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恆順製藥企業會計部。
看到打卡鐘印下九時整的數字,從樓梯衝上來的袁若凡扶着牆壁大口大口地喘氣,調勻氣息后才走進辦公室。
感謝無所不能、無所不在的上帝,還好沒遲到。
提着公事包走到位子上,袁若凡對左邊的同事打招呼。
“何姐,早安!”元氣十足。
會計部最資深的職員何姐鼻粱上架着老氣的黑框眼鏡,挑眉問道:“會計部在十二樓,爬樓梯上來不累嗎?”
袁若凡彎腰揉揉小腿酸痛的肌肉,不在乎地笑道:“電梯好難等,而且我又快遲到了,乾脆直接走樓梯上來,順便運動。”
何姐將袁若凡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說到運動,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有嗎?何姐可能眼花了吧!”她昨天又忘了量體重。
“我的眼睛比體重機還准,怎麼可能眼花?”何姐的個性乾脆不噦嗦,馬上切入主題。“你是怎麼減肥的?分享一下,我最近胖好多。”
提到女人最關心的減肥話題,周遭左右的女同事沒人吆喝就全體湊過來,巴着袁若凡不放。
“你怎麼瘦的?透露一下,人家也要聽。”
袁若凡雙手攤開道:“少吃、多運動,晚上超過八點不進食,吃飯細嚼慢咽,就醬子,沒別的了。”
女同事不約而同臉上浮現失望神色。
小凡短短几個月內狂瘦十公斤,本以為她有高人指點的減肥秘方,怎麼還是老生常談啊?
“真的只有這樣!你有沒有試試最近很紅的辣椒減肥法!還是分類飲食法!到底有沒有嘛!”
同樣的問題,她們重複問了一百遍,袁若凡實在是被問煩了。“當你們下班去錢櫃狂歡唱歌的時候,我在健身房踩那無聊得要命的韻律機;當你們中午去吃小火鍋時,我只能啃青蘋果……”
一名耳尖的女同事馬上叫道:“原來你是用蘋果減肥!”
我有這麼說嗎?袁若凡實在被打敗了。只想用速成的方法減肥的人,肯定瘦不下來,她懶得糾正她們的觀念。
“對對對,吃蘋果對瘦身很有幫助。因為蘋果吃到身體裏會產生礆性物質,多吃還可以防便秘。”
“我討厭吃蘋果。反正已經死會了,身材不那麼重要。”
“何姐,已婚婦女更要保持身材,老公才不會向外發展喔!”
“哼!他敢?”給她包二奶試試看!
“敢不敢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一回事。”袁若凡說得條理分明,頭頭是道。“很多中年男人搞外遇,都說是太太結婚後像黃臉婆,他才會投人情婦的懷抱,你說可不可惡?”
“我給他洗衣服煮飯、生養小孩,服侍他的老爹老母,他敢說我是黃臉婆!也不想想當年是怎麼求我嫁他的!”
何姐罵得興起,大夥人跟着幫腔,一時間都忘記還有工作這回事。
冷不防地,會計部主任像貞子般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斜靠着隔間屏風冷冷問道:“你們在說黃……什麼的?我也要聽。”
突然間,四周變得靜悄悄的,原本口沫橫飛的何姐頓時成了鋸嘴葫蘆,吭都不吭一聲。
年逾半百的會計主任最近把上總機妹妹,把正室夫人一腳蹋開,哪邊涼快哪邊去。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眾娘子軍莫不痛罵男人薄情寡恩,爛胚子老色鬼、各種難聽的話都罵出來。
搞到後來,會計主任只要聽到“黃臉婆”三個字,就以為別人又在背地罵他,被逮到的人立刻就有苦頭吃。
“我們說黃飛鴻的電影很好看啊!李連杰的身手好棒,怪不得能進軍荷里活,大家說是不是啊?”
眾人點頭如搗蒜。袁若凡拗得雖然有點勉強,有拗總比沒拗好,希望會計主任不要太計較,老是自動對號入座。
會計主任撲克臉上沒有表情,壓根兒不信袁若凡隨口亂掰的推托之詞,但愈挖愈臭的道理他懂,只好不再追究。
他走到袁若凡的桌子前,擱下一疊資料。
袁若凡眼皮低低垂着,心裏一陣一陣發麻。
“公司要跟國外的藥廠進一百箱瘦身葯,採購部的專員請產假,這個案子就交給你辦。”
袁若凡扇扇又長又卷的睫毛。既然已經脫離恐龍妹階段,她也要開始享受美女才有的專利——討價還價。
當身材完全沒有曲線可言時,袁若凡很認分,上司叫她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敢發牢騷不敢計較,埋頭苦幹才保住飯碗。
現在她小有姿色,會計主任又自詡英雄難過美人關,那當然要打蛇隨棍上,趁機撈一點油水,否則豈不白忙一場?
從前只能被美女同事暗算,現在換她暗算別人了!
呵呵!感覺很不賴。
袁若凡潤了潤唇,回想段彧茹說話的語氣,只消學個三成,就夠她吃遍五湖四海,沒有一個男人敢不買帳。
“可是,人家最近要編資產負債表,恐怕忙不過來呢!”
會計主任喉頭咕嚕一聲,咽了一口豬哥涎。
好甜的笑容,彎彎的眼睛像會說話似的,沒想到自家部門除了嘴碎的歐巴桑以外,也有迷人的貨色!怎麼從前沒發現呢?
美人是不適合忙碌的,他立刻作出決定:“秀蘭,資產負債表你來編,小凡讓她專心負責藥品進口報關工作。”
本身工作也一籮筐的秀蘭有苦無處訴,委委屈屈地答應。
會計主任隨口講個冷笑話,杵了十多分鐘才戀戀不捨地踱回辦公室,心中猶自回味着美眉的一顰一笑。
袁若凡將垂落前額的髮絲撥往耳後,這頭花了三千元大洋又挑染又削薄的髮型真是物超所值,果真如設計師所說,男人特別對長發飄逸的女孩沒有免疫力,今天從主任身上就得到驗證。
何姐將一切看在眼裏,嘆息一聲,沒說什麼。
她反而覺得三個月前那個圓滾滾的胖女孩更得人疼呢!
本來想提醒她,年底這時候國外藥廠多半會舉行季未回饋,葯價調降的幅度不等,最低甚至會打八折。
國外的做法和台灣不同,他們不會少收錢,而是多送葯給進口商。以訂一百箱葯、總價十萬美元為例,季未回饋打八折,他們還是收你十萬美元,但會寄一百二十箱葯給進口商。
這點如果沒有搞清楚,報關作業就會出問題。袁若凡第一次承辦進口業務,恐怕不太清楚國內外做法的差異。
可是,何姐很快地打消指導後進的念頭。
啞巴吃黃連的秀蘭怪可憐的,她似乎該讓袁若凡學點教訓,不可以自情美貌就欺壓同事!
☆☆☆
“君嚴,今天又抓到幾件漏報關稅?”
稅務官高岳勛回完長官的電話,伸了伸懶腰,轉頭和坐在旁邊的同事聊天兼放鬆心情。
蕭君嚴從辦公桌抬起頭,唇邊冒出青青的胡碴,雙眼佈滿血絲,顯然已經好一陣子沒睡好了。
人家都說公務員是涼差,說話的人一定沒來關稅局參觀過。每個稅務官桌上都是滿滿的卷宗,景氣愈差,事情愈多。
“景氣不好,廠商拚命逃漏稅,短報進口商品數量,害我忙死了。光是今天下午就抓到五家公司逃漏稅。”
高岳勛搖頭道:“百姓真笨,只會喊窮,難道他們不知道國家比他們更窮嗎?現在進口報關件件開箱驗,生意人膽敢滑報進口數量絕對是偷雞不著蝕把米,連老本都賠了進去。”
坐久腰酸背疼,高岳勛乾脆起來倒水喝,順便活動活動筋骨。
蕭君嚴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忙着做事。
“多做事不如少做事,少做事不如不做事,那麼認真,小心過勞死,那才叫划不來呢!”
“你喝你的水,少煩我,我快做不完了。”
“老兄,國家沒有對你太好,既然努力工作也是領兩塊兩毛五,摸魚偷懶也是領兩塊兩毛五,不必太認真。”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瞎扯着,忽然眼前陡亮,看到蕭君嚴桌上的卷宗印着眼熟的公司行號,老實不客氣地拿起來看。
“恆順製藥公司?”聲音咬牙切齒的。
“怎麼了?你辦過這家公司?”
蕭君嚴微訝的目光停留在高岳勛扭曲的五官上。他怎麼了?一副廠商欠他幾百萬的樣子。
莫非恆順製藥公司是逃漏稅常犯?有可能喔!名字聽起來怪熟悉的,他好像聽誰提起過……他有認識的朋友在那家公司上班?
“這家公司的會計主任和我有仇。”
“喔?”
蕭君嚴停下手邊的工作,清好耳朵等待小高發表長篇大論。不聽既不可得,那他當然要給他好好地洗耳恭聽,順便捶捶肩膀。
高岳勛氣忿說道:“他是我前姐夫,把上總機小美眉,硬逼我姐簽下離婚協議書。女方整整小他二十歲,不要臉!”
恆順製藥,好熟啊!他一定聽誰提起過……
蕭君嚴接過卷宗,才翻開第一頁就咧出大大的笑容。
承辦人員“袁若凡”三個字像午後的一陣涼風,吹進他的心坎,連日來的沮喪和工作壓力,登時散得無影無蹤。
原來大妞就在那裏上班!怪不得他老是覺得這家公司他聽過。
大妞兒最近避他惟恐不及,想必怕他索討“債務”吧!當然也可能正如火如荼地進行減肥大計,沒空理他。
蕭君嚴笑嘆着想,這妞兒就是死心眼,真的想贏他嗎?她少根筋的腦袋可曾想過,贏了他的代價是什麼?
能讓男人心甘情願交出薪水袋的只有一種女人——老婆。賭贏了她就得當他的老婆,大妞想通的話,再怎麼不甘願也只能認了!總不能把千辛萬苦才消減掉的肥油重新吃回去吧,
高岳勛恨得牙痒痒的,很想將滿臉笑容的同事海扁—頓。“我姐那麼慘,你居然笑得出來!”這小子太沒良心了。
“呃,我不是笑你姐。”
蕭君嚴立刻喊冤,臉上的笑容依然刺眼。
稍停,高岳勛忽然換上巴結的表情:“打個商量好不好?”
蕭君嚴想都不想,立刻一口拒絕。
“不可能,我的案子不可能給你辦。”
“為什麼不可能?這案子給我辦,我隨便找個簡單的案子補你不就結了嗎?你又不吃虧。”
蕭君嚴很理智地分析道:“小高,公務員要迴避你懂不懂?你和恆順會計主任有這層關係在,案子給你辦等於讓你有機會公報私仇。”
“我是想整恆順沒錯啊!我要替我姐出氣。”
“對不起你姐的是你前姐夫,和他任職的公司沒關係。”
“恆順申報進口數量只有一百箱葯,結果實際進口數量卻是一百二十箱,除了短報的二十箱葯要補稅外,我還要重重罰它十倍的漏稅罰款,公司高層一定會追究會計部門的責任,到時候爛人就會被炒魷魚了。”
蕭君嚴笑容褪去幾分。如果連會計主任都“莎喲娜拉”,大妞不也跟着遭殃嗎?這種事情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發生。
“門都沒有。”
“老兄,你很不夠意思喔!”高岳勛說話的模樣充滿威脅性。“你幹嗎堅持一定要自己辦?該不會恆順給你插乾股吧?所以你包庇?”
“歡迎你隨時叫政風室的人調查。”沒有就是沒有,再怎麼查也沒有,蕭君嚴絲毫沒把威脅放在心上。
他臉上揚起惡魔的微笑。恆順的案子在他手上,大妞註定不能再躲他了!真是天助他也!
☆☆☆
導師辦公桌前,小朋友等待執法者的公正裁決。小男生一臉淘氣,小女生哭得稀里嘩啦,老師則顯得十分無力。
公道主持久了,人也會金屬疲勞。
“君嚴,為什麼把若凡的作業簿丟到垃圾桶?”
“誰叫她不跟我講話!”
小女生氣憤已極,圓圓的臉蛋漲得通紅,雙手緊握成拳。“你最討厭了,我才不要跟你講話!”
小男生下巴微揚。“你坐在我旁邊,就要跟我講話。”
“我才不要跟你講話!”小女生兀自堅持着,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打破誓言,和他講了很多話。
“我說要你就要!”
“你可惡!”
小女生鼻尖泛紅,眼淚又啪啦啪啦掉了下來。
小男生還不到懂得憐香惜玉的年紀。“愛哭鬼!羞羞臉!”
“我要告訴蕭媽媽!”
“告完老師又告我媽!你只會這招。”
再吵下去不是辦法,老師已經作出決定。
“君嚴,從今天開始,你去和別的小朋友坐。”
把他們分開是一勞永逸的做法,分開就不會一直吵架了。
唉!當初是想蕭君嚴和袁若凡從小一起長大,安排他們坐在一起,希望他們早日適應學校新環境。
沒想到這種安排等於是災難的代名詞!老師的太陽穴隱隱作疼,兩個小鬼頭家裏吵不過癟,來到學校“續攤”繼續吵,沒有一天不鬧意見。
小男生急得又跳又嚷:“我不要和別人坐!”
小女生收住眼淚,很困擾地思索着。
從小到大,她都跟蕭君嚴坐,從來沒跟別的小朋友坐過,蕭君嚴雖然很討厭,有時候沒他也不行……
照道理說,以他們三分鐘一小吵、五分鐘一大吵的頻率,應該恨不得離對方遠遠的才對!怎麼提議要把他們分開,兩個小鬼頭都像耗子被貓拿住了?
老師不禁覺得有趣。
蕭君嚴以欺負袁若凡為人生至高無上的快樂,袁若凡就像他最喜歡的玩具,當然不願意放手,他會抗拒不足為奇。
怪就怪在袁若凡似乎也不太樂意哩?她不是最討厭蕭君嚴嗎?聽到可以脫離魔王的欺凌,應該很高興才對啊!
“若凡,你想不想和君嚴分開坐?”
小女生皺着一張臉,咬着嘴唇不回答。
小男生急了,出言恐嚇道:“大妞,你敢說想,我就剪掉你的辮子!”
大妞最寶貝她的長頭髮,用這個威脅她,什麼都會乖乖聽他的!
這孩子真是皮,不好好教,長大鐵定變成頭號通緝犯。
老師扭住蕭君嚴的耳朵,痛得他吱吱亂叫。
“若凡,你別理君嚴,老師不會讓他剪掉你的辮子。你老實說,想不想和別的同學坐?”
小女生想了很久,才低聲說道:“不想。”
小男生登時忘了痛,開心得蹦蹦跳,活像只小猴兒。
“不想?你不是說最討厭他嗎?”
老師特彆強調那個“最”字。
“可是,”小女生聲音細若蚊鳴,不用力聽很難聽清楚她在說什麼。“蕭君嚴他會幫我吃便當。”
“啊?”
小女生指着正在表演後空翻的小男生,悶悶地說:“他都會幫我吃便當里的青菜。我討厭吃青菜,但媽媽說不吃青菜要打手心。”
小男生得意洋洋地說:“對啊!要不是我,她的手早被打斷了。”
小女生脾氣湧上來,大聲指控道:“你不只吃青菜,你還會偷吃我的炸排骨和花枝丸!”為了不被打手心,代價也挺大的。
“我怕你太肥嘛!”小男生笑嘻嘻地調侃着。
“蕭君嚴,你去死啦!”
“笨妞!你就只會叫我去死。”
“那你怎麼不真的去死?”
老師搖頭笑了。小鬼頭們自有他們異於大人的溝通方式,吵架就是其中之一,他們愈吵愈好,她的擔心反而是多餘呢!
☆☆☆
“蕭君嚴,你睡死啦!醒來!”
蕭君嚴咕噥着。不要吵他,他夢到大妞小時候的樣子,他想多睡一會兒……多看一會兒……
“蕭君嚴,國家付錢讓你睡覺喔!給我起來!”
蕭君嚴還沒醒,高岳勛倒被吵醒了。
擦了擦睡夢中流下的口水,他沒好氣地說道:“小姐,現在才一點,十二點到一點半是午休時間,要洽公等會兒再來。”
“我的案子又不是你辦的!我找蕭君嚴!”
當事人都沒抱怨了,你羅嗦個什麼勁!
哪家公司的會計小姐居然敢得罪關稅局的公務員,她很想被查賬嗎?高岳勛簡直不敢相信天下有這種白目的傢伙。
“你哪家公司的會計小姐?”
“恆順製藥袁若凡。”大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怕你喔!
袁若凡最恨公務機關的官僚作風,眼光中滿滿的挑釁味兒。
恆順製藥!
袁若凡!
高岳勛和蕭君嚴同時睜大眼睛,原本纏得兩人昏昏沉沉的瞳睡蟲,此刻全都識相地自動退場,閃得遠遠的。
“喂!叫你家會計主任滾過來!”
“喂什麼喂!”
袁若凡怪異地瞪着高岳勛,她沒見過這號人物,應該不可能得罪過他吧!他好像對她很有意見,這又該從哪說起?
“找我有什麼事?”
蕭君嚴把工友泡好的烏龍茶遞給她。看她殺氣騰騰的樣子,喝茶降降火絕對有必要。
高岳勛對恆順製藥的爪牙都沒好感,然而男人的動物性凌駕一切,他很快發現白目小姐腰很細、腿很直,該胖的地方很有料,身材不賴。
高岳勛驚嘆的眼光讓蕭君嚴老大不爽。他不喜歡小高看大妞的樣子,像是電玩迷看到PS2,標準的見獵心喜!
“你為什麼罰我們公司三倍的漏稅金?”
補稅也就罷了,畢竟多送來二十箱葯是事實,但漏稅金未免罰得莫名其妙,政府搶錢也不能這麼搞啊!
公事先解決完,再來敘舊也還不遲。
蕭君嚴說出自己的理由:“你們漏報二十箱的葯沒打稅,依法要處罰,我只是照規矩做事。”
袁若凡將一大疊英文傳真文件放在他桌上,按捺着脾氣解釋道:“我們只跟國外訂一百箱葯,國外公司在沒有事先知會我們的情況下寄了一百二十箱過來。我又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麼知道事先要申報一百二十箱的進口關稅?不能怪我們,你罰得沒有道理。”
舉行季未回饋好歹也通知一聲吧!不聲不響地多寄了二十箱葯,害公司被罰補繳一大筆稅金。袁若凡簡直被“阿豆仔”氣到爆炸。
蕭君嚴雙臂環胸,表情一派輕鬆。“只要漏稅就要開罰,至於你們內部作業出問題,這個不在我們考慮的範圍。”
袁若凡很快被激怒了。
“你講那什麼話!殺人放火都要出於故意或是有過失,法律才處罰,今天我們只是違反行政機關訂的作業規則,為什麼不問我們有沒有錯就開罰?這是什麼爛法律?搶錢也不是這種搶法。”
論真講,袁若凡的質疑也有道理。蕭君嚴也知道關稅局抓到廠商漏報關稅就祭出罰單不太合理,有利用罰單充實國庫的嫌疑。
但機關內部的做法一向如此,他不能破例,否則長官追究下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少說也送他一支申誡,連帶考績獎金也會受影響,關係到他的荷包,自然不能等閑視之。
彷彿覺得氣氛不夠緊繃似的,明明沒高岳勛的事,他偏偏要插上一腳。“君嚴對你已經很優待啦!才罰三倍而已。要是我啊!法律規定能罰十倍,我就不會只罰九倍半。”
“你們太過分了!”袁若凡怒道:“景氣差,公司經營已經很難了,稅指單位還一直找麻煩。是不是逼我們出走,你們才肯罷手?台灣的企業都走光了,看誰納稅養你們!”
“喂喂喂!你也扯太遠了。”
女人就是要貞靜文雅的才惹人憐,這位小姐又凶又悍,別說女人味,連男人味都沒有。高岳勛很快打消向她要電話的念頭。
他們的爭執聲很快引起辦公室里其他人的注意,洽公的民眾探頭探腦地往他們猛瞧,連警衛都過來詢問需不需要幫忙。
袁若凡盯着蕭君嚴問:“一句話,你真罰還假罰?”
公文書都作出去了,還能假嗎?
“當然是真的。”
“我們不服,要申訴。”
“一人退一步,你們不要申訴,我把裁罰金額降成兩倍就好,OK?大家都不要沒事找事。”
“不合理的罰款,我們一毛錢都不繳。”
袁若凡冷冷瞥了蕭君嚴一眼。她跟這傢伙犯哪門子沖?於公於私都纏鬥不休,沒一天安寧。
“那我也幫不上忙。”
蕭君嚴輕嘆。依法行政是公務員的最高準則,他無能為力。
既然如此,沒必要多說廢話,法庭上見!
袁若凡瀟洒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