬼名字？

「兒子？」這下誤會可大了，趕緊更正一下。「我生的是女兒啦！你看，她沒有小雞雞耶。」怕他誤會，愛葳趕緊把女兒的小褲褲給脫了，證明真的是女的。

「是女兒……」姜泰炎看到那小Baby，父性大發，瞬間放柔了眼光，從小保母手裏抱過孩子。

而貝貝看到他，也不怕生，張嘴就笑。

「等等──-說女兒多大了？」

「快兩歲。」

「快兩歲！為什麼會這麼輕？」女兒抱起來沒幾兩重，「-平時都是拿什麼喂她的？」

「我們家沒錢啊，姊都讓貝貝喝粥水。」

「何智威，你不講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連這件事都拿出來告狀，小智是想害死她是不是？

「-拿粥水喂我們女兒？！」難怪女兒瘦得像是非洲難民。

「我也有餵奶水啦！」他別誤會她，她又不是故意要虐待孩子的。

「不過姊的奶水不多，所以貝貝常常吸得嘴巴都酸了，還吃不飽。」

「何智威，你想死是不是？」幹麼老是在她背後捅她刀子。

「我說的是實話啊！」他又沒亂造謠。

「你們馬上打包行李跟我回家。」他要把女兒失去的統統補回來。「走。」

姜泰炎恢復了以往的精神。

他沒時間再傷春悲秋了，他現在是個父親了，他有女兒要養，所以他要更加振作，要努力賺錢，然後把女兒養得白白胖胖的，讓她過得像是個小公主。

「姊，-有沒有覺得自己很可憐，以前得跟桃花姊姊爭泰炎哥，現在桃花姊姊死了，-還得跟女兒爭寵，而且看這態勢，我覺得-好像爭不過貝貝，看，泰炎哥一回家，連聲招呼都沒跟-打，就跑去小孩房裏抱貝貝，而且，-有沒有覺得貝貝愈大，怎麼長得愈像是桃花姊姊？搞不好貝貝就是桃花姊姊投胎轉世的。」

「何智威！」

「幹麼？」

「你是白痴嗎？我跟桃花長得那麼像，而貝貝是我生的，當然長得像我又像桃花。什麼桃花投胎轉世的，你八點檔看太多哦！罰你一個月不準看電視。」誰叫小智總是愛挑撥她跟泰炎的感情。

說什麼泰炎愛女兒勝過愛她，才沒有這回事呢！愛葳懶得理他，而小智一聽到自己又被罰了，忍不住尖叫──

「一個月不準看電視！不要啦！姊，-這樣太狠了啦！」他沒有電視會死耶。

他尖叫、抗議，但沒人要理他。

愛葳進到女兒房裏，看着那大男人把女兒抱在懷裏搖，視為掌上明珠般地寶貝着。

或許當初她真的做錯了，如果她早一點告訴泰炎她懷孕的事，或許他就能早一天從驟失桃花的傷痛中走出來……

「在想什麼？想得都出神了。」姜泰炎把愛葳拉過來，坐在他身邊，他一手抱着女兒，另一隻手擁着妻子。

這是他一天當中最幸福的時刻。

「沒有，只是想到剛剛小智說的話，不禁覺得自己這麼愛你實在不值得。」

「小智又說了什麼？」

「他說你愛貝貝勝過於愛我，你覺得呢？」

「我覺得小智胡說八道，-跟女兒一個是我的心肝、一個是我的寶貝，-們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最重要的兩個？」

「是。」

「那……我肚子裏的這一個算什麼？」

「算是閑雜人等……等等？！」姜泰炎這才猛然回神。「-剛剛說什麼？肚子裏還有一個？！」他又驚又喜，連忙把女兒放在床上，雙手握着愛葳的手，「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沒早點告訴我？」

「今天早上去婦產科做的檢查，才剛確定的。」又不是存心瞞着他，那麼大驚小怪。

「去婦產科檢查，怎麼不叫我陪-去？」

「我怕是我神經質，搞錯了，害你白開心一場，所以就自己去了，幸好真的有了。」她知道他一直很愛小孩，希望她多生幾個。

他在孤兒院長大的，一直希望自己有個龐大的家庭，所以她決定要完成他的心愿，一個接一個地生，就算是被人當成母豬也無所謂，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會很愛很愛她，也會很疼她的孩子。

「醫生說是雙胞胎喲！」愛葳忍不住炫耀自己的成果。

「是雙胞胎？！」哦，天呀！「-還有什麼沒告訴我的？」聽到這樣的消息，姜泰炎興奮得手舞足蹈。

「醫生說我會胖得像頭豬。」

「沒關係，像豬就像豬。」

「那會很醜耶！」

「我都不嫌棄了，-還怕什麼！重要的是，孩子要顧好，明天我叫人幫-買補品回來補，上回沒人幫-做月子，-身體才會這麼虛，趁着這次懷孕，要把上次沒補的全都補回來……要不，家裏多請個阿姨回來照顧-好了，順便再請個保母帶女兒，-懷孕了，行動會變得比以前遲緩，而寶貝女兒的活動量這麼大，只怕以後她跑，-根本就追不上她……」

這個大男人，一講到孩子的事就喋喋不休，像個老媽子，實在很-唆耶，但是她卻很愛很愛他。

「怎麼啦？為什麼這麼盯着我看？」她的眼神有些色迷迷的耶。「-該不會是想要……」

「對。」

「不行啦，-懷孕了。」

「醫生說可以。」

「-問醫生這種事？」

「什麼這種事！要不是做了這種事，你的孩子會一個接一個蹦出來嗎？」這男人想過河拆橋啊。

「不行啦，會傷到孩子……」

「醫生都說不要緊了，你幹麼緊張兮兮的，難不成為了我懷孕，你就要禁慾十個月啊。」

「唔……」他真的有認真考慮過這件事。

「姜泰炎！」

「幹麼叫得這麼大聲？」

「你真的比較疼孩子，不疼我。」他竟然為了孩子，枉顧她享受「性福」的權益，實在太可惡了！

決定了，本來打算要生一打的，現在只生三個給他抱，這事姑娘她說了就算，沒得商量了，退朝。

威武──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