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知 音
吃過午飯後，香萍帶着趙皓昀去逛街。
“這是什麼？”
一路上，趙皓昀緊緊地跟在她的身邊，像個好奇寶寶般地問東問西。
“這一個多功能的衣櫥可以自動除濕、防霉、消臭，最神奇的是左邊這一格，只要你把要乾洗的衣服掛進去，然後，按下這一個鈕，它就可以自動替你乾洗衣服，你就不用再拿去給洗衣店洗了。”香萍耐心地解釋。
“哦！咦？那邊那堆人在做什麼啊？”
“他們在排隊申請去月球一游！”這個最新的旅遊景點，今年來價錢開始平民化，是以，是最近很熱門的活動。
“來！我們去看看最新發明的機械人。”
聞言，趙皓昀趕緊放下手中正在研究的一台小機器，跟着她走。
進入展示館之後，由於，來參觀的人很多，所以，趙皓昀索性拉住她的袖子。
“你看，這就是昨天空運來台的M2020機械人，它是今年度最新的發明，有許許多多的功能，除了會做各式各樣的家務之外，它還能陪主人聊天、下棋、玩遊戲。怎麼樣？是不是粉酷、粉炫？”香萍整個人貼在玻璃上，直盯着比例和人一樣大小，外形與人也有九成相似的機械人。
科幻小說家們筆下的機械人終於在公元二○二○年成形。
“你很想要它，對不對？”趙皓昀瞅着她問道。“當然!”如果有這麼一個機械人，那麼，她以後上學后，豆豆就有伴可以玩了，不用老是孤孤單單地待在家裏。
“可是人也可以啊！這此事情我都會做，而且，機械人冷冰冰的，怎麼比得上真人好呢？”趙皓昀低聲說道，又以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因為，四周很嘈雜，而香萍的注意力又全部集中在機械人的身上，是以，沒聽清楚他的話。
“另外，它還可以負責保安的功能，一有陌生人進門，它立即能感應到，並且做出靈敏的應變，聽說它力大無窮，隨手就能抱起一個三百公斤的重物甩出去，還有，如果買家有更進一步的需要，可以多加一點錢，讓工程師為這一個機械人做一點改裝，以後，有歹徒進門的時候，這一個機械人就能自動調節，從指尖處射出麻藥，讓歹徒立刻癱軟在地。
“還有喔！更厲害的是，它還能根據主人的喜好，編製出各式各樣的電玩遊戲程式。要是能擁有它，那麼，就能隨時玩到不同的電玩了!”香萍最喜歡打電玩了，忍不住羨慕起能擁有這一個功能超強的機械人的人。
“這些……我就不行了。”趙皓昀自卑地垂下頭去。
“你喜歡，我買給你！”片刻后，他湊近她說道。
香萍終於回過頭來！忍不住失笑。“這一個機械人好貴、好貴的！”目前，全世界只限量生產三千台，每台價值將近四百萬美金。
“好貴、好貴喔!”趙皓昀的臉色頓時又黯淡下來，片刻后，他的眼神才亮了起來。“那麼，我以後努力賺錢，等賺夠錢，我再買給你！”
他孩子氣的話，讓香萍不禁再度失笑。這年頭，絕大部分的人一輩子都還賺不了這麼多錢，更何況是他……
“我是說真的！我一定會粉努力、粉努力去賺的，我一定會賺夠錢買機械人給你的！”趙皓昀很認真地說。
“嗯！我知道！”見他這副樣子，香萍忙道。而他的心意也令她很感動。“謝謝你！”她向他綻出一抹真摯的微笑。
趙皓昀開心地咧嘴笑道：“不客氣！”
看着他，香萍忍不住再度暗嘆造化弄人。單看外表，他實在不像智障的人，可惜……
可如果不是這樣，他大概也不會有這種純真得如赤子般的笑容了。她又暗自想道。
接下來，她又帶他到處去逛。看他對每樣東西都很新奇地研究一番，又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她的心情也跟着大好了起來。
“我們現在要去哪裏？”走出店門后，趙皓昀立刻又興緻勃勃地問道。
“已經快八點了，逛了一整個下午，你不累嗎？”香萍好笑地問道。
“不累！我一點都不累！”他立刻說道，隨即又看向她。“呃！你會累嗎？”
香萍扮了一個快累癱的鬼臉。“我累死了，腿快酸死了！”
“那麼，我背你回去！”趙皓昀馬上說道。
香萍忍不住笑了。“也沒那麼誇張啦！我們先找一個地方吃飯，然後再回去。走！前面有一家餐廳，裏面的東西很好吃喔！”
“好啊、好啊！”趙皓昀立刻拍拍手。
“這裏好像粉高級喔？”進入餐廳之後，他打量一下華麗的裝璜，和四周衣着華美的顧客后，低聲朝香萍問道。
“嗯！雖然貴了一點，不過，這裏的東西真的粉好吃喔!今天這麼開心，我們吃一頓好料的！”香萍扮了個鬼臉。
“是啊、是啊！今天真的好開心、好開心！我們好好慶祝一下！”趙皓昀拍手叫道，卻引起其他人的側目，他頓時尷尬地低下頭去。
“你……你會不會覺得我……我讓你很……很丟臉？”他怯怯地看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眼。
香萍明白是剛才四周的眼光讓他不自在，於是道：“沒這回事!誰規定在餐廳里不能大聲說話的？別管他們怎麼看，只要我們自己開心就好了！”她的個性一向都是我行我素的。
趙皓昀喜出望外地抬起頭來。“是喔！只要我們自己開心就好了……”他傻傻地咧開嘴直笑。
接下來，他們邊吃邊聊，說到開心的地方就一起大聲笑，完全不去理會別人的眼光。
吃完一頓愉快的晚餐之後，他們回到香萍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哇，快十一點了，你快點回去吧！”到達家門口時，香萍瞄了一眼腕錶，忍不住暗責起自己的粗心大意。這麼晚了，他的家人一定很擔心他，她剛才竟然沒想到讓他先打通電話回家報平安。
“今天是……是我這一輩子最開心的日子，謝謝你！呃……我明天可不可以再來……找你和豆豆玩？”趙皓昀的眼神充滿期盼。
“可以啊！明天是星期六，我不用上學！我們可以再一起去玩。”
“真的？太好了!”趙皓昀頓時高興得雙眼發亮。“認識你是我這一輩子最開心的事了！”
香萍的眼睛轉了一下，頓時抿起小嘴，笑得有點邪惡。“這句話，你等過了明天再說吧!”
“為什麼要等到明天呢？我現在就很肯定，這一輩子再也沒什麼比認識你更能讓我開心的事了。”他一臉認真的說道。
迎視他清亮的黑眸，香萍突然心一悸，臉頰也微微燙紅起來。奇怪!雖然他們倆同年齡，但因為他的孩子氣，一整天下來，她總覺得自己像一個在照顧弟弟的大姐姐，然而，此刻她卻無法再以看弟弟的眼光去看待他……
甩甩頭，她打開大門，豆豆立刻從裏頭衝出來，朝他們倆直搖尾巴。
“好啦!你快點回去吧!有話明天再說！再見！”
“好，明天見！”趙皓昀彎腰摸摸豆豆的耳朵。“豆豆，明天見。”說畢，他才一臉依依不捨地離去。
***
隔天，香萍醒來時不見豆豆的蹤影，於是，她納悶地下樓去找它，卻見到它伏在門邊。
“唔……”一看見香萍，豆豆立刻用爪子爬着木門，又一臉焦急地示意她開門。
“哼！你這兩天真是變樣了！”以前每天早晨，它總是守在她的床邊，等她起床。香萍嗔它一眼，不過，她還是走過去打開木門，打算讓它去小花園裏透透氣，卻見到趙皓昀正站在小鐵門外，痴痴地往裏頭望。
同時，門外也傳來一陣小孩子的叫聲！“瘋子！瘋子！”
香萍看到石頭砸在他的身上，可他卻仍然站在原地，不閃也不避。
“早安！”一見到她，趙皓昀立刻咧開嘴，開心地笑。
香萍突然火了，她猛地衝出去！朝那群小孩子怒聲喝斥，“下回，你們再朝他丟石頭，我就剪掉你們的小雞雞！”
她惡形惡狀的模樣，以及惡毒的威脅立刻奏效了，那些小孩子隨即逃得不見蹤影，有些還邊跑邊哭。
“你別生氣！我沒關係的!”趙皓昀說道。
“他們太過分了！”香萍仍對剛才的事很生氣。真是人善被人欺！他又沒有傷害過人，這些人憑什麼這樣對他？
人類無論進化到什麼程度，人性卻依然殘忍，永遠排斥與自己不同的人。
“其實，人家叫我瘋子時，我並不介意，因為，我很清楚自己不是一個瘋子，我最討厭的是，人家叫……叫我白痴……”趙皓昀低聲說道。
“什麼人這麼惡質？”香萍氣憤地問道。
“我以前鄰居家的孩子們和一些同學都這樣叫我。上學后，無論我怎麼努力讀書，成績還是一樣爛，我很懷疑自己真的是白痴……我好討厭那種感覺，覺得自己不該是這樣的……所以，後來聽到其他的同學暗地裏說！學校要將我轉去一所專門給白痴讀的學校時，我死也不肯去。”他一臉黯然地說。
香萍聽得心口又隱隱作痛，卻又不知該怎麼安慰他。他的學習能力較差的確是事實，再加上他的自閉症，註定他這一輩子將會走得比常人辛苦許多……
“不要理別人怎麼說！你又不害人，只要你自己活得開心就好了!”她輕聲地說。
“你……你會不會嫌……嫌棄我這個樣子？”趙皓昀略帶一點自卑地問。
“傻瓜！我們是朋友耶！如果我嫌棄你，又怎麼會交你這個朋友呢!”香萍立刻說道。“再說，你也有你的優點啊！你的心地善良，這一點就比許多人強很多了，你千萬別妄自菲薄，知道嗎？”
“我知道了！你對我好好喔！”趙皓昀一掃剛剛的陰霾，感激地對她笑，又伸手捉住她的小手。香萍突然一震，好像他的掌心傳達一股電流過來一般。“下回，再有人朝你丟石頭，你告訴我，我替你修理他們!還有，遇到這種情形的時候，你就避一避……對了！你剛才為什麼不避一下呢？”“我怕你看不到我，以為我失約，會生我的氣、不理我，也不再跟我玩了！”他孩子氣地說。
“傻瓜！”香萍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隨即伸伸粉舌，“對不起，這只是我的口頭禪，你別放在心上。”
“沒關係的！我喜歡聽你這樣罵我，我覺得好親切喔！”趙皓昀笑吟吟地說。
“那麼，我以後就不客氣!嘻嘻嘻……”香萍扮了個鬼臉，又拉着他進門。“進來吧！等我一下，今天我帶你好好去樂一樂！”
“好!”趙皓昀興高采烈地跟着她進門。
“對了！下回要是早來，或是你來的時候我不在家，你就自己打開那道鐵門進來，小花園裏有椅子可以坐，別在外面站着。”從他昨天的話里，她知道他是一個很守規矩的人，又不太懂得變通。
“哦！”他喜孜孜地點點頭。
梳洗過後，香萍立刻帶他出門，過了一會兒，他們來到一家新開幕的遊樂場。
“這裏好多人，好熱鬧喔！”
“對啊!這裏有很多很刺激、很驚險的遊戲可以玩，很多人都想試一試。”香萍拉着他往人堆里鑽去。“來！我們去排隊買票。”
等了許久，他們終於上了號稱史上最刺激、最驚險的雲霄飛車。
“我們要玩什麼？”等待雲霄飛車開的時候，毫不知情即將要經歷一場刺激旅程的趙皓昀問道。
“我們待一會兒要從這邊飄上去，再直線往下沖，然後，疾速轉三百六十度的彎度，再爬上那一邊的最高處，最後，用極速直線往下沖。”香萍解釋道。一向喜歡玩刺激遊戲的她，之前就很想來試一試這個最新的雲霄飛車是怎麼個刺激法，不過，她自己一個人不敢來，於是，就拉他過來壯壯膽。
“你怕不怕？不過，就算你會怕，也沒辦法了。”香萍面向他扮了個嚇人的鬼臉，又“鬼聲鬼氣”地說：“因為，你已經搭上通往死亡之路的列車了！哈哈哈……”
趙皓昀被她的鬼臉逗得咯咯直笑，片刻后，才一臉無懼地說：“不怕！跟你在一起，做什麼我都不怕！”
“喲呼！開動了！”香萍舉起雙手高喊，趙皓昀立即跟她一起喊。
接下來，隨着雲霄飛車的高低起伏，兩個人便拉開嗓門一起大吼大叫，又不時看着彼此大笑，像兩個玩瘋的小孩似的。
“好好玩喔！我們再玩一次，好嗎？”還未下車，趙皓昀就興緻勃勃地問。
“我帶你去玩另一種更刺激的遊戲!這個玩意兒我們下次再來玩。”香萍說。
“好啊、好啊！都聽你的！”趙皓昀像個小嘍羅般地急忙跟着她。
這回他們玩的是高空彈跳，從直升機上面跳下去，而直升機的擺盪增加了整個遊戲的危險性，卻也令它添加了刺激性，讓越來越多熱中尋求刺激的人對這項遊戲趨之若騖。
“趙皓昀，你先跳，好不好!”當直升機到達高空，工作人員來幫他們綁上安全帶時，香萍反而開始膽怯了。
“好啊！”他想都沒想地就回答。
“你……你真的敢跳下去嗎？”望一眼腳底下靛藍的海面，香萍的頭皮止不住陣陣發麻。
“當然啦！你叫我跳！我就敢跳啊！”趙皓昀以絕對信任她的態度說道。
他跳完回來之後，香萍見他一副好玩得不得了的樣子，最後，也鼓起勇氣往下跳，享受一次難得的經驗。
“你好厲害喔！想的點子都好好玩、好棒喔！”完成這趟刺激之旅后，回程的途中，趙皓昀仍興奮得手舞足蹈，並且一直以崇拜的眼神望着她，簡直拿她當偶像一般看待。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知道你會喜歡這種刺激的遊戲！”香萍被他稱讚得飄飄然，好心情的指數也節節升高。“趙皓昀，以後有什麼好玩的，我都算你一份！”
“萬歲！你最好了！謝謝你！”趙皓昀像個死忠於山大王的小嘍，對她是既崇拜又充滿感激，可想了一下，他又道：“就算不好玩的，你也要算我一份，好嗎？”
他孩子氣的話，又逗笑了香萍。“傻瓜!不好玩的幹嘛要玩啊？”她敲敲他的頭。
“是喔!我真傻！跟你在一起，玩什麼都好玩呀！”他傻呼呼地笑了。
回到香萍的家裏，趙皓昀又拉着豆豆，將今天的每個細節都跟它說上一遍。
“趙皓昀，你今晚要跟我一起吃飯，還是回家吃？”
要是有人看到他今天這個活潑的樣子，一定不會相信他是一個自閉兒。看着他，香萍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我跟你一起吃。我不用回家……”說著說著，他的神情黯淡下來，“我沒有家……”
聞言，香萍一愣。“你沒有家。”
“嗯！”趙皓昀點點頭，又解釋道：“我之前有家，現在沒有了。”
“怎麼說呢？你說清楚一點。”
趙皓昀深吸一口氣，才開口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進孤兒院了，後來，被人領養過幾次，可是因為我老是不乖……所以，我每次都會被送回孤兒院去。
“我六歲那年，被一對聾啞的夫婦收養，我的養父、養母待我很好，可是在我十四歲那一年！他們都相繼去世了。
“去年快放暑假的時候，我在一張舊報紙上看到一張照片，我當時一看，就好想找到照片上的人，本來想要趁暑假的時候出去找，可是剛好學校又告訴我必須再留級一年，所以，我決定不讀了，想要專心出去找人……”
香萍本來很好奇他究竟要找什麼人，不過，又怕打斷他的思緒，於是，她沒有問出口。
“決定后，我猶豫不決了好幾天，因為，我住在中部的一個小鎮，我不知該往北還是往南走，可就在我還沒走的時候，我養父的哥哥的兒子突然回鄉來，並且說那間房子是我養父留給他的，不是我的房子，於是，他就把我趕出來，所以，就算我現在要回去，也無家可歸了。”
好沒有良心的人！香萍忍不住暗罵一句。
“被趕出來之後，你怎麼過日子呢？”她關心地問道。他不懂得同外人溝通，想當然耳，也沒人會對他施予援手，那麼，這些百子他都是怎麼過的呢？
趙皓昀聳聳肩。“我就背着我的書包到處走咩！半個月之前，我來到這附近，覺得這裏粉好，於是，我就在這裏待下來。”
半個月之前？她的夢境差不多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起變化的。香萍的心微微一動，隨即對自己突然想到這一點而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那麼，你晚上都睡在哪裏呢？”吃的東西，他一定都是靠別人施捨的。
“累了，就隨便找一個地方睡一下！不過，我前天一看到你昨天在公園裏坐的那張椅子時，我就粉喜歡了，所以，我前晚就在那裏睡。那張椅子真是我的幸運椅子耶！因為，只睡了一晚，我隔天就認識你了！”他顯得很高興。
“嘆！還有喔！你知道嗎？我昨天晚上又回去那裏睡，可一躺上那張椅子時，我竟然發現可以看到你家耶！我好開心喔！所以，一整晚都沒有合上眼喔！”他一臉幸福地說。
一股酸楚湧上她的心頭，香萍清了清喉嚨才道：“以後，你不必在外頭餐風露宿了，就在我這裏住下來吧！”
聞言，趙皓昀呆住了，他直愣愣地看着她許久，才小聲地問道：“你……你讓我在你這兒住，和……和你一起住嗎？”
香萍微笑的點點頭。“我這裏有五間套房，除了我的房間以外，你可以隨便挑一間喜歡的。”
“我……我是不是在做夢啊？”他仍舊是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
香萍好笑地用力捏住他的臉頰。“痛不痛？”“痛！”趙皓昀點點頭。
香萍敲敲他的頭。“那麼，就不是夢！傻瓜！”
“耶！萬歲！小香兒萬歲！萬萬歲！”他終於相信這是事實，頓時狂喜得跳起來高聲歡呼。
“汪……汪汪……”豆豆好似聽懂他們剛才的對話，也興奮地過來湊熱鬧，圍着他團團轉。
他脫口而出的“小香兒”，讓香萍的腦海倏地閃過一道光影。她閉上眼，想要抓住那道光影，可它卻稍縱即逝。
“來！我們一起跳！”趙皓昀突然又跑過來拉着她一起跳。
“好了啦！你把我轉得頭都暈了！”香萍咯咯笑着說道。“來！我帶你上樓挑房間。”
“哦！”他依舊蹦蹦跳跳地跟在她的身後。
趙皓昀選擇了她隔壁的房間，一進房就癱在床上，一臉幸福的模樣。
“要是你爸媽不喜歡我！不讓我在這裏住，怎麼辦啊？”半晌，他突然睜開眼，一臉憂心地問道。“放心啦！這間房子是屬於我的，你不用擔心其他人怎麼想！”香萍輕輕地帶過，卻用堅定的語氣安撫他的不安全感，讓他再度放鬆下來。
“好了！你把書包里的東西收拾一下！我去叫外賣。”
香萍拿起他床頭的電話打了起來。
趙皓昀也聽話的將書包里的東西取出來再放進衣櫥。
香萍放下話筒，見他的手裏拿着一本厚厚的書，正要擺上床頭。
“咦？這是什麼書啊？”她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這是一本介紹喬治·華特博士和他的理論的書，他是一個生物學家喔！”趙皓昀答道。
生物學家引。這麼專業的書，他看得懂嗎？根據他的學業成績，香萍無法不懷疑，但為了怕傷到他的自尊心，她又不好意思問出口。
她隨意瞄了一下封面，心兒卻頓時漏跳了兩拍，雙眼直愣愣地盯着封面上的人物。
只見封面上的人物大概二十七、八歲左右，一頭金髮像陽光般燦爛，襯托着靛藍的眼眸，一管鼻子又挺又直，強調貴族般的氣質，而嘴角則漾着一抹自信的微笑，組合成一張魅力超凡的臉孔。
記憶中，她很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張臉，可矛盾的是，她卻對這張臉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好像曾經在哪裏見過一般……
“你覺得他怎麼樣？喜歡他嗎？”趙皓昀拉拉她的手問道。
“你很喜歡他嗎？”香萍回過神來，見到他一臉急切的樣子，於是，她輕聲反問道。
趙皓昀有點靦腆地點點頭。“他讓我覺得很有親切感，好像認識他很久、很久似的……”
“你要找的人就是他？”香萍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封面上的人，突然覺得他們長得很像，除了頭髮和眼眸的色澤，及神態不一樣以外，他們兩個人的五官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對喬治·華特有一種熟悉感。她再度看向趙皓昀，不禁又有一些失神。
“不是！”趙皓昀搖搖頭，又翻開封面，指着一張紙說：“我要找的是這個女子，她是暗殺華特博士的人。”
香萍看了一眼，卻因為那張剪報早已泛黃，再加上本身拍的角度就不好，而顯得很模糊，是以，她根本看不清剪報中人的相貌，可她的心卻不由得一陣猛跳。
“暗殺?!你要找到這個女子替他報仇？”不知為何，她的心猛地一沉。
“不是！”趙皓昀再度搖搖頭。“我覺得自己好像認識她，可是又記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她……我……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只是覺得一定要找到她……”他的神情顯得很迷茫，似乎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這份奇異的感覺。
片刻，他回過神來，又道：“嘆！她長得粉漂亮，跟你一樣漂亮，對不對？而且，如果用放大鏡看的話，還能看到她鼻尖這裏有幾顆小雀斑喔！是不是粉可愛？”他輕撫着剪報上的人的鼻子，眼神帶着痴迷。
“雀斑最討厭了！有啥可愛？”香萍嗤之以鼻地說。經過長期的努力，前兩年，終於有人發明真正能徹底怯除雀斑的藥膏，甫一推出，她立刻買來將鼻頭上礙了她十幾年眼的小雀斑一舉殲滅掉。如今，每次從鏡子裏看到自己一張白皙的臉，她總會覺得這個祛斑聖品真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對於她的話，趙皓昀第一次流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卻沒有說話。
“對了！這個女子為什麼要殺他？”話一出口，香萍突然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卻又不懂得如何形容那種感覺。
“嗯!據說華特博士在二○○一年就成功複製人類，但當年絕大部分的國家和現在一樣，都立法禁止複製人類的研究，所以，他並沒有親口證實這項成果，可是消息傳出之後，當時有些反對複製人類的激進組織就一直派人要暗殺他，最後是這個女子成功了。
“從此之後，研究複製人類技術的科學家們就更加小心了，一切都在暗中進行……”他顯然對這個話題有過一番研究，說得頭頭是道。
“原來是為了複製的事啊！”香萍頓時意興闌珊起來。真是見鬼了！她居然會對一個在她還沒出生前就已經作古的人有熟悉感引。難道她瘋了不成？
“你……你也不贊成……複製嗎？”聽得出她話里的不以為然，趙皓昀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問道，彷彿她的答案對他而言很重要似的。
“我不支持，也不反對，只是，新聞幾乎天天都在報導這個話題，支持者有一大堆理由，反對者也有一大堆理由，兩派人馬天天罵來罵去，抗議來、抗議去，有時還會發生流血事件。真是有夠無聊的！我光聽就覺得煩了！”香萍蹙着秀眉說道。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說這個話題了。”趙皓昀立刻低聲道歉，急忙把剪報夾回書里，一起放進抽屜。
“傻瓜！我又不是怪你！”香萍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她又正色對他說道：“以後不許再拿放大鏡去照女生的臉了！這年頭，沒有女生的臉上會有雀斑了，你這樣找永遠都找不到，而且你這樣做，還會嚇到人家的，知道嗎？”
聽完他剛才的話，她頓時明白那天他手中拿放大鏡的用途了。難怪有些女生會被嚇得慌忙逃竄，而那些朝他投懷送抱的女生，一定是衝著他這張俊臉了。
以後，她上學的時候，就沒辦法看住他了，雖然，她知道他本性很善良，沒有攻擊性，可別人並不知道，而且，他還是不會反擊的人，萬一遇到一些潑辣兇狠的女生，他絕對只會傻傻地站在原地讓人打。
聽了她的話，趙皓昀立刻像個被老師責備的小學生一般，一臉羞愧地垂下頭去，並且低聲道：“我以後都不會再做這種事了！因為……因為我覺得……我已經找……找到你了。”
就在此時，門鈴聲響起了。
“好了！以後不這麼做就好了！”香萍只聽到他的第一句話而已，而後面的話，他越說越小聲，她根本沒有聽清楚。“外賣來了，我們下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