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不知是幸或不幸開學時抽籤分發座位,安雲雅與石景霆兩人就剛好比鄰而坐。他們平時從未交談,各做各的事,但自上個星期天在獸醫表哥那邊碰過面后,現在要她繼續視若無睹,她實在做不出來。

像意識到她的視線,石景霆轉過頭來。

安雲雅緊張地沖他一笑。他眯起眼,凝神盯着她,像在確認什麼。那天生不友善的目光讓她更局促不安,只好打話講:

“襪子……它好一點了嗎?”

聞言,他嘴角抿了一下,像是要說什麼,最後又作罷。

先開口的她只得硬着頭皮繼續找話說,可是不論她說什麼,他都只是盯着她,而不回答。天知道與其要被這樣銳利的目光沉默的凝視,她還寧願被當成空氣對待。

短短十分鐘的下課時間,她感覺像赤腳從刀山上走過那麼久。一聽到上課的鐘聲時,她真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表哥——也就是那天那個獸醫,他說星期五你要記得帶襪子回去複診,不要忘了!”

說完最後一句話,她馬上取出課本,裝做專心閱讀的樣子,卻破天荒地聽到他主動開口的聲音:

“……不叫襪子”

“什麼……?”她懷疑地看向他.還不確定到底是不是他發出的聲音。

“它的名字是黑熊。”

“黑熊?”她終於確定是他在說話了。

那隻又瘦又小的可愛母貓,怎麼取這麼雄糾糾的名字?

她馬上聯想起表哥那隻被喚作“酷斯拉’”的可愛小博美犬。男人似乎都比較傾向依自己的喜好來命名,而非適合與否。

她忍俊不住的咬住了下唇,馬上才見他一邊眉毛高高地聳起,表情像在問“不行嗎?”

“很可愛的名宇!”她幾乎是立刻答說。

他皺了皺眉,似乎是不想接受“可愛”這個形容詞。但老師這時進了教室,他們之間剛點起的話題也隨之終止,或者是——真正的剛要開始。

他們兩人絕不能算是熟識。

但一年下來,她已經是所有人之中最接近他的了。

他們之間的共通話題是“貓”。

通常是她說一百句,他回一句的狀況。本來口才平平的她,已被他的沉默逼得口才愈來愈好了。

可是,其他有養貓的同學也插不進他們的話題里,因為他只對自己家中的那隻“黑熊”有興趣。據她的觀察,石景霆簡直對他家那隻愛貓寶貝得不得了!

雖然他從不曾說出口,可是行為是騙不了人的,每次當她提起伊麗莎白時,不說話的他都會用斜眼瞄她,以示不屑。

竟對一隻貓記恨至今,真是個心胸狹隘的男人!

可是,她卻不討厭這樣的他。

端午過後的炎熱六月,他們當值日生一起去抬便當。在悶熱的餐飯室等候時,一旁的同學都扭動難安、扇風喊熱的,惟獨他一身不變的長袖,像是個不會流汗的人,動也不動的像尊化石。有時她真懷疑他是個沒有知覺的機械人。

可是他飯照吃水照喝,廁所也照上——不是她跟進去過,而是在廁所門口曾遇見。她覺得他再正常不過了,只是不愛說話跟偏愛穿長袖衣物,如此而已。

他個性雖不親切,但也不會打架滋事啊!想到自己從前跟着大家一起喊他“怪人”,她就感到一陣羞愧。果然群體的智商等於零,流於人云亦云,幼稚又膚淺。

所以每當他獨來獨往,或看來特別寂寞時,她便會接近他“自言自語”——這是蘇艾樺笑她的說法。因為他幾乎都不會回答,最後蘇艾樺還乾脆說是“慈善義演”呢。

她其實是抱持補償心態,即使被笑也無妨;而被他拒絕慣了,也訓練出她愈來愈強的受挫性,這何嘗不是好事?

“粉藍……”

“什麼?”她被喚回現實,在大雨中費力的睜開眼,看向身旁撐着傘、極難得開口的他。

今天是一年級期末的最後一天,明天開始就要放暑假了。好幾天前氣象報告就預測今晚會有個強力颱風登台,放學一起順路走向車棚的兩人,他們一個撐着黑傘,一個穿着一零一號的粉藍色雨衣。

“粉藍色很醜。”他視線盯着前方大雨說。

她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隨即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石景霆現在已經會對她開口說話了,但一出口就准沒好話,還不如之前安安靜靜來的好。

“黑色也酷不到哪裏去!”她睨着他的黑傘,抬杠說:“像我們家的伊麗莎白就比你家的‘黑襪子’要可愛多了。”

“它叫做‘黑、熊’。”有點咬牙切齒的聲音,配着呼呼雨聲。他似乎很不喜歡愛貓的名字被篡改,每次都一定會糾正她。

“我覺得‘襪子’比較好聽。”

“我是它主人。”他以一種“他說了算”的視線掃過來,冷瞪她一眼。“別再喊它那不入流的名字!”

“不入流?”她瞪大同。太過分了!“難道你取的‘黑熊’就很有品味嗎?”哪有人像他這樣說話的?這簡直是人身攻擊。她在風中努力挺直身子,抬高下巴。

“它喜歡就好。”

她皺眉。“它有託夢告訴你它喜歡嗎?”

換他皺眉了。什麼託夢?真不吉利的說法!“別隨便詛咒它!我會把它養到成為貓瑞為止。”

“誰詛咒它了?貓若不是在夢中開口,難道還會在正常的時候?”她振振有詞的說。

“誰說它開過口了?”隱忍的聲音。

“不然你怎麼知道它喜歡‘黑熊’這名字的?”她仍是抬着下巴。

“因為我喊它時它都眉開眼笑的。”

他的形容讓她“噗”地笑了出來。真的,他的說法毫不誇張。記得上次她去獸醫表哥那邊串門子,剛好遇上他帶襪子去注射疫苗,結果一進門他就發現自己忘了帶錢包,表哥都說不要緊了,他卻硬要回公寓去拿。

才這麼十幾分鐘的往返時間,當他回來時,就診時顯得格外安靜的襪子突然叫得恍如隔世再會一般的激動,掙開表哥的手,撲跳進他懷裏,還猛往他外套里鑽,看得他們哭笑不得。

看來這對主人跟寵物啊,真的都很喜歡彼此呢。

所以說襪子會對他“眉開眼笑”,這絕不是謊言。她相信即使石景霆喚它“乖狗狗,來!”,襪子也一定會相同開心的撲向他吧?

安雲雅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石景霆揚起一邊眉毛,看她兀自笑個不停的模樣,不懂她怎麼能老是這麼自得其樂?

風勢加大,她幾綹不乖的長發從過大的雨帽下溜了出來,在風雨中飄啊飄的,沒兩下就被打濕了,然後“啪”地全黏在她的臉上。看她費力跟逐漸轉大的風雨以及頭髮奮戰的模樣,他細長的眼不自覺染上一抹笑意。

就在此時,她突然抬眼望他,不知是被雨水打濕還是什麼緣故,她的眸底漾着亮亮的水光,流光波動,像是映着月光的海面。

她的眼對上他的眼,兩人四目交接,各自都是一愣。

她愣,是因為她從未見過他的笑,不由得目不轉睛盯着。

而他愣則是因為——

“哎呀,拉我一把!”嬌小的她被突然加大的強風吹得東倒西歪。

他卻好在原地一動不動。

“石景霆!”她呼救。雨衣讓風的阻力變得更大,她看見石景霆的雨傘甚至還被吹走了,像斷線的風箏,遙遙往操場天空方向奔去。

他往後退了一步。

“石景霆?”她疑惑地看向他。好不容易制服了造反的雨衣,才發現他臉色被雨刷得極度蒼白。

“你還好吧?”她擔心地說:“你這樣淋雨會感冒的,我們快走吧。”

他又退了一步,這次她看出他是自己後退的,並非被風吹。

“石景霆?”她再喊。

他再退。

“你怎麼了?”

他退,他退退退退退退退,退得老遠。

她狐疑地看着他古怪的反應,跟愈來愈臭的吊眼表情,搞不懂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石景霆瞠大不敢置信的眼。粉藍色的身影在雨中隱隱發亮,如此明顯,卻不是因為雨珠反射的關係。

怎麼奇異的心跳來的如此突然,平常不下千百次毫無所感的相處,卻因為一次偶然的眉眼交換,換來的竟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烈心跳——

他看她的眼神,再回不了從前那般單純。

他的世界從此改變。

就在這個颱風即將登陸的傍晚。放暑假的前一天。

她覺得石景霆好像變了。

從暑假過後,感覺就變得不太一樣。

但究竟是哪裏不同了?她又無法具體描述出來。他一樣沉默,一樣微駝着背,一樣那麼陰沉不討喜,一樣那麼沒有人緣……

高二新學期,座位又徹底大風吹一遍,她跟石景霆剛好分坐在教室的兩端,遙遙相隔。但她跟他相處的時間反而愈來愈多,竟比以前還多。

怎麼說?

以前他們倆雖比鄰而坐,但也只有在一起出動值日、或她心情特別好時才會找他說話——這樣她碰完沉默的釘子后,心情才不會太差。而他,是根本就不可能主動跟她開口的。

所以,他們之間一直沒有太多的交流,也因此雖相處了一年,還是半生不熟的狀態。

但是現在,老天像是要把他們彼此的關係煎熟似的,硬讓他們天天都有機會獨處。上學、放學時,她都會遇到他。

一次、兩次是偶然,但連續一個月三十天上下學都碰在一塊兒,雖只是一起並肩走一小段的路,但她也注意到了原來不是老天爺作祟,根本是他刻意主動來接近自己的!

難道,他開始想把她當成朋友了嗎?

其實她是開心的,單方面努力這麼久,雖沒想過要有什麼回報,但頑石點頭,多一個朋友總是好的。對愛情晚熟的她,壓根兒沒有想到真正的原因。

但是,她還是明顯感覺到他真的變得怪怪的……

就像現在。

“拜託你不要再一直盯着我後腦勺看了好嗎?”她終於受不了的說。

一回眸,果然石景霆正直直的盯着她看。

她叉起腰。他一邊眉毛揚了起來,像在問“為什麼不行?”

“因為很怪!沒有人會這樣看人的。”她解釋說。

“可是我會。”居然是得意的語調。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她跟他大眼瞪小眼。在放學往車棚的路上、絡繹不絕從身旁經過的同學間,他們對峙着。

瞪了半晌后,他露出有點困惑的表情,然後像想通了什麼,突然微微一笑,大步跨過來,一把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你做什麼?!”

她吃了一驚,大力推開他。猛地向後退的他差點撞到身後的同學,四周的人全被她過大的聲量吸引了注意力——

他站在原地,像是不了解她怎會是這樣的反應,思考了零點五秒后,再度邁進到她面前;而這次,是正面將她進個人擁進懷裏。是緊緊的,不留一絲縫隙的那種擁抱法。

他奇異的行徑使安雲雅全身僵直,四周好奇的視線讓她下意識的反抗起來。

“放手!石景霆你瘋啦——給我放手!”她埋在他肩膀里掙扎。

“好,不過你要讓我握你的手。”

“什麼?”

她一抬頭,兩人的臉龐離得極近,她的氣息都噴在他的下巴上。

石景霆先是一愣,然後突然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就這麼不分時地的,又開始凝視起她來。

身旁停下腳步圍觀的人愈來愈多,安雲雅也愈來愈困窘,全身不能動彈的她,猛地用頭去撞他下巴。“叩”地問響,兩人同時吃痛;趁力道鬆了些,她馬上逃了開。

“安雲雅!”

他一喊她,她反倒像是被鞭子打到般,驚跳一下,愈逃愈遠。

盯着她逃命似的背影,石景霆剛才難得和緩的臉色又慢慢轉壞,立刻變得陰黑、烏雲密佈,馬上就要打雷了。

帶着雷霆萬鈞的氣勢,他以坦克之姿衝到她身邊,出手就要把她揪回——

以動物遇到危機的本能,她當然連忙避開。

“別動!”他終於吼了出來,如蒼鷹撲兔般揪住還妄想逃竄的她。她閃躲的動作讓他更加怒火衝天,臉色也就更形兇惡猙獰起來。

安雲雅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從小乖巧的她,也沒有人對她狠狠發過脾氣。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就要挨揍了?!當初看他對待伊麗莎白時,她就該知道跟他當朋友是件危險萬分的事才對!

被他捉住了,她不禁害怕得抱住頭蹲下。

“你這是在做什麼?”疑惑的口氣。

有一會兒沒有動靜,她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卻對上他皺眉的表情,但是他的狠神已不若剛才那般駭人。

他慢慢蹲下身來,伸手摸了摸她頭頂,像在對待寵物一樣;先是順着毛摸,然後揉一揉、又搓一搓。最後,把她頭髮弄得像瘋婆子后,他像是滿意了,對她伸出手。

她有點遲疑。他直接去握住她的手,牽着仍一頭霧水的她去車棚。

他第一次送她回家。

在夕陽下,一大一小的身影並肩騎着,小的速度落後,大的就慢下來配合;小的刻意加快速度,大的就輕輕跟在身後。從學區到附近住宅區某大廈的門口,一大一小一起停下。

小的那個,疑惑地看向大的那個,不知大的在想些什麼。

大的也回視小的,然後,時間就這麼定住,凝視彷彿可以進行到永遠。

“我……要上去了!”小的在被盯得穿孔前趕緊說。

“明天我來接你上學。”

大的丟下這句話,便逕自騎車離開了。

“你跟石景霆在交往嗎?”

“咦?”

安雲雅差點被吞到一半的飯噎着,瞪大眼看向學校里的新鄰居——於凱淵。

他坐在她右手邊,是個長相端正,染着流行發色的男同學,身材算高,成績中等,也是個以體育見長的人,擁有一身健康的小麥色肌膚,笑起來很陽光。

跟石景霆是個完全不同典型的人。

“抱歉,打擾你吃飯。”他不好意思的解釋:“因為我看你們都一起上下學,感情好像很好的樣子。”

“我們只是普通同學!”她急忙否認說,想都沒想過這個可能性。

他們……看來感情會很好嗎?

“真的?”

“嗯。”她點頭,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跟別人解釋這些。

於凱淵露出招牌的開朗笑容,接着跟她說了幾個網路上的笑話,沒想到他那麼有說故事的天份分,安雲雅笑得眼淚都跑出來了。

接下來的幾天,每到了午餐時間,他就會提供幾個免費的笑料給她聽。

啊!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所以,當有一天,於凱淵說要請她幫一個忙的時候,她一口就答應了他。

“你……怎麼了?”

在早餐店裏,她狐疑地問對座的石景霆。

從他開始接送她上下學后,他們每天早晨又多出了一起吃早餐的獨處時間。

回應她的是沉默不稀奇,只是他居然連半點反應也沒有——連她剛剛說了“襪子”也毫不糾正或理會,明顯的有問題。

看着他壓根兒沒嚼就吞下食物的吃相、緊繃的眉眼線條,不知這麼一大早是誰又犯着他了?但她已學會了明哲保身的道理,他不想講,她也別多問的好。雖然最近幾天他都陰陽怪氣的,但這也比之前緊盯着她吃東西要好多了。

天知道被人盯着吃東西是件多麼折騰的事!害她好幾天消化不良,差點鬧胃痛。一想到此,她就開開心心的吃起來。

等他霍地站起身來,她才又想起自己該爭取的事。

“等等!我的賬自己付——”早上是她記憶最差的時候,所以每次都被他搶先付錢。事後要塞給他,他就會用想咬人的目光瞪她。

今天也一樣。他已先一步到老闆那邊結賬了。在附近的老闆娘看到這樣的狀況,對她笑了一笑。

“男生都是這樣,你就由他付吧。他會疼你也只有這個時候了……”

疼?多怪的形容詞啊!

她覺得渾身不對勁,脫口問出疑惑:“老闆娘,你……覺得我們兩個看起來像什麼?”

“當然是一對小情侶啊!”老闆娘想也不想的說:“前幾次你們來的時候,他不都緊盯着你嘛?有哪個普通朋友會這麼做的,一看就知道啦!不用不好意思,我家以前那死鬼啊……”

後來的話她都沒有聽進去,對着結完賬就回到自己座位的臭臉少年,存了滿肚子的疑惑。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跟他……明明就只是普通同學啊,不是嗎?

“你們當然是普通同學!”

星期天,於凱淵在百貨公司的咖啡書店裏對她說:

“任何交情好一點的異性友人都很容易被其他人誤會,可是有沒有在交往,你們當事人自己最清楚,他有跟你告白、說過任何喜歡的話,或做過一些情侶之間才會有的動作嗎?”

“沒有……”

她趕緊搖頭說,臉皮薄得緊,對這方面的討論還是很靦腆、很不習慣。

“我剛剛就說過了,我們只是同學關係,他沒有跟我說過什麼,”聲音突然全糊在嘴裏:“當然也不會做什麼……”牽手應該不算吧?

於凱淵當初指她幫的忙,就是今天幫他挑選母親生日禮物。

而近日備感困惑的安雲雅,記得於凱淵上次剛好誤會她現在煩惱的問題,所以趁着選好禮物,兩人坐下喝飲料時順便詢問他意見。

一開始,於凱淵看來有點驚訝,後來聽她說完后,又咧開一張擁有潔白牙齒的笑容,開心的提供建議,併發出各類疑問:

“那你呢?”

“我……什麼?”

“你對他……”他目光閃了一閃。“我是說,如果他開口要求的話,你會考慮跟他交往嗎?”

“不!當然不會……”其實她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反射性的否認。“他也不會問這種問題……”

“這就是了。”於凱淵手撐着下巴,像覺得她小題大作般人嘆了口氣。“你們一個是什麼都沒說、也沒做過;一個是根本沒想過、也沒那個意思。我橫看豎看、正看倒看,都覺得你們只是普通同學啊!真搞不懂你在擔心些什麼?”

“真的嗎?”她心底一松。

是她多想就好了!

這時,看見隔壁桌的兩個女孩在注意於凱淵,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其實他是個條件不錯的男生。他有自己的穿衣品味,氣質也乾淨,性格又討喜易相處,絕不會有冷場的時候,跟某人完全不同——

安雲雅猛地搖了搖頭,她怎麼老是想起他呢?

“——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被別人誤會的話,我有一個方法。”

“嗯?”她這才回神,漏聽了他前面好大一段話。

“跟我交往。”

“什麼?”她剛剛到底漏聽了什麼?!

安雲雅先是瞪大眼,後來才自以為是的“意會”,疑惑地說:“你的意思是說……要假裝我們在交往這樣別人就不會誤會了?”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一點?

“我不是那個意思……”於凱淵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小,如同他花了許久才凝聚起來的勇氣。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我是說……”試着要重新號召勇氣歸隊,卻終究宜告失敗,只剩下含糊的暗示:“算了!那只是個餿主意——我是說,以後如果你有需要,我隨時可以當你的擋箭牌。”他故作從容的喝了口咖啡,以掩飾浮上臉的暗紅。

“你人真好。”沒注意到他的異狀,她只是單純感謝他的熱心。

他倆坐在靠自的位置,她看向窗外,突然覺得心情飛揚,是那种放下一件心事後的放鬆感,卻猶不自知,以為平靜的事端,正從某一處沒注意到的角落點燃了暗藏的導火線。

她,即將面對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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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熟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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