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辜製作，謝謝你。」散會的時候，甄慧智追了上去。

「別謝我，要謝就謝妳那位學長吧！」他努了努嘴，原來李時晏就站在她身後。

知道兩人有話講，辜明昌也不便攔着兩人，朝李時晏點個頭。便下樓去了。

「學長……對不起。」她知道自己欠了聲對不起，尤其差點就威脅到學長的工作。

「嗯，好好做，則讓人家說閑話。」李時晏只有這樣一句，說完就想走。

「學長，等等……我、我還有話要請問你。」

李時晏站在原地等着。

「我、我是不是可以當主播了？」

「只要一等雙主播的企畫通過就行了，只不過經過這些事，我想妳也沒時間好好去做企畫吧？」

她承認他完全沒說錯。

「妳沒有好的企畫，也沒有主播群同意，要坐上這個位子還有一段距離。」

「我、我會想辦法，我馬上回去寫企畫。」她匆匆忙忙地跑走，但才跑了幾步又停住，同過頭，「學長，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這麼說嗎？」

他不知道她在問什麼。

甄慧智再道：「你說要一個有感情的主播，之前你不是這麼說的。」

「這幾天我好好想過了，關於這點，是我錯了。」

學長認錯？她知道不是自己聽錯，可是他怎麼會錯？他是新聞才子啊！

「在妳召開記者會說出那些話之後，我知道妳是最棒的，有着豐沛的感情。在新聞界久了。早已遺忘人類最原始的本能，但在妳身上，我看到了青春、活力、熱忱，觀眾需要的是妳這種人……我還不行，欠缺了這些，我知道自己還要再加油！」

他稱讚她棒！甄慧智覺得自己像在作夢一般，在心儀的人眼裏，她真是這樣的美好，她有了不起的可取之處嗎？

從她的眼中看出懷疑，他重申道：「別懷疑，我說過自己從不開玩笑。」「不，學長，你才是最棒的。有句話我一直沒機會告訴你。」甄慧智深深地吸了口氣，讓勇氣充滿了整個胸臆之後才說，「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好久好久了……」說完，沒給他機會拒絕，她像逃難般的逃開了。

他也喜歡她，是她改變了他的想法，不過，這恐怕與她的喜歡不一樣……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李時晏在心底說道。

※※※

「曉惠，是我。」甄慧智找了機會，打電話給楊曉惠報訊。

「妳跑哪裏去啦？怎麼手機不開？小麥來找過妳好幾次了，你們是不是吵架？小麥什麼都不說。」甄慧智才撥通手機，講出四個字，另一頭的楊曉惠便僻哩帕啦的「開問」。

「我住在飯店啦！」

「妳住在飯店？哪一家？我去接妳！」

「不用了啦！我還要在這裏住幾天，妳幫我跟我爸媽說一聲。」

「妳回來吧！飯店又貴又不方便。告訴妳，那些人被小麥趕走了，人已經少很多，還是回來好了。」

甄慧智知道人少的原因不是因為小麥趕他們，而是因為他們都知道她不住在那兒了，所以才不去，私底下他們還是在查探她的行蹤。

「曉惠，我是報個訊而已，電視台要我回去上班，而且我有大計畫要執行，暫時不回去了。妳記得繼續替我錄新聞，就這樣啦，拜！」怕曉惠問東問西，她將手機關掉。在事情沒有解決之前，她不接受任何人的勸說。「呼，希望明天是幸運的一天。」倒回床上，她決定睡覺。

※※※

「小毅，我現在差不多都懂了，從明天開始你就不用花時間教我了。」快下班的時候，甄慧智對小毅這麼說。

「太好了，我終於解脫了。」小毅歡呼，「但是妳可別忘記，要通過主任的認同才算。」

「我知道，我正要去找他，你先下班吧！改天請你吃飯。」

「算妳有良心。」

送走小毅，甄慧智很快地來到主任辦公室，沿沒有幾個人看到她。計畫不容改變。她告訴自己，按着扭開了門把。「學長！」

「有事嗎？我要準備晚間新聞。」

「喔。」她有點失望，但瞄了一眼時鐘，他應該還有點時間。「學長，我、我……」「有什麼事吞吞吐吐的？」穿着絲質長袖襯衫，白色使他看來帥氣，一抹勾勒在唇邊的笑，更讓他俊逸十足。

甄慧智心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被他的優秀。知道他不可能答應，她更難以啟齒了。

「學長，我有點事情想請教你，你下班后可不可……下班後到麗X飯店找我好嗎？」甄慧智修正了自己不肯定的說話方式，她希望學長可以感受到她的改變。

「妳在餐廳等我嗎？」

「不，我住2706號房。」

他點頭表示知逍了。隨後。一位編審找他．她則趁勇氣還沒消失前，逃開現場。她不讓他有拒絕的機會，也不讓自己有後悔的時間，隨着心愿做就對了。

※※※

「碧凈，怎麼是妳？」麥謹凡沒想到開門的人是呂碧凈，她向來很少在家。

「看到我很意外嗎？」呂碧凈從貓眼中看到麥謹凡，但拉開門后卻聽到他一副怨嘆的聲音，難免冷了聲調。

「不是意外，我以為妳不在，曉惠在嗎？」他解釋。

「她出去了，有事嗎？」

「我找到慧智了！」他說。聽曉惠說她這陣子住在一家飯店，他便抱着電話簿一家一家查，最後終於找到。雖說他和慧智嶇氣，但她一個女子在外，他怎能不擔心？所以氣歸氣，他還是不忘對她關切。

「她在哪？」

「我不是很確定，想找曉惠一起去。」

「我跟你去好了。」

「妳！妳有時間嗎？」

麥謹凡心想碧凈也是關心慧智，於是同意。

「那我們走吧！」呂碧凈回房拿手提包。

「要不要留字條？」他問。

「不必了，要是撲了空，讓曉惠白高興一場。」

「也對……」

兩人邊閑聊邊走出去。

※※※

麗X飯店

「學長，你來了！我剛剛有看你的新聞喔！」門一開，李時晏走了進來，甄慧智急着讓氣氛熱絡。

「是嗎？有什麼問題？」

「沒有，簡直是完美無缺。」她贊道。

李時晏常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因為崇拜，所以盲目，這世上沒有完人。

「妳找我來有什麼事？」他切入中心。

「我、學長……是關於雙主播的事。」其實……不是這樣的，但這時的她，除了跟學長說公事之外，似乎無話可談。為什麼在見到他的時候，她總是感覺壓迫，除了公事和請益之外，沒有其它？

不似與小麥獨處時輕鬆歡笑，忽然，地想到她總將兩個人拿來比較。

「我想也是。好吧！妳的企畫書在哪裏？先拿來我看看。」他放下公文包。

甄慧智答應，進了一間小房，再出來時，手裏拿着一疊紙。

「學長。」她深吸了口氣，「我知道雙主播的事要說服很多人同意才能執行，我的企畫案不一定能順利通過，所以找想請你指點一下……」

「我先看看再說。」李時晏接過，一副只談公事的模樣。

甄慧智深吸一口氣。其實她還想跟他談點別的，例如……感情上的事，但望着他，他眼底只有公事，她的心驀然一冷。

這是個好機會，他們在此獨處，只有他和她……

「學長……我、我愛你。」她衝口道。

「妳說什麼？」

「我、我愛你，受你好久了，你、和我交往好不好？」她幾乎是懇求了，反正最難堪的不過是拒絕嘛！好與不好，軌一次說清楚吧！

「妳不是愛我，只是盲目崇拜，妳只是貪鮮而已。」盲目的崇拜已遮蔽了她的心。

「不、不是的。」她搖頭。貪鮮沒有貪這麼多年的，更不會將他的一言一行記入日記里。她的心揪緊着，怕他拒絕。她還沒有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啊！

「妳一心想追求的，是主播這個位子所散發的光芒，是主播這個位子帶給妳的樂趣與熱情，根本不是我。」

「才不是，學長，你沒有想起來嗎？當那顆球丟到我頭上時，我的心就遺失了，遺失在你身上。我不怪你忘了，現在我再喚起你的記憶，結果也是一樣的。」

李時晏搖頭，他實在沒這個印象，或許曾有這個記憶，但那應該不是太重要，他說：「我想不起有這回事，妳真的表錯情了。」他提起公文包要走。

「學長！」甄慧智驚呼，在他拉開門把前攔住他。「我不能讓你走，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妳要是再不認清自己，找不得不重新考慮妳適任的可能性。」

「學長！不要！」她驚叫。

李時晏無情地拉開門。

門外站着正要敲門的麥謹凡與呂碧凈。

「你們──」麥謹凡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甄慧智的頭髮凌亂，幾乎要跪在地板上了，而李時晏則一臉惱火。

「你這個混蛋！」麥謹凡喝聲，有力的拳頭隨即打上李時晏的鼻樑。

李時晏一時沒注意，被他打個正着，往後跌倒在地。

麥謹凡順勢逼近，在他身上落下無數拳。

他誤會了，以為他們在房裏做那件事。

「不要打了。小麥！」甄慧智驚道，「聽我說……」

呂碧凈亦呈吃驚，她判斷了形勢后，驚聲尖叫。「啊──」

「都是我的錯。小麥。別打了……」

「我打你這個衣冠禽獸！」麥謹凡根本沒聽進去，新仇加上舊恨，讓他頓失風度，成為一個徹底被嫉妒控制的男人。

這裏的騷動，招來了飯店服務人員……

※※※

四角戀情，主播相見分外眼紅，播報新聞外一章……

「怎麼會這樣？」

甄慧智又開始被媒體追着跑了，這次外加了兩個主角，MNW的體育主播和UTN的主播都摻上一腳。中X時報第三版，以焦點新聞來刊登她的愛情故事。

真是萬幸！

離開警察局之後，她像個犯人一樣，被楊曉惠帶回家。

「慧智，晚餐買回來了，妳要不要吃？」

「我現在哪有心情吃？」學長和小麥都在對她生氣，尤其是小麥，在警察局做筆錄的時候，她把事實說出來，他氣得沒看她一眼。後來他還很有君子風度的跟學長道歉。

到最後出了警局，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把她丟在那裏等楊曉惠來領。

她感覺像回到前幾天，那天他丟下她開車離去。但過些時日，他又回頭來找她了。她希望這次他的憤怒不會維持太久……

「沒心情也要吃啊！碧凈也太不小心了，居然放聲尖叫引來記者，她自己也是主播，這層厲害關係會不懂嗎？」

「碧凈也不是故意的。都怪小麥，他沒事打學長幹什麼？我又不是他的誰！一副抓姦的模樣。」

當時的情形就像這樣。甲的先生懷疑他的妻子外遇，乙的太太懷疑她的老公偷腥，魚是甲的先生與以太太相約至賓館抓姦，甲先生一見乙先生，情敵見面分外跟紅，大打出手……

不用懷疑，她就是那個甲，而碧凈就是以太太……

「小麥是關心妳，他找妳那麼多天，一看到妳和李主播在房間裏，任誰都會想歪。」

「反正我就是倒霉，現在新聞每天都在報，把我當新聞焦點了。」話說回來，她八成是麻煩精轉世，誰靠近她誰倒霉，她對小麥和學長真是感到抱歉和愧疚。

「人沒事就好了，記者不嘟是窮追猛打的嗎？過幾天別的新聞又會佔去妳的版面，別太擔心。」

「我不是擔心這個……」她竟不得不承認，小麥的反應她比較在意，小麥的吃驚，她永遠忘不了。

「那是什麼？李時晏的拒絕嗎？」

「才不是！」很奇怪，這幾天她並沒有因為學長的話而難過，反而有一種輕鬆的感覺，大概是藏在心底已久的秘密說出來了，所以不再覺得負擔了吧！

他拒絕她反而好，她竟然有這種意想不到的想法。

「從認識他到現在，他一直一板一眼，不肯稍有鬆懈，這是成功的要件嗎？我真的得好好想一想。」

「妳的確該好好想想，弄成這樣，實在太對不起甄爸甄媽了，也對不起小麥。」

「小麥……」他在她心目中應該只是朋友呀！她為什麼要在乎他的反應？

當地想起小麥那挫敗的表情時，她的心的確在拉扯着。

「小麥喜歡妳啊！妳還看不出來嗎？笨蛋。」楊曉惠罵她。

「可我不要他。」她死鴨子嘴硬。

「這麼說，小麥的情意妳是知道的啰？」

「他有向我表白過。」

「他已經向妳表白了！而妳居然放着掌握在手中的男人不要，去要一個遙不可及的人？」

「不會遙不可及，我喜歡……」

「妳喜歡的是那個主播位子。」楊曉惠截斷她。「妳只是盲目崇拜，想想每回出事時，是誰陪在妳身邊？」

「也沒出多少事啊！」其實她早知道，每回她有事的確都是小麥在陪他、逗她開心，好象他是她另一個「大同寶寶」。失去的童年記憶他也替她找回了，而今她卻失去他了……

應是失去了吧？小麥再也不會回頭了吧！

「是呀！沒什麼事，只不過是上上新聞而已嘛！」楊曉惠嘲笑地說她。這妮子不念不行，放着一個好好的男人不要，偏要執着於什麼夢想，夢想永遠是空的，這點，問她最清楚。

楊曉惠的話讓甄慧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上了新聞，她果然「未演先轟動」了。

「我不是替小麥說好聽話，李主播不適合妳，你們差距實在太大了。」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

「我會努力追上他的。再說，他未婚我未娶，為什麼不可以？」

怎麼，她還不死心嗎？「怎麼追上？妳現在可是一無所有，我聽小麥說他有女朋友了，妳也親眼看見不是嗎？」楊曉惠搖搖頭。慧智到現在還看不清，不是她要潑冷水、落井下石，主播之位，她很難再拿到了，除非自己開一家。

「學長不是膚淺的人，而且就算他有女朋友，我、我……」她頓住，去搶嗎？他會喜歡她的主動嗎？

「我知道他不是，但妳自己想想，他會注意妳，是因為妳這個人還是妳的才能？」

是她這個人，還是她的才能？這個問題她沒有想過，可一且被提醒了，她連自己的答案都感到訝異。

「想清楚吧！這個行業太競爭，妳又是菜鳥，怎麼斗得過人家？妳不覺得這樣很累嗎？還有，我看得出李主播看妳的眼神不一樣，那純粹只有激賞，沒有別的。如果妳那天真的有說真話，妳就該知道他不喜歡妳，全都是妳在一廂情願。」

楊曉惠提醒了她，那日學長口口聲聲的說那個位子是她的，又說，她不必假造學歷，他們早準備找她……在他們獨處的時間裏，總是主播、工作、測試，還有……壓迫。

這是愛嗎？

如果真的是愛，他們應該還有其它的話題，也會有浪漫、歡笑、酸甜苦辣種種的滋味。

但、沒有！

他對她，當真是沒有感情！

轟！腦袋突然像被炸了一下，現實好殘酷。「他真的不喜歡我嗎，曉惠？妳說妳說……」就算是騙她一次也好。

「他真的不喜歡妳。」楊曉惠肯定地回道。

曉惠不會騙她。

如果是真的，她該如何是好？她無助地閉上眼睛，拼了命地鑽出這個答案，但曉惠的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