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滿園的花團錦簇，開得萬紫千紅，正在爭奇鬥豔。在早晨升起的太陽光芒照射下顯得神采奕奕，淡濃不一的花香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十分獨特的味道，聞起來倒也舒暢。

曼羅步入花園中，正要蹲下來撫摸腳下感覺到她的到來而隨風起舞、花香更濃郁的曼陀羅花時，一道沉穩的腳步卻引起她的注意。

她安撫花兒一聲，站起來，望見朝她走來的烈翰，慢慢的迎了上去。

因為牡丹的關係，曼羅並沒有去找他，微笑的問候：「早！」

「早。」有些意外，但烈翰卻很高興見到她，因為兩次的交談都足以讓他對她另眼相看，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你要去哪裏嗎？」曼羅疑惑的問，因為烈翰一身輕便的白衣，背上還背着一個簍子，雖然與他尊貴的身分不符，但也不至於不倫不類。

烈翰微笑道：「我要去山上挖一些花草，移植到園中來。」

「自己一個人嗎？」

「是的，因為早就發現了，只是昨天下了雨，今天去挖掘比較容易存活。」

「哦。」曼羅若有所思的開口：「我可以一起去嗎？」

「要爬山的。」烈翰挑起眉，很驚訝地看着她，據他所知，女子都是待在自己閨房裏，甚少到外面去；至於爬山玩水更是怎麼也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行走江湖的兒女。

「沒關係，我家後面有座山，我時常上去玩的，如果你不介意等我一會兒的話。」

「當然，我很高興有人相伴。」烈翰含笑的注視她走回自己的樓閣。

不久后，烈翰和曼羅便從後門走出去，曼羅仍着披風，但裏面的羅裙已換上褲裝，美麗的臉上也罩着一層面紗；而為了不惹人注意，他們走小路到不遠處的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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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邊說邊走，很快就來到山腳下。

「要到山頂嗎？」曼羅朝上望去，只見一座挺雄偉的山。

「是的，有一株要到山壁上，不過今天可以不去，妳可以嗎？」望着她柔若無骨的窈窕身軀，烈翰有些擔心的問。

「不要小看我。」曼羅認真的說著，且已領先踩上山路。

烈翰微微一笑，跟在她後面也接着走上去，不時在後面提醒她要小心。

剛開始的路還是有點平坦，大概是因為烈翰常來，所以路有修築，但慢慢的往上爬，一直走上坡的山路，變得崎嶇不平，並且越來越狹窄，路兩旁的一些雜草也不時地碰觸到腳：偶爾會有一兩棵大樹遮住太陽，感覺到有一些陰涼的風吹來。

這時，走到一個岔路口，曼羅停了下來

「曼羅，先休息一下好嗎？」烈翰望着已把紗巾拿下、因走得太急而有些氣喘並且臉色緋紅的曼羅，真的很佩服她，竟然可以一口氣爬上半山腰。

曼羅點點頭，以往總是用法術在這些山中來去自如，卻不曾像今日這般規規矩炬的走路、爬山，這才發現確實挺累人的。

「前面的路會更難走的。」

「沒關係，你會幫助我的，對嗎？」曼羅對他嫣然一笑。

烈翰心裏一動，有些怔怔的望着那美麗的笑容，須奭后他回過神，認真的點點頭，「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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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的星星一閃一閃的，就像許多眼睛注視着這廣闊天地，半圓的月亮照得黑夜也有了光亮。

曼羅走在小橋上徘徊，三皇子有些急了，因為當朝皇帝已經開始暗中決定立太子之事，所以三皇子迫不及待的希望她能快點完成計畫。

輕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曼羅，怎麼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烈翰溫柔的聲音詢問着。

「烈翰。」曼羅回頭望他一眼。

烈翰有些擔心的問：「怎麼了？有心事嗎？」不想看到她一臉憂鬱的樣子。

曼羅搖頭，「只是有點想家，想到已仙逝的爹娘。」

烈翰沒有說話，只是把自己的披風解了下來，披在她身上。

曼羅詫異地望着他。

烈翰淡淡的笑了，「起風了，我相信妳的爹娘不希望妳受到風寒，更加不希望看到妳傷心的。」

望着那雙滿含真摯情感的清澈眼眸，曼羅輕輕的靠在他的肩上。

烈翰一震，望着她美麗的容顏，忍不住伸手攬住她的肩，讓她能更加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對他們而言，這是一個特別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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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鳥鳴聲並沒有打擾到曼羅的靜坐，後來加入一些嘈雜的聲音，才讓她睜開美眸。

寒冬漸漸離去，大地回春，新芽抽出，雨水也跟着多了起來，滋潤着這些復蘇的生命。

打開窗，今天可是個艷陽天，早晨的太陽光芒都能讓人感覺到刺眼。望下去，看見好多府里的高壯男人拿着工具在樓閣前面的一塊空地鬆土，料想那空地經常踩踏，土已很硬了，能感覺到那高高落下的鋤具用了許多力氣。

這是怎麼回事？曼羅慢慢地走下去。

只見小雙也是一臉興奮地在幫忙澆濕地面，好讓土壤能松一點。看見她下來，連忙跑了過來，「小姐，妳起來了，要先用早膳嗎？」

「我不餓，這是在幹什麼？」

「是四皇子命人在這裏種花。」

「種花？」曼羅挑挑眉，頗有幾分好奇，「種什麼花？」

「我也不知道。」小雙憨厚的笑着，「等會兒四皇子會把花弄過來。」

只見遠處的烈翰已帶着兩個僕人把一箱東西搬了過來。

曼羅迎上去，「早。」

「早，吵醒妳了嗎？」烈翰溫文的笑容洋溢在臉上。

「不會。」曼羅搖搖頭，「怎麼突然想到要在此地種花？」

「這片地空着可惜，所以才會想到種花。」

「種的是什麼花呢？」

烈翰示意僕人把箱子打開，只見裏面全是熟悉的枝葉。

曼羅瞬間一震，目光接觸到烈翰那眉眼都在笑的俊臉，一時之間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是曼陀羅花，妳不是很喜歡嗎？在這裏種下，妳在樓上就能看到，也能聞到花香了。」烈翰含笑的注視她。

曼羅怔了怔，覺得自己的心似乎激蕩了一下，許久才問：「為什麼想要這麼做呢？」

為什麼？烈翰的笑容淡去，他也說不出為什麼。

只是自從那次爬山後，心裏面就多了一道倩影，和那柔柔的但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有自己看法的聲音。只是希望能看到她的笑顏，所以不自覺的想要做讓她能開心的事。

曼羅望着那雙明顯已帶有一些熾熱情感的眼眸，雖然依然清澈淡然，卻多了一份執着。她知道烈翰已對她動了情，她很成功的讓這樣一個男人喜歡上她了，但為什麼她的心突然好像平靜不起來呢？是因為察覺到自己的心也在發生變化嗎？

「妳不喜歡嗎？」烈翰遲疑的問。

曼羅回過神來，搖搖頭，「不，我很喜歡，謝謝你！」

烈翰展開笑顏，指示着僕人們把花一一種下，然後澆灌。

曼羅看着烈翰小心的、細心的完成這些工作。

「一起用早膳可好？」雖然曼羅已說了不用，但是她知道小雙也一定會準備好的，所以便邀請他。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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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兩人一起散步，曼羅望着府上今天似乎喜氣洋洋，掛着紅燈籠。

曼羅疑惑的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是元宵。」

「哦！」曼羅點頭，她曾聽聞元宵是人間一個很重要的節日，代表着團圓。於是她問道：「那你要進宮跟皇上一起過嗎？」

「我一向是自己過這些節日的，父皇早已把禮品都差人送過來了，何況前不久因大皇兄和二皇兄的事，父皇的心情不是很好，大概不會再搞這些東西吧！」烈翰搖搖頭，有些黯然地道，雖然這些手足跟他一點也不親近，但是血緣是斷不了的。

曼羅沒有答話，因為這些事都是她所造成的。「為何你父皇如此疼你，卻願意讓你住得那麼遠呢？」

「是母后的意思，母后希望我能遠離皇宮的那些爭鬥，而我也只是每月進宮一次見見父皇。」

曼羅點頭，純貴妃倒是把一切都看得挺透的。

「今晚可要一起出府玩？」烈翰忽然很高興地提議。

「玩？」

「是的，今晚是元宵節，民間會很熱鬧的，還有花燈會。」

「花燈會？」

烈翰微微笑了，「看來妳還不曾玩過，想不想去呢？」

曼羅看到烈翰興趣很高的樣子，點點頭又道：「我不知道你還會喜歡熱鬧呢？」

「我甚少外出，偶爾去移植花草或上清真寺，對於這種花燈會也是第一次去的。」烈翰解釋着，不過另一個心思是想陪她出去走走。

曼羅點點頭，就她住進來的幾天，總是看到他在種花、念經，幾乎很少去關心外面的事，也多少能知道他喜愛清靜淡泊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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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的月亮格外的圓，掛在看似眼前卻遙遠的天際。

今晚的集市也格外的熱鬧，街頭小販也趁節日之際，人流最多的時候能賺一筆。所以集市上除了那擺得最多的各式各樣精緻的燈籠外，還有一些賣玉器的、賣胭脂水粉的，更不乏一些賣食物或日常小東西的，甚至街頭賣藝的也趕來湊熱鬧；至於那些閨房小姐也趁這個時候出來透透氣、看看熱鬧，花燈會也是造就許多姻緣的地方。

只見整條街掛滿了紅燈籠，元宵的另一個樂趣就是猜燈謎，謎語懸之於燈，供人猜測，若猜中便可得獎賞。這樣歡樂的氣氛倒也無人在乎獎賞是些什麼。

烈翰和曼羅兩人也身穿便裝隨着大家走動，此行還是偷偷前來的，因為府里的那些侍衛擔心四皇子獨自出府有危險，一定要跟着來，但烈翰覺得帶着那麼多人太過招搖，於是兩人商議后才從後門悄悄的溜出來。

「真的很多人。」烈翰微笑的道。

曼羅點頭，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的聚會。以往她甚少來到民間，除了避劫外，還不曾見過如此熱鬧的場面；大家的臉上似乎都是喜氣洋洋的，大人、小孩手中都提着一個燈籠，更讓這個節日增添了許多色彩，沿途不斷聽到小販叫賣的聲音。

「來，小姐，公子，買一個燈籠吧！」小販大大聲的呼喝着。

烈翰微笑的相伴着曼羅走過去。

「公子，小姐，買一個吧……應應……景呀。」小販一臉驚艷地望着兩人，連話也說得不完整了。其實在天子腳下，各種達官貴人也見過不少，但眼前這一對，男的玉樹臨風、俊逸不凡、氣質高貴，女的美麗清靈、氣質淡雅出塵，倒是少見的神仙般人物。

曼羅抬頭望着掛着各式各樣造型各異的燈籠，隨意指着其中一個外觀像蓮花般的燈籠，讓小販取了下來。

隨後，兩人各提着一個燈籠順着人潮走，來到一處園林。

石雕的大門也掛着大大的紅燈籠，巨大的蠟燭的光亮照得很遠，大家都聚在這裏談笑、猜燈謎或放煙花。

兩人卻沒有停住腳步，一邊交談一邊往裏走着。

直到有一陣陣的涼風吹來，兩人才發現已走到園林的深處，只剩下月亮的光芒照着四周的一切，手中燈籠的光也漸漸微弱了，只見樹林花草以及旁邊的湖泊在月光下有映着淡淡的朦朧美。

「這種氣氛倒是少見。」曼羅已經坐在石頭上。

烈翰凝視着她那在月光下美麗清靈的面容，沒有說話，彷佛天地間只有她的存在。

「為什麼這麼看着我？」她感覺到那熾熱的目光，這讓曼羅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紅暈。

「妳很美！」第一次出口稱讚人，烈翰的語氣有些生澀。

曼羅怔了一下，微笑道：「一個人的外貌是父母所賜，不能代表什麼！」

「是的。」烈翰很認真的點頭，「但是妳帶給我的不只是外貌的美，更多的是妳心裏的美。」

「心裏的美，你能看見嗎？」

「我能感覺到，妳也能感覺到我的心嗎？」烈翰注視着她，突然伸出手遞給她。

曼羅沒有說話，凝視着那雙清澈深邃、透着隱約動情的眼；遲疑了好一會，她才把手輕輕放在寬厚的掌心。

烈翰馬上緊緊的握住，雙眼綻放出興奮的光芒，臉上也揚起一抹好看燦爛得連天地都失色的笑容。

曼羅微微一笑，只是心底有一點隱隱的不安。

正在濃情蜜意的時候，突然從暗處躍出幾個黑衣人，不由分說地揮着手中的劍朝兩人砍來。

「你們是什麼人？」烈翰護住她往上一躍，避過砍來的劍，在半空中問道。

黑衣人沒有答話，只是揮着劍，欲致人於死地一招兇狠過一招的刺過來。

烈翰擁着她姿勢很優雅的落地，把她放在一旁。

黑衣人的目標似乎是烈翰，同時攻擊着他。

烈翰蹙起眉，一招一招的化解卻沒有反擊，無論這些人是誰，或是真的想要殺死他，但他仍然不想傷及他人性命。

曼羅在一邊觀看，心知肚明這一定是三皇子派來的殺手，她知道烈翰的身手對付這些人綽綽有餘，但也看出了烈翰並不想傷人，所以仍然遲遲沒有結果。

只見幾個黑衣人使了個眼色，突然一人朝曼羅揮劍。

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曼羅眼見劍刺了過來，只是輕微的閃躲一下，劍便刺中手臂，隨着曼羅的驚叫，立刻有鮮血流出。

烈翰震驚之餘，閃電般衝過來護住她，揮出一掌，刺傷她的黑衣人慘叫了一聲飛進湖裏，再也沒爬起來。

其餘的黑衣人大叫一聲，又湧上來更兇狠的出手。

烈翰低頭看着懷裏白着一張臉、手臂不斷流血的曼羅，心裏突然疼痛起來。他心急地要查看她的傷勢，不再留情地揮出足以讓黑衣人致命的幾掌，抱着曼羅快速的離去。

而後恢復了一片寂靜，月光照着地上多出來的幾具屍體，周圍的情景不再美麗，而是帶着令人心驚膽戰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