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兩心相屬是什麼滋味?

是對視的脈脈無語,萬般滋味在心頭,說不出,道不盡,一時也難以開口。一確定了彼此的情感,急着讓兩人獨處的石景霆,拉着她就走——

“要去哪裏?”安雲雅問。

“我家。”石景霆緊緊握着她的手,幾乎是着急地說。那是他的地盤,也是他惟一放心的地方——彷彿把她帶到那裏,她就再也不會跑掉似的。

“你家?”安雲雅聽了又好笑又驚訝。他表現出來的模樣,簡直就像要把珍貴的食物趕緊藏到自己地盤上的大型犬一般。

嘴角有掩不住的笑意,她緊緊回握住他的大手。

石景霆慢慢地回過頭來——黑眼裏有着激動與難得的柔情。

他等這一刻等了多久了!

等了多久才能這麼握着她的手,而不令她抗拒?他原以為這是不可能的夢想……但,她現在就在他眼前,觸手可及的地方,甚至還回應了他的情感。

他忍不住的把她更拉近自己,以舒解自己想要接近她的渴望。凝視着她的眼,好久好久,他才敢把手移上她的臉,輕輕撫觸,看着她的臉慢慢轉紅,知道緊張的不只自己一人,他忍不住俯下身……

“你這個渾賬!”

突然從斜里衝出一個男人,上前拉住石景霆,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了他一拳。男人額暴青筋、緊握雙拳的激動大吼:

“石景霆——你當初答應了我什麼?!你居然還敢碰其他女人!”

石景霆一穩住身子,馬上去檢視被衝力撞到一旁的安雲雅,她小臉充滿着驚愕。剛才難得的溫柔氣氛被破壞殆盡,石景霆臉色馬上沉了下來,當那人再度攻擊過來時,他便毫不客氣的用運動員的腳反擊。

看來絲毫沒有運動神經的男人被踹到了牆上,卻毫不畏懼的持續怒吼:

“你把采伶當成什麼了?!她拒絕了所有的人,只願跟你在一起,你居然敢這樣踏蹋她!不但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還這麼明目張胆的在她看得到的地方——”

男人又沖了過來,石景霆側身閃過,手肘落下,給了他背部一擊。

“夠了!別打了。”安雲雅趕緊閃身擋在男人面前,不忍心看一面倒的局勢。

這動作卻讓石景霆眯起了眼。

“你為什麼保護這男人?”

“他看來是誤會了什麼,解釋清楚就好了,你何必下那麼重的手?他不是你朋友嗎?”

“我根本不認識他。”

“可是他剛才叫你的名字……”

“他說謊!”男人又激動的大吼:“我跟他大學四年的同學,他只會在采伶面前才滿口漂亮的謊話,其他人一概不理——他騙你說他不認識我,那你一定也還不知道他早就跟別的女人在交往的事吧?!”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石景霆動了真怒。膽敢在安雲雅面前瘋言瘋語!他面色鐵青,大步上前就要去“解決”掉這名礙事者。

而“礙事者”的氣勢並沒有減弱半分,他滿臉的憤恨不平,也是一副早已準備好要大斗三百回合的模樣。

“石……別這樣!”安雲雅擋在兩個男人中間,心裏已經有些眉目了。

她知道石景霆不記人的毛病,只要是他不感興趣的人,不管見過多少次都不會記得——他從不記毫無價值的事物。當然,這“價值”完全由他主觀判定。

只是因為他從不跟人開口辯解,所以很少人發現這點。

她轉向那男人解釋說:

“對不起,恐怕你是誤會了,石景霆他不是腳踏兩條船,而是——而是已經跟對方分手了,才會跟我在一起的……”

“什麼分手?”石景霆擰起眉急躁地說:“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嗎?我跟采伶不是男女朋友,我們只是……”

安雲雅加快速度說:“總之就是這樣!他們現在只是朋友,你不要再來找他麻煩了。”說完拉了石景霆就走。

果然,拉他到了她的車旁,沉默的人那張臉看來臭得不得了。他已經察覺她是故意那麼說的了。

“你為什麼要那麼說?”

“因為我不喜歡之前的那種說法。”若說是為了顧慮剛才那男人的心情的話,石景霆一定會更暴跳如雷的。但她這麼說也是實情。

“什麼說法?你是說性……”

“不準說!”換她臉變臭了,一聽到那形容詞她就渾身不舒服,心裏酸得要發餿。之前沒有立場生氣,但現在就再也不用隱藏自己的心情了。她杏眼圓瞠說:“你以後真的要提的話,就說她是你的女朋友!不要再用之前那種形容詞。”

“為什麼?”見她俏臉陰晴不定,他霎時氣勢減弱,放小了聲音問。

“因為我會生氣。”

哪有人還需要女生來解釋這個的?但她明白石景霆是真的不懂。把自己塞進駕駛座后,也叫他上車。等他一坐到自己身旁,車子就往台北市外走。

“生氣?可是我又不喜歡她……”石景霆努力想說明白。

安雲雅不得不解釋說:

“男人是性愛分離,但女人不是!”見他又想開口,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她忙說:“那個美女是例外中的例外!她的想法很特別,跟一般的女孩子都不一樣。總之,聽到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讓我很不舒服,你以後不準在我面前那麼說了。”

回應她的是一陣好長的沉默。

安雲雅瞄他一眼,卻發現他頭低的好低,看來沮喪萬分。

“……你怎麼了?”她驚訝地間。

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抬起頭,眼神又像是將被主人丟棄的小狗狗般無辜,問:“你……又決定討厭我了嗎?”

沒想到他會想到那邊去。他的神情讓她愛護小動物的心情完全發揮,她馬上把車子停在路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說:

“就算我現在想討厭你,也討厭不了的。”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細長的眼無意識的眨了兩下。

天!高頭大馬的人做出像伊麗莎白般無辜惹人憐愛的模樣,簡直就是犯罪!真是可愛極了!她的愛心潰堤,忍不住傾過身去,做出最常對伊麗莎白做的事了——在他額上印下一吻。

要退回去時纖腰卻被箍緊,他們距離極近地看着彼此。

“不要討厭我。”他執着地要求她說出他想要的答案。

“我不會討厭你的。”

盈盈的笑意在她眉眼中流露。回應她的,是輕輕壓上來的唇。只是蜻蜒點水式的親吻而已,兩人卻不禁同時自心底發出一聲美好的嘆息。

他們等這一刻,等的也太久太久了……

安雲雅每天都歸心似箭,從來沒有這麼盼望早點下班過。

偏偏會計事務所的年終是忙到暗無天日的,工作量暴增到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每天不過十點無法下班。但她舉目看什麼都覺得開心,加班也不覺得辛苦,每個同事都覺得她有了變化。

不到九點,她手機震動了起來。

“雲。”電話里傳來低沉的嗓音,世上只有一個人會這麼喚她。

“我在樓下。”

“離十點還有一個小時啊!”她輕喊起來,下意識看窗外一眼,位於二十三樓的會計事務所,當然看不到什麼。

“我喜歡等,你慢慢來。”低沉的聲音有着笑意。他喜歡她對他的在乎,以及體貼。他剛才從桃園藥廠下班。

“你去對面的咖啡廳吧。”知道叫他先走沒用,她只好這麼說。

“好。”

像要補足這九年來的分離般,他們天天見面;石景霆又像以前一般,開始接送她——以前是上下課,現在則是上下班。從來不喜歡手機這種東西的他,甚至主動去辦了一支,只為了隨時可以聽見她的聲音,接收到來自於她的訊息。

兩人都像是初嘗戀愛般,光是見面就足以令彼此胸口發熱,偶爾還會莫名緊張的語無倫次、外加臉紅心跳。他們都已經是二十六歲的成人了,卻像倒流回青春期般,這種情竇初開的心情,簡直是瘋狂!卻也備感甜蜜。

“你……”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嗯?”

“你是不是又沒吃晚餐了?到餐廳就先點來吃吧,反正我等一下就過去了。”自從他發現她幾乎每晚都忙得沒空吃東西后,就再也不肯按時吃晚餐,硬是要等到她下了班才一起進食。

她明明告訴他根本不用這麼做的,他就是不聽。

“你不是也沒吃嗎?再說,我喜歡跟你一起吃東西。”

“可是……”

安雲雅還想說下去,卻見隔壁的許嘉昕正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她微微感到不好意思,就快快收了線。

“是石景霆吧?”

許嘉昕很直接的問,見安雲雅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就笑着說:

“因為我這陣子都沒有看到你的車,你最近又難得的急着下班,而我今早剛好看見他開車送你來——”她做出感動狀,在胸前交握住雙手。“所以我才猜想是不是經過這麼多年,他才終於孝感動天、撥得雲開見月明了……”

安雲雅被她的亂用成語逗笑了。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啊?”

“看,你現在比較會笑了。”許嘉昕歪着頭盯着她說:“其實這麼多年來你也一直喜歡他對不對?你現在看起來比跟學長在一起要開心多了。”她嘟起嘴,有點不甘不願的樣子。“雖然糟蹋了學長這麼好的男人是很可惜啦!但是我從高中時就一直很希望看到你跟石景霆在一起喔!”

“從高中?”安雲雅真的驚訝了。

“對周!”許嘉昕彷彿理所當然地說:“那時候你們的事很出名耶!石景霆那個怪人,連喜歡上一個人的表達方式都這麼怪,我們每個女生看了都又害怕又羨慕的——”

“羨慕?”安雲雅瞪大雙眼,她那時候可是……真的很難受呢!

“我們當然知道真正遇上會感到很恐怖啦!”許嘉昕吐吐舌頭說:“看你那時候憔悴成那個樣子就知道了,只是我們隔岸觀火,當然覺得你們兩個燒得轟轟烈烈,但最後卻沒有在一起,另有一種凄美的感覺嘍!”

什麼凄美?這也太誇張!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的。

安雲雅聽了不知該說什麼,只能苦笑搖頭。她知道當時石景霆毫不隱藏自己的所作所為,卻沒有想到有這麼多人會注意到,還引以為論。

這事若不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大概她也能如此輕鬆的看待吧?

“一個男人能為自己流淚,畢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吧。”許嘉昕喃喃地說,一副心神嚮往的模樣。

“什麼?”安雲雅皺眉,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這件事當然沒有人會跟你說啦!不過經過這麼多年,反正你們也在一起了……應該沒關係了吧?”許嘉昕溜了她好幾眼,才說:“因為那時幾乎全校的女生都很關心你們的動態,所以——你記得有一次放學后,你發生車禍的那一天嗎?”

她當然記得,那決裂的一日。

“那時經過的女同學有人看見你罵了他……從那以後,他就失魂落魄的,都不敢再接近你。結果在二下學期結束的最後一天,我們隔壁班的女生忘記拿東西,在放學后又折了回來,結果看到我們已經半暗的教室里,石景霆一個人坐在你的位子上,就像平常一樣的面無表情,低頭看着你的桌面,但是眼淚卻一滴滴的直落在桌上——”

安雲雅從不知道這段往事,沒有人跟她說過啊!從石景霆轉學后,大家像要避開她痛處似的,沒人再在她面前提過他。

他……流淚了?

那時他傷得有多深?她真不敢想像。

強忍着不舍的情緒到下班,她馬上到盥洗室用清水潑臉,直到確定自己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后,才直奔到對街的咖啡廳去。

石景霆坐在角落,最裏邊,一貫最不顯眼的地方;固定的老位置。桌上一隻咖啡杯,一見到她,唇邊就融出了一抹微笑,雙眼湛亮亮的,像是看見了火光。

“快點東西吧!”她怕他餓着,立刻說。點完餐后,她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

“怎麼了?”他問。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嗎?”

“第一次見面……”石景霆想了一下。“好像是某個放學后的雨天,你在巷子裏撿到一箱棄貓的那天……我還記得,你穿着粉藍色的雨衣。”他笑了笑。“也是我撿到黑熊的第一天。”

原來他那時有看見她?

但,不是的,不是那天。他真的完全不記得了嗎?她搖了搖頭說:

“遠比那更早之前——我們就遇過了。”她下意識多加了一句。“比襪子還早。”

果然他一聽就笑了。

“你在跟黑熊比什麼?”現在他已經不會再糾正她的叫法了。因為他終於發現,她不是為了跟他抬杠才這麼叫的,其實是她外表看不出來,但她內心比任何人都固執,一開始認定了襪子這個名,此後便是再難改口了。

“誰跟那隻小黑貓比了?”她有點訕訕地說:“你真的不記得了嗎?那是國二剛開學的事,一大早還下着雨,我放手騎車,結果你從後面跟我擦撞,害我翻了車……你還記得嗎?”

她見石景霆眨了兩次眼,然後皺起眉懷疑地說:

“那個人是你?”

顯然他們同時都想起了另一件附帶的回憶。看着她充滿期待的眼神,他投降似的問:

“你就是為了問我‘那件事’,才提這個問題的?”

“嗯,我已經好奇很多年了!”她也不拐彎抹角。“不只是那件事,還有你大學時代時是什麼模樣?我想要知道你轉學后所發生的每件事……不,之前的事也都想要知道……”

石景霆感到胸口一熱。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問起他的事。

簡餐在這時候送上來,他堅持她先吃完。等到餐盤又被收去許久,他才像陷入回憶般慢慢開始說:

“國小以前的事沒什麼好說的,事情是從我國一時開始起了變化,我母親另外有了對象,但我父親不願放手;我父親是個很固執的人,但是個好父親。最後他們吵鬧了一年終於離了婚。母親有了對象,當然不想要拖油瓶;我想跟父親,可是父親一見到我就很痛苦,讓我完全沒有歸屬感……”他看了看她,間接回答了她的問題。“我們大概就是在那期間第一次碰面的吧。”

他繼續說:

“為了不讓父親難受,我就搬出去住。”見她整個眉頭都揪在一起,他輕按住她的手,搖頭像在說沒有關係。“接下來高中的事你都知道了……而高三轉學之後,我跟母親住了一年,讀完高中后,我就自己打工賺學費,籌了一年。大學跟研究所時期就是讀書打工、打工讀書這麼度過的,很平凡,不足一提。”

儘管他說的雲淡風輕,絕口不提自己的心情,但事實上他吃了多少的苦啊!

“你的學費……都是自己打工來的?”

“不,我賺的錢只夠生活費,另一半的學費是父親資助的。也許你覺得聽來辛苦,但事實上忙碌的生活是我要的。”

“為什麼?”她想起了穆采伶說的,她剛遇到石景霆時,他的狀況似乎很不好。

日為忙碌能讓日子好過。”

沒有更多解釋,他幾乎已說完一年份的話了。往事是往事,他們該珍惜的是當下,兩人都有這個共識。多餘的言語只是累贅,她也知道他並不需要任何同情或安慰,他保持着野獸負傷時會自行到暗處療傷的習性,今天願意把弱處公開,對他已非常艱難。她只是十分心疼。

當他送她到家時,早已過十二點,但到了家門口,安雲雅卻沒有任何下車的動靜。

“雲?”

他極愛這樣喊她。看着她的側臉,用手指輕撥她過肩的直發,感受她的存在。雖不想這麼快分離,但她明天還要連續工作十三個小時,不能睡眠不足……

“你明天還要上班。”

“你不也是嗎?”

他比她晚歸,卻要比她更早起來接送她;每天往返桃園工作的他,彈性的上班時間也因此要延遲一小時。他從不在乎,但她怎麼能視為理所當然呢?她柔柔地看着他說:

“再等一下,我想跟你在一起。”

她可以感覺到這句話馬上讓石景霆的眼神起了變化,從喜怒不形於色變成深黯翻湧,她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當他的手移到她滑嫩的臉頰后,忍不住勾起她的下巴,凝視她的唇問:

“可以嗎……?”

這句話讓她臉上泛濫起一陣火紅。她知道他尊重她,但這時候還問這個問題也未免太呆了!她好氣又好笑地嗔了他一眼,故意說:

“不行!”

果然,他馬上像討不到心愛罐頭吃的伊麗莎白般,喪氣地垂下了雙耳跟雙肩。他的行為模式可以很簡單的套用到動物身上去。

對這點屢試屢中的安雲雅,憋笑的眼淚都快流了下來。

不是存心要耍他,只是她覺得他這點真的很可愛!讓她隱忍不住。雖然欺負心上人這種把戲,據說是只有戀愛國小程度的人才會做的事,但說她幼稚也罷,欺負他的感覺真好!

“好啦!乖乖喔——”她摸摸他頭頂說。

“你當我是狗狗嗎?”

他沒好氣地說,再木頭的人也看得出來她在做什麼。

“要不然……”她想了一想,學他勾起他的下巴,兩人對視了幾秒,她才緩緩的壓低嗓音問:“我……可以嗎?”

誰知他馬上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說:

“歡迎光臨!”

“噗哧”一聲,她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肚子就仰頭狂笑起來。天哪!他居然說“歡迎光臨”!

喔!她怎能奢求木頭會浪漫得起來呢?她笑得腰好酸……

正當她笑的不能自已時,感覺肩膀被過大的力量捉住,整個人被轉了過去,當她努力張開笑眼時,只來得及看到他放大的臉——

緊接着,她被席捲入一個熾熱而狂烈的吻里,身體被有力的手臂緊抱,呼吸全被剝奪,她的唇不由得像海水的魚般張開,他的吻也就越發的糾纏難解。

像蟄伏多年的滾沸岩漿即將爆發般,兩人身心皆開始發燙起來,感到他急切而壓抑的探索,當他的吻往下游移,輕解她扣子時,她才如大夢驚醒!

“不……不行!”

她手忙腳亂的推開他,直起身還差點撞到車頂。

“嚇到你了?”他雙眼充滿着激情,嗓音低啞地問。得了半晌,他皺着眉,懊惱地說:“抱歉,我只是想吻你,沒想到會失控……”

“沒有關係……”他的解釋令她的臉更加配紅,像夜時盛開的山芙蓉。

“晚了,去睡吧。”他說。怕這共處一室的魔力。他輕輕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嗯,晚安。”’她說。

“晚安。

在這個月圓的晚上他們都失眠了。因為心臟發出怦咚、怦咚的聲音,吵得他們整夜無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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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熟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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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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