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冬意未盡的二月底，哲涵只穿着單薄的毛衣和外套在街上行走，迎面而來的風掀起他的圍巾，將刺骨的寒冷送入他的脖子裏，看的旁人一陣哆嗦，但哲涵自己卻仍是毫不在意地把圍巾轉了圈扔在背後。
踏進事務所的大門，溫暖迎面而來，於是圍巾和外套便被毫不憐惜扯了下來，跟着那有力而沉穩的步伐朝6號排練房走去。
路過8號會議室，冷不丁從打開的門裏冒出一個身影，定睛審視，卻發現是Wings的貼身經紀人，同時也是FANTACY的經紀人部門主管阪野一郎。
“啊，小哲君，你來得正好。”
揚起眉，哲涵的眼裏泛起幾分詫異。
“進來吧。”阪野再度拉開門。
踏入室內，發現石田也在，兩人交換了個若有所思的眼神。
“這樣的話大家就都到齊了。”
阪夜滿意地點點頭。
“今天請大家集中在這裏，是因為我有件事想告訴各位。事情是這樣的，事務所最近在關東和關西地區的PSDE和FANCY兩場藝人選拔會上挑選了9位少年，由他們組成Solder和Sea兩支少年組合，所以想請在座的各位去支援兩支新的組合。”
環視了一下周圍，阪野繼續道：“因為考慮到大家可能Wings的三位成員配合的時間比較久，彼此之間也都非常熟悉了；所以今天召集大家來是想聽一下大家的意願，如果考慮之下還是比較想和Wings搭檔的話，我想事務所也不會勉強大家去和新組合搭檔。”
“雖然是和Wings比較有感情，不過我也樂意服從事務所的安排。”有人舉手表示同意。
“我也這麼想，有時候從頭開始也不錯。”
“贊成。”
有人起頭之後，其餘人也紛紛表示同意。
石田看了哲涵一眼，後者仍是用淡淡的，沒有什麼情緒的眼神回視他。
發現了兩人私下的交流，阪野將注意力轉向他們。
“石田君，還有小哲君，你們是這個會議室里陪伴Wings最久的兩位舞隊成員，相對而言，你們對這其中的過程也是最了解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兩位分別擔任兩支新組合的舞蹈教練？”
從成員到教練，無疑是跨了一大步；即使心裏有些不樂意，但看在高升的份上，石田終於也滿口答應下來了。
“小哲君？”
“我無所謂。”
哲涵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也聽不出絲毫的留戀。
“那就好，謝謝兩位的支持。”
對於工作的順利進行，阪野很高興。
最後，除了少數幾個表示還是想跟隨Wings的發展節奏外，大部分人都在阪野極有效率的安排下分別成為了Solder和Sea的舞隊成員。
“以後Sea的舞蹈排練就要拜託小哲君了。”
末了，阪野將Sea的資料遞給哲涵。
“Sea的成員總共有5位，分別是中島貴寬，依知川保，阪田徹平，渡邊良，還有觀月翼。”
阪野指着資料上的照片一一介紹道。
“其中觀月翼是在本次選拔賽中成績最好的一位，無論是唱歌還是舞蹈，他都和當年的龍平君不相上下。”
心，彷彿被劃破了一個口。
“所以我們初步決定讓他擔任Sea的主音，中島和渡邊擔任主要RAP，而依知川和阪田則主司舞蹈。”
“經過我們的研究，決定讓Sea的舞蹈風格區別於Wings的BreakingStyle，更多地偏向於PopingStyle——這應該是你的專長吧，小哲君？”
略略頷首，哲涵的視線透過資料落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這樣的話，我就先帶小哲君去看一看他們本人吧。”
淡淡地扯動嘴角，“人已經來了？”
“是啊，先前應該是在跟董事會簽合約。”阪野看了眼腕上的表，“不過現在應該已經結束了。”
按下對講機的通話鍵，阪野詢問了Sea目前在事務所的位置。
“他們現在在12號休息室，我們過去吧。”
結束通話后，阪野召集了包括哲涵在內的所有Sea舞隊的成員，浩浩蕩蕩地朝位於第8層的12號休息室走去。
第一眼望去，無須任何介紹他便知道觀月翼是五人中的哪一個，並非因為事先看過照片，而是他的存在實在太耀眼，對他而言，甚至是有些刺目——
十五歲的龍平展現的是近乎天使般純潔的中性美；而現年亦是十五歲的觀月翼所發散發出的魅力卻是一種帶着淡淡邪氣的魔性美。
“我來為大家介紹一下。”
阪野拍了兩下手，以喚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邊的五位少年，就是事務所新簽下的組合‘Sea’的成員；”阪野換了個方向，“而這邊的十位，是以後一直會在你們身邊幫助你們完成舞蹈編排和訓練的舞隊成員。”
頓了一下，阪野又看着哲涵和觀月繼續道，“其他隊員和團員們的姓名可以等一下相互介紹，但你們倆我想有必要先做一下介紹。小哲君，這位就是觀月君，Sea的團長；觀月君，這位是Sea今後的舞蹈教練，小哲先生。”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兩人同時伸出手握了一下。
“小哲老師，以後就請多關照了。”
看着哲涵，一絲奇異的光芒自觀月翼可稱得上是絕美的眸子中一閃而過。
自然地忽略去那兩道帶着探索興味的目光，“一樣。”
“那接下來，小哲君，你可以帶舞隊的成員們先去3號休息室稍微休息一下，我帶‘Sea’去認識一下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
稍稍點頭，小哲領着其餘9人朝電梯方向走去。
一進電梯，忍了N久的隊員們立刻開始發表評論——
“看到Sea的團長了沒？是叫觀月吧，真是個美人啊！”
“是啊，石田前輩還說兩支組合里沒什麼特別出挑的，觀月不就是么？”
“那種長相生為男人實在是有點可惜，如果是個女生的話，都可以當選日本小姐了。”
“怎麼說呢，跟當年的橘龍平比是各有千秋吧，不過可不會被比下去。”
“是啊，一個是純潔的美，唔，天使！對了，那時候的龍平很有點天使的味道；而這個觀月就有點惡魔的味道，不過是很美的那種。”
“你小子聯想力還蠻豐富的么！”
在一片熱烈的議論中，唯有哲涵始終不語，雙臂環胸倚在牆上靜靜地聽着。
***
‘叮’地一聲，電梯到達了位於事務所第6層。
才踏出電梯，從Wings專用的6號排練房裏傳出的節奏感相當強的街舞音樂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不約而同地，大家一起走向那扇虛掩着的象牙色隔音門——
偌大的室內，Wings和近二十位伴舞正在為下個月的巡迴LIVE做排練。站在呈金子塔型的隊伍最前端的是Wings的主唱橘龍平——他那修長的身型永遠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俊美的臉龐即使已因熱力的舞動佈滿了汗水，但他那可跨越五個八度的清澈嗓音仍綻放着異樣的光彩。
深深地注視着那從今以後或許再也無法陪伴左右的身影，心中的某個角落一寸一寸地沉入海的最深處，再不見陽光……
……其實，也是無所謂的，不是么？他的幸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他的；既然選擇了永遠地埋藏掉這個秘密，那麼他就該勇往直前，再不回頭……
從巨大的落地鏡中注意到他們的到來，Wings的團長緒方和也立即舉手示意音樂停下，在他的引領下，一群揮汗如雨的傢伙興高采烈地朝他們走來。
“喲，這麼快就回娘家了啊，還以為你們會跟新組合寒暄熱絡一段時間呢！”白鳥邊擦着汗邊笑着給了哲涵一拳。
“我們是喜舊厭新的典型代表。”有人哈哈地插嘴。
“哦，是嗎？那要不要來跳一段？”脖子裏掛着白色毛巾的和也一如往常那樣跟他們開玩笑。
“那就免了吧，好不容易有一天不用減肥。”哲涵牽動嘴角。
他的話剛落，大家都笑起來。
“以後就要跟着別人一起減肥了啊。”Wings的另一個成員，千葉裕太用留戀的眼神看着在今天以前還是夥伴的隊員們。
“是啊，我們會懷念跟你們一起減肥的日子。”隊員們也感慨萬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以後我們彼此都要加油。”橘龍平也一一看過曾經陪伴着他們走過最艱難的那段歲月的同伴們。
“說的對，要加油哦！”
很有默契地，就像每次演出要上場之前那樣，每一個人都在同一時刻搭住身邊人的肩膀，圍成一個大大的圓圈齊聲道——
“加油，加油，加油！”
自龍平身上傳來的帶着薄荷香皂味道的汗水味輕輕地深入了他的呼吸中，直達他靈魂的最深處，觸動那根即將斷裂的弦……
……真的是最後一次了，能夠這樣觸到在他心中長駐了四年的人；從今以後，他們只能是熟悉的陌生人，就像兩根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徑直朝着自己的方向前進，前進……
“謝謝你長久以來的照顧。”
圓圈散開之後，橘龍平轉過身平視着哲涵，在那雙傾倒眾生的明亮眼睛裏有着真摯的謝意——
“這四年以來，你一直以你的方式守護着Wings和我的成長；而現在，我已經找到了屬於我的童話；希望有一天，你也可以。”
訝異，不可抑制地在眼中擴散開來。
橘龍平淡淡一笑，“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本領，雖然它經常帶給我困擾，但也正是它留住了我的幸福。”
眼中的訝異慢慢地散開。
“加油。”
橘龍平伸出手，與他相握。
“你也一樣。”
哲涵靜靜地頷首。
“好了，我們繼續練習吧！”
一直面帶微笑注視着他們的和也適時地擊掌，示意所有的人集合。
目送着Wings和Wings舞隊成員朝中央場地集中，已被歸為Sea舞隊的隊員們都頗有唏噓之意。
“很想回去呢……”
有人抽了兩下鼻子。
“別難看了，美少年觀月翼在等着你呢。”
也有人開玩笑地推了他一把。
“走吧。”
“唔，好。”
走進3號休息室，卻有幾分愕然地發現阪野和Sea的五名成員已經在那裏等着他們了。
“好像還是我們比較早。”
以一個十分愜意的姿態坐在沙發上的觀月揚起嘴角。
“剛才看你們在跟Wings暫別就不打擾你們了。”阪野朝哲涵點點頭。
“這樣啊。”哲涵在沙發的空處落座。
“不愧是在一起四年的夥伴，連告別都那麼有默契。”觀月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自動忽略掉觀月隱含挑釁意味的話語，哲涵看向阪野，“什麼時候開始工作？”
“就是現在。”阪野揚了揚手中的CD，“這是幾天前就已經為Sea量身訂作好的單曲伴奏，我已經把歌詞交給觀月君了，你們現在就可以去18號排練室熟悉一下曲風和節奏。”
“OK。”接過CD，哲涵站起身。
“希望你們能儘快和Sea培養出默契。”阪野翻了翻行程表。“因為一個月後的今天，他們就要正式以FANTACY第四代SuperIdols的名義出道。”
***
《FlyintheSea》是一首很明快的曲子，混合了少量的拉丁曲風，整體節奏非常強烈，很適合PopingStyle的舞步。
聽過一遍純伴奏后，哲涵開始設計一些基本的舞步，並和其他舞隊的成員討論合理與否；而在此期間，觀月以一個悠閑的姿態倚在鏡子上有一句沒一句地練唱歌詞，負責Rap的中島和渡邊也在練習，依知川和阪田則蹲在一邊仔細地研究哲涵的舞步和肢體動作。
“看來新人們都很有幹勁啊。”在哲涵身邊練習新舞步的隊員高井笑着小小聲地在他耳邊說道。
“現在就沒幹勁的話是絕對不可能一炮而紅的。”淡淡地看了五人一眼，哲涵繼續自己的舞步編排。
“說的也是。”
按照哲涵的示意，高井跟上節奏做了一個單腳屈地180度後空翻，看得依知川和阪田目瞪口呆。
“這是Breaking的舞步，對他們來說難度太大了。”思考了一會兒，哲涵下了結論，“換一個比較簡單的。”
“OK。”
高井剛想將舞步切換成PopingStyle，不料觀月卻在此時走上前來——
“高井前輩，能不能麻煩你把剛才那個Breaking舞步再做一遍？”
“噯？”高井愣了愣，“哦，可以啊。”
全神貫注地將高井的每一個細節動作都看在眼裏，並以此推斷出該舞步每一階段重心所在的位置。
“我可以試一下么？”觀月揚了揚嘴角。
“噯？”
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包括哲涵在內。
“最好不好，單腳180度後空翻不是看看就能學得會的，初學者很容易受傷。”哲涵淡淡地警告道。
“那就麻煩小哲老師接住我吧。”觀月的笑帶着一絲隱隱的壞，“反正之後我們也必須要學的，不如現在我就來試試它的難度。”
說著，還沒等哲涵阻止，觀月就站到了中央，在眾人驚異和高度緊張的目光下單腳屈地，在最適當的那一瞬間將全身的重心提到腹部以上的位置，非常漂亮地完成了向後翻轉180度的高難度動作。
“簡直不敢相信！”
高井驚訝地盯着觀月，而後者的唇邊正泛着一個微帶挑釁意味的笑容，那絲意味，依然是衝著哲涵而來。
“團長真厲害！”
Sea的其他四位成員頓時露出了崇拜的眼神。
“托馬斯720度側身翻。”哲涵看着他，沒有任何錶情地報出另一個難度更高的Breaking舞步。
“呀，不好，被發現了！”觀月頑皮地吐了一下舌頭。
“什麼意思啊？”Sea里年紀最小的依知川眨眨眼，完全不明白他們在打什麼啞謎。
“意思就是——”
在眾人驚嘆的目光中，觀月再次完成了令人眼花繚亂的托馬斯720度側身翻。
“其實，我是學過Breaking舞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